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他先吼我的，我有理自然要驳上三分。
“哎！我说你大白天的鬼鬼祟祟在干什么呢？”
我双手叉腰也对他厉声呵斥，声音大了不起啊？
他见我这么大声，有些生气，但又咬牙忍了忍。
“母老虎，不跟你一般见识。”
这回估计是理亏，声音瞬间变小了很多。
就算是小声，也被我听了个清清楚楚。
母老虎？！
眼看他就要走，我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服。
“你别走，先把话说清楚。”
不知道为什么，我每次大声呵斥他，他都会斜着眼往围墙那边瞟一眼。
如此行径，就更可疑了。
“大姐，对不起，刚才一时口误，您别生气。”
果不其然，看样子他是想急于脱身，嘴上道着歉，脸上却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我猜，他定是想干什么坏事没得逞，怕这家的主人听见。
“先不说「母老虎」的事，就问你刚才鬼鬼祟祟在那里干嘛呢？”
这一回他嘴皮子倒是没那么快了，看看我的手，又扯了扯他自己的衣服。
“我，没干嘛呀！”
“抓兔子，对，我抓兔子呢。”
嘴上支支吾吾，眼神躲躲闪闪...
“要方才说是抓兔子，我姑且还信你几分，但现在看来，定是想蒙骗我们。”
看样子他很不想和我纠缠下去，连连扯着自己的衣袖。
“哎呀，你不信我也没办法，我就是在抓兔子！”
“大姐呀，你放开我好不好？”
墨真见我俩僵持不下，没有插手，只是给姜屿使了个眼色。
姜屿立刻领会，抬脚就往草堆那边去。
谁知，他的手刚碰上上面的干草，这边的小伙子就急得大喊一声：“住手，干嘛呢？”
姜屿被这一喝，弄得莫名其妙，也同我们一样皱着眉头望着他。
“一个破草堆，你能动别人就不能动了？”
“快说，到底藏了什么秘密？”
小伙子开始着急起来，一边扥着衣服，一边想要过来拦姜屿。
我也一边紧紧抓着他，一边瞪大双眼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草堆慢慢扒拉开，隐约看见里面似乎真有个洞。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里面又窜出来一个活物。
「嗖」的一下撞上姜屿的腿，一脸惊慌之后，又「嗖」的一下从侧面飞快逃走了。
直到消失在墙角，这才反应过来，好像真的是一个灰白长耳的小兔子。
额，还真的有只兔子诶——
我看得真切，在心里盘算着好像真的是误会了。
于是，就准备向那小伙子道歉来着。
谁知刚松开衣服，他就急急地要走，转身离去之前还瞪了我一眼。
我那声「对不起」还未出口，他的身影就跟着兔子一块消失在墙角。
真是个怪人...
“这墙下面真有个洞呢！”
这边姜屿还在一边扒拉，一边往里面瞧着。
我本想也去瞧瞧，墨真却一把抓住我的手。
“时间差不多了，该走了。”
我被拉着一边走一边好奇地问他：“我们这是要去哪里？是不是有什么线索？”
墨真的腿太长，大步流星地走着，差点没把我拉飞起来。
“你饿不饿？”
哇！原来是去吃饭啊，我心中一顿狂喜。
太好了，又能吃到民国的美食了！
直到累得气喘吁吁，墨真才停下脚步。
“到了。”
此时天色已经擦黑，眼前一座高楼挂满了明亮的灯笼，门内听闻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高高的门楣上挂着巨幅招牌，抬眼一看：“浮生梦雅楼？”
念完店名，也没弄明白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不过看这高楼的气派，再配上这不俗的名字，想来也是不虚此行了。
“呀！这个女子可真美，美得不像真人。”
姜屿在旁边发现了美女，一惊一乍地感叹着。
我不禁也感叹，在现代对美女免疫的姜屿，居然能在民国偶遇到心动的面容？！
借着灯火，我也甚是好奇地上前凑近观看。
大门旁边悬挂着几张美女画像，有的是性感妖艳的旗袍美女，有的是妆容精致的闪亮美娇娘，更多的是一些经典曲剧的角色扮相。
最大的一张海报上，也画着一名笑如朗月，美如冠玉的戏装角色，应该是今日戏院推出的主场戏曲。
看了各幅画上的名字才知道，今天的主演和那几张比明星照还耀眼的美女皆为同一人，名叫：沈宝伶。
「戏子图」三个鲜红的大字赫然出现，惊呆了我的双目。
白日里心心念念的那个影子，晚上真真切切地出现在我眼前。
原来，墨真说还有一个地方要去，就是来这里啊？
我寻找他的身影，正在入场门口等着我们。
恍恍惚惚像做梦一样，就跟着他进入了浮生梦雅楼。
也不知他何时买好的戏票，更不知他何时定好的位置。
还是在离戏台很近的独立雅座，宽桌圈椅一应俱全。
我看看桌子上摆放的精致茶碗和精美糕点，又看看正襟危坐目不斜视的墨真。
啧啧啧，满场子怕是找不到第二个如这般气质的看客。
不过，我很快就注意到另一个特殊的男子...
