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她作为牺牲品来偿还他欠江照野的债？
李棠只觉得听完李仁道的一番冠冕堂皇的疯言疯语之后怒火攻心，除此之外，她还为自己在知道望安战事的全貌后安慰自己李仁道再怎么说也是个好父亲时、跟江启明对峙时为李仁道做的辩护而感到无比恶心。
自己还在为他在望安战事里做的那些不管是任何人知道了都会觉得他李仁道真不是个东西的事做辩解，用父亲的身份去美化他的形象，却没想到李仁道只是把她这个女儿当成好算计好利用的工具罢了。
也是这一刻，李棠才幡然醒悟，李仁道——自己的父亲，根本就不值得自己跟江启明疏远。
甚至，她从一开始就应该让江启明站在她的身边。
这样好歹，就算是面对至亲之人的背叛和利用的时候，她也不会是孤独的一个人。
为了等李仁道的手术结束，等待李仁道醒过来，自己还像个傻子一样守在手术室的外面，而李仁道醒来之后，也没有叫人去喊醒自己，也并不是很想第一时间见到她，根本就不是什么所谓的看自己在睡觉不想打扰自己才不让医护人员把自己叫醒的。
男人的嘴里，可真是谎话连篇，连这种事情都可以面不改色地说谎，就面不改色地看着别人被自己欺骗。
这种感觉很好玩吗？他们会觉得很爽快吗？
“小棠。”
一直沉默听着李棠把想说的话全说完了之后，过了几秒钟，李仁道才开口喊了她一声。
“对不起，希望你能理解。”
直到这个时候，他居然还还在说着什么让自己理解他的所作所为的话。
果然……
能为了自己一个人苟活，杀死兄弟和一位无辜女性的人，本性上就是恶，又怎么可能真的当好一名父亲？
她要理解什么？他能不能先理解一下她的情绪、她的想法、她的个人意志呢？
“别再这么叫我了。”李棠低着头说道，声音是极度的不耐烦，哪怕她已经极力压制自己心中的怒火和不满，无法完全克制住的语气早就出卖了她。
“小棠，我知道是我对不起你。”
“我跟江启明做的交易，最后一步，就是让他掌握那么多资产之后，全部移交给你。”
“那笔钱，足够你一辈子不工作还能维持像之前那样在李公馆的生活。”
“房产遍布全球各地，车……小棠，虽然我记得你不喜欢开车，但还是准备了，不多，十辆，我死后，你去找车行提就好。”
“其他的，你喜欢的东西，足够的钱都可以买到。”
听着李仁道口中一直念叨的钱，李棠只觉得心中更加烦躁。
原来亲情这种东西，在他的眼里，也可以跟钱换算吗？
她又算什么。
还有，刚刚李仁道说的“我死后”又是什么意思？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在自己面前吗？手术不是成功了吗？
他做完这些之后，就决定一死百了？那她呢？用那笔财富过一辈子？
这就是他给自己安排的结局吗？
她才不要！
“还有你最喜欢的红玫瑰，我跟全市得花店老板都建议……”
“够了，我知道了，别说了。”
再也受不了李仁道几乎是胡言乱语的每一句话，于是，李棠猛地出声打断了他。
她接受不了自己的父亲居然能利用自己做这些事，为的目的居然只是什么所谓的让江照野安心。
太离谱了。
李棠最后看了躺在病床上已经闭上双眼，不知道是不好意思面对她还是怀抱着其他情绪的李仁道，一句话也没有多说，直接走出了病房。
或许是她的动作太快，在走廊的转角，她跟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迎面撞了个满怀，男人手中的资料散落了一地。
“……”
她听到头顶上传来了男人有些无奈的叹息，好奇心促使她稍微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却在蓝色的口罩后面看到了一张自己再熟悉不过的脸。
“江启明？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251章 浅显的事
意识到李棠一下子就通过眉眼认出自己之后，江启明又是带着些无奈叹了口气。
他刚刚才整理完的一摞资料，现在又被打乱了顺序，稿纸乱了一地，散落在白色的地面上。
江启明保持着沉默，蹲下来和李棠一起将散落在地上一张又一张写满了黑字的纸捡了起来。
“说话，江启明！”
不知道为什么，此刻她并不想就这么放江启明离开。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医院，又为什么会穿着白大褂抱着一堆资料出现在医院走廊，这也太奇怪了……
“不是说，我们不要再见面了吗。”江启明有些犹豫地努了努嘴，将资料都捡起来重新叠成一摞之后，这才站起身来，微微低着头看着比自己矮了一些的女人缓缓地开了口，“认出就算了，何必喊住我？”
“你为什么会在医院？你身上为什么会穿着白大褂？”不知怎么的，李棠说话的语气很着急。
“跟你没关系。”江启明心一横，捏紧手中的资料便头也不回地朝着李棠的反方向走开了。
留在原地的李棠，多多少少有点愣住了。
原来自己和江启明之间的距离，真的已经这么远了吗……
是啊，明明是她自己说的，自己跟江启明说的他们不要再见面了这句话，为什么现在江启明履行得好好的，自己却……
