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皮?
许星宁眉头皱得更紧了,依稀记得前不久沈乔南来找她时,也提到了这茬。
但山城毕竟这么大,两人说的总不能是同一块地,她自我否定一番,见沈从宴无意多说,也酒没有追问。
温度适宜的冷气使人昏昏欲睡,她捂着嘴打了个哈欠,头靠向车窗,没多久,上下眼皮开始打架。
沈从宴起初以为她在看窗外夜景,直到因为车内太过安静扭头瞥了她一眼,才发现她不知几时竟就着那样别扭的姿势睡了过去。
他松了松油门,车身一路行驶得十分平稳。
到一个漫长的红绿灯路口时,他倾过身子,托着她的头靠上副驾,然后轻手轻脚地调低了座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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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宁是在消防车的鸣笛声中突然惊醒的。
她倏地睁开眼,一时没想起自己置身何处。
沈从宴捕捉到她脸上的茫然,说:“再睡会儿,我送你回去。”
回去?
许星宁意识逐渐清醒过来,看了眼窗外,宽阔的江面倒映着山城的高楼大厦投下的霓虹灯光。
她慢慢坐直身,问:“我们怎么在这儿?”
“你睡得沉,就随便找了处地方停车。”
前言后语看似毫无逻辑,许星宁却几乎是瞬间听懂了他的意思――因为她睡得沉,他不忍心叫醒她,所以把车停在了这里等她。
要是她半夜才醒,难不成他也要等到半夜吗?
许星宁小声嘀咕:“我睡了多久啊?下次直接叫我就好了。”
沈从宴抬手看了眼表:“不久,二十六分钟。”
他甚至希望她再睡会儿,这样他能安静地看着她的时间,就又多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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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酒店时,已经快要十点了。
许星宁着实累了一天,解开安全开就要去推车门,刚碰上把手,突然回过头,说:“对了,今天的事,忘了跟你说声谢谢。”
沈从宴并不想听她跟自己道谢,好像一下子把两人的关系打回了原形。
他蹙了蹙眉:“一些吃的而已,有什么好道谢的。”
不是,哪儿跟哪儿啊?
许星宁摇摇头,犹疑道:“我指的是拍戏时……你帮我的事。”
从赵岩身边,到她刚好看得见的那个角度,不可能是巧合。
“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从宴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他没给她思考的机会,紧接着反问一句,“我确实是能让你代入好感的那个人?”
没料到他能往这个话题上绕,许星宁一怔,下意识想遮掩什么似的,飞快地脱口而出:“至少比起段千屿是这样。”
沈从宴默了默。
他只是一个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许星宁心虚地摸了摸鼻尖,兀地记起什么,出于转移话题的目的,没话找话地问:“噢还有,你说我的坚持可以打九十九分,为什么不是一百啊?”
问完自己先沉默了,因为就随口一说的事,不见得非得要有什么理由,这么问,显得她实在是有些较真。
可出乎她意料的是,沈从宴竟真的做出了回答。
“剩下那一分,是想跟你说,”他没有像她那样藏着掖着,而是坦诚自己心中所想,“在我面前,你永远都可以随心所欲,想努力就努力,不想努力就放松点,不必强求做到极致。”
“因为我欣赏并支持想努力达到一百分的你,但也同样接受并喜欢不够完美的那个你。”
所以不用觉得丢脸,她在他那里,一直都是最好。
第40章 娇纵 “这么好奇,怎么不来问问我”
这一次,许星宁落荒而逃。
回到酒店,她心不在焉地挤了卸妆膏在脸上打圈,看着镜子里双眼放空的自己,忽然有些茫然。
明明时隔半年,两人在机场第一次打照面时还暗流汹涌,后来一度也闹了不少矛盾,用针锋相对来形容他们的关系也不为过。
是从几时起,他说话总这么的……直白?
是她住院那次,他把她放到眼皮子底下照顾,带她回碧玺湾时,跟她解释从来没有别的女人;
是因为她戴沈乔南送的手表闹不愉快时,他失神地喃喃,说最舍不得伤害的人就是她;
是她质问他为什么把音源给周铭让他抹黑自己时,他答为了留住她,说不想和她离婚;
又或者,是在火灾里差点儿把命都丢了那次,他笑着说,能看到她为他哭,死了也值。
此类种种,无一不在表达对她的爱意。
他好像真的爱她。
彩妆已经完全融化,许星宁弯腰打开水龙头,捧起温热的水流反复冲洗几遍脸,又用洗面奶洗掉卸妆膏的残留,这两样清洁做下来,困意已经消散了大半。
脑子越发有些乱。
她直起身,定定地看着镜子里那张素面朝天的脸,不禁疑惑,那她呢?