就在与我们隔着一桌的距离，一位气质儒雅脱尘的年轻男子，静静坐在那里。
他好像许久都未动过，也无人与他寒暄，像是独自一人而来，目光始终在台上不曾移开。
戏幕拉开，千呼万唤声中主角终于粉墨登场，霎时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刚才还在画报上惊为天人的沈宝伶，此刻比画报还要摄人眼球的真人，出现在台上。
一袭彩衣仙人步，纤纤玉指呈兰花，浓妆墨眼下一双含情眼惹得台下心弦荡漾。
水袖一挥，翩翩间唱尽秋苦，笙歌婉转曲调悠扬，演尽悲欢离合，世事无常。
台上人心愿为君妩媚一笑，台下人入戏痴醉泪落两行。
戏幕起，戏幕落，戏如人生，人生亦如梦。
这浮生，一曲谢幕，宛若大梦一场。
第61章 蛊惑心智的黑影
沈宝伶戏腔唱得十分动听，把霸王穷途末路的悲凉唱得淋漓尽致。
“自从我，随大王东征西战，受风霜与劳碌，年复年年。恨只恨无道秦把生灵涂炭，只害得众百姓困苦颠连。”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愁舞婆娑。赢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
这一段的最后，就是虞姬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舞毕，拔剑自刎的经典收尾，既是结束，又是高潮。
当沈宝伶手中的宝剑出鞘时，我看见了她眉眼中微妙的变化。
一开始，我还在惊叹着这不愧是名角，连不易察觉的一个颦眉都带着真情实感。
再后来，我开始怀疑自己刚才的见解。
沈宝伶的唱念和动作略带着几分迟疑，几分不安，眸光多次停留在手中那已经出鞘的宝剑上。
倏然，眼前闪过一道寒光，我立刻明白了。
沈宝伶手中的宝剑，并不是道具，而是一把真正开过刃的兵器！
不过，这次是我第一次在现场观看戏曲，便在心底悄悄嘀咕：就算是真剑，演员也不可能真的拿着它自刎吧？
无非就是在颈前比划的时候，演得逼真点就行。
但是，渐渐地，我发现沈宝伶的表情越来越不对劲。
从一开始的迟疑和不安，现在已经转变成了诧异和抗拒。
就好像，她还没来得及弄明白，手中的危险已经不容躲避。
明明就是，她的理智在和自己的双手对抗！
沈宝伶的眼神开始惊慌，我甚至还看到了她身边还有另一股力量！
此时剑锋已经抵喉，感觉下一秒沈宝伶就会血溅戏台。
我猛地站起身，朝台上大喊：“住手！”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沈宝伶手中的剑「哐当」落地。
我知道，是因为墨真出手的及时。
他也明白，我那声大喊，并不是喊给沈宝伶听，而是想要阻止那个黑影。
“喊什么呢？《戏子图》都还没唱完，好好的戏被你给毁了！”
台下的人不明就里，都瞪大眼睛睨着我，怪我打断了一出戏最精彩的部分。
当我正在纠结怎么和大家解释的时候，台上那个黑影又出现了！
我也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但是它好像能蛊惑人的心智。
台下一团骚动，根本无人注意到台上的情况。
恰时，那位一开始我就注意到的男子，神情突然变得很紧张，猛然间起身还撞倒了椅子。
只见他几步飞奔到台前，顾不上狼狈的形象，双手扒着高高的戏台就翻了上去。
也幸亏他冲过去的及时，沈宝伶手中重新拾起的剑，已经触上了颈前的血管。
当那柄已经被开过刃的宝剑闻声落地，沈宝伶雪白的脖侧已经出现一道锋利的剑痕，沁出丝丝鲜红液体的时候，台下的看客们这才惊呆当场。
坐在前面两位娇弱的小姐，不仅看得真真切切，还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到。
“啊！血！流血啦！”
“死人啦！死人啦...”
