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心莲深吸一口气,转身去了厨房。快速给陆成煮了一碗清汤面后,她又拿起扫帚开始洒扫院子。
等陆成把面吃完,院子也打扫干净了。
陆心莲把碗筷洗干净,走到陆成面前,“你现在可以说了?”
陆成抬手摸了一把油亮亮的嘴,用手指甲剔着牙,道:“村里准备种棉花的事儿你知道吧?”
陆心莲脸色淡淡的点头,“嗯。”
她当然知道,她今儿就是跟负责为陆家村运棉花种子的胡管事一起回来的啊。
“你去跟里长说说,咱们家的地全都用来种棉花。”
为了不耽误村民种庄稼收粮食,陆祈安只让每家每户地质不好的土地拿来种棉花。
这样,村民既可以种庄稼收粮食,又可以种棉花卖钱,可谓一举两得。
可陆成却一心想要发财,根本就不想种庄稼。但他又不敢去找陆祈安说,因为他知道陆祈安肯定会驳斥他。
所以,他就想让陆心莲去找老里长说说。毕竟,陆心莲可是祁玉的左右手,由她去说,老里长一定会给她几分薄面。
陆成的如意算盘打得挺好,只是,他算漏了陆心莲的态度。
陆心莲看着他:“老里长不是说了吗,把土质不好的地腾出来种棉花,土质好的地得留着种庄稼。”
“土质不好的地种出来的棉花产量能高吗?产量不高,咋卖得起钱?”
陆成已经钻钱眼里了,“咱们得把所有土地都种上棉花,这样到了收获时节,才有机会大丰收,才能赚大钱。”
“那粮食呢?没有粮食吃该咋办?”
陆成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她,“把棉花卖掉,就可以买粮了啊。再说,不是还有你每月拿二两银子回来么。”
……陆心莲抿着唇,半晌后,才道:
“你想把所有地拿来种棉花,无非就是想着种棉花没有种庄稼那么累人。但你又知不知道?种棉花也是要细心维护的,不然再好的地,也种不好棉花。”
而,以她爹的惰性,把棉花种下地后,肯定不会细心照料。
到时候不赔就算好的了。
被说中了一半心思的陆成羞怒道:“让你去说你就去说,啰哩巴嗦一大堆做什么?老子种了这么多年的地,难道会没有你清楚?”
陆心莲取下围裙放在一边,“我不会去找里长爷爷说的,村口还有人在等我,我先走了。”
“你个胳膊肘往外拐的……”陆成又扬起手。
陆心莲却赶在他巴掌落下来之前道:“爹,你也不想以后再拿不到那二两银子了吧?”
于是乎,陆成的手再次僵在半空中。
……这死丫头,竟学会威胁她老子了!
不用说,一定是祁玉教的。
“您保重!”
陆心莲头也不回的走出院门,消失在陆成的视线里。
村口,穿成圆滚滚的小米撒丫子的围着那颗老槐树跑,芸娘担心她摔跤,不停的说着慢点慢点。
陆济和胡管事把棉花种子运到里长家里后,又一起返回到村口。
见陆心莲还没返回,胡管事付了牛车夫车钱让他先走,他与周贵留下来等人。
芸娘想了想,让陆济看着会儿小米。她则走到胡管事身边,询问起几家铺子的事来。
待胡管事事无巨细的一一跟她回禀后,她一脸温和的道:
“马上就到年关了,玉儿不在,我又帮不上忙,铺子里的事就劳烦胡管事了。”
胡管事马上躬身恭敬道:“都是小的份内之事。”
芸娘满意点头,“这次购买棉花种子多亏了胡管事,不知刚才那一牛车棉花种子花了多少银钱?”
她担心胡管事误会,问完又急忙解释道:“玉儿带信给我说,购买这批棉花种子的银钱她打算自己出,我便想着,她为村里花了多少银子,咱得让村里人知道不是?”
“是这个理儿。”胡管事恭敬点头,“夫人放心,小的已经把细账算给老里长听了。”
顿了顿,他道:“是我疏忽了,夫人这里也应该有个数才对……”
于是他便把买棉花种子花的钱,请车夫花的钱,以及为了买这么多棉花种子跟人应酬花的钱,都说给了芸娘听。
芸娘听得很认真。
陆心莲赶到村口的时候,胡管事已经坐在马车等着了。而玩累了的小米,则被芸娘抱在怀里。
她快步走过去,声音粗喘的道:“芸姨,麻烦你……”
“嘘~”芸娘抬手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把声音压得极低,“小米刚闭上眼睛。”
陆心莲点点头,伸出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小米,小声道:
“芸姨,陆济叔,我们走了。”
芸娘帮忙把小米露在外面的小手放到她胸前捂着,“快抱小米进马车里吧,外面冷,莫要着凉了。”
“嗯。”陆心莲抱小米进了马车。
目送马车走远后,芸娘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陆成把那件事告诉心莲没有。”
陆济走上前来,哼声道:“那么丢脸的事,他怎么可能会告诉他女儿。”
“这能怪得了谁?”芸娘说完又是一声长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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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今日,祁玉同前两日一样,先把茶音送回城西的教坊司后,再掉头回城南石榴街。
待看到茶音进了教坊司大门,祁玉才放下车帷,等着胡贤掉转车头。
“欸,你听说了吗?贾员外府里最近出怪事了。”
“就是那个娶了十几房姨娘的贾员外?”