生死面前,她确定自己还在意他,他每一次的撩拨,她也不是无动于衷,但却始终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一道线,让她不敢轻易越过。
可那条线是什么,她自己也没理出头绪。
许星宁把自己扔到床上,盯着天花板足足想了大半宿,也没能得出一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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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九点才出工。
许星宁后半夜睡得沉,精气神看着还过得去,与之相比,段千屿倒更像是失眠了一整宿的人。
邱秋拿着拎着外卖走进来,递给她一杯冰美式,顺道也给了段千屿一杯。
“谢了啊。”段千屿翘着二郎腿,接过咖啡抬手做了个碰杯的动作。
许星宁坐在遮阳棚另一头,见状打趣了句:“你怎么还跟他熟起来了?当心被他的女粉骂到怀疑人生。”
邱秋走到她身旁的躺椅上坐下,打开饮口啜了口咖啡,而后吐吐舌头道:“只是顺便啦,毕竟昨天他请全组人喝东西,我也有份。”
许星宁又想起昨天自己耽误大家收工的事儿,突然想到什么,朝段千屿看了眼。
她只知道沈从宴替他请客安抚人心,却忽略了段千屿,昨天他也是在她NG的情况下提出请客来宽慰大家的,按理说,他其实也是被她连累的一方,要请客也不该他来。
但她当时根本无暇顾及这些人情世故,他便替她做了原本该她做的事。
他好像,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恶劣。
正想着,段千屿也转过头,似是想跟人说什么,撞上她的目光,他忽然笑了笑,扬了扬手里的咖啡杯:“姐姐,我俩是同款哎。”
“……”
许星宁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人还真是经不住夸,之所以产生那种错觉,都怪她阅人不深。
“星宁,”邱秋也从段千屿身上收回目光,看了看她,小声道,“你觉不觉得,段千屿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啊?”
“得了吧,放过我,”许星宁抖了抖鸡皮疙瘩,一副避之不及的口吻,“有个周铭已经够我受的了,要是再来个段千屿,我会生无可恋。”
邱秋似是被她逗乐,抿抿唇笑了:“那可是万千少女的美梦。”
“那就祝她们好梦不醒,而且你忘了?”她觑一眼邱秋,拿她那天的话堵回去,“我是有老公的人,道德和法律都不允许我出轨。”
当然,她老公应该更不允许。
邱秋想了想,说:“也是,你和你老公现在感情应该很好吧?”
冰块凝起的水珠沿着杯子外壁滑落,冰凉的触感在大热天里让人深感惬意,许星宁双手捧着杯子降了降温,随口应道:“还行。”
邱秋眼里是掩不住的羡慕:“他一个集团老总,还能专程抽空来探你班,真好。”
说完,又问了问两人平时的相处模式之类的,许星宁都回得模棱两可,只是越聊越觉得奇怪,因为后面话题的重心,已经逐渐从“你们”变成了“他”,甚至问到沈从宴会不会插手分公司事务之类的。
许星宁感觉更奇怪了,先不说她和沈从宴彼此独立基本不干涉对方的工作,这和邱秋本身好像也没什么关系。
正琢磨着怎么绕过这个话题,场务大哥喊了声“来来来,各部门准备开拍了”,对话才就此中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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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天几场戏涉及到几人的情感转折,拍下来比前一天更耗费心力,不过总体而言还算顺畅,收工是晚上七点左右。
她准备打道回酒店时,被邱秋半路拦了下来:“星宁,我听化妆师推荐了附近一家很有格调的清吧,要不要一起去玩儿?”
许星宁刚要摆手说不,邱秋却拉着她胳膊,没给她拒绝的余地:“去嘛去嘛,不然今天我生日,微博都没什么物料可以发,会显得我很惨。”
“生日?”
许星宁有些诧异,碰上进组拍戏的时段,她就算忘了自己生日,剧组都会给她大张旗鼓安排庆祝一通,以至于她从没想过,像邱秋这样不温不火的二线演员,也许并没有那样的待遇。
加上明天拍夜戏,白天有充足的睡眠时间,她没再犹豫,点点头道:“那行,我给你订个蛋糕送过去,生日快乐。”
邱秋顿时笑逐颜开,挽着她的胳膊撒娇:“谢谢我们大明星的生日祝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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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不确定什么时候回酒店,许星宁拿了车钥匙就让司机师傅回去了,自己开车导航过去,才发现那家有格调的清吧人也不少。
邱秋分别给她和自己扣了顶鸭舌帽,帽檐压得有些低:“放心,这样就没人认出来啦!”
但很快就被打脸了。
两人要了个隐蔽的卡座,但出众的气质仍然吸引了络绎不绝的男人前来搭讪,她们所在的位置一时比观光景点还热闹。
保险起见,许星宁拉上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
拒绝过不知第几茬来要微信的,许星宁有点儿坐不住了。
大抵是看出她耐心告罄,邱秋双手合十,“再等一会会儿,等……蛋糕到了,我们切来吃两口应应景,然后拍个照就走,行吗?”
