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兄弟俩一个眼眶红红要哭不哭,一个瞪大眼睛,怒气冲冲。祁玉心虚的摸了摸鼻梁,算了,她不欺负小孩儿。
伸手探进袖袋,摸出两个铜板递给两兄弟。
“呐,姐姐跟你们买这些爆竹,行不行?”
二洪红着眼睛摇头,他只要爆竹。
大洪看着她手心里的两个铜板,气鼓鼓地开口,“再加两个铜板。”
哟呵,小子还会讨价还价啊!
祁玉再拿出一个铜板来,“四个没有,就三个铜板。”
大洪想了想,还是伸手拿了三个铜板。
“哥,我不要铜板,我要爆竹!”二洪见哥哥拿了铜板,扯着他的衣袖开始哭闹。
大洪瞟了祁玉一眼,把弟弟拉去一旁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见二洪抹了抹眼泪不哭了。
最后,两兄弟手拉着手到旁边玩沙包去了。
祁玉把荷包里的爆竹全倒出来,分了一半给陆心莲后,两人便似小孩子一样,把点燃的爆竹扔到田里,老鼠洞里,狗窝里,甚至粪坑里……
玩得好不欢乐!
夜里,祁玉把爹娘的牌位拿出来祭拜之后,便坐在屋门口守夜。
芸娘拿着一个红封出来放到她手里,“这是我替老爷夫人给你的压岁红封。”
“谢谢娘。”祁玉把红封揣进怀里后,也从袖袋里拿出来一个红封,“娘,这也是我替我爹娘给你的。”
芸娘眼里瞬间起了雾气,她含笑接过,“谢谢小……玉儿。”
祁玉咧着嘴把她拉到身旁的凳子上坐下,“娘,我们一起守岁。”
“好。”
大年初一,芸娘和祁玉身上都装了些炒豆子和炒瓜子出门,如果在路上碰到小孩跟她们打招呼,便会抓出一小把来送给他们。
大雾朝的习俗是大年初一不串门,所以母女俩出去转了一圈,把炒豆子炒瓜子都散完后,就又回到了家里。
屋檐下,芸娘绣花,祁玉练字,一天很快过去了。
翌日,祁玉打算去圆顶山看一看,毕竟她那一千两百两还没到手呢。
芸娘得知她要去圆顶山,便用篮子装了一些年糕和瓜果让她带上。
祁玉看着满满一篮子的东西,心有些疼,这些东西可都是她们花银子买的。
芸娘却说,“陆济的房子白给我们住了这么久,于情于理我们都该知恩图报才是。”
行,她知恩图报!
祁玉挽着篮子,骑着毛驴去了圆顶山。
“神医,你不是说我家少爷昨日就能醒吗?怎么到现在都还没醒?”
陆济两手臂上缠的绷带少了一些,十根手指能自由活动了。此时,他正端着一碗汤药站在床前质问替端木晔取身上银针的陈老伯。
“我那日说的是,你家少爷最快昨日会醒。”
不是一定昨日会醒。
陈老伯有些不高兴他了,居然质疑他的医术!
陆济连忙垂首道歉,“还请神医见谅,陆济是个粗人,不会说话。”
陈老伯取下最后一根银针放入阿丁端着的盘子里,起身。
“你也是关心则乱。放心吧,不出意外,他今日定会醒来。”
陆济听了,心中一喜,“多谢神医。”
陈老伯睥了一眼他手里的汤药,“今日这汤药便等他醒来后自己喝吧,你先拿去炉子上温着。”
这汤药里有他配的各种珍贵药材,每次给端木晔灌药他都要心疼死,只因一碗汤药只能灌进他嘴里一半,剩下的都浪费了。
“是。”
陆济把汤药端出去温在炉子上后,便转身去了茅草屋后面的小树林解决三急。
陈老伯和阿丁去了中间的药房,清洗银针。
祁玉来到山腰的时候,茅草屋外面一个人都没有。
祁玉提着篮子走近,“小药童?陈老伯?”
“啊啊啊……”
原来在药房。
祁玉提着篮子来到中间的茅草屋,见里面只有陈老伯跟阿丁,便笑着道,“陈老伯,我娘让我给你们带了些年糕跟瓜果来。”
“你娘有心了,你先找个地方放下吧,我现在无空。”
祁玉走近一看,才发现陈老伯双手正浸泡在一盆褐色的水里。而一旁的阿丁正在往水里加各种药粉。
祁玉很是好奇,“陈老伯,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呀?”
“啊啊啊……”阿丁自告奋勇的解释,可惜祁玉听不懂。
陈老伯抬眸瞅了她一眼,“小丫头很感兴趣?”
祁玉忙不迭地点头,她主要是好奇。
“那你对……”
陈老伯话还没说完,就听隔壁屋咣当一声,似有什么东西被摔碎。
然后就听到陆济激动的声音传来——
“少爷,你终于醒了!”