“可不就是他,在咱城西,除了他还有谁敢叫贾员外?”
马车掉头间,祁玉听到了车外两个路人的对话。
她迅速撩开车幔,嘴角挂着浅浅笑意的看向车外两人,一脸好奇的问道:
“这位大哥,这贾员外府里出啥了怪事儿?”
第247章 坦白4
那路过的百姓没想到他的话能引起贵人的注意,立即兴奋且又神秘兮兮的道:
“听说前两日,贾员外府里的树木草植,在一瞬间全枯萎了。贾员外刚开始认为是有人故意搞的鬼,就让管家去查。
结果那管家查了两天也没查到有人为的痕迹,一向欺善怕恶的贾员外就开始慌了,今儿一大早就派人去城外那小道观里请了道长来贾府做法事,我刚才路过贾府大门的时候,就看见贾府管家正在送那几个道长。”
祁玉一脸恍然的哦了一声,拱手对那人道:“多谢大哥解惑。”
那人笑容憨厚的摆摆手,继续边走边和同伴说道:“我觉着,肯定是贾员外亏心事儿做得太多了,贾府里才会出这种怪事……”
“你的意思是,贾府那些树木草植瞬间枯萎,是邪祟作怪?”
“嘘,小点儿声……不然你以为贾员外为啥请道观里的道长到贾府做法事?”
“嘶!不会吧……”
“……”
两人的声音渐行渐远。
祁玉翘起嘴角笑了笑,放下车幔,示意胡贤继续赶车。
次日,城西贾府出了邪祟的消息就如冬天的寒风一样,刮到了西城每一个角落。
贾员外的女婿,西城兵马司副指挥使钱武得到消息后,立马来到老丈人家里了解情况。
听贾仁说完前因后果后,钱武压着怒气对岳父道:
“这事儿您怎么不先派人来告诉我一声?”
害他现在成了整个西城的笑柄。
贾仁眼神闪烁:“我想着不过是一件小事……”
钱武深吸一口气,“现在整个西城都在传您府上有邪祟,就连京兆府尹都知道了,还特特找了我前去问话。岳父还觉得这是件小事?”
“这……”贾仁也有些束手无策,“我也没想到,不过是请几个道士来府里做做法事,结果却被传成了这样。贤婿,你看现下该如何处理这事儿才好啊?”
绝不能再让这事儿继续传下去了,不然将来越传越离谱,到时候,引起官府的注意,那他府里的那些秘密就藏不住了。
现在知道问他了?钱武瞥他一眼,冷声说道:“先想办法把这谣言压下去。”
贾仁点头,然后心虚问道:“贤婿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钱武皱着眉头认真想了一会儿,道:“现下谣言满天飞,岳父再找人去辟谣肯定没人相信。
……不如就派几个府里的人出去散播,说那几位道长法力高深,已经把贾府的邪祟驱除干净。”
“……行。”贾仁点头应下。
钱武接过婢女手里的茶喝了一口,一双不大的眼睛从婢女曼妙的身姿移向坐对面的贾仁。
他这个岳父,还真是会享受。
“马上就是年关了,为了小婿年底的绩效,府里的树木草植瞬间枯萎的事儿,岳父还得抓紧让人去查,务必把那背后搞鬼的人给揪出来。”
这世间哪有什么鬼怪邪祟,都是人在背后搞鬼。
贾仁又连连点头应下。
腊月二十三,是皇城的小年,家家户户都挺忙碌,到清幽茶园吃茶的人都少了一半。
祁玉见此,干脆带着连炤到街上闲逛,感受着皇城与清河县不同的年味儿。
“好香呀。”嗅觉灵敏的连炤在街上闻到了各种各样的小吃的香味儿。
祁玉拉着他来到一个卖糍粑的摊位旁,扭头笑眯眯的问身旁的人,“连炤,要不要吃糍粑?”
连炤听出来是她想吃糍粑,于是翘着嘴角点头,“要。”
祁玉立即转过头对摊贩道:“来一斤糍粑。”
“好嘞。”摊贩手脚利索的把糍粑切成小块,滚上炒香并碾碎了的黄豆粉,然后拿出油纸装好,称重……
“您要的一斤糍粑,拿好。”
祁玉接过油纸包,付了银钱,带着连炤又继续往前逛。
待逛到一家酒楼门口,两人正好饿了,于是便抬脚进了酒楼。
祁玉带着连炤在一楼的大堂里找了一个挨着二楼楼梯的位置坐下,等着忙碌的伙计从隔壁桌点好菜过来。
也是就在这时,祁玉听到了她背后一桌客人的对话——
“……城外那个小道观的道士当真这么厉害?”
