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着放电影啦。”俞温不太好意思接红糖水的话。
其实她长这么大，也只是在小说和影视里看过，从来没喝过。
既然选择了医生这条路，对自己她并不矫情，从来都是一片止痛药就挺过去了。
红糖水放在了俞温面前。
简简单单的一碗红糖水，是她的第一碗红糖水。
他是第一个给她冲红糖水的人。
俞温没去碰，他也没再催。
电影里的女主跟男友发展的很快，演到了被性子热烈的前男友按在了墙上吻地七荤八素。
可这时女主脑子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男人轻咬了咬她的耳垂儿，“他不会这些吧。他不懂你想要什么，你离不开我的，说！说你想要……”
男人又咬上了她的脖颈，一只手慢慢下滑，“背叛的滋味儿够新鲜够刺激吧，都湿成这样还跟我装什么矜持。”
女主竟然松开了推在男人胸膛上的手。
这个女的……俞温不敢叹气。
这种镜头，其实在宿舍的时候，也是唐莹莹拉着她一起在被窝里打滚儿看的。
可这会儿，她不敢看了，也不敢转头，隐约能察觉到旁边的视线。
她端起碗，咕咚咕咚开始喝红糖水。
电影里的画面好像到了这里故意放慢，停下来了一样。她一碗红糖水喝完了，还能听见电影里那个男人的喘息声。
捧着空碗，她依然没放下，拿它挡着脸。
“还用再来一碗吗？”旁边的声音平淡如常。
她摇了摇头，赶紧放下了碗。
都是成年人，就算跟室友看电影，本来也不应该这个反应。
她恨自己的不争气。
看见电影里男人的衬衫被抛成一道弧线时，俞温抱起来了双膝，把脸埋在了双膝间。
一条薄毯递了过来，“冷吗？在家里怎么把袜子穿上了。”他把毯子轻轻盖在了她的膝头。
“不喜欢就不看了。”他拿起了遥控。
她却是倔强地坚持，“不冷。”她掀开了毯子。
“喜欢的。”喜欢的不是这部片子，喜欢有人一起看电影。她把脸埋地更深了。
“换一部吧。”
他看出来了她的拘谨，提议道，“我没看过什么动画片。以后也要陪着蓓蓓去电影院，听说最近的国漫不错。”
他把片子切了，“俞温，跟室友也好，别人也好，都不用勉强。”他是把自己叫做了室友。
电影切成了去年票房最高的国漫。
俞温慢慢把支起来的腿放下了，吃了块水果，看着旁边表情依然没变化的傅主任。
“傅主任，我们的那个，夫妻关系在医院里被铁锤了。今天上班，大家又问起了你的喜好。”
“嗯。”
“我今天知道你不喜欢看电影了。”
俞温把切片子的责任推在了傅主任身上，轻声问，“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的喜好啊？我知道傅主任平时不跟大家聊天，可是，可是我、”她并不是喜欢八卦，“大家平时都很照顾我。”
“我没什么特别的喜好，你怎么说都行。”
“可是……”怎么说都行，这可怎么说呀。
他似乎看出来了她的为难，“这周五，我有三个朋友过来。”
“朋友？顺路来海城吗？”俞温也有交心的唐莹莹，但千里迢迢来海城的朋友，她不敢想象。
傅主任：“不是顺路。有一个刚回国。都是高中同学，想聚聚。他们三个时间相对自由。”
“有一个你见过，江过。另外一个见过你，帮我们拟定协议的沈奕安，所以知道我们的关系。还有一个搞设计的，刚回来。”他解释地并不含糊。
“噢。那你周五就不回来了吗？”
“只是晚上吃个饭，你不是问喜好嘛。可以一起。”他邀请地并不算盛情。
“不了，还是算了吧。”俞温本来也不擅长社交，想想又是作为假结婚的对象去见人家的朋友，她缓缓垂下了眸子。
两个半小时的动画片很快落幕了。
俞温有点儿后悔，心中闪过一个奇怪的想法：应该选个长一点儿的好了。
可她知道傅主任昨晚刚值了夜班，主动站起身，洒脱地先去了卧室。
躺在床上。
“你男人还不知道你以前也很会勾男人吧……”
姜敏的话环绕在耳边，无论她怎么辗转反侧都没办法回避掉荡在颅骨里的回音。
