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还吃吗?”她拿起身后的包,问对面的邱秋。
看她气冲冲的架势,邱秋一顿摇头:“不吃了不吃了,我打包带回去。”
许星宁点头说好,等她把蛋糕装好就头也不回地朝外面走。
车就在清吧门口的室外停车场,许星宁摁了摁车钥匙,车灯闪烁两下,还没等她们走近,身后乍起一道男声:“怎么没说一声就走了?”
赫然是那个大萝卜。
邱秋下意识回头看了眼,悄悄扯了扯她衣角:“星宁,你老公追出来了哎,不等等他吗?”
“他哪位?”许星宁脚下没带半点儿停顿,置若罔闻地往车子走去。
沈从宴见状,大步流星追上前,眨眼的功夫已经绕到了她身前。
他一副拦路虎的姿势挡在她面前,看着她,语气有些纵容的无奈:“怎么就生气了?”
邱秋看看他又看看身边人,很有眼色地小声说了句:“沈总,星宁,你们慢慢聊,我先去车里坐会儿。”
说完很快溜没了影。
现在只有他们俩,许星宁也懒得装了,没好气道:“我爱生气你管我,让开。”
说着白了他一眼,重重撞开他肩膀就想走,气鼓鼓的模样,挺像一只快要爆炸的小河豚。
沈从宴莫名感到好笑,却也知道再不哄哄,可能有人回头真的会气到炸。
他伸手拎小鸡似的勾住她衣领,把人拎到自己面前:“许星宁,你怎么这么小气?”
她小气??
就这一句,激得许星宁一股火气直冲脑门,怒气值简直快要划破天际。
她顾不上掩饰什么,翻了个白眼:“谁大方你找谁去好了,我看刚才你身边那位就挺好,总之别来烦我。”
没成想,沈从宴反倒是笑了,嘴角漾开的弧度看起来,是发自内心的开心。
他摇摇头:“可我就喜欢小气的。”
说完觉得不够似的,接着补充了句:“尤其是把我当私有财产,看得牢牢的那种。”
他这话明显意有所指,许星宁红着脸瞥他一眼,嘟囔道:“神经,谁把你当私有财产了,你回去找她我拦着你了?”
沈从宴笑意更甚,郑重其事地点点头:“那我回去了?”
“滚啊。”许星宁恨不得踹他一脚,闷头就要往前走。
“不开玩笑了,”沈从宴跟在她身后,“我送你们回去。”
没看错的话,她点了一杯果酒,虽说度数通常不会太高,但她那点儿酒量,开车也多少不让人放心。
可许星宁并不领情,冷冰冰地回了句:“不需要。”
就像醋坛子打翻就会一发不可收拾,玩笑开过头也就变了味,沈从宴点到即止,正色同她解释:“我没有要回去陪他们,只是跟他们说――”
许星宁仍没停住脚,却不自觉放慢了脚步,竖起两只耳朵。
“――我应付不过来,所以要先走一步,专心陪我太太了。”
热意无声在脑海里炸开,过电般快速蔓延到四肢百骸。
许星宁啊许星宁,你怎么这么不争气?他那张嘴说什么就是什么吗?
她装作不甚在意,拖着长长的尾调“噢”了声,可内心深处像是打翻了蜂蜜罐,那股子甜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走到车前,原想去驾驶座,想了想,却拉开了副驾那扇门。
沈从宴就在几步开外,定定地看着她。
“愣着干什么,”许星宁摇下车窗,“不是要当司机吗,反悔了?”
这就是原谅他的意思了。
沈从宴眼疾手快地接住从车窗里丢出来的车钥匙,挑了挑眉,笑道:“我的荣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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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送她俩的缘故,沈从宴自己的车留在了停车场。
许星宁想了想,让他开她的车回住处,她再找代驾去取。
“不用那么麻烦,我打车回去。”沈从宴说。
后排一直没吭声的邱秋惊讶地张了张嘴,圈里但凡有点名姓的都很会拿乔,出门必定车接车送,他堂堂一个大集团的老总,倒是挺接地气的。
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许星宁倒不觉得有什么,点点头:“也行。”
没多久,沈从宴把她们送到酒店,正要下车,许星宁叫住他:“等等,帮我开下后备箱,我去拿东西。”
白天粉丝送她的信件和一些小礼物,她都收起来放那儿了。
沈从宴摁下车门上带后备箱标识的按键,许星宁解开安全带下了车。
车内一时只剩下两个人,沈从宴身上那种与生俱来的气场彰显出来,原本还算宽敞的空间一下变得逼仄起来。
邱秋有些紧张地抓住裙摆,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地说:“沈总,您之前答应的事……”
沈从宴打后视镜里看了眼,确定许星宁还在车尾,淡声道:“我会安排人把你送到最好的地方。”
……最好的地方?
