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将手中绣剪放了下来,坐在梨花木椅上,只觉太阳穴突突地跳,不免因这个变故而感到心烦意乱。
她嗤笑出声,“说吧,你能有什么法子?”
“云纤知道太后心中顾虑,若林氏不能以凌王殿下之命起事,则名不正言不顺,而凌王殿下虽是性子温和之人,但他不愿做的事,恐怕难以转圜。”
太后并没有让司云纤起身,她只能跪在冰冷的青石砖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哀家清楚的事情,需要你再复述一遍么?”太后本就对司云纤没有多少耐心,又听到她这番陈词,更是火大。
“云纤愿当那个罪人,偷取凌王府兵符,调动凌王亲兵,以及他留在边境的旧部,模仿他的字迹写信,介时事成凌王殿下就算事后怪罪,云纤一力承担。”
司云纤微微扬起下巴,眼眸中绽放出明媚的光彩,她笃定太后听了定会心动。
太后果然软了神色,衣袖之下的手紧紧攥着佛珠子,有些不肯确定,“狂妄,你如何能做得来?”
偷取兵符和伪造字迹,被司云纤说得就如同探囊取物般简单轻巧。
“太后不会以为云纤去而复返是得了凌王殿下的首肯吧?”
司云纤的暗示点到为止,随后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极冷,“云纤说到做到,太后不妨信云纤一回,就算事不成,与您又没有什么损失。”
司云纤的话太具有诱惑力,太后虽从心底里讨厌她,但不得不重新重视起眼前的这个小蹄子,听说沉璧国待嫁的公主有好几位,而去将她送了过来。
看来,并非是个池中物。
但太后知道,这是有条件的,“说吧,你想要什么?”
“凌王殿下得天下之日,是云纤坐皇后位之时。”
这才是司云纤此行目的,她知道自己身为一小国公主,凌王正妃之位都尚且勉强,更何况是凤临天下的宝座。
她骨子里透着的野心和骄傲,从不会甘心只后宫里的陪衬,岁月蹉跎间,如花般枯萎凋零。
司云纤要争取属于她的机会。
**作者寄语:**
第96章 与她达成合作
=================================
太后看到了司云纤眼睛里充斥的野心与欲望,这副讨厌的模样,像极了当年的她。
她不禁陷入过往,林氏待嫁的嫡女不不止她一个,她当年亦可以选择嫁给自己心爱之人为王妃,可她对皇后之位的野心勃勃,成就了她如今的太后高位,成为这世间最尊贵的女人。
太后明白为何第一眼看到司云纤时,就对她产生了浓烈的厌恶,不仅是小国公主的身份配不上她的凌儿,更是在司云纤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太后缓缓张口,语气冰冷地吐出四个字,“痴心妄想。”
而司云纤脸上仍带着自信的笑容,“太后不必这么早拒绝云纤的,可以再想想,但云纤觉得您终会答应的。”
因为没有比这更好的选择。
凌王殿下无论做亲王还是做皇帝,都会娶她做正妻,等太后想通也为时不晚。
“云纤告退。”
说罢,司云纤施施然离去。
张嬷嬷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紧皱眉头,收回视线后看向太后,心里忧心不已。
张嬷嬷试探性地开口,“太后,……”
太后扶着桌案坐下,脸上布满了疲惫之色,摆摆手示意张嬷嬷不用再说了。
张嬷嬷只好躬身退下,将内殿的门紧紧关上。
太后在内殿中枯坐了三个时辰,直到日落西山,寒夜降临,她才动了动早已发僵的身体,哑声唤道:“来人。”
张嬷嬷走了进来,“太后有何吩咐?”
殿内没有燃起烛火,整个大殿黑漆漆的,太后半个身子隐于黑暗中,语调没有丝毫起伏,“哀家库房里有一对玉如意,还是哀家刚入宫之时先皇赏得,送去凌王府吧。”
张嬷嬷不解的抬眸,却因光线黑暗,看不清太后脸上的神色,她实在想不明白太后何须向云纤公主低头,一时愣在当场。
太后扬声,又强调了一遍,“按着哀家吩咐去做。”
张嬷嬷见太后已拿定主意,她只得称是,去库房木架最顶层翻找早已束之高阁的那对玉如意,匣子已落满灰尘破败不堪,不能再用了,她便重新挑了个精致的木匣子装好。
不敢耽误的直奔凌王府。
而内殿中,宫女们揣摩出太后心情不悦,放轻步子进来,掌灯点蜡后,奉上茶水和糕点,不敢多做停留,又悄无声息的退下。
太后坐在梨花木椅上没有挪动位置,心里万千思绪,终是化作一声五味杂陈的长叹。
她为了凌儿,真是倾尽了所有心血,凌儿就算现在不理解她,三年五载,或是十年之后他坐拥万里河山之时,就能明白她的良苦用心了。
凌王府
君萧凌阴沉着脸回来,刚踏进王府的门,见到司云纤在不远处静静站着,是在等他,满脸冰霜在看到她身影时,渐渐化开。
君萧凌快走几步,将司云纤拥入怀中,“天冷,你又穿得这么少,我看着真是心疼,你仔细着了风寒。”
司云纤感受到来自他身体的暖意,她顺从的将脸埋入他的胸膛,语气温柔,“王爷迟迟不归,我挂念得很。”
“都说了多少遍,不用按着规矩叫我王爷,用你我称呼便是。”君萧凌满眼爱意的看着她,一身戾气都因怀中的小小女子而烟消云散。
候在一旁的侍女仆人看到王爷和王妃恩爱的样子,一个个垂下头,心里都在为王爷感到高兴,王爷是顶好的人,从来不会苛责为难下人。
而凌王府什么都不缺,唯独缺了一个女主人,如今准王妃在府邸居住,起先他们还担心是个不好相与的,但时间一长,他们就知道了,王妃和王爷一样宽容待下。
真真是一对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的璧人。
司云纤见着还有这么多人在场,羞怯的从君萧凌怀中钻了出来,脸颊红扑扑的,“那你用晚膳了么?”
