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她家小姐也是这样回答她的。
他就是……
“小……”茶音抖着双唇，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脸上的泪水更是像两条小溪流一样，止不住的往下流。
祁玉眼眶红红的点头，抬右手，轻柔地为她拭去流到下巴尖的的眼泪。
哑着声音道：“对不起，让你替我受苦。对不起，这么久才来找你。”
茶音边流泪边摇头，双手紧紧握住她的左手，“小……公子不用说对不起，一切都是茶音自愿意的。”
“清茶……”祁玉终于忍不住，抬手把茶音抱住，闭着眼无声的流泪。
“小姐……呜呜呜……”茶音紧紧回抱着祁玉，压抑的哭出了声。
屋外，小丫鬟忽然听到屋内有细细的啜泣声，不由担心的把耳朵贴到门上，唤道：
“姑娘？姑娘你没事吧？”
屋里的两人这才松开彼此，茶音拿手绢擦了擦眼泪，稳了稳情绪后，才对屋外的小丫鬟道：
“我没事。”
随后，她拉着祁玉的手绕过屏风，来到了她休息的里间。
看着祁玉，激动的问道：“小姐，这些年你跟芸娘去了哪里？你们过得好不好？你来这儿……会不会有危险？”
祁玉简单的跟她说了她们这些年的境遇后，便询问道：
“你呢？你当年……是如何被抓到的？”
茶音拉着她到床榻坐下，开始说起当年的事——
“那日，我换了小姐的衣裳冲出去，正好碰到偷跑出来找你的钟少爷……”
十年前——
清茶穿着祁玉的衣裳，头上插着祁玉的簪花，故意往贴了通缉告示的方向跑去。
在跑到半途时，十来岁的钟玉楼忽然从侧边冲出来，拉着她就往巷子里跑。
待跑到了巷子里，钟玉楼才发现拉的人不是祁玉，于是急切问道：
“清茶？怎么是你？小阿玉呢？”
清茶抿着嘴唇不吭声，因为她不敢确定钟玉楼是不是可以信任。
钟玉楼见她不说话，更焦急了，“你说话呀？小阿玉呢？”
“小姐她……生病了。”清茶低着头，低声回道。
“生病了？她在哪儿？快带我去找她。”钟玉楼拉着清茶就走。
清茶挣脱开他的手，一脸恳求的道，“钟少爷，小姐生病了，我们不敢找城里的大夫，你能帮帮我们吗？”
钟玉楼愣了一下，点头，“要我怎么帮？”
片刻之后，清茶重新走在大街上。就在一队巡逻的衙差经过这条街时，钟玉楼从巷子里跑出来，大喊道：
“如玉，快跑！”
清茶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撒腿就跑。
衙差们见此，立即冲上去把人围住……
“那几个衙差把我抓回去后，第二日就把我送进了教坊司。”
祁玉没想到当年钟玉楼还插了一手，她握住茶音的手问道：
“你进教坊司后，祁府其他的丫鬟婆子，她们没有拆穿你？”
第242章 进展3
“你进教坊司后，府里其他的丫鬟婆子没有拆穿你？”
茶音摇头，“教坊司只留年轻貌美的女子，我被送去教坊司时，除去大夫人身边的柳叶、柳红，以及夫人身边的芍药，其他上了年岁的女子都被教坊司老鸨发卖给了牙行。”
柳叶柳红是大伯娘从乞丐堆里捡回来的，祁家对她们有恩，自然不会站出来拆穿清茶。至于芍药，那是娘亲的另一个陪嫁丫鬟，就更不可能拆穿清茶的身份了。
想到这三人，祁玉看着茶音，“她们三人如今可还在教坊司里？”
“三位姐姐都不在教坊司了。”茶音低着头，“柳叶姐在进教坊司的第二年得病没了，柳红姐第四年被一个外地商人赎身带走了，芍药姐……去年也没了。”
祁玉听完一怔，难过问道：“芍药怎么会没了？”
茶音眼里滚下一滴热泪，嗡着声音回道：“城西有个贾员外，喜欢听曲儿。去年贾员外在府里设宴，叫了教坊司善乐器的人去贾府献艺。
那日，我因身体不适，不能前去，妈妈便让芍药姐代我去了，可谁曾想……”
茶音的声音越来越哽咽，“芍药姐竟是被人抬着回来的，她的下-身……全是血，当天晚上就没了。呜呜呜……”
祁玉听得双目赤红，城西贾员外是吧，她记住了！
“我该早一点回皇城的。”如果她早些回来，说不定就能救下芍药。
茶音擦着眼泪继续道：“芍药姐临走前还在担心我，让我千万别去贾府。”
祁玉平复了一下情绪，对茶音承诺道：“我会找个合适的机会替你赎身。”
茶音听了，却是问道：“小姐此番回到皇城，可是为了替老爷申冤？”
祁玉点头，“我回来，就是为了查当年真相。”
