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敬山道:“他那天之所以会闯进长嫂的院子里去,是因为那天晚上,家里面闯进来一只邪祟,伤了好几个下人,还把祖母给惊到了,祖父大怒,下令封锁家门,一定要将那邪祟抓住挫骨扬灰。”
陈敬忠就是这样进了其长嫂的院子。
然后就无巧不成书地撞见了那样不堪的一幕。
陈家上下所有人都知道,陈敬山是其长嫂元氏带大的,两人名为叔嫂关系,实则亲厚如母子。
况且元氏又比陈敬山足足大了十余岁。
因此,当发现这两人共处一室,还躺在一张床上时,会掀起多大的波澜可想而知。
身为家主的陈老太爷当场气得吐了血,一怒家中出了这样的乱伦丑事,二怒他寄予厚望,当做家主继承人来培养的孙子,竟然会有如此不堪的一面。
可毕竟是自己最疼爱的孙子,陈老太爷怒归怒,却没有立刻就处置陈敬山,而是将这个孙子捆起来关进柴房,将元氏也关了起来,准备先清除邪祟后,再回头来处置这二人。
这是他的私心在作祟,他想利用这个时间,找出一个为孙子开脱的理由。
毕竟,他的大儿子没了,大孙子也没了,嫡系这一脉,就剩下这一个孙子了。
况且这个孙子从小到大,一直都很优秀出色。
结果,还没等他找出一个合适的理由,元氏却撞墙身亡了。
死前一个字也没留下,也无人在现场,
等陈老太爷得知消息赶过去,看见的就是孙媳元氏,软塌塌的依偎着墙壁坐在地上,脑门上有个大血洞,身下除了一滩朱红色的血泊外,还有几行血字,大意就是控诉陈敬山禽兽不如,玷污她这个待他如亲子的长嫂。
而元氏的身体,早就凉透了。
元氏虽是凡人女子,可娘家是富商,在大青城也有些声望在,女儿在陈家受了这等委屈,命都搭进去了,元家人如何能善罢甘休?
按理说,事情发生后,陈老太爷当场就下了封口令。
而且元家人并不住在城内,而是住在距离大青城三十里开外的小城镇上。
但是巧合的是,事情发生的前一天,元氏的爹和其三个兄长,刚好来大青城办事,就住在城内的客栈中,打算第二天再去陈家看望元氏。
结果第二一大早,元家人就听说了陈家那边发生的事情。
父子四人得知消息后,立马就逼上陈家讨要说法。
陈老太爷没办法,只能当着元家人的面,先是一道家法下去,要了陈敬山半条性命,然后又将其驱逐出族,这才勉强平息了元家人的怒火。
陈敬山说完,垂下头去,坐着不说话,薄唇抿成一条青白的直线,他清秀的面庞上时而愤怒,时而悲伤,时而自责。
唯独没有出现那种怀疑之色。
君澜望着他等了片刻,没等来那种情绪,她不由得暗暗叹息了一声。
陈敬山这个人,到底还是太过于心性单纯了些。
世上从来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巧合,何况还是一连两个巧合。
如果有这样的巧合发生,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人为的。
而这种巧合针对的是陈敬山。
谁会为他设计这样的巧合?
自然是最恨他的那个人。
谁最恨他?
自然是那个视他为眼中钉肉中刺的陈敬忠。
其实,这样的设计并不怎么高明,陈老太爷未必没看穿这个局,否则他也不会将陈敬山驱逐出族。
将这个孙子驱逐出族,既是为了平息元家人的怒火,也是为了钓出背后那个给他孙子挖坑的人。
而他之所以没有怀疑到陈敬忠的头上,是因为陈敬忠平日里把自己伪装的太好了,从来不在人前流露出自己对陈敬山的恨意。
老人家不知道这一点,判断上出现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的情形。
而陈敬山明明知道这一点,却还没有怀疑到陈敬忠的头上去,不是心思单纯又是什么?
但凡他怀疑到陈敬忠的头上去,并且主动向陈老太爷说明两人平时的关系,依照陈老太爷能坐上一家之主之位的智慧,恐怕已经查明真相了。
君澜甚至有种直觉,陈敬忠之所以敢用这种并不怎么高明,细看之下还有些粗制滥造的圈套,打的就是一个信息误差。
因为他知道陈敬山不会怀疑到他头上去,更不会主动跑到陈老太爷的跟前,说两人之间的关系如何不好的话。
这就叫作明目张胆的有恃无恐,纯属是欺负老实人。
老实人陈敬山用力吐出一口浊气,神情悲痛道:“长嫂受辱而死,还是死的这般不明不白,我一定要揪出歹徒!”
他攥紧拳头,眼神悲愤中透着坚定。
君澜望着他,问:“那你心里面可有怀疑的人?”