邱秋懵了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他的意思,连连摇头,鼓起勇气争取:“沈总,你知道的,我只想――”
后备箱的门重重关上,沈从宴抬起食指压在薄唇上,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余下的话便被邱秋极力咽回了肚子里。
沈从宴推开车门,将钥匙扔给了泊车的门童,在车头前不知跟许星宁说了些什么,三言两语后,两人便告了别。
邱秋从另一侧推门下车,等在酒店门口的许星宁看见她的脸色,关心地问了句:“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脸色看起来怎么这么差?”
邱秋摇头,勉强笑了笑:“没事儿,就是有点儿困了,我们上去吧。”
她太高看自己了,亦或者说是低看了沈从宴。
他的好说话,大概只是对许星宁而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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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酒店,许星宁耳边回荡起沈从宴那句“专心陪我太太”,不知不觉把花洒调到了最热的档位,直到水温飙升的水珠喷洒到她手背,猛地将她烫回了神。
她甩了甩脑袋,仿佛那样就能把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都甩干净。
洗完澡,她擦着头发走出浴室,习惯性地拿起手机看了看,刷到邱秋艾特自己的那条生日博时,顺手转发了一下:破壳日快乐[生日蛋糕.jpg][生日蛋糕.jpg]
原本热度平平的一条微博,因为她的转发,转评赞数据瞬间直线拉升。
许星宁没翻到什么有趣的东西,正准备把手机调成静音睡美容觉时,邱秋的微信消息从通知栏弹了出来。
【邱秋】:星宁,今天真的谢谢你,因为你,过了一个祝福最多的生日
【许星宁】:别这么说,以后你会被更多人看到,收获更多的祝福
【许星宁】:年年岁岁胜今日[干杯.jpg]
那边对话框上方一会儿显示正在输入,一会儿又停下来,反复好几次,许星宁等了会儿没收到回复,把手机放到床头柜便戴上眼罩缩进了被子里。
她不知道的是,对话框另一端的邱秋盯着屏幕,心情复杂。
她也曾一度和其他人那样,以为许星宁高不可攀不好接近,但两部戏相处下来,她对朋友和身边工作人员的态度,算得上很好了。
正如她所看到的那样,连二三线都争相拿乔处处给自己升咖的大环境下,许星宁这种稳一线反倒没什么架子。
她心思纯粹,不会看碟下菜看谁得势就跟谁玩,谁失势便一脚把人踹开,但纯粹不是傻,她不喜和心眼多以及目的性强的人打交道也是真。
邱秋紧紧握着手机,如同紧紧攥着自己的命运。
挣扎了许久,心里那杆天秤在回想起和沈从宴的对话时,到底是逐渐出现了倾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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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因为给人过生日的关系,当晚许星宁莫名做了个梦。
梦里是十三岁生日那一年,之所以记这么清楚,是因为她不嫌许建勋给自己定做的粉色公主裙太浮夸,在生日宴前跟他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但新一岁生日,她不想穿旧衣服,去店里重挑来不及不说,一时半会儿可能也挑不到满意的,于是只得臭着脸不情不愿地穿上了那套衣服。
她每年生日宴来的人都很多,形形色色的人都有,但她也知道,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冲着讨好许建勋来的,而非为了她。
他们送的礼物都很昂贵,但对她来说,也只是华而不实的装饰品,她家里已经有了很多,因此显得兴致缺缺。
倒是沈乔南,送了她一份精致的蝴蝶胸针,振翅欲飞似的,他说那只蝴蝶和她很相称。
虽然也很华而不实,但至少是个漂亮的装饰物。
她像许建勋教的那样,接过礼物甜甜地道了声,正要带着一行同龄人去分甜品台上层层叠叠的蛋糕,余光却突然瞥见了角落里,一道孤零零的单薄身影。
在这个人人盛装出席的宴会上,他衣服有些皱巴巴的脏污,看起来就像在水泥地上滚过一圈,显得那样格格不入。
沈乔南他们催促着她快去许愿切蛋糕,她却鬼使神差地,一步步了走向那个孤寂的少年。
梦里她看不清他的脸,只记得抬头的刹那,他脸上触目惊心的伤痕,挂彩的嘴角甚至还渗着血迹。
第42章 娇纵 “哥哥,你流血了”
许星宁迷迷糊糊中能感觉出自己置身梦中。
灵魂像是抽离出来,看着十三岁时的她自己。
她在少年面前大概一米远的距离站定,对上他面无表情的脸。
她眨了眨眼,犹豫几秒,对他伸出了手。
“干吗?”他嘴唇干裂,声音却冷沉而有力,眼神充满戒备,随时准备扑上去的模样。
如同一头落单却不忘对虎视眈眈的狮群示狠的小狼。
许星宁指了指他脸上,没经过变声期的嗓音还透着些稚嫩:“哥哥,你流血了。”
少年一动也不动,依旧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
“星宁,别管他,他看起来好脏。”同龄人里,有人这么说了句。