还有十个月，她默默祈祷，只要把眼前童话一样的日子安安静静过去，她怎么都好。
她一定会走的洒脱，真的怎么都好……
只要别让他知道就好。离开的时候，她只想给自己留下一份尊严。
她把眼睛在枕头上使劲儿蹭了蹭，不知道过了多久，才重新把眼睛闭上。
第二天一睁眼，已经八点半了。
竟然睡过了头，没听见闹铃。
客厅里只留了她一个人的早餐，梅姨送蓓蓓去幼儿园了。
微信里来了个短信，是条语言，“交流会回来本来有假的，你没休息。今天10点过来就行。”是他的声音。
她听得见背后很嘈杂，还有救护车的警笛声，医院里应该很忙。
她没回信。
吃过早餐，看见书房的门开着，还惦记着她的信，她忍不住悄悄去了书房。
书房里多了一张折叠小铁床。
其他的摆设都没有变化。
铺着天蓝色床单的小铁床看着单薄，她走过去按了按。
果然，只有薄薄的一层棉布床单，连床垫子都没有。
她不知道他怎么睡得。
想了想，梅姨一个人又要照顾蓓蓓又要做饭收拾家，已经很不容易了。
她回到卧室，掀开了床盖，发现大床的垫子太大，没法搬过去。
俞温只好把被子抱了过去，垫上了被子正要重新铺上床单时，听见了身后梅姨的声音。
“小俞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梅姨叉着腰，也不来搭把手，“男人就是这样，惩罚他几天，他就知道疼你了。”
想起来她还在“冷处理”，俞温只低头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我看他昨天还烧了碗红糖水，没想到傅少也知道抱佛脚，献殷勤。”梅姨走过来把俞温刚铺上的被子直接抽走了，“小俞，别心软，再惩罚他两天。”
俞温顶着张粉桃子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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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周五早上，她看见傅主任按着腰走出书房。
俞温知道，昨天他刚执刀了一台连着7个小时的手术……
她放弃了内心的挣扎，走过去轻声说：“梅姨，麻烦你把书房的铁床收了吧。”
“小俞？小俞！”梅姨再要追问过来，俞温已经连饭都没吃，跑着推门出去了。
“傅少，小俞很单纯。”梅姨收了他还没喝上几口的咖啡，“你知道我是傅家的人，心里还是会偏袒傅家。不过，别把心眼用在自己老婆身上，多花些心思。”
傅主任慢慢放下了还按在腰上的手。
“傅少，卧室的枕头，前天早上我去收拾屋子，都是湿的。”梅姨轻叹了口气。
梅姨不说，他也是知道的。
刚从萨城回来的第二天，她就是通红的一双眼睛。
他没说什么。
“我去医院了，晚上不用等我。”他告诉过梅姨今晚高中几个朋友过来。
“小俞不跟傅少一起吗？”梅姨走到玄关，跟着追问过来。
他没说话，已经踏上了皮鞋。
“傅少，别怪我多话，如果带上小俞，就别让她在外面受委屈……”
“梅姨，我知道了。”他没回头，已经出了门。
难得他主动给江过打了个电话，“今天晚上不去花里胡哨的西餐店，换个大点儿亮堂的地方，想吃你那套意料。”
“你这一大早上的，就为了叮嘱这个？我现在往机场去。”对面的江过憨憨笑了笑。
“你可是不喜欢意料。我倒是记得你隔壁的妻子好我那一口。”
“别废话，看看你厨艺有没有长进。”傅欣书抽了抽嘴角。
“行。周若u跟沈狗一起从泸市飞过去，我到得早，先去找地方。一个月不见，也看看你们有没有长进。”
傅欣书只轻咳了一声。
江过没继续追问，“周大设计师，这次算成名归来。她一回来老沈就放下前程事业去泸市接机。可她第一站就拉着我们去海城……”
“别说些没用的。”傅欣书打断了江过的话。
“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就是提前告诉你一声，带上小俞，你得自己端量好了。”江过点到为止。