几声尖叫之后，整个戏场开始混乱起来。
「叮铃哐啷」被撞倒的桌子椅子，茶杯碗盏声此起彼伏，刺耳不绝。
慌乱间，我看见不仅是台下磕磕绊绊，连台上也是危机四伏。
还是那个黑影，仍然在蛊惑着沈宝伶的双手，似是要让她用宝剑即刻了结自己的生命。
事急从权，我拨开慌乱的人群，就要往戏台那边冲过去。
说时迟那时快，当那柄宝剑再次刺向沈宝伶的时候，墨真及时瞬移过去。
紧紧缠着不放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黑影，墨真已经在台上与它交起手来。
而这一幕，也只有我能看见。
旁人目之所及的，只有墨真在凭空挥舞着，并不知其中深意。
几个回合下来，台上的混乱被制止。
沈宝伶或许是因为受伤，或许是因为惊吓过度，已经晕厥过去。
但在她昏迷之前，曾有过片刻的清醒，神志恢复时，看见自己半躺在那位男子的臂弯里。
口中最后的那句轻声浅语，是对着他喊出的：“澹台君——”
我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她唤他「澹台君」。
那一秒，我脑子里瞬间闪现的，许洛颜和高让留下的那个婴儿，澹台让。
这个复姓流传到民国，已经是极为罕见，我也是在姥姥的遗物里偶然见到，才知道还有此姓氏。
很巧的是，我心中的猜疑马上就得到验证。
时间过了没多久，戏场内胆小怕事的已经离去，还剩下一些要么是这里的常客，要么是留下来看热闹的人。
其中，不乏有许多认识怀抱着沈宝伶的，那位澹台姓男子。
不肖片刻，我身后就听到一阵唏嘘。
“那不是山水庄园的少爷澹台让吗？怎么...”
“是啊，他怀里还抱着沈宝伶呢，看神情很是心疼啊！”
“世家公子怜香惜玉倒也常见，但也不能如此这般在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吧？”
“这要是让他家老爷子知道，非气得七窍生烟不可。”
“可不是，莫要说沈宝伶是个身份低下的戏子，就是清白身家的姑娘老爷子也不让过多来往。”
“胡说！澹台少爷相貌堂堂家世又好，多少女子都看上了他，难道老爷子连娶亲都不让了吗？”
虽然知道了他就是澹台让，但其他一些话，听得我还是一顿迷糊。
虽说澹台让生下来就成了孤儿，但从小也是由姥爷养在身边的。
俗话说，爱屋及乌，许洛颜的爹那么宠爱女儿，自然也会疼爱这个亲外孙。
那日在山庄有过一面之缘，老人家慈眉善目，讲话不急不躁，想来也不是蛮不讲理的长辈。
那么，不让已经成年的外孙娶亲又是怎么个说法呢？
“莫不是...这澹台少爷的未婚妻，老爷子心里早已有了人选？”
“你这回总算猜到点子上了，你想想，山水庄园的老爷子如今年岁已高，唯一的外孙娶妻生子这样的大事，可不就要提前安排妥当。”
...我听到这儿，耳朵都快竖起来了。
脑海里又浮现出澹台让出生那年，山顶上大雪纷飞，狂风呼啸的场景。
当年的婴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与他有姻缘的那位女子是谁，谜底马上就要揭晓。
我生怕错过他们所说的任何一个字，又生怕听到自己不想听到的东西。
但是，现实总是这样，你越是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这个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所以你们应该都不知道。”
“说啊，到底是谁家女子？”
“那是当年老爷子为小少爷定下的娃娃亲，并且许诺过，只要他尚在人世，这份姻缘就不会更改。”
“你说了半天，尽在卖关子了，再不说我们下次喝酒就不喊你了，省得扫兴！”
“诶好好好，我说我说。”
“那山水庄园澹台少爷的未婚妻，正是那城东夏家的女儿，夏清欢是也。”
第62章 人皮纸影
夏清欢，就是我们刚才去看的粉衣女孩，岳海棠的这一世。
难道，那老秃驴的如意算盘真的得逞了？
难道，这一世的岳海棠注定和澹台让是命定的姻缘？
可眼下，他怀里却抱着另外一个女人，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看着他们，我心里好乱，好慌。
若真是如此，岂不是应验了白玩说过的那句话：
喜欢的人不能嫁，要嫁的人又不喜欢...
眼前这个眼中只有沈宝伶的澹台让，又如何能给夏清欢带来一生顺遂，和和美美。
难道，可怜的岳海棠，注定又要再一次被搅入感情的漩涡里沉浮？
等我缓过神来，墨真已经来到跟前。
“检查过了，这里再无其他人皮纸影。”
我朝他瞪大双眼愣呆在原地：“人皮纸影？”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墨真将背在后腰处的右手伸上前来，我才看清那到底长什么样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