不出所料,陈敬山的情绪肉眼可见地开始跌落。
他摇摇头,沮丧道:“目前尚未有。”
然而下一瞬他又重新振作起来,语气坚定地说道:“不过我相信,我一定能将那人揪出来!因为这个世上从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对方既然做了,就肯定会留下蛛丝马迹,我只要不放弃,就肯定能将那人揪出来。”
君澜对此深表质疑。
她无情地问道:“那,接下来的第一步,陈兄打算怎么做呢?”
第137章 道侣太难追怎么办
137
一言切中要害。
陈敬山满脸的坚定开始动摇,随即瓦解,最终变成一片残垣断壁。
他眼中的神色又黯淡下去,咬了下嘴唇,沮丧道:“我吗,我还没有想好。”
但是回大青城去是肯定要的。
毕竟,事情就发生在大青城,那里是案发地,他只有亲自过去察看,才能摸索出线索来。
可是大青城那么大,人口十几万,他要去哪里查呢?
而且,他现在已经被家族驱逐了,连靠近家门都不行。
所以,这个第一步,陈敬山并没有说出来,因为没有底气。
君澜无语,翻了一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白眼,她望着面前一脸憨厚老实的年轻人,直接开口道:“我和你一起回去。”
“啊?”陈敬山茫然,“君姑娘,你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回去啊?”
君澜:“……”
老实成这样,就很无语。
她略略沉思了一会儿,想从脑中思索出一个不那么伤自尊的词语来形容陈敬山的呆。
结果还没等她想出来,一个声音抢在她前头响起。
“因为你太呆了,今天回去,估计明天就会变成一具尸体,所以她去帮你。”
是时越。
他可没有君澜的那份体贴,也不管会不会伤到陈敬山的自尊,好歹也是被当做家主继承人培养过的,结果呆成这个样子了。
难怪世人形容读书人,都喜欢用书呆子来形容。
还真是形容得贴切得很呢。
瞧瞧,这都呆成什么样子了。
时越说完,砸砸嘴,扭头问君澜:“我说得对吧?”
君澜:“……”
做人要善良。
她不上当,没往陈敬山的伤口上面撒盐。
时越遗憾地唉了声,然后他端起茶盏,一边喝茶,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看戏。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是这样,逮着机会就黏在君澜身边,黏在身边也不怎么说话,就乖巧地跟在君澜左右,做一个安静的美人师兄。
玄一那个老和尚知道他铁树开花,动了凡心后,担心他不懂如何讨姑娘家欢心,于是就非常好心地塞给了他一个话本子。
写的全是一些年轻男女的小故事。
其中有一个故事叫《道侣太难追怎么办》。
解决之法就是温水煮青蛙,有事没事就往道侣身边凑,做他|她的影子,一点一点渗透进他|他她的生活中去,让他|她习惯你的存在,最终变成他|她真正的影子。
时越深以为然,于是效仿。
他现在就是那锅温水,君澜是他温水锅里面的那只青蛙。
……效果还不错,昨天他故意没出现,小丫头立马就跑过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
时越一手撑着下颚,一手端着茶盏,眼睛锁定住视线三尺之内的身影,回想起昨天君澜紧张兮兮地跑过来问他是不是不舒服的情形,他的眉宇间就被笑意充盈,嘴角也摁不住的往上翘起。
君澜并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温水煮青蛙。
最初的那几天,时越一直像个影子似的黏着她,她也并没有觉得有什么排斥之感,就只是奇怪这人怎么这么闲。
后来奇怪就变成了习惯,对时越影子似的黏着她这件事情,她习以为常了,如果哪天突然发现时越没跟在身边,她反而还会有些不习惯,紧张地询问他去哪里了,是不是舒服。
此时,她下意识地扭头瞥了眼时越,从他的身影上面获得一波心安后,她这才收回目光望向陈敬山。
“君姑娘,我……”
陈敬山一脸窘迫,脸都红了,搓着手掌,像做了错事后不知所措,生怕被家长嫌弃的孩子。
这人骨子里面就透着股子单纯的天性。
可惜生在了世家大族里面。
世家大族多倾轧,容不下他的单纯,他这种天性,在那样的复杂环境里面,能活到现在,纯属是因为他身边有个处处护着他的兄长,还有一个疼爱他的祖父。
如今他兄长死了,坏人立马就盯上了他,并找到空子钻进去,朝他伸出锋利的爪牙。
他被保护得太好,像温室里面的花朵,不知道外面的风雨有多可怕,也欠缺躲避风雨的能力。
君澜收回思绪,解释道:“你现在回不了家,去了大青城后,你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我和云子集有几分交情在,我和你一道回去,我们可以先从他那里打探一下你们家里的情况。”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陈家内部不可能风平浪静一点儿波澜都没有。
但是这是家庭丑闻,就算内部再怎么起波澜,陈老太爷都会想办法捂住,能从陈家流出去的,只会是一些无关紧要的消息。
