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浅小口喝着粥,胃里暖和和的,她刚醒一时没什么胃口,硬逼着自己多吃,好尽快恢复体力。
而温言的心思不在一桌子膳食上,眼睛若有若无地看着她吃饭,突然明白了那句秀色可餐的意思了。
美人在前,撩拨得他心猿意马。
苏浅咽下最后一口吃的,拿起帕子擦了擦嘴后,开口问道:“公子可派人去送信了么?”
温言故作遗憾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送了,但京兆尹颜家是什么门户,我个平头老百姓连大门的边都没摸到,就被看门小厮赶了出来。”
“我说了你是颜公子的故人,可那小厮却说我骗他,实在对不住你,没能见到颜公子一面。”
苏浅蹙起柳眉,懊恼的咬着唇瓣,她怎么没想到这点,那颜家大门可不是说能进就能进的,更何况她失踪了,首当其冲最忙的就是京兆尹了。
他们家定焦头烂额呢,哪里有功夫会搭理别人。
温言轻声帮她出主意,“你看有没有什么信物能证明你的身份,这样我也好拿给颜家的看门小厮辨认。”
苏浅语气中满是失落,“我一介宫女,哪能有什么信物呢。”
象征身份的皇后钗环,那夜奔跑中她嫌碍事都拔下来扔了,更何况就算有,她也不能将钗环当作信物。
皇后失踪,却出现在陌生男子的家里,就算大暴君信她,也难堵悠悠众口,介时将有无数人向她发难。
温言看出小女人的着急与焦虑,眸中的光愈发深幽,适时蛊惑道:“不如你在这里安心养伤,等你好了之后自己去颜家,那时再谢我也不迟。”
苏浅不敢信任眼前这个男人,但他既然将她从深山中带出来,并医治她的伤,想来不想要她的命。
纵然感觉到不对劲,可她现在哪里都去不得,只能道:“那得多麻烦你一阵了。”
这时,药也熬好了,侍卫端了过来交给温言,他将药碗再递到小女人身边,“相逢即是缘,不用跟我这么客气,趁热将药喝了吧。”
药泛着浓浓的苦涩味,充斥着苏浅的鼻翼,她强忍着苦味,仰头将整碗药喝了下去。
饭后,侍卫将碗碟都收拾了下去。
苏浅依靠着枕头半坐着,而温言则静静的看着她。
他目光里饱含着太多她看不透的深意,她感到很不舒服,委婉的下着逐客令,“公子,我有些困了。”
“别睡,一会郎中该过来给你换药了。”
温言的话中透着一抹不容置喙。
所以郎中来换药,他在这作甚?苏浅不想与他起争执,压制住心里的不安,索性闭目养神。
过了片刻,温言的声音突然响起,“你伤好了之后还想回宫么?”
苏浅应付的回了句,“当然。”
温言仿佛对这个话题很有兴趣,继续追问着。
“那你这个想法就很奇怪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昭国宫女年满二十五才能放出宫,错过了婚嫁年纪后,通常都一人老死而终,或是有命好的能再嫁鳏夫。”
“你花一般的年纪,又有这般美貌,不如趁这个机会假死离开后宫,寻个情郎过自己日子。”
温言的话喋喋不休,苏浅只觉枯燥,本不想应付,可听着他越说越多,她睁开眸子,淡淡的回应道:“我无父无母,就算出宫无依无靠,没有银两傍身,死路一条。”
不过,她也从他无意识的话中,捕捉到一个信息,他果然不是大昭王朝的人,只有别国才会称呼‘昭国’。
温言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你不是认识颜公子么,他肯出大价钱替你回报救命之恩,怎么还不能纳了你?”
他不过是想逗弄下小女人罢了,听着她吴侬软语的语调,他莫名觉得舒心,对女人话并不多的他,今日也算是破天荒了。
苏浅深吸一口气,不想再忍了,而是直视温言的眼睛,语气变得严肃,“公子,这是我私人的事,你这么好奇怕是有些不妥吧。”
温言轻笑出声,眼波流转间,更添风流之色,“我只是想和姑娘闲聊两句,毕竟女人多见,美人儿难得。”
苏浅语气虽淡,却透着一股凌厉,“我不追问公子猎户身份,公子也别再追问我的底细了。”
“哦?”
