临渊心中一喜，面上恭敬着：“谢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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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乐宫。
长乐宫已不复昔日繁华，众多宫人散去后，偌大宫殿显得空荡无比。
但柳绮筠瞧着却好像没有那么消沉。
“芙夏，今日父亲可有来信？”
芙夏捧着热茶递来，一面低声禀话：“还不曾。”
柳绮筠面上的笑顿时淡去些，待接过芙夏手中茶盏，她低头嗅了嗅，便柳眉拧起，将茶盏用力掷了出去。
瓷器碎裂声在空荡殿中格外刺耳，芙夏立时跪了下去，手臂上不可避免地被滚热茶水溅到一些。
“什么腌臜东西，也让本宫喝！”尽管已被贬为才人，但柳绮筠还是不愿承认此事。
“娘娘息怒，只是眼下宫里只有这个了。”
柳绮筠恨恨咬牙：“姜芷……都是她害的。”
芙夏低眉顺眼着：“娘娘息怒，再忍一段时间吧。前些日子柳大人不也提了吗，只要熬过……娘娘想怎么处置她，还不是信手拈来之事？”
“……是。”柳绮筠像是被这一番话抚顺了，她冷笑一声，凤眸森寒，“只要父亲事成，这后宫，都是本宫手里的玩意儿。”
“姜芷……还有宋清安那个小蹄子。”柳绮筠慢吞吞念着，眸中如淬了毒般，“本宫定教她们跪在地上求饶。”
“是啊娘娘，所以眼下可千万莫再动气。要是气坏了身子，不就如了他人的意了？”
芙夏顺着话一通安抚，成功将柳绮筠的怒气平息下去。
“你说得在理。”柳绮筠向下睨一眼，抬手让芙夏起身，“方才烫着了没？本宫这儿还有些药，拿去用吧。”
“谢娘娘恩典。”
芙夏垂下头，柔声谢恩。
柳绮筠对她这幅姿态甚是满意。
唯有一点，最近她要唤芙夏时，偶尔便会叫不到人，也不知去哪了。
“对了芙夏，这几日你在做什么？”
芙夏好像被问得愣住，良久才回道：“娘娘……婢子一直在娘娘身侧服侍，不曾做旁的啊。”
“是吗？”柳绮筠凤眸闪烁，“那昨日我唤你，你何以耽搁那样久才来？”
“回禀娘娘，长乐宫的下人……娘娘也知道，下人少了许多，人手不够，婢子总得去帮衬些。就……就容易耽误些时辰。若娘娘不高兴，婢子不去就是了。”
芙夏又跪了下去，柳绮筠思量片刻，没发现有何错漏之处。
“……不必，你起来吧。”
柳绮筠牵出笑，倒显得和善了些：“芙夏，你跟了我这么多年，自是我最信的人。所以……你不要背着我做些什么。”
芙夏尽管低着头，却依旧感受到了上首柳绮筠眸中的寒意与杀意。
“婢子对娘娘忠心一片，定对娘娘生死相随。”
“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柳绮筠挥了挥手，眉间染上倦怠，“你下去吧，若是父亲有信，再来寻本宫。”
“是。”
芙夏福了福身，轻轻退了出去。过一时有小宫女进来清理打碎的瓷片，柳绮筠扫了一眼，没管她们。
她心中只记挂着柳相处的事。
此前得知梁帝病倒，后又下旨令裴卿临朝时，真是将她吓个够呛。
幸好……幸好这不过是……
柳绮筠抿了抿唇，掩饰唇边笑意。
只消再忍一忍，这样的日子……便可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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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之，竟连这里也是你们的吗？”
宋清安在下车前被裴卿要求戴上幕篱，初时她还不解其意，待下车一瞧，她登时明白过来。
眼前是京城最大的胭脂铺子与珠宝成衣铺子。
她一时惊诧后，便与裴卿调侃着。
裴卿轻“嗯”一声，侧眸看向她。
白色幕篱掩去了宋清安大半身形与面容，只能隔着白纱瞧见个影影绰绰的身影。
尽管如此，其曼妙身姿依旧能依稀辨出。幕篱反而添了几分朦胧之感，引得行人频频侧目。
裴卿心中涌起淡淡的不悦之感，一把拉过宋清安手臂将她牵了进去。
铺子里已有不少人，皆是些贵女郎君，鬓影衣香环绕，女郎间不是低语轻笑。
宋清安觉得这幕篱非但没起遮挡作用，还更引人注目了。
加上身旁的裴卿，甫一进去，宋清安便感受到数道视线。
裴卿大抵有些面具收集爱好。
宋清安微微偏过头，看着只露出下半张脸的裴卿暗自腹诽。
有小厮在见到面具时便悄悄往里去，不一会儿，铺主便出来将二人迎入了内间。
小厮捧来茶点后便将门关起，挡住了外头众人探究视线。铺主弯身恭敬道：“大人今日前来，可有要事？”
