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头看，一队穿着黑色长袍，戴四方帽的小兵跑了进来。
“大人，这些是京都的仵作。小的已经吩咐过了，稍后他们会将结果呈报给大人。”李贤华谄媚的上前介绍。
“那就辛苦李大人了。”
等待时，顾君闻终于从只言片语中了解了个大概。
秋娘年轻时是飞袖楼头牌，三年前租下了这堆烟院，干起她的老本行。
这里幽静雅致，倒也吸引不少纨绔子弟，生意还过得去。
几日前，秋娘花钱请了工匠，想推掉后院西北角的旧房，扩大院落。
今晨秋娘照常去监工，结果眼见工匠挖出一堆白骨。
也不知道是哪个工匠说漏了嘴，等到秋娘反应过来，半条街的人都知道了。
这才会有这么多人人挤在堆烟院中看热闹。
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有些人的全部娱乐生活。
天色不知不觉中渐转阴沉，迟迟没有结果，又怕又想看热闹的百姓也三三两两回家。
“顾大人。”又过了许久，才有一老仵作上前对顾君闻一作揖。
无聊地听了半天家长里短的顾君闻打了个哈欠：“有结果了？”
老仵作用衣角仔细擦擦手上的玉佩，递了过来：“是。不过依老朽之见，这案子我们查不了。”
“什么意思？”顾君闻接过玉佩，通体洁白，没有瑕疵。
好玉。
“大人，这玉佩是京都杜家的族徽，非嫡系不可佩戴。现任家主杜宸佑、前副宰相杜庆杰…总之再查下去，要牵扯旧案。”老仵作战战兢兢，似乎回想起往事。
顾君闻再问，他无论如何也不肯说了，只推说自己无能为力。
“公子，天色晚了，再不回去南王府怕是要关门了。”沈安安对这些不感兴趣，在一旁小声提醒，她快无聊死了。
“也好。”顾君闻一撩衣袍，既然查不下去，也该走了。
“宿主，宿主！”任凭系统101在虚空中急得跳脚也不回头。
而那块杜氏族徽，被仵作随手放入收敛的尸首中，当做证物送回京兆尹府。
“诸位慢走。”顾君闻他们前脚刚出门，陈优之后脚就跟着离开了，甚至没来得及和秋娘告别。
小半个时辰后，城南杜家大宅的门被人敲响。
陈优之对门房简单说了几句，就被看门小厮引入家主书房。
此时的杜家家主杜宸佑，刚刚洗漱完毕，在正书房晚读。
自父亲病逝后，杜宸佑就在朝中领了份闲职，只专注族中子弟教育，闲暇时读书自娱。
“你又来做什么？”杜宸佑看着陈优之，对着这位父亲昔日的得意门生气很是反感。
“杜兄，这次我真有急事。令弟的族徽找到了。”
陈优之急切地开口，浑身的肉随着他的喘息上下抖动。
杜晨佑抛下手中的书，脸色涨的通红：“你是说，终于有了宸希的下落。”
“是。六年前，令弟在烟柳馆失踪，老师被气的一病不起，不久就驾鹤西去。您苦寻多年，终于还是等到了。”
陈优之也有泪水从眼眶中挤出，不知是哭杜家还是哭他自己。
若不是老师猝然离世，他何至于辗转六年至今仍是芝麻大的一阶小官。
一时间，两个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求善院内，刚看完隐藏剧情的顾君闻也同情地咂咂嘴：“可是统统，我们为什么查不了？”
系统101继续解释道：“当年案发后，明德帝亲口向杜副宰相承诺，皇族一定会为他主持公道。若想重审此案，定要有皇族参与。”
帝王之诺，诺必千金。一诺既出，无人可阻。
至于京都几位皇子？顾君闻在脑海中过了一遍，没有任何头绪。
估计知道了消息的明德帝更头疼吧。
第16章 同审案
此时的太极殿灯火通明，如顾君闻才想的那样，明德帝此时头疼不已。
“蔡全福，你说朕该怎么办呢？这一个躲得息挺快。”明德帝抛下皇后和大皇子刚递进来的奏折。
“三位皇儿都不愿接手，这个头疼那个脑热。朕知道，杜家没落了，他们自然瞧也瞧不上眼。”明德帝叹了口气。
远在塞外考察的六皇子更不在考虑范围内。
“罢了，传旨吧。”
“是，陛下。”蔡公公恭敬地捧起圣旨。
第二日一大早，宫门刚放开，蔡公公就拿着圣旨赶到南王府，堵住了叶南一。
“南王殿下，陛下有旨，请您和顾少将军一起调查堆烟院枯骨案和当年的烟柳馆案。您的禁足也解除了。”蔡公公陪笑着，又施礼又鞠躬。
终于，在蔡公公表情管理失控前，叶南一接下奏折谢恩：“臣弟领旨。”
“王爷，此案仍为顾少将军负责，您只需出面就可。”
“多谢公公。”叶南一懒洋洋地行礼，又要躺回房中。