茶音就冷静道：“那小姐不必急着赎我出去，我留在教坊司里，必要时可以帮小姐打探消息。”
祁玉却拒绝道：“打探消息的事我会另想办法，我不能再把你留在这里，这里太不安全了。”
虽说茶音现在是卖艺不卖身，但她多留在教坊司一天就多一分危险。
她不能这么自私！
茶音握住她的手，“小姐你相信我，我可以自保的，你看这些年我不是好好的么？”
“那是因为你之前年纪尚小，又有芍药护着，可现在……”
现在教坊司里再没人能护她，她再待下去，说不定哪天就会被逼着去服侍那些达官贵人。
可茶音心意已决，“小姐放心，我会很小心的。”
见祁玉还要说什么，茶音就道：“清茶也想为老爷夫人做点事。”
祁玉便沉默下来。
这时，茶音忽然想到什么，“小姐，你回来的事要告诉钟少爷吗？”
她咬了咬嘴唇，说道：“这两年，钟少爷一直都在寻找你。”
“暂时不告诉他。”祁玉摇头。
多一个人知道她回来，她就多一分危险。最关键的是，她一直都对她爹当年的同僚钟云舟心存怀疑。
当年钟云舟和她爹一同参加科考，一同被任命为工部侍郎，两人都觉得是缘份。所以，在买宅院时，两人便一同选了燕尾巷，成为了一墙之隔的邻居。
两府的小孩也是从小就一起玩耍，两小无猜，青梅竹马。
当年，她爹被指贪墨，身为他爹同僚兼好友的钟云舟，没有帮她爹说过一句话，求过一次情。
“我知道了。”茶音点点头，看着祁玉欲言又止。
祁玉见此，问道：“你想要说什么？”
茶音迟疑道：“小姐，你与威远侯府的小侯爷……”是怎么回事啊？
“他是我朋友。”祁玉想了想，如此说道。
茶音点点头，小姐能结交到有权势的人做朋友是好事。
祁玉在教坊司待了近一炷香才离开。
没想到刚从教坊司出来就碰到骑马路过的端木姚。
“阿玉？”端木姚勒紧缰绳，一双桃花眸瞪得大大的看着从教坊司里面走出来的祁玉。
“你……你怎么会从里面出来？”
祁玉坦然一笑，“我置办年货路过此处，就进去看看茶音姑娘，请她再去茶园弹两天曲儿。”
端木姚哦了一声，笑眯眯的伸出一只手道：“快晌午了，我送你回去。”
“……那就多谢了。”本是打算慢慢走回去的祁玉想了想，没有拒绝，搭着她的手翻身坐上了马背。
端木姚见她上马如此熟练，不由惊讶问道：“阿玉会骑马？”
祁玉微笑道：“我在家经常骑毛驴去赶集，想来，骑毛驴应是跟骑马差不多的吧？”
“哦对，是差不多。”
端木姚笑着打马慢走，是她着相了，以为阿玉是从乡野来的，就不会骑术。却忘了乡野也有毛驴、骡子、黄牛等可以骑。
“阿玉搂着我的腰，小心掉下去。”
祁玉手刚伸出去就又缩了回来，她现在是男装，不可以在大街上搂抱端木姚的腰。
“没事，我手扶着旁边的马鞍呢。”
端木姚勾唇一笑，“那你扶好了，我要加速了。”
说罢，她便一甩马鞭，加快了马速。
祁玉双手紧紧捏住两边的马鞍，稳住自己的身体。
红鬃马在街上踏蹄而过，引起了许多人的注目。
一家酒楼的二楼上，一个朱衣男子看着楼下街上，惊讶道：
“咦，那不是曾经追着林兄跑的威远侯府大小姐吗？嘶，她背后那个男子是谁？”
坐他对面的林显之闻言，起身看向楼下，却只看到端木姚和那男子的背影。
林显之一脸阴沉的盯着那男子的背影，就好似要把人背影给盯个洞来一样。
而他的同伴，却还在一旁不懂看人脸色的调侃道：“林兄啊，端木小姐这是移情别恋了吗？”
林显之敛下眼里的阴沉，道：“朱兄慎言，端木小姐只是性格爽朗，喜欢广结好友，并不是一个擅长儿女情长之人。”
这是在暗讽他脑子里只会儿女情长吗？
朱公子原本上扬的嘴角忽地拉平。
另一头，坐在端木姚马背上的祁玉看着两边有些陌生的街道，疑惑问道：
“阿姚，你是不是走错了？”
第243章 进展4
“阿姚，你是不是走错路了？”
她家不是走这条路啊，茶园也不是。
端木姚一脸狡黠，“放心吧没走错。”
半炷香后，祁玉看着眼前庄严肃穆的大门，嘴角抽动的问端木姚，“你不是说要送我回去吗？”
端木姚一脸得逞的笑，“我是说了送你回去，但我没说送你回谁的家呀。”
祁玉眼神幽怨都看着她，“你忽悠我！”
端木姚一点愧疚感都没有的抱住她的胳膊，“来都来了，你还想走不成？”
她确实想走，但显然不成啊！祁玉在心里一叹，“我都没有带礼物……”
“哎呀，要什么礼物，你又不是外人。走，我带你去见我阿娘。”
被端木姚拉着往威远侯府大门里走的祁玉……她什么时候变成威远侯府“内人”的？
端木姚带着祁玉去东院见了杨桂华，正在院子里练剑的杨桂华见到祁玉果然很高兴，当即就一桶吩咐下去，让厨房备最好的饭菜。