他们要想打听到核心消息,还得找云子集帮忙。
因为云家也是世家大族,在大青城的地位首屈一指。
一般情况下,像这样的大家族,耳目不但多,且还很精准。
君澜道:“先看看你们家现在什么情况,然后我们进行下一步的计划。”
陈敬忠这样处心积虑的挖坑设计陈敬山,如今他如愿以偿地将陈敬山从云端拉进了泥泞中,他不说多么的得意忘形,肯定会有和日常不一样的表现在。
君澜说要打听陈家的情况,其实她的真正目的,是要打听陈敬忠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为何不照实告诉陈敬山……
陈敬山那样一个心机没城府的人,如果跟他说凶手是陈敬忠,他就算能控制住不立马跑去找陈敬忠算账的冲动,也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杀了陈敬忠的愤怒。
因为,仇恨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哪怕那人再心深似海,也会在无意中翻涌起些许浪花来。
何况是像陈敬山这样性子的人,想要他在知道事情真相后,还在陈敬忠面前表现的一如既往,那简直比修炼问道登天还要难。
君澜现在只是怀疑陈敬忠就是凶手,但她并没有确切的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而陈敬忠又狡诈如狐,一旦察觉出陈敬山怀疑到他头上来,他肯定会缩回爪牙潜伏起来。
行动了才会露出破绽,才有把柄可抓。
如果他一直蜷缩在洞里面,想要找到他就是凶手的证据,将会变得十分艰难。
权衡之下,君澜觉得,在没有抓到确切的证据之前,暂时还是不要让陈敬山知晓此事比较好。
而且,陈敬山重返大青城后,还可以充当刺激陈敬忠的工具。
毕竟,对方心心念念的就是毁了陈敬山,如果他发现陈敬山没有被毁掉,即便被逐出家族后,依旧过得很好,他能甘心?能放心?
肯定会第二次出手。
只要他二次出手,就有抓住他的机会。
脑中的规划图成型后,君澜便没再多犹豫,直接一锤定音道:“就这么定了,我去跟师父说一声。”
当天下午,君澜和时越,还有陈敬山,几人到达大青城。
动身之前,君澜就给云子集发了灵讯书,所以他早早地就在城门口等着了。
远远地看见君澜,云子集高兴的咧开嘴巴,长腿一迈,健步如飞地迎了上去。
“你们可算来啦,我都在城门口等你们老半天了呢,走走走,我们去……咦!”
云子集忽然顿住,眼睛瞪得老大,盯着陈敬山,诧异道:“陈敬山?是你!你怎么和君澜他们在一块儿?”
上次两人是隔着马车帘子打招呼的,因此,云子集并不知道马车里面坐着的人是陈敬山。
此时突然看见陈敬山和君澜在一起,他不由得露出诧异之色。
紧接着,不等陈敬山开口,他又说道:“你们陈家出事了,你知道吗?”
陈敬山以为他说的是长嫂那件事情,才要说“知道”,结果还没等他开口,云子集就抢先说道:“陈老家主快不行了!”
陈老家主就是陈老太爷,也就是陈敬山的祖父。
陈敬山出事的那天晚上,陈老太爷虽然被气得吐了血,但是第二天陈敬山受家法,是陈老太爷亲自执刑的。
陈敬山有特意观察过,老爷子除了精神头不太好,其他并无大碍。
而且后来他潜回家中取丹药时,还悄悄去看了眼老爷子,并没有什么异常。
这才不过十来天的时间,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陈敬山的面色瞬间大变,急忙问云子集:“怎么回事?我走的时候祖父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不行了?”
云子集道:“也就是五天前的事情,陈老家主先是被邪祟所伤,紧接着当天夜里,他又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吸走了阳元,接连两道重创,老家主扛不住,就倒下去了。”
他蹙起眉头,望着陈敬山,脸上露出同情之色。
“听说你们陈家,已经在为老家主准备后事了。”
第138章 专门逮着陈家祖孙俩欺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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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子集的话音还没落地,陈敬山就身子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
还是云子集眼疾手快,及时拉了他一把。
而君澜则震惊地挑了挑眉,抬眸望向云子集:“云兄,你方才说,陈老家主被吸走了阳元?”
云子集道:“是啊,也不知道是什么邪祟干的,太可恶了,竟然吸阳元,我们修炼之人,阳元是根本。”
修士没了阳元,一生的修为就全废物了,难怪陈老家主会倒下,这事搁谁身上,谁都扛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