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梅是年三十下午回去的,今天初二,又跟着她哥刘喜一块来了。
就听屋外,何春花的声音充满欢喜,“喜子梅子,你俩快进屋。”
随后又她扯着嗓门朝屋里喊道,“陆心莲,没听到来客人了吗,还不去厨房烧点开水。”
大多数农户家里买不起茶叶,家里要是来了客人,都是烧白开水招呼。
所以刘家两兄妹来了,何春花才会叫陆心莲去烧开水。
陆心莲低头走出屋子,去厨房烧水。
这时,出去溜达了一圈的陆成也回来了,见刘家两兄妹站在院里,手里还提着东西,立马热情上前,“喜子和梅子来了啊?快进屋坐。”
刘喜和刘梅一起叫了声陆叔,就跟着他一起进了屋。
堂屋里,陆成关心的询问刘喜,“成亲的日子可订下了?”
刘喜读过两年书,自觉比陆成这种大字都不识的人高出一等,也打心眼里瞧不起好吃懒做的陆成,只可惜他娘当初非要嫁给他。
听到陆成问起自己的亲事,他掩下眼底的不耐烦,冷淡开口,“已经订下了。”
陆成又问,“什么时候?”
“三月初八。”
“三月初八好,一听就是个好日子……”
烧好开水的陆心莲,提着水壶拿着几只碗来到堂屋。把碗一一摆放在桌上后,便提起水壶倒开水。
“开水倒好了,你们慢慢喝。”
倒好开水的陆心莲放下水壶就要离开,刘梅却一脸笑容的走了过来,“谢谢心莲妹妹。”
陆心莲正想回她一句不用,却发现她头上带的东西跟她丢失的那件一模一样。
她有些不敢相信地回头看向何春花,却被何春花狠狠地睖了一眼。
“干什么?这里没你的事了,还不走开。”
陆心莲眼眶发红,一根手指颤颤巍巍的抬起,指向刘梅头上的红头绳。
“那是我的红头绳!”
是她一次都没舍得带的红头绳!
何春花有一瞬的心虚,但随即,她便怒瞪着陆心莲,倒打一耙,“什么你的红头绳,那明明就是我买给梅子的红头绳。好你个死丫头,我家梅子的东西你也觊觎?”
“你,你……”陆心莲被她的话气得抖着双唇,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时,刘梅也开口道,“心莲妹妹,这确实是我娘买给我的。”
陆心莲狠狠地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使自己恢复正常。
随后,她看向何春花,“你自从有了身子以后,连陆家村都没出过。又是去哪儿买的这红头绳?”
“我……我让你爹帮我带回来的。”何春花目光闪烁地踢了旁边的陆成一脚,“你说,这红头绳是不是我让你带回来的?”
陆成回头看了何春花一眼,见她正瞪着自己,便转头对陆心莲不耐烦地道,“不就是一根红头绳吗,你若想要,下次爹再给你带一根回来。”
陆心莲眼眶里的泪水再也关不住了,像倒闸一样流了下来。
这就是她亲爹,她挂着眼泪冷笑: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会一眼就看出她头上的红头绳是我的?”
“因为我怕以后会和阿玉那根搞混,所以特意在它末端绣了一个标记。”
刘梅听了,脸上一僵,这红头绳其实是她从陆心莲房间里拿走的。
大年三十那天下午,她见陆心莲出去了,便偷偷进了她的房间,然后就发现她枕头底下有一根很漂亮的红头绳。
她拿着红头绳去找何春花,明里暗里的说她想要,何春花便让她把这根红头绳拿走了。
即便谎言被拆穿。何春花仍是厚脸皮的骂道,“是你的又怎么样?这些年你吃我的用我的,我还不能拿你一根红头绳了?”
坐在一侧的刘喜眼底一片厌烦,如果不是伯父伯娘非要让他走这一趟,他其实一点都不想来看望这个已经改嫁了的亲娘。
第35章 心莲爆发
现在看到何春花因为一根红头绳撒泼,刘喜更是烦躁,于是他站起身说道:
“我还有事要办,就先走了。”
何春花连忙慈爱的看向儿子,“不再坐会儿了?”
变脸速度可谓之快。
“不了。”刘喜抬脚就往外面走,也不管刘梅。
“娘,我下次再来看你。”刘梅见刘喜走了,马上也跟着往外走。
见刘梅就那样离开,陆心莲眼眶红红地低吼:“把红头绳还给我。”
刘梅的身形顿了顿,脚下走得更快了。
何春花走过来,一巴掌呼在陆心莲的脸上,“反了天了你还!”
陆心莲捂着火辣辣疼的脸颊,双眼仍不服气的盯着刘梅的背影,何春花见此,想要张口再骂。却见陆心莲突然就冲了出去,一把扯住刘梅的头发……
“啊——”
在所有人都还没来得及反应的时候,陆心莲把刘梅头上的红头绳给生生拽了下来。
“还我的红头绳!”