“王爷。”林霖这时兴冲冲的跑过来，他看着叶南一眼睛发亮，“王爷，这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可以一探顾君闻那小子的究竟。”
“林霖，你去趟秦府看看，想来皇兄多疑，一定也会拉上秦衍舟。”叶南一思索片刻，又转身去了书房。
“再把六年前的案卷全拿给我。”
“是。”
一大早同样不高兴的，还有同样被蔡公公一纸诏书催促出门的顾君闻。
她一路走着，一路嘟囔。
不是，这些古代人都不知道睡懒觉的吗？京都是没人了吗？
这都周末了，咸鱼想躺平，咸鱼想赖床不起，咸鱼想被窝。
求放过。
“宿主，加油，宿主，加油。”系统101在顾君闻脑海中不断加油打气，“没事宿主，想想你的读心术，审案会容易一点。而且你就不好奇当年的烟柳馆案吗？”
“不好奇。”顾君闻一句话让系统101成功闭麦。
得了，还是原来的配方，自家宿主一点也没变，统生艰难啊！系统101忧伤的抬头45度仰望天空。
“宿主，你看那云朵像不像剧情。”
和系统101说话斗嘴间，顾君闻来到京兆尹府。
“顾大人，您来的真早。”李贤华一见顾君闻，就热情地迎了上来。
看见顾君闻疑惑的神情，李贤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顾大人，和总管已经为您和南王安排了京兆尹府中最好的厢房，供您二位办公。”
再想到和骁对自己的客气，李贤华更是挺直了腰杆。
果然，跟了顾少将军，前途一片光明。
“统统，商量个事可好？”顾君闻暗自戳戳系统101，第一次开口相求。
“什么事？”经常被顾君闻气的半死的系统101立刻拿出架势，无比神气。
它早就等着要挟宿主，称王称霸的那一天。
只可惜，顾君闻虽打得一手烂牌，不精于算计，但恰恰最擅长用直接的战术转移问题。
“帮我跳过这段剧情呗。反正对男主无意义，得过且过，好不好？”
能偷懒就偷懒，能不管就不管，这也是顾君闻的人生信条。
要不是系统消化不了速效救心丸，系统101非要给自己来一大瓶不可。
见过奇葩的宿主，没见过如此奇葩的宿主。长得美也想的美啊。
先不说剧情只能推动无法跳跃，再者谁说和男主没关系的。
一秒钟老太婆上身的系统101又开始苦口婆心，努力平复自己电流乱窜的身体：
“宿主啊，这案子可与叶南一有很大关系。且不说京都杜家桃李满天下，就是这案子背后的…就是对男主很大的助力。”
什么鬼？顾君闻听到一段杂音。
“抱歉宿主，系统守则第十五条，系统不得提前向宿主透露剧情。”
自动提示音一板一眼传来。
“知道了，知道了。”顾君闻只好坐在桌边，继续翻越所有有关案件。
既来之，则安之。
说实话，看到这些枉死之人，顾君闻做不到真正的无动于衷。
“这不是顾少将军吗？想不到今日也还能见到。”
秦衍舟跟在叶南一身后走进来。
看着叶南一黑如锅底的脸色，两人明显之前一路上已经吵过好几次了，谁也不理谁。
“关于堆烟院案，你都了解多少？”叶南一已经被烦地没有脾气，一上来就直入主题。
风吹动桌上的案卷，尴尬的气氛里仿佛呼吸都是错。
忽然有种被老师提问却一无所知的尴尬，顾君闻被骨子里的惧意压得不能喘息。
还是秦衍舟看气氛不对，主动接过话题。
“我昨日就查过资料，堆烟院是在三年前被秋娘买走的，而仵作验明那些尸骨大约在五六年前就已经埋了。”秦衍舟用手指指放在桌上的杜氏族徽玉佩。
叶南一总算放过顾君闻：“六年前烟柳馆案发，这谁不知道？”
“统统，你看看他们配合的多好。”顾君闻暗中啧啧称叹，“我觉得我就安安静静当咸鱼花瓶吉祥物就好。”
“是啊，早知道当初绑定秦衍舟就好了。”系统101在一旁咂咂嘴，它看开了。
“要不你试试，我们都落得清闲。”顾君闻乐笑了，嘴角咧得很大。
“不不不，那还是…”
“顾君闻，你一个人在那里傻乐什么？有思路了？”叶南一随手扔出一支笔。用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紧紧盯着顾君闻。
顾君闻下意识闪身接住笔，下意识挡住溅起的笔水：“别别别，王爷，我这就想。这什么破抹布？”
只是顾君闻没注意到，她用来擦衣服的，是叶南一的袖子。
秦衍舟简直要笑出声，为了避免京兆尹重修，他必须岔开话题。
“顾少将军，我一直听人说你审案能力一绝，这问询的事你是躲不过去的。来分享下经验呗。”