“嘿,我也是听我邻居说的。”
“你邻居干啥的?他咋知道这事儿?”
“我邻居的婶子的外甥在贾府做事,你说他咋知道的?”
“嘶,这么说这事儿是真的了?”
“嗯,十之八九。”
道士?贾府?祁玉一双杏眼闪了闪,转过身子,笑眯眯的看向她身后的一桌客人,“二位兄台刚才所说的贾府,可是城西贾员外府上?”
那两人对视一眼,点头道:“不错。”
祁玉一脸八卦的压低声音问道:“那贾府可是又出什么怪事了?”
“不是,”二人中的其中一人小声道:“是贾府里的人出来说,那几位道长已经把在贾府作怪的邪祟驱除了。”
祁玉闻言,挑了挑眉毛,“这么说,贾员外府里还真有邪祟在作怪呀?”
“可不是么。”那人点头,“幸好被那几位道长给驱除了,不然也太吓人了。”
然,另一人却道:“这事儿过于蹊跷,我还是不太相信这邪祟一说。”
祁玉赞许的看了他一眼,状似疑惑的道:
“老一辈人不都说,邪祟乃是人生前的怨气所化么?这贾府……哪儿来怨气呢?”
是啊,如果贾府真有邪祟,那这邪祟又是怎么来的呢?
祁玉见二人当真认真思考起这个问题来,便勾起嘴角转回了头。
与此同时,二楼的一间雅间里,陪母亲和妹妹出来采买的杜若麒,正一脸殷勤的为常年吃斋的母亲夹菜。
“阿娘,这家酒楼的素人豆腐可谓一绝,您尝尝。”
白莹莹笑容淡淡的应了一声好后,拿起筷子浅尝了一口儿子为她夹的菜——
“嗯,口感滑嫩,做得确实不错。”
这时,杜若兰又为她盛了一碗莲子羹,“阿娘,您再尝尝这莲子羹。”
“好好好。”面对女儿,白莹莹脸上的笑又深了几分。
“阿娘再尝尝这个炝炒大白菜。”杜若麒不甘示弱,又为她夹另一道素菜。
第248章 坦白5
白莹莹喝了两口莲子羹,就放下了勺子,“我已经吃好了。”
杜若兰跟着放下筷子,“我也吃好了。”
还没吃好的杜若麒……
“我也吃……”
白莹莹拿起筷子给儿子碗里夹了一块肉,“你且慢慢吃,不急。”
“嗯。”杜若麒回了母亲一个大大的笑后,埋头扒饭。
杜若兰把凳子挪到母亲旁边,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盈盈的撒娇道:
“阿娘,等二哥用好午膳,女儿还想去平阳布庄挑几匹锦缎带回去。”
看穿了女儿其实是不想太早回府的白莹莹,笑着点头,“好,依你。”
“阿娘最好了。”杜若兰欣喜道。
杜若麒见她如此高兴,没忍住的拆穿道:“我看你根本就不是想去平阳布庄,而是想再多在街上转两圈才是真的。”
猜到又怎样,反正阿娘已经答应她了。杜若兰冲二哥吐了吐舌头。
一刻钟后,杜若麒陪着母亲妹妹从二楼下来。
走到最后一个阶梯时,白莹莹忽然扭头,看向坐在楼梯左侧那张桌子旁的一个食客。
“阿娘?”杜若兰和杜若麒见她停住,皆是一脸疑惑。
白莹莹收回目光,冲一双儿女笑了笑,“走吧。”
待白莹莹带着一双儿女走出酒楼,一直低垂着脑袋的祁玉才缓缓抬起头来,看向门外。
她,应该没有认出她吧?
“姐姐,我吃好了。”连炤放下碗筷,掏出手帕擦嘴。
“嗯,那我们走吧。”祁玉把饭钱放在桌面上,带着连炤出了酒楼。
本打算吃完午饭带着连炤继续闲逛的祁玉,忽然就没了再逛下去的兴趣,她牵着连炤的手道:
“咱们回去吧?”
连炤敏锐的察觉出她情绪不对,遂乖巧点头,“好。”
于是,祁玉在大街上租了一辆马车,带着连炤直接回了石榴街燕尾巷。
回到家后,祁玉把自己关在了屋里,看着从空间里拿出来的父母的牌位,豆大的眼泪从眼眶里滑落,滴在牌位上。
“阿娘,我刚才看到姨母、若麒表哥和若兰表姐了,他们都没有认出我……”
当年,她家被抄得太突然,姨母尚来不及做点什么,阿爹就已经被判斩立决,阿娘也因受不了刺激,一头撞死在大理寺的牢房里。
后来,她听芸娘说,是姨母为爹娘收的尸,她们逃出皇城一路南下的盘缠也是姨母偷偷拿给芸娘的,虽然后来在逃亡的路上盘缠被人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