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绪风总算是听到这一声,施舍般的给了宋良娣一个眼神。
曲良媛等妾室也走上前来:“妾等恭迎殿下,太子妃娘娘回府。”
温璟朝着她们笑了笑,对姜绪风道:“殿下,天气寒凉,我们也别站在外面了,进府吧。”
妾室们只能从侧门进出,宋良娣看见姜绪风和温璟交握在一起的手,无论看了多少次,她还是免不得嫉妒。
曲良媛却是眼尖,她总觉得这次从行宫里回来,殿下和太子妃之间多了些什么。虽然之前殿下和太子妃之间夫妻感情也非常好,但总归瞧着有些端着。
曲良媛出了神,手不自觉的轻轻附上了自己的小腹,太子府里的日子远没有曲良媛预想中的那样艰难,太子殿下是个君子,床榻上也温柔,没像有的人家的主君根本不拿妾室当人看。太子妃也宽厚,待她们这些妾室一视同仁。这些是曲良媛还在曲府的时候,想都不敢想的。
只是曲良媛在刚才的一瞬间想起了自己的姨娘,想起了那些没有子嗣,最后被清平县主发卖出去的侍妾们。
姜绪风要回观澜园修整,温璟也要回长春园修整一番。
其他三个一等婢女和许嬷嬷早早等在长春园的门口,看见温璟身影出现的那一刻,连向来稳重的许嬷嬷和兰苕也快步迎了过来。
许嬷嬷将温璟上上下下全都打量了一遍,看见大姑娘全须全尾的站在自己面前,提到嗓子眼的心总算是落回了肚子里。
“娘娘,”兰苕一出声就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温璟知道她们都在担心什么,想来行宫的消息传回来把她们都吓坏了。她递给兰苕一个安抚的眼神,握住许嬷嬷的手:“我让奶娘忧心了。”
“哎呦,娘娘可别说这话,平平安安就好,平平安安就好。”许嬷嬷压了压眼角,语气都有些激动了。
一群人簇拥着温璟进了内室,许嬷嬷也不是伤春悲秋的人,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只要大姑娘好好的回来就行,她看过之后放了心又回后院去做事了。
竹月跟着兰倩去打点行李,兰苕和竹云留在屋内伺候。
“娘娘,奴婢帮您拆了头发,您在休息一会?”
“不必了,马车上也睡了许久,给我换个简单的发样,说说府里的事情吧。”温璟换了一身简单轻便的淡蓝色襦裙,坐在梳妆台前,屋里燃着火笼也不会冷。
兰苕给温璟梳头发,竹云便先说道:“照月阁里的林姑娘还是那副样子,不过上次之后彻底与李姑娘闹掰了。之前又碰到过一次宋良娣,宋良娣说了些极难听的话,林姑娘自那之后便再也没出照月阁。”
温璟挑了挑眉:“这关李姑娘什么事情?”
“奴婢也不知,当时两个人在屋子里吵了起来。后来李姑娘就怒气冲冲的从屋内出来,林姑娘身边的琥珀追出来骂了几句,李姑娘便哭着走了。”
“骂了什么?”
竹云表情有些古怪,又似无语:“什么白眼狼,不知好歹,没了林姑娘能有今日云云。”
温璟这回轻笑了出声,林氏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逮到李姑娘使劲欺负,还往人身上撒气。
“其他的呢?”