温言双手交叠,无奈一笑,“好吧。”
可惜美人儿是个不经逗的。
一时室内陷入静谧,但没有维持太久,郎中提着药箱进来了。
郎中将苏浅腿上包裹的布掀开,露出狰狞的伤口,伤口很深依稀可见白骨,苏浅倒吸一口凉气,双手紧紧攥起,咬着牙强忍着痛意。
郎中重新换了药,药粉撒在伤口处,苏浅疼到浑身战栗,冷汗布满额头,但硬生生的没有叫出声。
温言在一旁默默的看着,这个小女人倒是挺倔强的,他喜欢性子软的女人,但也是头回见这么刚强的。
“好在是冬日不会引发炎症,姑娘好生养着,千万不能乱动,若伤口反复裂开,很难养好的,会落下病根。”
郎中嘱咐完后,收拾着药箱离开。
苏浅脸色惨白的没有一丝血色,瘫软在塌上,眼圈红红的,眸子里浸满了湿意。
温言轻声叹口气,“你先好好休养吧,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出了暗室。
而刚刚那名郎中就在暗室外候着,他低头回禀道:“按着主子吩咐,所用金疮药里添加了蒲草散,会抑制伤口愈合的速度。”
温言半张脸在阴影之下,他勾起唇角,心情很不错,“你做的很好。”
**作者寄语:**
第92章 机会只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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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山崖底之下
禁军侍卫们昼夜不休的寻找,但奈何收效甚微。
河边那只绣鞋,通过仅存的线索,一直从下游找到上游,在一片茂密的树林旁,找到了些关于箭羽而留下的蛛丝马迹。
禁军侍卫们仔细检查过后,秉持着丝毫细微之处都不放过的原则,赶紧呈给皇上看。
“回禀皇上,微臣发现此物,可能事关皇后。”
“此箭做工不是大昭所出,像是沉璧国一带惯用的流旋弓,此箭近距离杀伤力极强,瞧着是最近这段时间所射出,留下的。”
君雾沉接过后,握在手中打量,此箭虽被折断只剩尾部一截,但仔细分辨过后的确是沉璧国的箭羽,寒冬腊月,人迹罕至之地怎么会出现沉璧国的箭。
君雾沉想定后,立即沉声吩咐下去,“查!上京城附近所有沉璧国往来之人,若有可疑,立即抓捕上报。”
“皇上……”
有武将觉得此举不妥,担忧的开口,“大昭与沉璧国的联姻在即,此时若突然针对沉璧国来往客商,恐会挑起两国矛盾啊。”
沉璧国向来与大昭通商许久,往来十分密切,皇上此令轻则影响到两国通商,重则将两国和平至于危险境地。
“皇上,三思啊!”武将劝言道,只单凭一支断箭,就牵连到沉璧国,实在是有些牵强了。
君雾沉语气阴冷,透着不容置喙,“朕心意已决。”
就算是捕风捉影,一点的蛛丝马迹,他都要彻查下去,他绝不会相信一个好端端的人,就能平白无故的人间蒸发了。
冥冥之中他能感应的到,浅浅没有死,她一定好好地活着,只是他没能找到的她。
大昭皇宫
清晨,众位嫔妃们依着惯例来向太后请安,平时本熙熙攘攘的慈安宫中,变得却热闹非凡,嫔妃们聚在一块讨论得热火朝天,没有收敛遮掩的架势。
“皇后已失踪五日有余,想来凶多吉少了吧。”说这话的是颜嫔,她环视一圈众人的表情后,流露出会心一笑。
起先嫔妃们都顾忌着圣意,大多只敢私下议论,嫌少敢把皇后遇刺失踪的事摆在明面上说,但已过了五日,皇上亲临寻找仍下落不明,恐怕是回不来了。
“那灵山之下多有狼群,说不准已经……”有个嫔妃捏着帕子搭腔,语气中有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听说礼部已经准备好了皇后丧仪,过目给皇上看,但皇上龙颜大怒,为此贬斥了不少官员,是吧,余美人。”
其中一个嫔妃说完,不忘再奚落旁人,她口中的这位余美人,家父可正是礼部侍郎,这次问罪首当其中。
余美人听到这话后,一张巴掌脸大的面孔极为难堪,她忍下心底火气,嘲讽出声,“父亲不过做了应尽之责而已,臣妾自然希望皇后娘娘福泽深厚,平安归来。”
话落,引来不少嗤笑声。
嫔妃们心里头一个个都清楚,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亦有自作聪明的开始巴结起林贵妃了。
“林贵妃重掌六宫之权,臣妾还没来得及恭喜呢。”
原本皇后之位当属林贵妃,她母家势大,大家闺秀,又有太后姑母撑腰,只是当初皇上看走了眼,定了个毫无根基之人做了皇后。
“都说命至关重要,福泽深厚之人福气绵长,而福薄的就算身居高位却也没这命。”颜嫔的话中颇带着讨好之意。
暗指林贵妃才是天命选定的皇后,命中有凰命。
“诸位言重了,皇后遭此难劫,我们这些做嫔妃的,需得日日上香祈祷,让菩萨保佑皇后娘娘逢凶化吉。”
林月婉持着一副端庄稳重的姿态柔声开口,她话一出,底下躁动的嫔妃们都变得安分起来。
她们都不曾承宠,入宫多年是为家族延续,心里有自知之明争不了后位,也难争得皇上垂怜,但她们都是世家大族出身的,骨子里有着不可磨灭,与生俱来的骄傲。
她们怎会纵容一个小门小户的贱商之女,踩在所有人头顶之上呢。