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呢。
江启明……重新开始从医了吗？真是奇怪啊……明明他现在的势力如日中天，他本应该好好享受接下来荣华富贵的生活，可是为什么这个时候他会穿着白大褂，一副医生的样子出现在医院呢？
李棠突然想去找申老师问问，可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连江启明都不会跟自己说的事情，明显和江启明站在一边的申老师又怎么会愿意跟自己说呢……
都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状态走出了医院，总之，一个人回到家之后的李棠只觉得脑袋一片浆糊，浑浑噩噩的感觉，让她只想快点洗澡睡觉，好暂时将今天发生在医院的种种不愉快抛到脑后。
江启明对她态度的变化还有迹可循，毕竟说到底是自己亲手推开了他，现在他不愿意跟自己见面也说的过去……是，她不怪他。
只怪自己，甚至包括江启明在内，都只不过是李仁道那个伟大又可怜到只能自我感动的计划里的关键人物罢了。
李仁道不但算计了自己，还算计了江启明。
从某种程度来说，她和江启明都是受害者。
给自己倒热水的时候，李棠有些出神，一不小心热水就溅到了自己的手上。
吃痛的瞬间，李棠闷声哼了一下。
用冷水反复冲洗了好几遍，也没拦住手上被热水溅到的地方最终还是肿了起来。
尽管这只不过是日常生活中最常见的一些小伤，放在平常李棠也不会介意太多，只是这一刻，李棠对李仁道的所作所为厌恶到了极点。
他怎么可以……那么对自己？
亏自己一直以来不管发生了什么事情，都觉得他好歹是自己的父亲，好歹过去的那么多年里从未亏待过自己，结果呢？结果李仁道把她当成了什么呢？
他做的这些，说到底，也不过就是图个自我感动罢了，江照野若是还活着，若是知道了他做的这些事情，他一定也不会觉得心里好受的。
说白了，李仁道做的这些，都只是为了他自己，为了他自己心里能好受一点，为了他自己可以给自己二十年前做过的事情找个借口，说自己已经尽全力去弥补当初犯下的错误，当初欠江照野的那条命。
“嗡嗡——”
在李棠等着刚刚烧开的热水冷一点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了一旁的桌子上传来了手机振动的声音。
李棠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机屏幕，原来是这个时候申老师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一时间，李棠犹豫起来到底要不要接申老师打过来的这个电话。
今天遇到江启明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白大褂，手里还捧着很多资料，一看就是在医院工作的医生，不出意外的话，一定跟申老师又扯上了什么关系吧？
她又不傻，这么浅显的事情还是能猜到。
第252章 模糊的人影
半夜，辗转反侧了将近两个小时都没办法入睡的李棠的心情实在是低落得像到了喜马拉雅山的谷底，最终确认自己今晚失眠之后，李棠有些不太情愿但又无可奈何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上了个洗手间准备回到床上的时候，在洗手间并不刺眼的暖黄色灯光下，李棠在镜子面前看到了一张憔悴的脸，无不透露出一种破碎感。
原来她从外表上看起来，心情不好得有这么明显啊。
不知道是因为什么，当然，很大程度上是因为手术成功后醒过来的李仁道对自己说的那一番话，深深地刺痛了她。
说不难过是假的，说不失望也是假的，说自己根本不在意自己被亲生父亲当成可以利用的工具这件事更是假的。
最让李棠觉得心灰意冷的是，在自己听了李仁道说的那些疯狂而偏执到她认为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能理解他的话之后，自己明明表现得那么难过。那么情绪化，而躺在洁白病床上的男人居然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然后就不知道是渴求还是命令一样要她去理解他的所作所为。
她怎么能理解？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李棠还认为手术是失败得太彻底，让原本看起来还比较正常的男人跟自己之前住院一样受到了巨大的精神创伤，直接让床上那个正常人变成了说话神神叨叨的精神病。
从洗手间的镜子前离开之后，李棠又回到了卧室内，但这一次，她并没有回到床上，而是坐在了书桌前。
看着窗外昏暗的景色，稀稀疏疏的路灯，李棠的心中又是一阵感慨。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就回想起自己曾经和江启明之间发生过的事情。