“好说好说。”为了避开叶南一能杀死人的目光，顾君闻蹭的一声躲在秦衍舟身后，满口答应。
三人难得暂时和解，在叶南一面前她还是小心为好。
“聪明人，知道六年前的案子不简单就像避开。不过此案他是主审，不如我再借机敲诈一笔？看着他不是缺钱的主。”
不用看，一听这财迷的声音跳脱的思维，就知道是秦衍舟。
这一本正经的面孔和活跃的内心，让顾君闻简直不敢看秦衍舟的脸。
她怕自己当场笑出来。
也不知道秦老爷子听到他儿子的心声会作何感想？
第17章 连锁反应
顾君闻三人正在屋里明嘲暗讽、正斗着嘴，李贤华突然推开门闯进来。
他人还没进屋，声音已经先到了：
“不好了，不好了，三位爷…”
但见到眼前情景，他剩下的话就如同被按了暂停键似的，一下子哽在嗓子眼。
“怎么了？”秦衍舟看着没有反应的两个人，只好开口问道。
李贤华感受着屋里的气场，咽了口唾沫：“是堆烟院，堆烟院里又发现了一具男性尸骨。
并且仵作们新得出结论，头一天挖出的六具全为女尸。”
瞬间，屋里安静了下来。
这案子越来越复杂了，一家隐藏的妓院，越来越多的尸骨，就埋在着天子脚下。
看来必须在事情继续发酵前取得突破，否则他们也要跟着遭殃。
毕竟明德帝，是个极要面子的人。顾君闻就是最好的例子。
气氛不断凝固，李贤华悄悄退出去并关上门。
叶南一在翻越旧案卷宗，秦衍舟在来回踱步细思，而顾君闻在…
在磕cp。
“统统，你看这两个人配合的多么默契，他们中间简直插不进第三个人。”
顾君闻站在窗边，偷偷打量着屋里忙碌的二人。
系统101已经躺平，除了间接性踌躇满志，现在它也和顾君闻一样，做一条持续性混吃等死的咸鱼：
“宿主，你这么一说确实有点。”
“就叫南舟cp如何？到时候吃瓜算你一个。”
“说话算话。”
如果有一盘瓜子，顾君闻和系统估计能凑一起开茶话了。
“这就是摸鱼的快乐啊。”顾君闻闭着眼，好像是在阳光海滩边度假般悠闲，嘴角不自觉露出笑容。
“顾少将军？顾少将军。”一道响亮但略显油腻的男声响起。
终于，在那道声音的主人的坚持不懈下，把顾君闻从幻想中唤醒。
顾君闻睁开眼，目光就撞进一堵肉墙。
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健壮的男人站在她的面前。
眼前的人身材高大，层层肥肉堆积的身体，让他整个人臃肿的像吹满气的气球，连走两步都要喘一下。
明明正是京都最寒冷的季节，他却只穿着定制的加大版短袖常服，身上隐隐留着书生气息。
“哦，原来是陈优之，陈大人。”
顾君闻认出来眼前这个胖子，正是昨日在堆烟院碰见的秋娘的老相好—陈优之。
“顾少将军好记性，在下就是陈优之。不过在下只是京都中一个一阶小官，在三位面前不敢称大人。”
陈优之笑了，浑身肥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颤一颤的。
“说重点！”叶南一不耐烦地开口，说完还不忘顺势瞪顾君闻一眼。
“是是是！”陈优之被吓得一个哆嗦，下意识摸摸头上不存在的汗。
“顾少将军，下官这次是代表烟柳馆案杜家苦主来的，杜家前任家主就是我的老师。家师他…”
陈优之激动地一把抓住顾君闻，瞬间他的心声被顾君闻知道的一清二楚。
“这可是要搅动京都风云的顾少将军啊。要是可以和他攀上联系，他的大计完成之时，我肯定也能捞不少好处吧。”
顾君闻听得嘴角直抽抽。
京都官分九阶，一阶为末，九阶为顶。像陈优之这种为微末的一阶小官，京都一抓一大把。
不是看不起陈优之官阶低微，顾君闻也知道京都人均八百个心眼。
可是诸位大人，你们算计你们的，总是带上她这个咸鱼做什么？
她只想站在京都城墙上大声宣布：她顾君闻没有任何确信目的。
但是，她也知道，这样做不过是自取其辱，没人信的。
不过不管怎么想，顾君闻还是被迫开启营业模式。
她打断陈优之的话：“陈大人你放心，这些我们都已经清楚，我们一定还杜家一个公道。”
“那就有劳三位大人了！”陈优之给三个人行大礼，再三感谢后退了出去。
“所以啊顾大人，”秦衍舟玩笑的声音传来，“苦主都来了，你别别我在那里做美梦了，来吧，翻翻卷宗，下午我们要出去找找别的线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