然后又拉着祁玉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猛然想起自己的儿子——
“阿姚，阿晔呢？他知道阿玉来咱们府上了吗？”
嘴里咀嚼着一块糕点的端木姚摇头，“唔不知道啊。”
杨桂华便扭头吩咐身边的人，“去北院看看少爷在不在，在就把他叫过来，家里来了客人也不知道出来见个礼。”
“是。”侍女领命而去。
看着侍女离去的背影，祁玉眨巴眨巴眼，让端木晔来给她见礼？嘿嘿……
北院书房，端木晔正在跟顾青玄讨论十年前的案子。
“……我问过我阿爹，当年是右相一派大力主张在宜城修缮行宫。”
大雾朝有左右两个丞相，左相为杜松，右相为伊海安。
顾青玄挑起一边眉毛，嘲讽道：“右相可是静王的老丈人，啧，怎么哪儿都有静王的影子？”
端木晔桃花眸泛冷，“那个账本里，记录的收受贿赂的官员，几乎都是右相门生。
还有，当年审理祁衡那件案子的大理寺卿姚世昌，好像也是右相的侄女婿。”
顾青玄摩挲着下颌，“这么看来，早在十年前，静王就已经有异心了。”
端木晔叹了一口气，“可惜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这一切都与他有关。”
没有足够的证据陛下是不会相信他们的。
顾青玄一只手搭在椅背上，“那接下来，咱们该怎么做？”
端木晔手指敲着桌面，思忖道：“先把这件事告诉我祖父和阿爹，让他们在朝堂上混淆静王与右相的视听。”
顾青玄赞同点头，“有他们做掩护，咱们做事就会方便许多。”
“嗯。”
端木晔刚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听延平在门外道：
“少爷，夫人身边的夏荷求见。”
“让她进来。”端木晔放下茶盏。
须臾，夏荷走进书房，屈膝给屋里的两位少爷行礼，“少爷，顾少爷。”
端木晔抬桃花眸看她，“阿娘有何事？”
夏荷垂首回道：“大小姐带回来一位贵客，夫人让奴婢请少爷过去一趟。”
端木晔轻蹙起眉头，“知道了。”
“阿姚带回来什么贵客？男的女的？”顾青玄一听客人是端木姚带回来的，立马追问道。
夏荷恭敬回道：“是位俊俏的小公子，夫人很是喜欢他。”
男的？顾青玄倐地站起，咬着后槽牙道：“阿晔，我随你一起去瞧瞧是哪位贵客！”
东院的正厅里，三个女人正开心的聊着天，就听门外传来仆从恭敬的声音——
“少爷，顾少爷。”
杨桂华抬头看了门外一眼，便笑着对祁玉道：“阿晔和阿玄来了，对了，阿玄你认得吧？就是上次陪着我和阿姚一起去茶园见你那个俊俏小伙。”
祁玉微笑点头，“认得。”
说话间，一身月牙白锦袍的端木晔和一身绛紫锦衣的顾青玄已经并肩走了进来。
待看清端木姚带回来的贵客是谁后，端木晔一双潋滟的桃花眸里闪着巨大的惊喜。
而顾青玄，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向杨桂华见了礼，而后，端木晔转头笑看着祁玉，“原来夏荷口中的贵客是你啊！”
祁玉一脸干笑，“呵呵……”她也是被忽悠来的。
端木晔眉头一挑，小祁玉这表情……似乎有内情啊！
威远侯与父亲每日晌午都会从军营里回来用饭，今天也不例外。
二人刚回到侯府，老管家坤叔就小跑过来与他们说，家里来了位特殊的客人。
威远侯剑眉一抬，“特殊的客人？”
坤叔笑呵呵的点头，“是啊，是啊！”
双手负后的老威远侯端木骁，笑睨着坤叔，道：“你就别卖关子了，直接说是谁吧。”
坤叔笑呵呵的应了一声是后，说道：“这位特殊客人，是大小姐一个时辰前带回来的一位俊俏小公子。”
“什么？！”威远侯虎目一瞪，“阿姚竟带回来一个臭小子？”
端木骁也是满脸诧异，“姚丫头带回来的是谁家小子？”
坤叔脸上因笑而堆起来的褶子就没有消失过，“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哼，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家的臭小子敢进我威远侯府的大门！”威远侯气哼哼的抢在他老爹前头走向正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