这个生日愿望朴素得有些过头了,许星宁又变得有些于心不忍,笑着应下来:“行,寿星说了算。”
被她拒绝过的男人如过江之鲫,也不差今晚这些了。
驻场歌手的低吟浅唱里,许星宁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
那段传来骑手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是鼠小姐吗,你的外卖到嘞,您坐哪儿,我找不到你。”
许星宁回头看向大门口的方向,一眼看见了头戴兔耳朵头盔的外卖员,与周遭环境有些格格不入的滑稽。
“这里。”她拿着手机站起身子,挥了挥另一只手。
“好嘞。”骑手挂了电话朝她们走来。
许星宁正要坐回去,眼角余光却倏地瞥见什么,身形猛地一顿。
“星宁,那不是你老公吗?”邱秋也看到了,酒吧另一侧的对角线上,半封闭式的卡座里坐着三男一女,其中一个就是沈从宴。
几人的着装风格都偏职场,看着像是从写字楼直奔酒吧的样子,面前高脚杯里的酒也都没怎么动,估计是谈事情来的。
但唯一的那名女性,也是坐得离沈从宴最近的,谈笑间目光就差直接黏他身上了,亲近的意味很明显。
那张脸许星宁总觉得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见她也有些意外的样子,邱秋问:“他来这儿没跟你说吗?”
骑手刚好将蛋糕送到他们这一桌,许星宁道完谢接过,故作无谓地耸耸肩:“估计是来谈生意的,自然没必要事事跟我汇报。”
“说得也是……那你要过去打个招呼吗?”邱秋追问。
许星宁摇头,笑笑:“快点蜡烛许愿吧你,不然都赶不上发微博了。”
邱秋想起正事儿,等蛋糕插上蜡烛,她双手合十默默地许起了愿。
许星宁选好角度替她拍了几张好看的照片,刚放下手机,却见她睁眼坐到身旁,“快来快来,我们合照一张。”
拍完照,邱秋便坐回对面,开始了修图这项精细工程。
许星宁百无聊赖地捏着小勺搅弄着杯子里的果酒,间或不自觉地扭头看两眼。
终于在看了不知道第几回时,被当场抓包。
沈从宴像是才发现她,扬了扬眉梢,和人交谈时眼睛也看着她的方向。
许星宁慌乱地转过脸,别开了视线。
很快又觉得自己这反应挺莫名其妙,这不过是偶遇,又不是她故意跟踪他,怎么还心虚起来了呢?
更何况,他身边那位都市丽人黏他黏得那么紧,也没见他有半点儿避嫌的意思,怎么看都是她更占理吧?
胡思乱想之际,邱秋修好图,抬起头问了她一句:“我发微博可以艾特你吗?”
“当然。”许星宁胡乱点点头,算是应允。
邱秋又低下头对着手机一阵捣鼓,许星宁有些心烦意乱,却不愿再回头看一眼。
“咳。”她重重咳了声,邱秋自顾自编辑着文案,没注意到她的动静。
于是她咳得更用力了,直到邱秋终于有所察觉地看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我有个不情之请……”许星宁慢吞吞地说,纠结着该怎么措辞才显得自己不那么像偷窥狂。
在她犹豫的间隙,邱秋逐渐瞪圆了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许星宁没有多余的心思琢磨她的意思,眼一闭心一横,索性直言道:“你帮我看看沈从宴在干嘛。”
反正这件事绝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话落,不用邱秋说,她自己先意识到了不对劲。
总觉得,好像有道目光落在她身后。
果然,邱秋小幅度地指了指某个方向:“要不,你自己看吧。”
许星宁闭了闭眼,一咬牙,视死如归地转过头,对上一双似笑非笑的眼。
沈从宴就在离她半臂远的地方,语带戏谑:“这么好奇,怎么不来问问我?”
第41章 娇纵 “可我就喜欢小气的”
“这不是怕你应付不过来,”许星宁僵硬地扯了扯嘴角,看了眼他身后,“你就这么过来,把人晾在那儿不好吧?”
方才坐他身旁那位职业女性一双眼直勾勾地挂在他身上,也随着他看了过来。
这话,就连作为局外人的邱秋都咂摸出了点儿不对劲,听着怎么……酸溜溜的?
沈从宴看了她一眼,沿着她的视线回望过去,略一思索,眼底盈了丝笑意。
他点点头:“说得在理。”
然后转过身,打哪儿来的又往哪儿回去了。
许星宁:???
男人骨子里果然都是花心大萝卜!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妄图撩拨那个又安抚这个的,可惜他不是皇帝,她也不是深宫大院里眼巴巴等人临幸的妃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