兰苕手巧,已经挽好了一个追云髻。温璟瞧着这发髻就喜欢,挑着首饰盒的簪子搭配。
兰笤和竹云对视了一眼,兰笤有些犹豫还是道:“娘娘,杜良娣私下接触了几个二等的管事,全是厨房和采买里的人。本来刚开始没什么人敢去,可杜良娣出手大方,奴婢瞧着还是有几个动了心。”
温璟闻言,脸色沉了下来,手里刚拿起来的簪子“啪”的一声扔了回去。
温璟平日里情绪稳定,府里人都瞧着她温和宽宏似的。但她也不是泥人,怎么会没脾气。
圣旨赐婚将她绑在了太子府上,荣华富贵还没享受多少,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
温璟是太子正妻,所以也肩负起正室嫡妻的责任,她自认为也算兢兢业业。不说别的,不算内侍省分来太子府的铺子,只说太子府底下的皇庄,经过温璟的一番整顿,来年收成起码翻上一番,足够支撑太子府里一半的巨额花销。再加上铺子的进账,还能有富余。
这时候杜良娣想着要在府里分一杯羹,咋,温璟栽树施肥,杜良娣摘桃?
兰笤和竹云见娘娘生气,心里一突突,跪了下来:“娘娘恕罪,奴婢们有负娘娘所托,让杜良娣钻了空子。”
温璟平复了一下怒气,重新拿起那支簪子带在头上:“杜氏有了身孕,心也开始大了。我之前瞧着她是聪明人,果然权利和利益最动人心。”
“你们起来吧,杜氏一副玲珑心肠,也不是你们斗得过的。去整理一张跟娴吟园接触的名单,我倒是要好好帮他们涨涨记性。”
其实同为女子,温璟对杜良娣一直带着欣赏之意,甚至是有意交好的。
若是杜氏做人正室想来也能活的风生水起,只是她的命运不由自己掌握,然既然入了太子府,温璟的权利也丝毫容不得他人染指。
第70章
殿下和太子妃娘娘回府,后院的妾室们正常想法自然都是放在姜绪风身上。太子殿下还在养伤,是个献殷勤的好时候。
就连林姑娘都主动去送了一次补汤,她怀着身孕,姜绪风虽没去看过两次,但来了观澜园还是让她进来了。
这可是把阮昭训气的不轻,她赶得时间不巧,姜绪风在午睡,她被朱湛拦在了外面。
其他人这几日还在能得殿下几分宠爱,牟足劲的变花样。杜良娣却因着长春园里毫无反应,稍稍松了戒备。
素问拿来一碗清粥,杜良娣害喜反应严重,油腥丝毫碰不得,吃的东西稍微多一点也会吐,府上的付医女来给她诊过脉,建议杜良娣少食多餐,可以缓解害喜的症状。
杜良娣当时没说什么,心里还是信不过,让门房拿了自己的牌子去宫里请了太医回来。太医院的太医给了同样的意见,开了一张膳食方子,杜良娣才是放下心来。
“良娣,阮昭训今日又去了观澜园送东西,咱们......不再送些么?”
杜良娣拿着勺子搅了搅手里的粥,颇为勉强的咽下一口:“殿下需要的是静养,你看看第二次去的哪有把东西送进去的。”
素问看着主子用了小半碗粥,挥挥手,后面站着的小丫头才把腌菜和糕点端了上来。
“良娣,奴婢刚才去膳房的时候,”素问顿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注意了一些,那边没什么动静,想来......”
杜良娣看了她一眼,素问又赶紧闭了嘴。
杜良娣挥退了屋内伺候的小丫头,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什么大事?你紧张什么,我不过交好了几个管事,又没让管事做什么。太子妃自诩公正,还能无缘无故将这些管事都换了不成?”
杜良娣也没想自己一句话,真就一语中的。
第二日,两个曾来娴吟园坐过客的二等管事,就因着采买上账目的错误被换了下去。
还没等杜良娣反应一下,那个已经明确跟杜良娣示好,收了杜良娣好处的二等管事就被压到了长春园里的前院里。
这管事趴在凳子上,头上冷汗一直冒,她慌乱的看着四周,发现其他的管事婆子也全都站在了院子里。她拼命扭动,喊了平日里跟她相熟的几人,可她们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一动不动。
这时,她头顶响起一个沉静的女声。兰苕站在最前面,将下面这些管事的神情全都尽收眼底:“二等管事魏婆子,打碎了娘娘屋内西域进贡来的安神香,不知悔改,顶撞娘娘,以下犯上。”
“今日罚板子十下以示惩戒,夺去二等管事的职位,罚去外院。”
兰苕话音刚落,魏婆子就睁大了眼睛,看着粗使婆子上前来压住她,魏婆子立刻大喊起来:“太子妃娘娘?!太子妃娘娘冤枉奴婢,奴婢根本没有打碎过什么安神香,奴婢不认!”