“他说得没错,今天你是宴会的主角,不如叫管家来处理吧?”沈乔南跟着提议。
七嘴八舌的劝说,反倒激起她的逆反心和小姐脾气:“我就想管怎么着,你们别念了,烦人。”
不顾他们一行人的阻拦,许星宁又走近两步,在他面前蹲下身,公主裙在地上堆叠起来,大大的裙摆簇拥着她,像拥着一朵娇嫩的含苞初放的花。
空气里好像当真弥漫开一股清浅的花香。
名利场上的大人忙着交际,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动静。
没经他同意,许星宁直接抓住他的手,说:“哥哥走,带你去擦药。”
少年低低垂眸,女孩的手洁白而柔软,一看就知被呵护得有多好。
鬼使神差地,他竟没有第一时间甩开她的手,任由她一路拉着自己,推开了二楼某一扇门。
等他在软椅上坐好,她回身在医药箱里翻翻找找,有些苦恼的模样,最后索性把整个箱子都搬了过去。
“管家伯伯说,先用碘伏清理,再用酒精消毒,然后再把伤口包起来。”她努力回想着管家教过的东西,显然缺乏实战经验。
她那时不知道,酒精消毒是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而不是直接涂在受伤的地方。
脸上是些皮肉伤,看着倒还好。
可手臂上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划破,拉开了长长的一道口子,让许星宁想起课本里看过的一个词,叫做皮开肉绽。
少年紧咬着牙,蘸着酒精的棉签所过之处,伤口处传来一阵盖过一阵钝刀剜肉般的痛感,但他始终一言未发。
她不忍心细看,对准位置便别开了视线,上药的手却仍旧抖得有些厉害。
她不忘留心他的反应,轻声道:“痛的话,你要跟我说哦。”
终于处理完毕,她用纱布在他手上那道伤口处缠了厚厚一圈,又给他脸上挂彩严重的地方贴上创口贴,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抬起眼想说些什么,却见少年死死地盯着她胸前某处,惹得她也跟着低下头看了看。
“你也喜欢这个吗?”胸口的位置,是沈乔南方才送的那枚蝴蝶胸针。
她见这玩意儿做工别致,顺手就将它别在了裙子上。
少年仍旧闭口不言,要不是他在大厅时恶狠狠地问她干嘛,她大概会以为这是个小哑巴。
“但这是朋友送的生日礼物,我不能给你,”许星宁有些苦恼,想了想,忽然灵光一现,“这样吧,我送你点儿别的。”
说不上为什么,对这个素未谋面的,看起来还不怎么好相处的少年,她有种近乎本能的怜悯。
或许是像看到路上无家可归的被雨淋湿的猫猫狗狗,下意识就想给它们食物,替它们撑伞。
许星宁有些好奇,她不太记得自己当年送出的究竟是什么了,如若不是这段梦境,甚至压根儿想不起这个少年。
她努力想看清楚梦中人的脸,结果却是徒劳,看来看去,也只得一个模糊的轮廓。
小星宁拿着东西走了回来,她正要看个仔细,耳边却兀地响起持续不断的门铃声。
她睁开眼,梦里的场景顷刻间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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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星宁在床上躺了会儿,定定地盯着天花板看了会儿,才彻底缓过神来。
她想,人脑潜意识里的储藏空间果真大得超出想象,以至于这种被遗忘在记忆角落的不起眼的往事,都能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梦里。
门铃消停了会儿,又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
她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走过去,从门镜里看了眼,居然是小助理时雨。
许星宁心里犯了嘀咕,明明今天除了拍夜戏也没别的安排,怎么会在这个点来叫门。
她打开门,时雨见她果然一副才醒的样子,说:“星宁姐,你快洗漱一下,待会儿化妆师就来了,今天下雨,晚上室外的夜戏临时改成室内拍摄了。”
调整得有些突然,许星宁懵懵地应了声好,回房拿起手机一看,才发现因为自己睡觉静音的习惯,剧组那边发了好多消息都没能联系上她。
她放下手机就准备去刷牙,时雨又忽然右手握成拳往左边掌心一敲:“对了,还有!”
她从包里摸出一串车钥匙:“司机师傅说是在储物格发现的,让我问问看是不是你哪个朋友忘在车上的。”
许星宁接过钥匙看了眼,想来是沈从宴不小心落下的。
她点点头表示知道了,把钥匙放在桌上,打算一会儿再联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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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已经接近尾声,山城的燥热依旧不见分毫,如今淅淅沥沥一场秋雨落下来,倒是倏地凉快了不少。
为了防代拍,今天的室内拍摄场地外围了很厚的黑布,粉丝和代拍只能守在外圈,举着手机扛着大炮,准备见机行事。
入口处,她和邱秋不期而遇,粉丝高声喊着“老婆”“星宁”,有要冲破安保防线的势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