“没有。”
君萧凌哪里能在丞相府吃下去一口,气都快气饱了。
“我等着你回来也没吃东西,来人,传膳。”
“是。”
君萧凌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搭在她瘦弱的肩头,牵起她的手往正厅走去,寒风刮过他温声呢喃的话语。
“日后我定按时回来陪你进膳,若真有什么事脱不开身,你便自己先吃不必等我。”
司云纤巧然一笑,调皮的打着趣,“都说秀色可餐,看着王爷的脸,我也能多吃几口。”
君萧凌拉着司云纤的手落座,宠溺的抬手刮了刮她鼻尖,“那你一会可得多喝一碗汤,补补身子养胖些。”
“都听你的。”
没过多时,精致可口的饭菜端上了桌,大多数菜样都是按着沉璧国的口味所做,就连主食都采用了胡麻饼,只因怕司云纤吃大昭饭食一时不习惯,难免思乡。
君萧凌就很贴心的准备了这些,他也跟着她换换口味。
司云纤将胡麻饼掰成小块,分给君萧凌,刚蘸好酥油,就听到外面有小厮急匆匆跑来,通传,“慈安宫里来人了!”
司云纤挑眉,心里感到诧异,她知道太后会答应她的条件,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她表面不动声色的随君萧凌起身,迎接慈安宫人。
来人是太后身边老人张嬷嬷,也是看着凌王长大的。
“老奴参见凌王殿下,云纤公主。”
君萧凌对她很客气,微微颔首,“张嬷嬷前来,是母后那有什么事么?”
张嬷嬷笑得一脸和善,将手中的匣子捧给云纤公主。
“太后与云纤公主初次见面,太后赐下一对玉如意,原是当年太后刚进宫时先皇所赠,一一非同寻常。”
“这不凌王殿下走得匆忙,太后没能亲自交给云纤公主,便让老奴代送了。”
张嬷嬷说完,给了云纤公主一个眼色。
聪明人只需一个简单的眼神交流,就明白其中真正含义了。
司云纤接过沉甸甸的匣子,脸上扬起欣喜的笑容,弯膝道:“谢太后赏赐,云纤不胜惶恐。”
君萧凌感到很意外,原以为母后不喜欢云纤,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云纤也多少清楚些,他他正想着法子怎么让母后接受,没成想母后会赐下这般珍重的物件。
这是有愿意接受之意。
君萧凌很高兴,让张嬷嬷代为转达,“等过两日,本王将手中事务忙完,就带着云纤进宫看望母后。”
“是。”
张嬷嬷又道:“慈安宫冷清,太后常觉孤单,若有凌王殿下和云纤公主常能看望,太后心情也能舒畅。”
君萧凌自然答应,将人送出府邸。
他心里积压的火气减了一半,坐回桌子时看着满桌饭菜,总算有了食欲。
他宽慰道:“母后她历经两朝,有时心思难免重些,你莫要往心里去,今尔赠你如意,定是喜欢你的意思。”
司云纤不在意的一笑,语气温柔似水,“我是小国公主又非嫡出,知道我的身份配不上你,都是你的抬爱垂怜,我才能在异国他乡感受到如家般温暖。”
君萧凌闻言更觉心疼,神色郑重地道:“我以后定会好好待你,举案齐眉,一生一世。”
四年前他重伤倒荒野中时,若不是她的出现,他早就没有命了,那夜她就如神女般降临在充满血腥的黑幕中,将他从阎王手里夺了回来。
他与她早在四年前就相识,可他却不能提及那段过往,那是不能泄露的机密,那是必须得深藏于地底下不得见光的往事。
**作者寄语:**
第97章 充满秘色彩的女子
=====================================
司云纤回以一笑,可那笑意没有达到眼底,小鸟依人般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君萧凌的胸口处,细声细语的道:“云纤愿追随殿下,一生、一世。”
若大事成,他能成为皇帝,后半句她藏于心中,没有说出口。
就如同她以为君萧凌口中的一生一世,是随意一句轻言,她生于后宫见过太多的凉薄之事,从来不会信男人的承诺。
只是司云纤不知道,她与君萧凌的缘早在四年前就已种下,她更不会知道,把她揽入怀中的这个男人对她念念不忘四年之久。
京城,别院。
苏浅已在此养伤近月余,虽说伤势已经好转,但她整日的没有精神,浑身没有半分力气,在这座没有光线的暗室里,浑浑噩噩的活着。