身后的板子第一下落下,魏婆子的声音一下变了调,一声惨叫让周围的其他管事们更加沉默,甚至连呼吸都放轻了。
“太子妃你心肠恶毒,草菅人命!你们以后......”
按着魏婆子的一个粗使婆子见她越说越不对劲,立时从怀里掏出一团麻布,囫囵的塞进了魏婆子的嘴里。
魏婆子被堵了嘴,只剩下了闷哼的声音。
兰苕赞赏的看了一眼那个粗使婆子,一直等到了十下板子打完。
魏婆子哼哼唧唧,出气多进气少,兰苕瞥了她一眼,提高了声音道:“太子妃娘娘赏罚分明,自掌管后院以来,对你们也是十分公正宽和。”
“可有些人竟不知感恩,辜负娘娘信任,犯下大错。如若再有发现,便同今日的魏婆子一般。”
底下的管事心里清楚兰苕姑娘有些云里雾里的话到底在说什么,都十分庆幸自己没脑子一热,为了眼前的那点子好处毁了以后,一时间纷纷应和兰苕。
兰苕笑了笑,又给了一颗甜枣:“娘娘心善,你们做好了事情自然也有奖赏,马上就快要入冬,下个月的例银便每人多发二两银子。”
管事们一听,都有点笑模样了,虽说这二两银子对一等管事来说可能就是个添头,可二等,三等的谁会嫌弃银子多。
这事情闹得阵仗大,杜良娣早就得了消息,听素语回来说被罚的是二等管事魏婆子,脸色一下就变的有些晦暗不明。
紧接着又听完素问说的全程,杜良娣实在是没能压下那口气,将手里的杯盏摔了出去。
“太子妃真是好心思!”
杜良娣喘了几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完全是想错了,她以自己身处的位置和心思去揣摩太子妃的心思,可她和太子妃之间从来就不是对等的。
太子妃根本不需要多么复杂的手段,简单粗暴就能解决一切,因为她是府里的女主子,即便是在殿下面前都有一半的话语权。
杜良娣想到这里,忽然就平静下来。她在回想太子妃刚入府时她的表现,她那时候是很清醒的。嘲笑宋良娣认不清现实,不自量力,然而她现在跟那时候的宋良娣有什么区别。
“良娣......”
杜良娣抿了抿唇,好似什么事情都没发生一样拿起一本诗词继续看,只是半晌都没进去一个字。
太子一派的官员近些时候给府里送了不少好东西进来,还有三四只嫩羊羔。大雍人常吃猪肉和禽类,牛是农耕的来动力,皇家都甚少吃。羊也很受大雍人喜爱,不过不常见罢了。
正好这送来的嫩羔羊可以拿来吃暖锅,姜绪风下午就让人去通知了长春园,晚上和温璟一起用。
现在听了后院里的事,姜绪风摇了摇头,又有些开玩笑似的问朱湛:“太子妃心情瞧着不太好,孤是不是明日再过去?”
朱湛一笑:“殿下,太子妃娘娘见到您心情也就好了,若是您爽约,娘娘才要难过呢。”
姜绪风轻勾了勾唇,显然是高兴了:“叫你办的事情办好了没有?”
“殿下吩咐,奴才哪有不妥当。”朱湛又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殿下,这不怪奴才,是大理寺的官员查的慢呀。”
姜绪风睨了他一眼,骂了一句站起身:“没用的东西,去长春园。”
第71章
“哎呦,你们怎么还不明白,这根本就是上面那位要太子殿下......”