“没什么要紧的，选些新到的首饰头面给……这位女君瞧瞧。”
裴卿言语间诡异地停顿了一下，铺主这才敢看向宋清安。
他一开始就注意到了她，先前可从未见大人带女子来过。然幕篱遮得严实，铺主虽好奇，但也没再多打量，只在心里暗暗猜测其身份。
“还请大人与女君稍等片刻，小的去去就回。”
铺主打了一揖，轻手轻脚退了出去。
第129章 贵客
“这几个铺子都是东厂的吗？”
内间无人，宋清安这才轻声开口。
“大半算是。”
裴卿在内间里转悠了片刻，指节叩了叩墙上的一块砖。
虽无事发生，宋清安却下意识将那位置记在了心里。
“穆之常来这儿？”
裴卿回身，露出的半张苍白脸庞衬得唇色愈发血红。
“寻常事让刘泉来就行了。”
宋清安将幕篱挽起，微眯起眼看他。
“穆之还特意与我来一趟，真教我好生惶恐。”
她捧着心口，掐了些嗓子夸张说着。
裴卿失笑，上前将她挽起的幕篱又放了下来：“咱家有时，当真想将公主的嘴缝起来。”
宋清安在幕篱之下勾了勾唇角：“穆之舍得吗？”
裴卿忽息了声，手却隔着幕篱轻轻捧住她脸颊。
良久，他像是叹了一声：“……自然不舍得。”
门口传来轻响，裴卿却没动。宋清安挑了挑眉，反握住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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吏部的官员还未回信，宋清怀便不打算到何修处去。路过城中胭脂铺子时，他突停了下来。
“殿下，怎么了？”
临渊顺其目光看去，见他正看着京中最受贵女欢迎的几间铺子瞧。
“下月……就是清安生辰了。”宋清怀自言自语般喃喃。
他似是懊恼，按了按眉心：“最近事情多了些，竟把这都忘了。”
“殿下……要进去看看吗？”
宋清怀望一眼，本是没想进的。这些寻常东西，他并瞧不上眼，但不知为何，心中有道声音低低催促着他进去。
“你先回去，我自己进去看看。”
宋清怀下了马，将缰绳递给临渊。
临渊“啊”一声：“殿下，当真不要属下跟着吗？”
宋清怀回眸睨他一眼：“孤在你眼里便这般弱吗？”
“属下不敢。”临渊面色讪讪，后悔自己多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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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君，这些都是时下最新的东西，女君瞧瞧，可有喜欢的？”
他进来时，见大人和那位女君挨得似乎近了些，心中疑惑一瞬。
原先他只当这女君是大人的重要客人，但这么看……似乎还有些别的？
“就这些吗？”
裴卿忽出声，铺主忙回神道：“还有，大人要多少？”
裴卿略一沉吟：“……都取来吧。”
铺主呆了呆，随后苦哈哈道：“是……劳烦大人与女君再等一等。”
铺主已进出了几趟，终于将裴卿与宋清安跟前的那张桌案摆得满满当当。
珠宝、成衣、胭脂，三间铺子互相连通，倒方便了铺主将东西都搜罗全。
眼前珠翠夺目，绸缎绫罗如烟如霞，饶是宋清安都不由咋舌。
“竟是比……我府上那些还精细。”
宋清安原想说宫里，但看铺主的态度，似乎并不知裴卿真实身份的样子，便生生改了口。
她暴露事小，让人猜到裴卿就不好了。
那铺主没有怀疑，笑着道：“女君身份尊贵，什么好东西没见过，真是谬赞了。”
“当得起。”宋清安轻笑，伸手拿过一支金发簪。
簪上栩栩如生雕了三凤，每只凤鸟口中又衔一串珍珠，凤鸟的眼睛都是用玛瑙镶嵌，极其精致。
她打量了一会儿，忽问道：“这簪子……逾制了吧？”
“这……”
铺主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躬着身，一边悄悄去看裴卿眼色。
银制面具泛着寒光，裴卿目光未动，微微抬了下颌。
“女君有所不知，就是宫里的东西，有一部分也是从这里去的。今日是大人来要，小的便将这些要送去宫里的也拿了出来。”
铺主见此，似是舒了口气，将原委托出。
宋清安闻言瞥了裴卿一眼。
虽然隔着幕篱，裴卿还是感受到了她投来的视线。
“怎么称呼？”
宋清安放下发簪，看向铺主问道。
“女君叫小的阿虎就好。”
“你们这儿的工匠手艺不错，”宋清安稍稍倾身，半开玩笑着，“比起这些成品，我倒更对做出这些成品的人感兴趣。”
“女君说笑了，我们这儿的匠人，是不能走的。”
宋清安本也就随口一说，闻言只叹了一气，似是失望。
