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我急急的样子,不禁抿嘴一笑,“那可能是你自己还不知道吧!”
我大脑一阵乱飞,“知道什么?”
她不急着回答,只是眼神闪过茶盏,示意我不要紧张,先喝点茶压压惊。
“就当我开了个玩笑,有可能只是女人的直觉,我感觉,那位墨衣公子。哦,墨真,他看你时的眼神有些复杂,包含着一些说不清的情绪。”
...这点我认同,当然知道墨真看我的眼神有多复杂。
“海棠姑娘,你看得没错,我俩之间确实有些复杂,还真不是一两句话能说得清的。不过你猜错了,我俩绝无半点情爱苗头,这辈子都不可能,不,下辈子也不可能。”
我一说完,她笑意更浓,安抚似的连连说道:“好好好,我知道了。”
“那...我与你讲讲我和安郎的故事吧。”
她猝不及防的一句,让我心里瞬间「咯噔」一下,感觉她压根没听进去我刚才是在说安明尘的坏话。
“我自幼无父无母,是安家收养我长大。虽然只是府里的丫鬟,但是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那时候安郎只比我大几岁,在我眼里,他就如同我的哥哥一般。”
“我原本想,这一生能在陪他身边就好,没想到天意弄人,安郎再也不是富家公子,和我一样成了无依无靠的孤儿。”
“前半生,安家养育了我,后半生,我想照顾安郎。”
听到这儿,我想:如果我不知道后来发生的事情,我一定会祝福她,希望她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方才你说安郎在利用我...你想一想我现在既然来这潇湘楼,是为了什么,我又何尝又不知道他心里想要什么呢?”
如此看来她也是一颗玲珑剔透的心,一切付出都是心甘情愿。
“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的好意,今日幸亏你来了。不然以后见不到我,此事又搁在心中,定会搅得你寝食难安。”
我不是想要听她说谢谢啊,我是想救她啊,哎呀急死我了!
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想到脑海中被封印禁锢的傀儡女鬼,就莫名的难受,我就很想哭。
等等,刚才她说「以后见不到了」,又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她已经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了吗?岳海棠最后到底是因何而死?又因何做了徐离孤宿的傀儡?
“温姑娘,今日一见如故金兰相惜,海棠想送你一个礼物。”
只见她从腰间取出一块玉佩,精致小巧带着温润的柔光。
“我自小身无长物,所有东西都是安家给的。唯有这块玉佩,是生下来就带在身上,十八年来保我平安顺遂。”
“我思来想去,也只有它才适合赠予你,希望她能保你一生平安幸福。”
“我们以后可能再也不会见面了,万望收下,莫要推辞!”
第19章 最后的“鲜虞”传人
我从潇湘楼出来时,不敢直视墨真的眼睛。
岳海棠告诉我说,安明尘已经答应她放下和沈家的仇怨,带她一起双宿双飞,今晚就会起程。
她要我替她保密,说如果让潇湘楼知道了,定不会放她走。
她其实是,和安明尘私奔!
我当然会替她保密,不仅是潇湘楼和其他人,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墨真知道。
看见岳海棠终于如愿以偿可以和安明尘双宿双飞时的眼神,我心里很清楚,那是任谁都无法动摇的坚定。
我只能默默在心底为她祈祷,离开这里,过自己想要的生活,余生无憾。
“小温,你走那么快干嘛?等等我呀!”
姜屿火急火燎地一路追我,好似我欠了他的钱要潜逃一样。
“我的礼物帮我送了没有啊?”
我用余光撇了撇斜后方的墨真,还好,他注意力似乎并不在我身上。
“姜屿,你说说你,送什么不好,你要送个汤勺?送个勺也就罢了,还那么大,谁家女子使那么大的勺子喝汤?”
不怪我说他,姜屿真的是个直男,还是个蠢蠢欲动的直男。
“看你又不知道了吧!那是我的考古包里唯一能送得出手的东西了。难不成我还能送她铲子,绳子,测量仪,罗盘?”
“再说了,这可是我珍藏的一套仿真「司南」,什么汤勺,那是科研艺术品好吧。”
我这才恍然大悟,难怪拿在手里感觉沉沉的怪怪的。
“喔姜屿,你可真小气啊,送礼物还只送一半,铜盘还自己留着,真抠门...”
姜屿老脸一红,朝我瞥了个嘴,“这儿人多,回去再跟你说——”
天呐!看那样子,姜屿不会是对岳海棠动心了吧?
可是,如果让他知道了岳海棠就是他见过的傀儡女鬼,那这个阳光开朗大男孩岂不是要留下一生阴影?
这可是件大事,一定要找机会好好和他谈谈。
但,姜屿的事情暂且先放一放,眼下最重要的,是如何拖住墨真,好让岳海棠顺利私奔。
等岳海棠出了明城,脱离了徐离孤宿的控制范围,看他还有什么办法助自己为虐。
思索一番后,我对着姜屿悄声商议了一阵。
“什么?岳海棠要私奔!”
