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一家八开门的商铺前,背着手走进去的气势,堪比豪横店铺老板过来现场视察。
“来人,带这位姑娘去贵宾室,再把你们这里最有名的裁缝师傅请过来。”
看来,墨真着实是要把我当成一个工具人,跟着他的喜好和节奏来被安排。
此时,我最后悔的就是,没有把我换下来的那套开衫牛仔裤留下。
好歹,那也是我自己的衣服,穿上它我就是温招娣,而不是被他人贴上标签的附属品。
经过好一番捯饬,里三层外三层,层层都有讲究。直到把我包裹的严严实实,看不见脚尖迈不开步子。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仿佛是一个看起来很贵的花瓶,华丽的衣衫上面绣满了这个封建时代的各种礼制教条。
哎!为了活下去,暂且把受制于人的抵抗情绪,先藏起来吧。
自始至终,裁缝和掌柜的都没有询问过我半句意见,直接去了金主跟前带着一副胸有成竹的讨好表情。
“这位爷,您看为尊夫人挑得这身衣服可还满意?”
我心里「噗呲」一声,知道这句话又踩雷了。
墨真是何许身份,要有这样一个「尊夫人」,被冥界知道了不要笑掉大牙...
我正等着看墨真把冷脸拉成驴,把这两人讥讽一顿,也不枉我被他们裹成这般模样。
“嗯。”
“明城的富贵人家都是这样穿的吗?是不是独一无二?会不会与谁家的小妾撞衫?”
掌柜带着满脸的自信,眉飞色舞地对墨真保证道:“要么说您有眼光呢,来我们店铺的可都是明城的显贵,所有衣裳的设计都是独家一份,您别说和小妾撞衫了,和全城的夫人都没有撞衫的可能!”
至此,墨真严肃的神情才有了微微松展,眼皮轻点总算是满意了。
嗯,裁缝满意了,掌柜的满意了,墨真满意了。唯独我被这身衣服一直困扰到天黑。
必须尽快找到徐离孤宿,解除封印,早日离开这个破地方!
墨真把我们安顿在一处客栈,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去哪里我不知道,他去干什么我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我更不清楚...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可是现在一点线索也没有,姜屿更是没有头绪,白玩也被墨真封住了异灵感应不到任何信息。
我待在房间如坐针毡,思来想去终不得其法,急得直挠头。
忽然感觉胸口处有一丝异样,拿出血玉瓶一看。果然是它起了反应,不过只有微弱的一点幽绿之光,和白天遇到岳海棠时的情况差不多。
或许,我可以去找岳海棠,说不定能寻到什么线索。
于是,跟着血魔虫的幽光越来越明显,终于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居所。
再加上这股浅浅的幽香,我就能判断岳海棠定在此处。
白日里听说过,岳海棠所住的潇湘楼安排周到。不论是住所还是出行都会安排随从保护她。但现在四周更阑人静,没见着有什么随从的影子。
难道,岳海棠是独自一人,来到此处?
要么,这里是她自己的别苑,偶尔过来小住。要么,就是她约了人,在这里见面。
我倏然一个激灵,她生前是不是与徐离孤宿已经相识?如若不然,这样一个率真的女子,怎么会甘愿被他人禁锢,沦为被利用的傀儡?
院门紧闭,无人值守,我透过门缝悄悄观察了一番,院内清雅静谧,远远的看见其中一间屋子亮着烛火。
我绕墙寻思着,能不能找到一个能翻进去的地方。
如果她是一个人,我便找个由头试着接触一下;
如果还有别人在,只要不是徐离孤宿,我即刻翻墙回去,绝不偷听!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让我从后面寻到一颗歪脖子树,设计好路线,先爬到比围墙略高一点的地方,再看准方向,计算抛物线的路径轨迹,应该可以准确地落脚在墙头。
幸而这围墙不算高,树枝也结实牢靠,再加上这里三层外三层的厚实衣裳,就算万一摔了应该也能垫一垫。
还是头一回,我对自己这身衣服做出了认可。
片刻之后,这身衣服似有灵气一般,着实在我没能抓稳墙头时,把我裹挟到了墙根下,还带着我滚了两圈。
第15章 渣男雨夜采花
不论过程如何,幸运的是,我终于进到了这个院子里面。
不幸的是,我的脚好像扭了...
顾不上脚腕处传来的一阵剧痛,先警惕地环顾一下四周的动静。还好,这里是厢房侧面,前后无人。
蹑手蹑脚地摸到窗下,确定屋内没有说话的声音,应该是岳海棠一人在此。
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悄悄顺了顺头发,理了理衣裳,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加之白天与她对视过一眼,希望她见到我时还能记起为她打抱不平时的一面之缘。
岂料,我刚准备好去敲门,前院就传来一阵叩门声。
早不来晚不来,真的很会赶时间啊喂!