门外传来叩击声，阿虎口中称歉，一面过去将门开了道缝
他先低声呵斥了小厮，门外的小厮却急急说着什么。阿虎回来后，歉疚道：“大人，女君，外头有贵客，小的得去看看。”
“无事，你去吧。”
宋清安本也想让他出去，眼下如此正顺了她的意思。
阿虎躬着身，退出时轻轻带上门。
他一走，宋清安就将幕篱摘了下来。
裴卿却依旧带着面具，宋清安抿了抿唇，心中涌出个想法。
想把这碍眼的东西摘下来……
她刚上前几步，裴卿便张口：“公主知道来的是谁吗？”
“谁？”
她原先听阿虎说有贵客时并没有多想，但此时裴卿问起，她突有种不祥预感。
裴卿血红的唇瓣勾了勾，显得分外不怀好意：“……公主的兄长，二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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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今日怎么来了？”
阿虎堆起笑，点头哈腰迎上去。因他这一言，宋清怀周围的人都侧目看来。
宋清怀面色如常，温温笑道：“你怎么认得我？”
“殿下丰神俊朗，京中无人不识。”阿虎恭敬回道。
“都是些虚名罢了，我今日只是来随意瞧瞧，你不必跟着。”
宋清怀说完，抬步正要走，却又被阿虎拦下。
他眸底隐隐不悦，但面上仍未显：“还有何事？”
“殿下，就让小的跟着吧。若是被主子知道，小的就得挨罚了。”
宋清怀挑了挑眉：“你们主子连这事都要管吗？”
阿虎垂首不答，宋清怀无奈笑笑：“罢了，那你便跟着吧。”
“欸！”阿虎又活跃起来，引着宋清怀往展台走，一面口中不住介绍着。
只是他说了许久，都不见宋清怀有停留的意思。
阿虎悄悄抬头看去，见宋清怀的视线并未在那些首饰上，反而在人群中看着什么。
阿虎心中无端一紧，忙打岔道：“殿下是为哪位女君选礼吗？”
宋清怀回神，倒也没否认：“嗯……给小妹看看，下月是她生辰。”
公主啊……阿虎心中暗暗啧道。
“那……公主可有什么喜欢的式样？”
宋清怀听此，却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尖。
他离开之时，宋清安还不到年纪。后来分开这些年，也很少在信中说起关于这些的事。所以……他对此，确是不知的。
“她应当……喜欢素一些的吧？”
宋清怀略回忆了一番，记忆中宋清安都是素雅打扮，便如此迟疑答道。
“那殿下往这儿来吧。”
阿虎没有怀疑，将宋清怀带了过去。
第130章 内外
那厢，宋清安在呆愣片刻后，便冷静了下来。
她又不是在外头，应该无事。
虽则如此，她还是对裴卿幸灾乐祸的笑颇感不满。
宋清安起身到内间门口，将门小心开了条缝。
她就此向外窥视，试图寻找宋清怀的身影。
在阿虎有意无意引导下，宋清怀已与内间隔了好一段距离。
宋清安心中暗松一气，兄长应当不会停留太久，待他走了自己再离开也不迟。
她看得太专注，没发现身后去路已被人堵住。
宋清安轻手轻脚将门关起，刚回过身便冷不丁看见近得过分的裴卿。她心里一惊，后背撞上门板，传出一阵不大不小的声响。
宋清安的心随之提起，不由自主屏住了呼吸。
宋清怀听得这动静，回头望了一眼。
看到那间房门紧闭之处，他眯了眯眼，没多在意。
然回头时，他瞥见那铺主正紧紧看着自己。
宋清怀垂眸若有所思，随意翻了翻几段衣料后，状似无意问道：“还有别的吗？”
“有是有，只是今日…都拿去给另一位贵客瞧了。”
宋清怀“哦”一声，清俊眉眼望向他：“我想看看其他的，可否代我去问一问？”
……
宋清安腰背抵在门上，其上凸起的雕纹硌得她难受，但眼下宋清安无暇顾及这些。
裴卿挨了过来，面具之下的眼眸愈显黑漆深沉。
“公主在看什么？”
宋清安微偏过头，小声：“自是看看兄长在哪儿，穆之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裴卿似乎笑了一声，头又低下一点，冷硬面具几乎抵上她。
“公主这样怕被二殿下知道吗？”
裴卿低声说着，一面又凑近了些，几乎贴着她的唇。宋清安不自觉放轻了呼吸，但两人太近了，呼出的气息又回流来，带着温热。
覆了面具的眼前人熟悉又陌生，宋清安恍惚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初见那夜。
“裴卿……我如今觉得，你的嘴……也恼人得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