祁玉眼睛一亮,她的一千两百两醒了。
左侧茅草屋内,端木晔被陆济小心翼翼地扶起,靠坐在床头。
“少爷你稍等,属下去给你拿药。”
端木晔却抓住他的手,有气无力的问道,“仇六,秦峰和任青呢?”
陆济垂下头,沉默了半晌才道,“他们三个为了掩护少爷离开,都没了。”
“都没了?”端木晔似是有些难以置信。
确实是难以置信,他不过是护送陈神医回清河县,怎么就会在返程途中遭到山匪伏击呢?
回想遇袭时,那些人步步紧逼的狠毒招式,端木晔眸光一凝。
那些山匪,真的只是山匪吗?
就在端木晔胡思乱想之际,两根手指搭上了他的脉搏。
他立马回神,顺着手指看向他的主人,“陈神医?”
“先别说话。”陈老伯捋着胡须,认真把脉。
第33章 刮骨
片刻之后,陈老伯收回手,对端木晔道,“身体还有些虚,还需静养一段时日。”
端木晔虚弱拱手,“多谢神医。救命之恩,晔无以为报。”
陈老伯捋着胡须摇头,“小少爷此番遭难,说来也是因老朽而起。若不是因为护送我师徒二人回清河县,你等也不会遇到这些山匪……老朽心中有愧呀!”
端木晔赶紧道:“神医是由小子请去皇城治病,事了之后自然也该由小子护送回来。至于在返回途中遇袭,不过是个意外,神医实不必因此感到愧疚。”
陈老伯见他如此明事理,不由暗自赞许,这小子不错。
随后,他扭头看向还立在旁边的陆济,“去把你温着的汤药拿来给你家少爷服下。”
“是。”
陆济转身出去,走到门口见祁玉也在,有些诧异。
“祁姑娘?”什么时候来的?
祁玉笑眯眯的开口,“陆济叔。”
急着去端药的陆济,点了点头,便越过她出了茅草屋。
床上的端木晔听到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这才注意到门外还站着一个模样俏丽的橙衣少女。
他剑眉微微一蹙,这少女……他好像在哪儿见过。
陈老伯见他目光落在门口,便笑着对他说道,“小少爷此番能够这么快醒来,多亏了这小丫头愿意拿出紫灵芝相救。”
紫灵芝?那可是可遇不可求的仙草!
端木晔再次看向祁玉,这个一身粗棉衣裳的乡野少女手里竟有紫灵芝?且还愿意拿出来救他?
此女子不光生得俏丽,心地也很纯善。
心中颇为感动的端木晔,朝门口拱手,“谢姑娘大恩。”
终于看到床上的人睁开双眼了,原来他的眼睛这般黑亮,就像那闪烁着幽深光泽的黑宝石。
祁玉没有进屋,只在门外虚虚回了一礼,笑道,“公子不必言谢,待公子病愈,莫要忘记还我灵芝钱就是。”
端木晔……他还以为她是无偿赠送。不过紫灵芝稀有,小姑娘能拿出来救他已是难得。
“……这是自然。”
祁玉轻轻挑了挑眉,还以为他会一脸疑惑,而她也需费一番口舌解释,没想到……果然是富家少爷,一千多两银子说给就给,爽快!
这次,祁玉脸上的笑多了几分真诚,“那小女子就不打扰公子了,”说完便扭头对陈老伯道,“陈老伯,那我就先回了。”
陈老伯点了点头,“骑驴下山的时候小心一些。”
“是。”祁玉转身离开。
陆济也在这时端着汤药进来,“少爷,喝药。”
端木晔接过药碗,仰头一口喝光汤药。随后又把药碗递给陆济。
陈老伯起身,“你几日未进食,想必已是饥肠辘辘。老朽这就去给你熬点药膳。”
端木晔确实饿得很,“有劳神医了。”
陈老伯摆摆手,转身离开屋子。
待陈老伯走远后,端木晔看向陆济,“我遇山匪的事,你可告知了侯府?”
陆济点头,“当日,少爷你身中剧毒,神医说你已命悬一线。属下六神无主,便飞鸽传书回了皇城……”
端木晔手指点击在被褥上,“我昏迷了几日?”
“五日。”
“皇城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还没有。”
手指点击被褥的速度越来越快,最后端木晔开口,“去跟神医借一副笔墨纸砚。”
“可是您现在的身体……”
“快去!”
“……是。”
等陆济借来纸笔,端木晔掀开被子想要下床,左腿却在这时感到一股钻心的疼。
陆济连忙过来把他扶回去靠着,“少爷你别乱动,属下把笔墨给你拿到床上来写。”
端木晔这时才想起,那日,他不光被淬了毒的刀剑划伤了手臂,还被一支毒箭射中了左小腿。
只是,毒不是已经解了吗?怎么还这么痛!