一个穿着打扮还算样子的老秀才,大清早坐在街边的小摊上已经说的吐沫横飞。他声音阴阳顿挫,吸引了不少吃早饭的食客,这句话说完还在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周围立刻哗声一片,大雍没那么多不能议论皇家,朝政的规矩,要不之前哪能有那么皇家的八卦传出来。
另一个常来的食客看着老秀才一副要去说书的架势,瘪瘪嘴,呛声:“于秀才,你可别瞎说,太子殿下可是那位亲子。再说,太子殿下素有宽和之名,有这样一位继承人可比另一位好吧。”
那于秀才见人反驳他,当即语速加快道:“你懂什么?说不得就是储君对比另一位出众,上面那位才忍不得,谁不知道咱么这位储君哪都好,就是不得......”
眼看着于秀才越说越直白,又有人赶紧阻止,摊子上人越来越多,人声嘈杂说什么也不再能听得清。
一直坐在角落桌子的大理寺卿路大人瞧着碗里剩下的馄饨也没了胃口,他叹了口气,太子殿下遇刺这件事迟迟没有结果,民间流言四起,他已经不止一次听过这样的言论。
说什么的都有,但最多猜测的无非就是宁王殿下,只是不知哪天开始,怀疑对象就变成了康德帝。康德帝偏宠宁王,这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对太子殿下下手,是为了给宁王让道,有脖子有眼还有依据,路大人都要信了。
路大人一只脚刚刚迈进大理寺的门,他下面的一个大理寺少卿面如菜色的走到了路大人面前:“大人,您先看看这个。”
大理寺的折子于当晚呈到了康德帝的桌案前,可惜康德帝沉迷美人乡,正跟悦婕妤在床榻上耕耘,项公公亲自通报都被迎头一个玉枕砸了出来。
隔日早朝上,各处的折子就如下锅的饺子一封接着一封。
康德帝这才想起来昨夜大理寺上了急奏,说是太子遇刺的事情有了线索,只是路大人不知道怎么决断,请皇上定夺。
康德帝拿起路大人的折子,借着遮掩打了哈欠,哈欠打到一半看到折子上的内容,一下呛咳起来。
“放肆,”康德帝顺了气,一声怒喝,直接将折子砸到了兵部尚书纪东的头上,“纪东,你怎么解释?!”
不巧的是折子的边角正砸在纪大人的额头上,纪大人本来还悠哉的看戏,一下子人都懵了,捡起折子粗略的看了一眼,“扑通”一声直接跪了下来:“皇上,臣冤枉!”
那折子写的便是大理寺查的东西,行宫的那个内应太监死在了牢里,大理寺彻底没了线索。
路大人不得不又换了一个方向,查那些仅剩的兵器。大雍对铁矿的管制严格,那刺客们用的箭头是哪里来的。三四日,就有下属发现了那箭头上掺杂许多杂质,有一块有个明显的刻痕,像是朝廷发的兵器上的标记。
民间熔铁的技术并不如朝廷的成熟,很多时候都会因为温度问题留下之前物件的痕迹,所以刺客用的兵器可能是朝廷流出去重新熔铸的。
当时这消息已经震的大理寺官员都不想查下去了,路大人昨日一大早又得了那位大理寺少卿的新进展,兵部在太子殿下遇刺前半个刚好销毁了一批废弃的兵器。
路大人再一联想外面的流言,整个人都发麻,坐在桌案前大半天,最后把这个烫手山芋直接丢给康德帝。
大理寺办案也没特意隐瞒,有心人稍稍一打听就知。再经过一晚上的发酵,纪大人刚一跪下去,朝堂上顿时七嘴八舌,好几个御史已经出列参上纪东一本。
宁王已经转过头去看自己的外祖父,站在宁王身后的周大人却阴沉沉的看向朝上那个空出来的位置,他就知道太子这次冲着他们来的,算是户部一事的回礼,只没想到太子还真豁得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