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清安柔声缓缓，唇角勾出笑意。她忽搂住裴卿，稍踮起脚，偏头吻了上去。
裴卿眼瞳一沉，抬手扣住她后颈用力。宋清安分神偷偷睁眼，瞥见他脖上隐约起伏的青色筋脉。
面具的寒气似被融融热意化开，宋清安半眯着眼，指尖自后向前流连，手掌轻轻盖在了面具上。
裴卿好像并未察觉般，还又向她压来些，掌心面具坚硬寒凉的触感愈发清晰。
宋清安一面迎合着他，一面抬手将面具揭下。
如蛇瞳一般的狭长眼眸正一目不错望着她，似是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她随手将面具抛在脚边，落下一声闷响。
宋清安向后微微仰头，与裴卿分开了些。
无他，只因二人都听见，身后的门传来轻响。
阿虎在门上轻敲了敲，心中惴惴不安。
“大人，女君，小的可以进来吗？”
他问完后便躬身静等回复，然里头一片静寂。阿虎等了一时，便又轻敲了敲门。
门板忽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冲撞到，惊得阿虎向后退了半步。
裴卿非但没因外头有人靠近而收敛，反还一把搂住宋清安的腰，将她抵上了门。
她紧张得呼吸都停了一瞬，抓着裴卿胳臂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裴卿……”
宋清安调整了一下呼吸，偏过头躲开他挨来的面庞，一手轻推着他。
裴卿似是笑了下，随即宋清安感到腰间一松。
她正疑惑为何裴卿如此好说话时，后者忽擒住她两只手腕。
宋清安心中冷嗤。
呵，果然。
他捉着她的手腕按在了门板上，阴郁俊美的面庞逐渐放大。
宋清安眼瞳微缩，看他微垂眼睫，长而直的睫毛掩在瞳前，意外显露出些温柔。
柔软触感贴来，裴卿不知何时从捉着手腕改成了十指相握。宋清安几乎全身都被裴卿制住，在他怀中与门板间的方寸之地内艰难喘息。
而隔着这道薄薄的门板，外头就是众多京中贵胄，还有她的兄长。
阿虎等了许久都没听到里头人的回应，反只有几声怪响。他没敢再问，只当是大人不耐烦，许是……掌风带过的缘故。
“殿下，今日只怕不行了。”阿虎踌躇着向宋清怀道，面带愧意，“不若明日小的命人将东西送到殿下那儿吧？”
宋清怀沉默着，似是在思考，一时没有回应。
阿虎心里头虽有些不安，但也没那般强烈。毕竟，宋清怀的好脾气是人人皆知的，但凡换一人，阿虎都要头疼一番如何周旋平衡才能两边都不得罪。
然到二殿下这……阿虎暗想，二殿下应当……不会过多为难吧。
果真，宋清怀温和笑了笑，说道：“无事。”
阿虎松了一气，正想再开口时，却听宋清怀补充：“……带我去见他就好，我亲自与他说。”
阿虎面色一僵，堆起的笑容以滑稽姿态停滞在了脸上。
宋清怀还颇有耐心地等他回神。
“殿下，这只怕不妥啊……”
阿虎回绝的话语还未说完便卡在喉间，宋清怀稍俯下身，与他直直对视。
外人看着，宋清怀依旧笑意温润，眉眼清和俊朗，仍是那人人称赞的二殿下。
然与他离得最近的阿虎却看见，那双素日含笑的眼眸里，此时如寒冰般森冷，裹挟着隐隐杀意。
“带孤去见他。”
阿虎震惊之余，还有隐约后怕。
他见过殿下这一面，会不会……会不会被……
加之宋清怀忽换了自称，阿虎迫于威势，竟不由自主应下来。
宋清怀直起身那一刹，压迫感骤然抽离。
阿虎这才意识到自己答应了什么，一时脸色颇为别扭。
而宋清怀则恢复了笑眯眯的模样，眸中不见分毫坚冰：“那就麻烦了。”
阿虎咽了口唾沫，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殿下客气，殿下客气，都是小的该做的。”
他方才是错觉吗？为何觉得殿下……竟和那位大人有些像？
……
内间中，宋清安腰间帛带已落在地上，十分巧合地软绵绵搭在裴卿那副面具上。
裴卿一只手便擒住了她两个手腕，衣袖因手臂抬起而滑落，如云堆叠起来。
他在她手臂上落下细密的吻，带起一阵轻痒。宋清安蹙眉，试图挣脱桎梏，然她那点力气又怎能敌得过裴卿。
幸好阿虎已经走了。
宋清安如是想着，心中多了些安慰。
第131章 唐突
然她并没能放松太久。
正当裴卿深埋在她颈间时，外头又传来了声音。
“大人，女君，可否见见……”
“不见。”
不等阿虎说完，裴卿便阴阴开口打断了他。