头发被生生扯掉了一撮的刘梅抱着头痛哭,“呜……我的头发!”
“梅子!!!”何春花第一个反应过来,追出去。
走在前面的刘喜闻声回头,一时还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娘,好痛,呜……”
“没事没事。”何春花心疼地抱了抱女儿,然后便似母夜叉一般,一脸愤怒地冲向陆心莲,“你个贱蹄子,看我不打死你!”
陆心莲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没动的陆成,握住红头绳的手紧了紧,然后便头也不回地冲出了院子。
没教训到人的何春花只得在身后气急败坏的大吼,“贱蹄子,你跑!你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娘就不信你永远都不回来!”
祁玉骑着毛驴走上西边的岔路口时,正好看到陆心莲抹着眼泪从南边那条小路上跑过来。
她连忙赶着毛驴上前,“心莲,你怎么了?”
陆心莲抬头看向祁玉,又哭又笑地说,“阿玉,我把刘梅的头发扯了。”
“哈?”祁玉不敢置信的瞪大杏眼,可当她发现陆心莲的半边脸颊有五个手指印时,又双眸一凝,“发生了什么事?你的脸,谁打的?”
陆心莲吸了吸鼻子,又抬手抹了一把眼泪,“何春花偷拿走我的红头绳给刘梅……”
片刻之后,了解完事情经过的祁玉气得不小心揪掉了毛驴的一小撮鬣毛,“简直欺人太甚!”
大驴凄惨大叫:“欧昂——欧昂——”
“走,找她们去。”祁玉抓起陆心莲的手,就要带她回去找何春花她们算账。
陆心莲却没动,只反握住祁玉的手说道,“阿玉不用,我已经把红头绳拿回来了,你看!”
说着就把另一只握住红头绳的手摊开,给祁玉看。
祁玉仍旧气呼呼,“可何春花打你的那一巴掌还没还回去!”
陆心莲咧开嘴,“我扯了她女儿的头发。”
她知道阿玉是想去帮她出气,可她又怎么能仗着阿玉对她好,就总让阿玉去她家充当恶人呢?以何春花那颠倒是非的性子,到时一定会到处去坏阿玉的名声。
届时,阿玉还如何能找到好婆家?
“那也太便宜她了!”祁玉不知陆心莲的心中所想,只觉得她还是太过胆小懦弱。所以她在心中暗下决定,以后上山狩猎要尽可能的带上陆心莲,让她跟着去练练胆。
陆心莲用双手摇着她的左手臂,可怜兮兮地道,“阿玉,何春花放了狠话让我别回去。我可以去你家暂住几天吗?”
祁玉……她怀疑这是陆心莲的苦肉计,为了不让她去找何春花的麻烦。
“住多久都行,走,我们回家。”
“嗯!”
陆心莲在祁玉家住了三天,陆成就来把她叫回去了。只因她走的这几天,家里的家务活都没有人干,所以何春花就使唤陆成来把人叫了回去。
祁玉虽担心陆心莲回去会再受欺负,可却没有立场把人留下来。
芸娘看出了她的担心,安慰道,“放心吧,心莲这次回去,何春花不敢再对她动手了。”
因为何春花也怕再动手,陆心莲会再跑掉,那样,她家里的活就会又没人干了。
“嗯。”希望如此。
陆心莲走后,芸娘趁着天气好,扛着锄头就去了西边地里。
年过完了,也快开春了,她得去地里看看,该种些什么庄稼合适。
祁玉想着,几天没去圆顶山了,也不知道那位少爷给她准备好那一千两百两没有。
她得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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圆顶山山腰
一身粗麻原色衣裳,双膝上搭着一件粗麻外衣的端木晔靠坐在茅草屋外的墙壁上,看着药童阿丁一脸嫌弃的把陆济挖回来的一背篓草药拿去倒掉,无语捂额。
陆济不死心的跟在阿丁身后,“阿丁你看清楚了吗,真没有一株是草药?你会不会看错了?要不你先放着,等神医回来给他看看?”
“啊啊啊……”阿丁生气的把背篓往他怀里一塞,不管了。
陆济抱着背篓来到屋檐下,“少爷,你看这里面……”
端木晔甚是无力的闭了闭眼,“全是野草。”
陆济……他去这后山辛苦了半天,竟没挖到一根儿草药?!
他不信!他要等神医回来。
祁玉骑着毛驴来到山腰,正巧看到陆济一个彪形大汉抱着个药背篓站在那茅草屋屋檐下,那模样,怎么看怎么憨。
“陆济叔,小药童。”
“啊啊啊……”阿丁主动走过来,帮她把毛驴牵去旁边拴好。
陆济连忙把背篓放下,转过头来,“祁玉姑娘。”
他这一转头,祁玉才看到端木晔坐在那里。
于是她礼貌颔首,“端木公子。”
端木晔看了一眼阿丁牵走的毛驴后,又看向祁玉,嘴角几不可见的勾起一抹浅笑。
原来是她啊!那个在大街上跟驴聊天的姑娘。听陆济刚才叫她祁玉姑娘……
“祁玉姑娘来找神医?”