我连忙捂住姜屿的嘴,挤眉弄眼地让他小点声,又在他耳边咕咕叨叨一番。
“什么?大哥要杀了岳海棠!”
哎!事急从权,看来现在立刻马上必须要把实情告诉姜屿了。
“什么?岳海棠她是...”
这次我没有捂住他的嘴,是他自己硬生生咽下了那个词。
我真不忍心眼看着这个阳光大男孩的痛苦表情,一缕情丝才刚刚升起,就要垂垂落幕。
良久,姜屿从考古包里拿出司南的铜盘,期期艾艾地看着。
“小温,我听你的,掩护岳海棠私奔!”
那一瞬间,我差点就要涌上一股热泪,多么纯情的大男孩,多么悲壮的一份萌芽情感!
姜屿的风格是说干就干,找来笔墨就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
然后,我俩拿着这些纸张去敲白玩的房间,告诉他我们要去找墨真学冥文,邀请他一块儿去。
白玩翻过来一个白眼,直接揭穿我俩,幽幽道:“想打着我的旗号让我哥教你们冥文,这算盘珠子都崩我脸上了,没门!”
额...小鬼还挺机灵,不过我们确实要打着他的旗号。毕竟夕王学冥文名正言顺,墨真当然不好拒绝。
“白玩,还记得你跟我讲过你名字的涵义吗?白为光曜,玩为远瞻!难道你不想快点修炼,达到像你哥那样的境界吗?”
姜屿也趁机跟着附和道:“就是就是,夕王白玩,听着就器宇非凡!”
白玩一个骨碌跳下床,“走!”
幸亏时间赶得巧,刚好撞上要出门的墨真。
就在我们,特别是白玩的软磨硬泡之下,他终于答应,先教我们认识一部分冥文。
“大哥,你看我写得怎么样?字体漂不漂亮?这些都是在封印之地看见过的,我基本都能记住!”
我在一旁默默给姜屿点赞,看来怪力乱神的书没少看。
“嗯,大部分是对的。”
墨真仿佛秒变冷脸老夫子,认真地批改解释着每一张的意思。
“这些都是姓氏,说明那里的每个魂魄都标记着自己的姓氏称号。”
墨真讲着讲着,着重拿出来一张,给我们仔细地讲着。
“这个冥文翻译过来是复姓「鲜虞」,这个姓氏...”
墨真的声音戛然而止,神色突然凝重起来,朝姜屿询问道:“你确定是封印之地的冥文?”
“我知道,为什么徐离孤宿会盯上她了。”
我一顿紧张,因为我想起来,岳海棠赠予我的那块玉佩上,也刻上了「鲜虞」二字!
墨真此刻也正抬起眼眸,直直向我看来,带着一丝危险的惊光。
“今日,岳海棠都与你说过些什么?”
我的心脏直「突突」,怎么办怎么办?墨真可不好骗啊。
于是,我便将岳海棠对我说的前半段一字不落地重复了一遍。
我并没有骗他,只不过想晚点再告诉他私奔的事情。
墨真听完,一切了然地说:“果然如此!”
“岳海棠是已经消失的「鲜虞」一族最后一个传人,她被收留在安家做一个小丫鬟,哪里有机会学习琴棋书画、歌舞词赋?”
“这就是「鲜虞」一族的隐藏天赋,她们不用学,一看就会,还擅长触类旁通,成就远远超于常人。”
“「鲜虞」一族因为木秀于林,便成为很多修炼者用来提升异术的手段,由于这些天赋毫无杀伤力。所以很早就被抓光殆尽,全族尽失。”
“没想到,民国元年还留有最后一个「鲜虞」后代。”
“来不及了,千万不能让徐离孤宿先得到她!”
最后一句话飘过来时,墨真已经不见了踪影。
这下,我和姜屿已经是黔驴技穷,毫无阻挡之力了。
姜屿默默向我传来一个眼神,好像是在说:“事已至此,只能祈祷吉人天相了...”
夜深了,墨真也不知去了哪里。
我和姜屿盯着窗外的夜色,多么盼望能看到墨真的影子。但又非常害怕他会带来不愿听到的消息。
楼下店小二过来传话:“店外有人找温小姐,麻烦您下去见一面。”
找我?我和姜屿瞪大眼睛相视无言。
这里?民国元年?我除了他们几个,还认识谁?还有谁认识我?
莫非?!
我问店小二,“来人说姓甚名谁了吗?”
“来人说也是一位小姐,好像叫什么「鲜虞」?这名字太生了我也记不住,您自己下去瞧吧。”
第20章 红玄业火
“鲜虞……莫非真的是岳海棠?”