阿虎听着那位大人的声音有些奇怪，像是被什么闷住了。但他没有多想，毕竟身后还有个宋清怀一目不错盯着他。
“大人……要不您还是见见……”
裴卿不耐“啧”声，自宋清安脖间抬了头。
宋清安此时正用膝弯轻轻碰他。
裴卿偏了偏头，与宋清安耳鬓相贴。
“不见。”
依旧是同样的回答，却比先前更冷了些。阿虎心知这是大人耐心在消失，一时不知究竟是得罪殿下好还是得罪大人好。
好像……好像哪个都惹不起。
在阿虎身后的宋清怀眉心微动，似是有几分困惑。
女君？竟还有女子吗？
这铺主先前说时只提了“一位贵客”，他便当只有一人了。
没曾想还有……
他低眸，觉得屋里传来的声音有些熟悉。
像是在哪里听过。
“殿下，要不……”
阿虎苦哈哈道，心想大人拒绝得如此干脆，二殿下无论如何都不该再坚持吧？
毕竟再好心气的人也不会这般……
何况还是二殿下这样身份的人，且……殿下就不是表面那样好脾气的人。
不想宋清怀直接绕过他上前，轻叩了叩门，温声道：“我想为小妹选些礼物，今日才得空来此，还望阁下通融通融。”
阿虎感觉自己快要昏过去了。
要是亲眼目睹皇子被杀，他会如何……
他这厢胡思乱想时，门里头却诡异得静了下来。
宋清安听着兄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顿觉头皮发紧，喉头冷得厉害，心像要从里头跳出来。
偏生裴卿还不安分，颇不怀好意地在她脖间蹭着。
这些时日下来，他将她何处敏感怕痒摸了个透，眼下就是恶劣地要引她出声。
虽心知还有道门板阻隔，宋清安的心还是高高悬着。
她有种……兄长能透过阻拦，将里头看得一清二楚的感觉。
裴卿对她这样紧张感到些许不满。
理智告诉他这是合情合理的，感性则叫嚣着要他再过分些，让所有人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宋清安不知裴卿心里如何想，却敏锐察觉身前人的气息愈发沉重危险。
生怕裴卿在这时候发疯，宋清安没再用膝弯胡乱顶他，反将身子往他怀中贴了贴。
裴卿顺势搂过她腰，似是回应一般将她手腕松开。
宋清安忙搭住他肩头，一面将脸埋进他怀里。
头顶传来一声低哼，带了些不悦。宋清安慢吞吞抬头，怯怯看向他。
怀中人鬓发微乱，一双狐眼湿漉着，眼尾揉着淡淡红色。这抹红直晕下去，蔓延在两靥上，一点丹唇水色潋滟。
裴卿视线微动，顺着白皙脖颈缓缓下移。
她的衣衫在方才被弄乱了，便露出一小片光洁肩头，精致锁骨有如一对张开的小翅膀，而再往下……
裴卿忽地收回了眼神。
罢了，这幅模样，还是他自己看的好。
宋清怀迟迟未得回应，然他也能听见里头传来的细微动静。
他唇边勾起的弧度未变，却隐隐发冷。
阿虎“欸”一声，但已晚了。
宋清怀忽将门拉开，大步往里走去。
阿虎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跟了上去。然他并未能走进，门板在他跟前重重合上，发出“砰”一声。
阿虎摸了摸自己险些被夹到的鼻尖，神情略有些麻木。
尽管只是匆匆一眼，他还是瞥见了里头情形。
啊……他今天看到的东西好像有些太多了。
宋清安觉得自己的心也被重重砸了一下。
宋清怀进来得毫无预兆，她回过神时，自己的视线已被裴卿挡了个严实。
尽管如此，她还是怕得差点喘不过气。
“殿下不请自来，有些失礼吧？”
裴卿背对着宋清怀，一手慢吞吞戴好了面具。
“是我唐突。”
宋清怀嘴上如此说着，面上却不见歉意。他的目光像是要穿过裴卿，看清他怀中搂抱的是何人。
从他这方向看，只能瞧见女子月白色的裙摆与黑色的发髻顶端。
宋清安两手揪着裴卿前襟，几乎将整个人都贴了上去。
裴卿察觉到她的惊惶害怕，安抚似的拍了拍她背，
“殿下若想看什么，何必硬闯呢？”
裴卿幽幽转过头来，面具上的雕纹在日光映射下反出冷光。
宋清怀目光一凝，与裴卿在面具之下的眼睛对视。
虽然眼前人遮了半张脸，宋清怀却觉得此人无比熟悉。
眼前这人……或许他当真见过。
宋清怀不动声色地向前挪几步，口中称歉：“那铺主说阁下不愿，只是我得空的日子不多，便想与阁下商议能否通融。见阁下迟迟不应，还以为阁下出了事。”
只见那未被遮掩的唇勾了勾，带出讥嘲笑意：“殿下便是如此来商议？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裴卿回过头，一手扣在宋清安后颈上轻揉了揉，慢条斯理道：“殿下败了我兴致，这儿我也不想呆了。殿下想看什么便看吧，先告辞。”