“安郎!”
岳海棠欣喜地拥他进门,应该是个男人。
她称他为「安郎」?看来是我猜错了,岳海棠等的人不是徐离孤宿。
院门紧闭,房门紧闭,孤男寡女约会,我还是速速离去的好。
“嘶——”
脚上一使劲,才想起脚腕处的伤,这样子,可怎么爬墙头?
咦?墙那边好像有动静!
一个黑影敏捷地出现在墙头,猝不及防落在我眼前,旁边的树叶连晃都没晃一下。
看清之后,我顿时瞪大眼睛,“墨真?”
当然,我是很小声,只有让他一个人能听见的程度。
他微微点头示意,似乎知道是我在此处,不偏不倚刚好落在这里让我看见。
“我是一路跟踪过来此地,那男子应该认识徐离孤宿,白日里说过在人群中发现的可疑之人,就是他。”
这样看来,岳海棠不像是被无缘无故扯进徐离孤宿的封印,一定与这个叫「安郎」的人有很大关系。
糟了,我想起来,墨真与我说可疑之人的时候,特地嘱咐过让我不要独自出行...
啊这,我感觉又要被这张铁青冷面当面警告了。
“我猜你是想从岳海棠这里找线索,如此我们应该是殊途同归了。”
震惊!他不仅没有用那种威压的气势质问我。而且,还伸过手来好像要扶着我坐下。
“你很聪明,不过下次记得要保护好自己,徐离孤宿虽然只是个凡人道术师,但远比你想象中的更可怕。”
此时,屋内也传来低声细语的对话。
“安郎,今日就算是最后一次巡游了,好不好?”
“海棠,辛苦你了,再忍耐一下,等凑够了钱,我就可以重振旗鼓!”
“安郎,这些钱足够我们双宿双飞,答应我,不要再去和他们争了,好不好?”
屋内有一阵子沉默,男子虽未说话,但我和墨真却听得心知肚明。
“安郎,你爱我吗?”
“爱!我安明尘发誓,此生只爱岳海棠一人。”
我不禁呲着牙,默默地「呸」了一声。与此同时,好像从墨真的鼻孔里也传出一声闷「哼」。
“安郎,今夜之后,你会负我吗?”
“海棠,你这般待我,我安明尘绝不会负你,你再坚持坚持,事成之后我们双宿双飞,好不好?”
我:“渣男!”墨真:“骗子!”
这下,轮到女子在沉默着,隔着一堵墙都能感觉到她的踌躇与落寞。
我和墨真就只有扒在墙根儿静静地等着。等这片沉默过去之后,还能听见什么有用的消息。
夜深了,天很黑,一切是那么静,又好像,不甘于陷入平静。
倏然从某处吹过一阵风,令我不禁哆嗦了一下,细听屋内,好像有一些动静,又好似没有实际的动静...
不知怎的,我感觉有些不自在,便移了移目光,装作看看院子里的景色。
夜色朦胧,没有月亮,但能看见一株婷婷袅袅的海棠花树,许是到了季节,上面粉红色的花苞盈盈满枝,未曾绽放已能嗅见花香,美好得让人入迷。
可惜,这么美好的景色,还没来得及细赏,就要被吞没在这浓浓的遮云蔽日之中。
方才那一阵微风不仅没有收敛,反而愈加强烈起来,枝头那些娇俏骨朵颤颤微微地似乎想躲避三分。
云有风助,风随云来,一时间竟分不清到底该躲哪一个。
终于,小院里天色骤变,狂风不留一丝缝隙,席卷着将海棠树包围起来,那满树的花苞,竟没有一朵能够逃脱。
风吹云积,不堪之重,终于汇成了急雨落下,不分轻重地肆意拍打着。哪怕是那些脆弱的花瓣,已经在风雨中飘摇欲坠。
时间仿佛如梦境里的时钟,感觉像是已经过了很久很久,却始终看不清它的指针指向哪里。
终于,雨停了,风止了,只剩下带着洇洇雨渍的枝丫,被冲刷出里层的嫩绿。
花开了,娇艳动人。
人们只赏盛开后的璀璨,不知它绽放时的惊心,更无人懂在凋谢前多么执念枝头,终逃不过繁华落幕的离殇。
我眼前瞬间浮现冥界龙脉上那片罂粟花,浓烈的色彩几欲喷涌着心底的压抑,狰狞却又无助。
房间里的烛火灭了,唯一的一束光消失在黑幕中。
我想,我们该走了吧。
一转头,撞见墨真的眼神,还未看清楚,他蓦地垂下眼帘,似乎是要躲避我的视线。
额,气氛似乎有些异样,我感觉自己此刻也不太妙。
“我带你出去。”
墨真已经起身,把手伸了过来。
我拽着他的手臂,颤颤微微挣扎着,双腿哆嗦地站起来。
墨真双手扶住我,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我点点头,提起裙摆露出淤青的脚腕。
他蹲下去迅速观察了一下,双眸闪过一丝讶异。“我说过让你不要独自外出。”
好吧,该来的逃不掉,我不仅要忍着疼痛,还要准备好接受一顿斥责。
倏然一阵凉意渗入骨髓,疼痛消失了。
“暂且给你压制住了,等回去安顿下来再治伤。”
喔他医术还挺厉害。
虽然脚腕不疼了,可是我的双腿似乎仍旧不听使唤。
左腿刚迈出去,第一步就绵软无力。所以,在右腿迈出下一步时,身子彻底又是一沉。
他一脸疑惑地问:“还疼吗?”