原来从一开始，李仁道就算好了现在可能会发生的事情，并且从一开始就已经在布局，一步一步引导她和江启明走入这个圈套。
弥补，真是可笑。
可话又说回来，这么一想，李棠几乎又不得不觉得江启明也只不过是恰好踏入了李仁道早就设好的圈套……好像，在李仁道的计划里，自己和江启明都是受害者。
不，准确来说除了李仁道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是受害者，没有一个无辜的人。
李棠坐在书桌前望着窗外的景色，望着窗外常亮的暖黄色的路灯，而街道上的行人却寥寥无几，想来时间已经很晚了，没什么人走动也是正常的，可像她现在这样因为失眠，因为睡不到而望着路灯的人又有多少呢……
她想了一遍又一遍，越想越觉得委屈。
自己何其无辜。
“他同意跟我合作最主要的原因，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接近你，而不是我愿意让出的巨额利润。”
“小棠，我本来早早就想告诉你这些事情，但很可惜，希望你理解，你只能在知道了望安战事的真相之后，才有知道这些事情的资格。”
脑海里回想起在医院的时候李仁道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缓缓说出口的话，李棠几乎又是不可避免地觉得难过。
所以，从一开始，李仁道就什么都知道，他知道江启明是想接近自己，是想跟自己拉近距离，他也看出来了江启明对自己有好感，甚至也在暗中默许着那个时候江启明对自己和自己对江启明的暧昧，就是为了之后，为了二十多年前江照野说的那句想让他们两家的孩子在一起的这句话，这个荒唐的愿望。
实际上，如果不是因为李仁道做出那种背信弃义的事情，如果江照野还能活到现在，她和江启明说不定真的可以因为饿很小很小的时候江照野的一句跟娃娃亲性质差不多的话而在一起，顺利地在两家的支持下结婚。
他们从一出生就是门当户对，从一出生就注定会跟对方纠缠在一起，就算之后因为某些具体的情况，导致他们两个人并不能像两家的家长期待的那样最后在一起，也一定会因为两家家长之间的关系不得不拉近距离。
似乎从一开始，他们在一起这件事，就已经被安排好了。
李仁道是个狡猾的商人不假，和李仁道成为最好的兄弟的江照野也不可能是蠢笨之人，也一定在两家孩子的成婚的背后看到了巨大的利润和各种保障。
只可惜，望安战事毁了原本应该顺顺利利、甚至充满幸福美满的这一切。
江启明最终也没有按照江照野的遗愿从医，最终还是踏上了自己父亲的老路，甚至走得要比江照野当年更深更远，根深蒂固。
而自己最终也只不过是……被李仁道——自己的父亲利用的工具，甚至都没有一次真真切切地透过这场闹剧，这场谎言而看到江启明真真切切爱这种自己的心。
因为李仁道，因为死去的江照野，他们都是受害者。
跟自己不同的是，江启明从很小的时候就失去了父母，开始就被周彬抚养，而自己不管怎么样还是出生在豪门世家，不管怎么样，李仁道在物质上从没有亏待过她，她的过去也接受了最好的教育，拥有最优越的条件。
越想，李棠越觉得难过。
可非要她此刻准确无误地描述自己难过的原因，她又一下子不知道自己是在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情而难过。
是因为自己知道望安战事之后，知道了江启明默许周彬做的那些事情之后，为自己所谓的父亲而鸣不平，最后在自己家的小区门口跟他说，他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这句话吗？
还是因为她前脚才既失望又愤怒地从李仁道的病房里出来，后脚就在转角不小心撞到了摇身一变，变成医生的江启明，结果对方根本不愿意跟自己多说一句话，也不愿意多看自己一眼的态度吗？
还是因为这些事情都已经发生，就算自己现在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貌，知道了这几个月的时间只不过是李仁道的最终计划，自己现在心有不甘，却为时已晚，什么都做不了的无力感吗？
又或者，还是因为什么呢。
说不难过当然是假的。
窗户上倒映的那个模糊的人影，颤抖了一下。
第253章 落荒而逃
这座城市的另一边，刚刚才从医院和申老师的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江启明这个时候才回到景亿居，回到了自己的一个人的家中，躺在了一个人的床上。
他曾经无数次想过，在自己跟童野的战事结束之后，自己应该就可以如愿以偿跟李棠在一起，跟李棠结婚，跟她一起住在景亿居。
这一天，这些事情，他都已经想了很久很久，想了很多次很多次。
原本他以为这些事情都可以实现，他已经在一片迷茫中看到了一丝希望的时候，李棠却突然知道了望安战事的全貌，看到了李仁道的道歉信，也凭借她敏锐的直觉猜到了自己在默许周彬做着报复李仁道的事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