祁玉摇头,一脸真诚的走近,“我来看望公子你。”
一旁的陆济……如果不是见过你抓住少爷的手摁手印的样子,我兴许就信了。
端木晔被她那双忽闪忽闪的大眼睛看得有些害羞,忙别开眼睛,干咳一声,“多谢姑娘记挂,晔已无大碍。”
第36章 来催债
陆济猛地回头看向端木晔……少爷你不会真信了吧?
祁玉笑眼弯弯的继续说出后半句,“……再顺便来问问公子欠条上的银子什么时候给?”
陆济……看吧,他就知道。
端木晔愣了愣,“欠条?什么欠条?”
祁玉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你们买下紫灵芝的欠条啊,陆济叔没告诉公子吗?”
端木晔疑惑地抬头望向陆济,“怎么回事?”
陆济赶忙躬身解释,“属下见少爷这两日心事颇重,便没有告诉您。先前属下为救醒少爷……”
听陆济讲完后,端木晔嘴角几不可见的抽了抽,这欠条原来是这么来的。
他抬眸看向站在坝子里的祁玉,略有些不自在的询问,“祁玉姑娘,可否再多给我主仆二人一些时日?待皇城那边有人到了,我一定把一千两百两白银给你。”
皇城?他竟是皇城的人!
祁玉心中一震,原本急切想要拿回一千两百两的心,突然就不急了。
只见她弯起眉眼,笑得天真又无邪,“无妨,无妨,我不急,我相信公子。”
端木晔……刚才是谁在催债?
祁玉走近端木晔两步,笑盈盈的道,“公子原来是从皇城来,怪不得我第一眼见到公子就觉得你气度不凡。不知公子家住皇城何处?”
端木晔只以为她是一个普通的乡野丫头,便实话实说道,“北城六福街古井巷。”
祁玉杏眸闪了闪,她六岁以前也住在皇城。北城六福街古井巷住的……似乎都是些皇亲国戚。
端木晔,端木……威远侯府!
端木晔见祁玉呆呆的站在那里,疑惑唤道,“祁玉姑娘?”
“啊?”祁玉回过神来,压下心中的复杂,看向端木晔,“公子有何事?”
端木晔……我只是看你在发呆,所以叫一下你。
“咳,姑娘可要到屋里坐会儿?”
祁玉本想婉拒,可转念一想,又点头道,“也好。”
说完便径直走进了中间药房。
你问为什么是走进药房,茅草屋的两侧都是卧室,她不进药房进哪儿?总不能进外男的卧室吧。
端木晔……他只是随便说说而已。
无奈话已出口,端木晔只好让陆济把他抱进屋里。
祁玉在看到端木晔是被陆济抱进来之后,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了他的双腿上。
“端木公子的腿……”
陆济肃着一张脸开口,“少爷的左腿受了重伤,暂时不能受重力。”
祁玉连忙道歉,“抱歉,我不知道公子你……”
端木晔却是不甚在意的笑了笑,“无妨。”
祁玉左右看了看,发现药房里没有适合端木晔坐的凳子,便又快步走了出去,把他先前在屋外坐的那张凳子搬了进来,放到陆济面前。
“陆济叔,这里。”
陆济这才小心地放下端木晔。
端木晔整了整衣裳,颔首对祁玉说了声多谢。
祁玉说不用谢,搬了张小凳子坐在端木晔的一丈之外。
关心询问:
“端木公子左腿上的伤很严重吗?”
端木晔沉默。
祁玉抬头看向立在端木晔旁边的陆济,就见陆济脸色沉重的点点头。
她目光又转向端木晔,“陈老伯医术高超,相信他一定能治好公子的腿。”
端木晔摇头苦笑,“神医医术再高超,也无法保证伤口重新长出肉后会和以前一样没有缺陷。”
祁玉……什么缺陷?
“公子是在担心自己腿伤不能痊愈?”
担心?他担心有用吗,神医都已经把话说明了。
端木晔长叹一口气,“听天由命吧!”
他身后的陆济低垂着脑袋,置于两侧的手握紧成了拳头。
他曾经意气风发的少爷,遭此一难后开始变得心事重重了。
祁玉见他不愿多说,便没有再多问,只是疑惑地望了望四周,“陈老伯没在家?”
端木晔,“神医一早便去清河县城为我购置草药了。”
“哦。”祁玉点点头,她曾听陈老伯提起过,端木晔就算醒了也需用大量珍贵草药滋补身体。
陈老伯去城里购买草药,说明他手上的珍贵草药已经用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