我悄悄告诉姜屿,有可能是岳海棠临行之前还有话要和我说,我必须得下去见一面。
姜屿一把拉住我的袖子,怔怔地望着我。
我以为他是担心我的安全,便安慰道:“没事,我就只见上一面,不会耽搁太久,况且,我正想提醒她快些离去!”
姜屿仍旧拉着我的袖子不放,“我……”
“我想见她最后一面,把‘司南’的另一半交给她。”
他脸上突如其来的落寞让我倏地心软,也罢,这是最后的机会了,我得成全姜屿。
门口的马车静静等着,没见到岳海棠的身影,对着车里唤了几声,依旧无人应答。
我感觉有些蹊跷,给姜屿递过一个眼神,让他原地等着,我先上去探探虚实再说。
事出反常必有妖,果然,我刚钻进马车,就被一阵迷烟包围,周身绵软不听使唤。
已无半分回旋余地的我,在朦胧中听见姜屿喊着我的名字,听见他上了马车,听见他腿软匍匐倒地的声音。
……
再醒来时,确定我俩还活着,手脚被捆着丢在一片荒野草地上。
四周看不见灯火,风吹过来全是空旷山谷的味道,我们应该已经出了明城。
胸口冰凉的触感突然迸发,在衣襟里透着幽幽绿光,未知的危险正在迅速逼近,我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那个身影出现,我虽从未见过,但心中有个无比确定的答案。
他正是我们一直在找的:徐离孤宿。
倏然周围闪现一圈荧荧之火,照亮这一片草地,野风吹过,焰苗丝毫不见晃动。
眼前此人一副寻常道人打扮,面颊消瘦五官清淡,普普通通的年轻男子模样,但袍袖下露出的双手却枯槁青灰,好似出土的千年干尸。
“徐离孤宿,是你抓的我们?”
不知为何,我知道是他之后心中却反而冷静了几分。
“这么快就认出我了,不错!
听说你们一直在找我,现在如愿了,也算死得明明白白。”
其实,从睁开眼的那一刻起,我就有预感,此事与徐离孤宿脱不了干系。
不过,我还在思索另外一件事,他既然会在此地,那么一定无暇顾及岳海棠和安明尘的私奔。
血玉瓶已经发出警光,想必用不了多久,墨真定能找到这里。
天亮之前,岳海棠早已出城没了踪影,我看他没了“鲜虞”后人的助力,还怎么去祸害他人!
“徐离孤宿,今天是谁的死期还不一定呢?”
话音刚落,就听见一阵狂傲的大笑。
“哈哈哈,没想到你这小丫头嘴还挺硬!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徐离道人为何要抓你们吗?”
?
所以,他究竟是为何?
姜屿已经忍了很久了,终于对他咆哮着:“丧心病狂,丧尽天良,你也配做‘道人’?
岳海棠她与你无冤无仇,又没做什么坏事,你为何要害她?”
徐离孤宿嘴角笑意未散,从鼻孔中冷嗤了两声。
“此言差矣,‘鲜虞’后人哪是随随便便就能寻到的,那可是安明尘非求着我要和我做交易,贫道岂能袖手旁观弃他人于不顾呢?”
“什么,安明尘知道岳海棠是‘鲜虞’后人?”
我和姜屿同时瞪大了眼睛……
如果安明尘早已计划好了要拿岳海棠和徐离孤宿做交易,那么他今夜答应带岳海棠私奔,根本就是骗她的!
这一刻,我心如坠冰窟,命运兜兜转转依旧逃不脱悲剧的结局。
“徐离孤宿,你们把岳海棠骗去了哪里?你们到底要对她做什么?”
四周的荧火忽地更亮了起来,照见徐离孤宿脖颈和手背的条条沟壑。他露出贪婪的眼神,阴鸷地盯着我们。
“你们还是先想想自己吧,看看四周,我为你们挑选的葬身之所可还满意?
这可是在冥界的龙脉上,死在这里,不可惜,不可惜哈哈哈哈哈!”
“真是天助我也,不仅送来一个岳海棠,还搭上了你们两个难得的有缘人,看来,我的红玄业火很快就要炼成了,啊哈哈哈!”
说完,一道赤目的火球朝我们疾驰而来,“砰”地砸向地面,脚面前瞬间出现偌大的一个壕坑。
“你俩就先在此候着,等贫道处理完岳海棠的后事,再送你们三人一起去极乐之地。”
他这是要活埋了我俩?
接着一阵狂风将身边吹得飞沙走石,我们几乎抵抗不了多久就会被埋进这个壕坑里。
姜屿要比我的力气大些,挣扎之中我看见他脚上的绳索有些松动。
便背身过去,用反捆的双手摸索着帮他的脚从锁套中挣脱。
“快跑,去找墨真,去找白玩!”
姜屿二话不说撒腿就开始狂奔,徐离孤宿发现他逃跑的身影,用道术在手中蓄力后使出另一道赤焰向姜屿身后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