皇后这个人没有错,宽容待下,从未苛责过她们,随遇而安的性子,可她错就错在她的存在是打了所有世家大族人的脸面。
太后从内殿而出,受嫔妃们的请安礼。
“哀家这几日心神不定,恍惚不安,需要静养着,你等都先回吧。”
太后沉稳的声音响起,掐住了所有人的话头,嫔妃们将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识趣地行礼退下。
慈安宫顿时空荡荡的,只剩林月婉垂眸坐在下首。
太后心有成竹,这些日心底所有的烦闷与忧心都随着这件事的了结,而迎刃而解,她缓缓道:“月婉,那些人做的很干净,她是回不来的。”
“如此,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了。”
林月婉闻言,脸上难得展露笑颜。
是啊,皇上将所有精力都用在找皇后去了,根本没心思去过问朝政,这样不仅三哥做的事情被彻底掩盖住,一时半会没有人会发现,更为三哥所预谋之事准备了更多的时间。
更让所有人出乎意料的意外之喜在于,皇上竟然把用来负责皇宫安全守卫的禁军侍卫都抽调走大半。
现在这座皇宫里就如同个空壳子,只要外力轻轻一堆,顷刻间便能散架,化为乌有。
太后老成的眼眸中包含着浓浓算计,她沉吟片刻后,道:“凌儿许久没进宫向哀家请安了吧,也不知道他成日里都在忙些什么。”
林月婉心领神会,开口时的语气中多有埋怨之意。
“凌王殿下向来不近女色,身边清净,但不知道最近为何,一心就待在王府里,和那位沉璧国的公主朝夕相伴,画眉逗趣呢。”
她垂眸掩去眼底狠色,藏在衣袖下的手紧紧攥起,她嫉妒得心都在滴血。
凌哥哥是高岭之花,是她望尘莫及的存在,而现在却被一个小国公主迷了心智,司云纤她不配!
太后虽是不满,但还是压住了心底的火气,大事要紧不能在这个时候,为一个女人去驳了凌儿的心意。
“去传吧,让凌儿入宫一趟,哀家要见他。”
林月婉变得正色起来,咬着唇瓣犹豫不定,迟疑半响后问出口,“姑母,此事能有把握么?”
没有把握之前,她不想把凌哥哥拖入这趟浑水中。
毕竟机会只有一次。
**作者寄语:**
第93章 在自掘坟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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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威严带着不容置喙的声音响起,“哀家做事自有把握和成算。”
林月婉欲言又止,心里忧心忡忡。
太后这样做,无疑是将整个林家和凌哥哥都推向众矢之的,皇位权谋欲望沉沦,向来能蛊惑人的心智。
林月婉攥紧帕子,拧着柳眉郑重说道:“姑母,凌王是您的儿子,此计只能万无一失。”
太后长叹一口气,眼底流露出浓烈的阴狠与毒辣,“父母之爱子,则为计之深远。”
夫妇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
林月婉听了心里想笑,凌王是您的儿子,难道皇上就不是了么?
是啊,皇上是您与先帝之子,而凌王才是您与心上人的孩子,姑母当年为了家族嫁给了先帝,与心上人分离。
姑母的心上人早在四年前争夺皇位时落败,已谋逆之罪处死,姑母您百般哀求皇上想放他一马,可皇上却杀了他,姑母就恨毒了皇上。
姑母如今便想让凌哥哥当皇帝。
林月婉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她何尝不是走了姑母当年的老路子,她爱的是凌哥哥,可她同样为了家族嫁给了皇上。
世家大族的女儿啊,受家族荣宠娇养长大,当以家族利益为先,所谓心里那点儿女情长从来都是笑话。
晌午过后
凌王带着沉璧国公主入宫了。
林月婉陪在太后身侧,看到了那道翩翩而来的芍红色身影,不失倩丽活泼之色,眉眼间明媚又张扬。
沉璧国公主就像一束明烈的光,照在了死气沉沉的慈安宫中。
“儿臣,臣媳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金安。”
凌王温润的声音响起,伴随着如黄鹂般悦耳动听的女音,他们两个人站在一处,是那么的般配,恍若一对璧人。
林月婉眼眶泛起了酸意,垂眸掩饰住自己的失态。
太后神色极冷,阴沉着脸,过了半响才道:“公主尚未与凌儿结亲,这声母后未免喊得太早了吧。”
“云纤已受圣旨册封为凌王正妃。”司云纤清脆的声线中带着一股骄傲与明烈,“云纤想着这句母后迟早都是要唤的。”
林月婉忍着心底的痛,还要扯出笑容,开口打圆场,“迟早是一家人的。”
“两月前在大殿上遥遥一见公主,今尔得空能近身看你,果真是沉璧国第一美人,凌王殿下好福气。”
“谢贵妃嫂嫂,云纤初来大昭尚不熟悉规矩礼仪,这不耽误了时间,才让母后和贵妃嫂嫂看见,说来是儿臣不是了。”
君萧凌唇角嗜着温和的笑意,看向司云纤的眼神里溢满了毫不掩饰的欢喜之情。
太后最是见不得这一幕,瞧着她头痛,厉声开口,“哀家要见凌儿,你跟着来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