偶尔那自称救命恩人的陌生男人会来暗室里与她说话,陪她待上片刻。
苏浅双臂撑着身子,勉勉强强的坐了起来,不过是个简单的动作,仿佛耗光她所有力气,她大口喘着粗气靠在软枕上,额头布满了汗珠。
此时,暗室的门被从外面推开,温言带着郎中走进。
看着半坐着虚弱的苏浅,眉头微微一皱,语气中夹杂着丝许的不悦,“你怎么起来了?小心扯着伤口。”
“躺在榻上,骨头都快躺化了,伤口已经结痂,我想着多动动,恢复好体力后早日回家,取来银钱好好感谢你这个救命恩人。”
苏浅看向温言的眸光复杂,心绪有些烦乱,但表面还是很镇定的。
她就算不通医术,但也清楚自己虽是摔断了腿,伤势严重,但不至于整个身体没有力气,不能挪动。
她越来越察觉出温言人畜无害的表面下,似乎在暗藏着什么,但她身在别人手上,处境非常的被动,只能先不动声色,一切小心为上。
温言身后跟着的郎中,例行来给苏浅换药,纱布被揭开,将药粉倒在腿部的血窟窿上。
虽然这些日子每天都要经历一遍换药,可这莫大的痛意,还是让苏浅一颤,攥紧被子,咬着牙一声不吭。
温言坐在旁边的木椅上,看见这一幕,嘴角勾起兴味的笑容。
这个女人,别看长得一副柔弱模样,可这骨子里倔强坚强的要命,真是让他愈发的有些……欲罢不能了。
郎中将药换完后,正欲打算离开。
苏浅哑着嗓音开口,叫住了郎中要走的脚步,“不知郎中在何处开医馆,劳烦你这些日子奔波了,日后伤好后定登门答谢。”
假扮的郎中下意识瞥了眼主子,温言微微摇了摇头,闷声道:“姑娘言重了,医者仁心,何况这位公子已经付过足额的诊金了。”
“那医馆在何处,我家也算大户,郎中医术精湛,日后府上若有人患疾,请你来坐诊。”
苏浅苍白的面庞上嗜着一抹淡淡的笑意,她的话中尽显真诚之意,让那假扮的郎中说不出可推诿的话。
“医馆在玄武街东边。”
郎中现编了一个地方,模糊了医馆的名字,玄武街商铺林立,是上京城中最繁华之地,说在那个地方是不会有差错的。
郎中瞥了眼自家主子,见脸色无虞悄悄松了口气。
而他们毕竟不是大昭人士,不了解真正的具体情况,苏浅简单一句试探,就捕捉到了郎中的破绽,眼神中的光黯淡了下去,脸上那抹淡笑渐渐消失。
玄武街商铺林立是不假,可那里的租金价格高昂,都是做买卖生意的,且做得很大才能支撑下去,在那个位置开医馆,只有赔银钱的份。
傻子都不会干这种蠢事。
温言红润的唇瓣轻掀,桃花眼中流露出风流之色,他轻叹出声,语气中带着一丝伤心,“我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你倒是从来不肯说你的家世,看来是没把我当作朋友看啊。”
苏浅心中一紧,她怎会听不出温言的弦外之音。
她面露苦涩,半开玩笑道:“我是待嫁之身,轻易吐露家世日后若遭祸患,视为不贞,介时百口莫辩,怕只有悬梁自尽这条路能走了。”
温言闻言觉得有些好笑,大昭的规矩就是麻烦,女人一旦和陌生男人扯上关系就难再活下去,不似沉璧国,男欢女爱露水姻缘也理之自然。
他无辜的耸了耸肩,“我是正人君子,姑娘与我相处多日,难道看不出来么?”
假扮的郎中见主子和那位姑娘闲聊起来,他提着药箱悄无声息的退下,将暗室的门关上。
苏浅余光瞥向郎中离开的背影,心里思绪涌起,不过短短几步路,身轻如燕,落脚无声,果然是个会功夫的高手。
她将思绪拉回,柔弱出言回应着温言的话,“公子既是君子,应该会体谅我的苦衷。”
温言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心里暗暗感叹真是个伶牙俐齿的,三言两语就将问题推回到他身上了,他含笑点头,“是,姑娘言之有理。”
苏浅附和的勾起一抹笑容,藏在锦被下的手却倏地攥起,现在的她愈发确定了自己处境很危险,无疑是从狼窝中又入虎穴。
她根本不知道温言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为何找个人假扮郎中为她治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