我摇摇头,有些支支吾吾:“那个,就是说,忙活一天都这么晚了,你就没感觉身体有哪里不对劲吗?”
他疑惑的表情加重,看着我继续问:“哪里不对?”
讲真,我有些不好意思开口,微微羞涩地看着他的肚子问:“你不饿吗?”
天知道,自从穿越过来到现在,我已经饿了多久,体内的血糖值恐怕是濒临极限了。
他顺着我的目光也看了看自己,突然就不自在地别了过去,“胡闹,我什么时候说过我饿了?”
哎哟,这情商怎么这么低啊?
我是在关心你饿不饿吗?我是想提醒你反问一下我饿不饿啊啊啊!
罢了,我还是直说吧,“可是我饿,我真的很饿。”
他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一把甩开了我的手。
“你哪里是饿?你是在这里待久了中邪了吧?”
第16章 Girls help girls
什么叫做中邪?
难道我不待在这里,就不会饿吗?
莫名其妙...
鬼知道我是怎么坚持回到客栈的,眼前仿佛已经出现了幻影,居然看见一碗黄澄澄的蒸蛋,上面还飘着着点点油星。
“小温,你们终于回来了,我都快要饿死了,好不容易自己去厨房做了一碗蒸鸡蛋!”
看着姜屿抱起碗大快朵颐,我才知道这不是幻觉。
霸总墨真顿时虎躯一震,怔怔地望着他手里的碗。
“小温你是不知道啊,在这个年代我兜里是一分钱都没有啊。所以我就去找白玩老弟,问他饿不饿?我们一起出去找吃的。”
“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居然回答我说,什么叫饿不饿?他才不想吃人间的食物,他现在非常愤怒暴躁,他只想吃人!”
“他要吃人呀,可怕得很呐!你说他这是不是中邪了?”
霸总墨真虎躯二震...
听完我可算明白了,原来他们冥界是不用吃东西的,可我只是个肉体凡胎,跟他们在一起岂不是很快就要饿死他乡?
我看着黄澄澄的蒸蛋流着口水,回答着说:“没错,他们就是中邪了!”
姜屿发现我虎视眈眈的眼珠子,试探地问道:“小温,你也很饿吗?你也没钱吃饭吗?”
然后他又转头看看墨真,“大哥,你不是豪横金主吗?不会钱都在成衣铺花光了吧?”
姜屿看墨真一副凝重的表情,猜测着定是被自己说中了,一边摇头一边把碗递过来。
“啧啧啧,真败家!小温,我从中间画个线分一分,你吃这一半我吃另一半,等我再去给你拿个勺子来,嗷——”
此刻,我看姜屿的眼神简直与救命恩人无异,要什么勺子,我甚至连碗都能一口吞下去。
忽然胳膊一阵拉扯,我就被拎出了客栈...
片刻之后,我已经吃上了热气腾腾的鲜肉馄饨,两碗!
“天色已晚,只有这个了。”
“真香,太香了,墨真你确定不来一碗吗?”
他正襟危坐,对我碗里的东西没有丝毫兴趣。
“下午在街上的时候,路上那么多吃的,怎么一个字也不说?”
“买衣服都花了你两次钱了,我哪儿还好意思?”
他眼底闪过微微的失落,带着诧异盯上我的脸。
“你在质疑我的钱到底够不够花?”
...什么脑回路,我吞下一口馄饨连忙解释道:“我本来想着等你肚子饿了,一起去吃饭的。”
好吧,我好像又踩雷了,难道我潜意识是想对他表达。这件事,不是我的错,错就错在他这种特殊物种没有饿的真实体验。
额...“不不不,你知道的,我胆小,不敢一个人去陌生的地方。嗯,对,我就是想等你忙完了,和你一起吃饭有安全感。”
说完我继续往嘴里塞了一口馄饨,看见他的表情终于有所缓和,连坐姿都稍微松弛了一分。
看他不那么严肃了,我趁此机会,一边吃,一边把我心里的想法讲了出来。
我告诉他,我想去潇湘楼见一见岳海棠,提醒她不要相信安明尘,算算时间也不多了,一定要注意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