宋清怀立在那儿，眼前忽飞过一道白色。
他下意识躲避，等那白色落到裴卿手里，他才发现那是女子的幕篱。
裴卿以内力将幕篱取来，细致地给宋清安戴好。
眼前又笼罩上白色，宋清安心稍定了定。只是她仍不安，毕竟那人不是旁人，而是兄长。
一层幕篱，当真可以……让兄长认不出吗？
裴卿都这般说了，宋清怀自然没有阻拦的道理。他退到一侧让两人走过，面上歉意真诚。
宋清安走在裴卿身旁，身形依旧被裴卿遮掩着。然在走过宋清怀时，他突然叫住了她。
“这位女君……与我小妹好生相像。”
宋清安脚步微顿，幸好裴卿也在此时停下，才没显出她异样。
“殿下谬赞了，公主何其尊贵。”裴卿的语气令这番话颇为阴阳，但宋清怀却不在意，笑着道：“我只是觉得像罢了，若女君愿意，可否替我试戴一下，我也好瞧瞧是否适合小妹。”
“殿下将我的人当下人使唤，是否有些过分了？”
“阁下莫气，我随口一说罢了。还请女君不要介怀。”
宋清安哪敢介怀，她没出声，只伸手轻摆了摆。
裴卿低嗤一声，将宋清安带了出去。
第132章 耳坠
宋清怀并没有问为何眼前之人会知道自己身份的问题，他只定定立在原处，凝视着两人背影。
幕篱垂下的白纱轻荡，其下偶尔露出女子裙角。但这女君仪态极好，哪怕遇到过先前那样的事，此时走起路来都莲步轻轻，衣摆近乎不动。
宋清怀视线微凝，顿在那女子背后。
裴卿若有所觉般，不动声色慢下几步，挡在她身后掩去了宋清怀探究眼神。
内间的门开了又合上，须臾，里头便只剩宋清怀一人。
他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目光落在一旁摆了一桌的珠宝绸缎与胭脂上。
然他视线并未在此过多停留。
他看向一处不起眼的角落。
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着光。
宋清怀缓缓走去，蹲身捡起。
躺在他手心的，是一枚梅花形的耳坠。
这并不少见，在宋清安上元祈福过后，这式样的耳坠在京中盛行过一段时间，不少贵女都有这坠子。
宋清怀眸光轻闪，掌心渐渐攥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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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上，宋清安心绪未定，下意识摸向耳垂。
光滑空荡的触感令她心头一紧。
应当是方才混乱之际，掉在里头了……
宋清安一面将另一边耳坠摘下藏进袖中，一面默默想着。
这耳坠不算少见，应当……应当不会就认出来吧？
况且兄长或许没有发现。
虽然后一种想法成真的希望甚是渺茫。
宋清安在宋清怀对她说相像的那番话后，身子就一直绷着，直到上了马车才松懈下来。
兄长定是起疑心了，那间屋子，他定会仔细看过……
宋清安颓然倚在软垫上，侧头看到裴卿那副悠然模样，不由咬了咬牙。
要不是他……
裴卿任由宋清安在自己身上掐了一把，反手将她握住。
“公主别担心，咱家会处理好的。”
宋清安正想抽回手，腹部却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她这才感到几分饥饿。
裴卿发出一声模糊的笑，宋清安羞恼下，用手肘去捣他。
“刘泉，”裴卿的声音带了十足的愉悦，“去鸣凤楼。”
这座京中最大的酒楼，自然也是东厂的。
酒楼老板毕恭毕敬将他们请了上去，直接走的暗门，避过了所有不必要的注意。
上层包房视野开阔，下可见繁华街市，仰头可望寥廓天穹。
裴卿知道宋清安口味，随意点了几个菜，便将人都遣了出去。
他们在宫外的确逛了许久，此时暮色沉下，街上渐渐点起灯。从上俯视下去，街上如星火流动，融融缓缓。
宋清安半倚在窗边，盯着天上那轮隐约明月出神。
“公主。”
裴卿不知何时无声无息靠过来，自后揽住她腰身，将下巴放在她肩颈处。
宋清安倚向他，语中还带些遗憾：“我还没都瞧完呢……”
裴卿挑了挑眉：“公主若是感兴趣，明日让人送入宫就是。”
“那多麻烦，还容易招人注意，还是罢了。”宋清安说到此处不免埋怨，“要不是裴掌印非搞出那些动静，兄长怎么会被引过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