他看着痛得几乎麻木的左腿,问陆济,“我的左腿……是怎么回事?”
陆济低着头道,“属下背着少爷找到神医时,你左腿上的毒已经浸入骨髓。
为了彻底清除你左腿骨髓里的毒素,神医便趁……趁你昏迷之际,替你刮了骨。”
端木晔……所以他左腿上被白色布条缠住的那处,现在只剩骨头?
想到什么,端木晔放在被褥上的五指慢慢收紧,“这次刮骨,对我以后行走有没有影响?”
陆济支支吾吾,“神……神医说,由……由于左腿刮骨的面积比较大,所……所以……”
“所以什么?”
“所……所以以后步行时会……会有一点……”
“有一点什么?跛吗?”
陆济把头垂得低低的。
这便是他这几日忧心忡忡的原因。他家少爷那么骄傲,又如何能够接受自己的身体有了残缺呢,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端木晔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他面色戚戚,“这么说,我成一个跛子了……”
陆济抬起头,斗胆安慰,“少爷你别灰心,神医说过,只要能找到快速生肌的灵药,你的腿就有机会痊愈。”
“呵,快速生肌的灵药?”端木晔讽刺一笑,“这世间有吗?”
“既然神医能这么说,那必定就有。”陆济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少爷且安心,属下一定会想办法为你寻到此药。”
“你先出去,我想独自待会儿。”端木晔朝他挥了挥手,然后便侧身躺下。
陆济看了一眼桌上的笔墨,又回头对端木晔道,“那属下先出去了,少爷若是有什么需要叫一声属下就是,属下就在茅草屋外。”
端木晔点了点头,想到刚才祁玉对他说的话,又随口问道,“咱们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陆济抠着脑袋瓜子,“少爷,咱们身上一分银子都没有了。”
端木晔……令他悲伤的事又多了一件。
他掩耳盗铃般的闭上双眼,想要暂时逃避现实。谁知困意很快来袭,不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陆家村的一条大道上,想着一千两百两即将到手的祁玉,骑着毛驴边往前走,边心情不错的哼起了小曲儿。
她身下的毛驴很有共情能力,见小主人哼起了曲子,它也兴致高昂地扯起了驴嗓——
“欧噢~欧噢~欧欧噢~”
第34章 红头绳
耳朵被荼毒的祁玉赶忙扯了扯驴绳,“大驴,住嘴!”
“欧噢~欧噢~”
祁玉实在受不了了,弯腰一巴掌拍在驴脑袋上,“我让你住嘴!”
大驴:“欧~”哼,双标的人类!
“呀,这不是阿玉妹妹吗?你这是从哪儿回来呀?”
一道流里流气的声音突然从侧上方传来。
祁玉抬起头,就看到陆良和王英的儿子陆达,此时正趴在一颗大树上往下瞧。
这一看就是在掏鸟窝。
祁玉没搭理他,继续骑着毛驴往前走。
孰料陆达却快速下树追了上来。
“欸?阿玉妹妹?阿玉妹妹你等等……”
“阿玉妹妹怎么不理我?是不是因为我娘的原因?你放心,我娘是我娘,我是我。我一点都不嫌弃你和你娘是外来户,也不怪你们白占了我堂叔的房子那么多年。”
听完他这番话,祁玉差点就气笑了,她拉直手里的绳子让毛驴停下,扭头看向陆达,一脸嘲讽,“可我嫌弃你,嫌弃你们一家!”
“你!”陆达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祁玉面色冷然的继续道,“还有,我们借住的房子是陆济叔的,陆济叔都没说什么,要你来怪罪?”
陆达这下是真恼羞成怒了,“祁玉,你别给脸不要脸!”
祁玉似笑非笑的睥着他,“谁不要脸谁心里清楚。”
“你特么——”陆达气急,伸长右手想把祁玉从驴背上拽下来。
祁玉侧身躲开他伸来的爪子后,正打算反击,身下的毛驴却先她一步伸出驴蹄子,一脚把陆达踢趴下。
“欧噢——”踢死你!
看着趴地上一脸痛苦的陆达,祁玉咧着嘴拍了拍驴脑袋。
“干得不错!回去奖励你一捆秸秆。”
“欧噢~欧噢~”
一人一驴无视地上蜷缩的人,快快乐乐的回家去。
陆家村南边,陆心莲正在自己屋里翻箱倒柜的找什么东西。被吵醒的何春花一脸怒容地踢开她的门。
“乒乒乓乓的,拆家啊?”
陆心莲抿了抿唇,继续翻找,只是把手上的动作放轻了很多。
何春花叉腰站在门口,“死丫头,再弄出声音看我不收拾你。”
骂完就要回屋继续睡觉,却在这时,屋外响起了刘梅的声音。
“娘,我和哥来看你了。”
“哎哟,你们兄妹俩快进屋。”何春花立马兴高采烈地转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