傅欣书把电话挂了。
俞温还没答应晚上会去。
他晃了晃手机上拴着的鸭嘴铃，快走了几步。
正好在俞温刚迈进医院大门的时候他一步追了上去。
跟俞温并排走进去，跟刚下了夜班的李大夫擦肩。
李大夫揉了揉通红的眼睛，“小两口一大早就跟咱们秀恩爱，齐双双牵手上班呐。”
俞温只是没注意到旁边追上来的人，一摆手碰到了他而已，被这么一说，她赶紧低下了头。
“李大夫，早。”傅主任笔挺端庄，倒是声音明朗。
“不容易，来了一年多，头一次听小傅主任说个‘早’。”
回过头，李大夫压低了声音跟两个人玩笑了句，“一看你们俩这表情，都不用问，就是新婚生活圆满呐。”说完，他笑嘻嘻摆了摆手已经出了门。
俞温一个人还僵在原地，傅主任在她耳边只淡淡一句听着挺严肃的话，“俞医生，上班了。下班之后的事，下班再想。”
看着眼前熟悉的白衬衫，飒爽的背影，她的耳边仿佛多了一串轻快的铃铛声。
第32章
俞温已经换上了白大褂, 耳边还是那人刚刚告诉她的话，“……下班以后的事, 下班再想”。
她本来没打算去想的……
已经成了习惯, 顺手翻看了下傅主任今天的安排，上下午各有一台心脏起搏器植入手术，一下子又是连续站着四五个小时。
想起早上傅主任按在腰上的手, 那一幕她看见了, 便没法忘记。
她知道他没时间管自己。
中午午休，她随便一个面包对付了下。趁着没人，跑去楼下药局开了一盒伤湿止痛膏。
全院没人不知道俞温跟傅主任新婚。
药局的大姐递过来伤湿膏的时候关心地问了句，“小俞是腰痛？”
俞温摇了摇头。
“是帮傅主任买的？他腰坏了？”
俞温点了点头。
大姐一下子眉开眼笑, “那换这一款好使。”
没等大姐再开口，俞温好像偷了霸王药一样，红着脸拔腿就跑。
老院长刚打了两个包子回来, 看见俞温小鹿一样从药局窗口一出来，在大厅里箭一样飞奔, 都没跟她打招呼。
“小俞这是怎么了？”他乐哈哈地关心下属的语气跟药局大姐打听。
“给傅主任来买腰痛伤湿膏……”
俞温隐约听见了老院长欢快的乐哈哈，她说服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下午她比平时更拼命，凡事亲力亲为。
为了不给自己空闲想七想八, 十几分钟的休息时间, 她竟然也开始学着傅主任手抄病案了。
咚咚, 有人敲了敲桌子, 俞温一抬头，是老院长。
还惦记着大厅里中午刚撞见的事儿, 没等老院长开口, 俞温已经紧张起来了。
老院长把她叫到一旁，八字纹深陷, 笑得慈祥，“小俞，别紧张工作的事儿。听说今天小傅晚上也出门，有个事儿想求你。”
“调夜班吗？我可以。”俞温听说是工作的事儿，打起来了120分的精神。
“不是值班。咱们院出院的孩子，我跟老护士长救起来的，是个单亲家庭，要高考了。打算去看看她，今晚老护士长走不开。”老院长说得很恳切。
“好。我可以。”俞温打听了病例，开始查档案。
老院长抬手合上了病案档案，“小俞，你不用查，不是疑难病症。是个因为抑郁症自杀未遂的女孩子，咱们院就数你温温柔柔的，说话又善解人意。比我一个人过去更好。”
“行。院长，我下班去找你。”俞温答应地很爽快。
老院长商量口吻，“小俞，这个没法算加班，不过，在海城市中心，我请你吃顿饭吧。”
“不用的。”俞温微微笑笑，满满的真诚。
看看表过了五点，走廊里已经没有候诊的患者了。
不知道是怎么了，一下午总觉得走廊里见到小护士们都跟她很乐呵。
刚准备换衣服去找老院长，座机响了，“俞医生，到我办公室来一趟。”
俞温放下了电话。
不是老院长，竟然傅主任突然座机叫她，莫名有点儿紧张。
到了主任办公室，门开着，没等她敲门。
“进来，把门关上。”里面的傅主任站在窗边，背对着她。
白大褂脱了，发梢还湿着，一件熟悉却是崭新的白衬衫，淡淡的沐浴液的味道，冰清玉洁。
俞温把门带上了。
“傅主任，你找我。”工作上的事儿，她从来不含糊。
“老院长，护士长，下午挺多人过来慰问我的腰。”他朝着旁边桌子努了努嘴。
俞温往旁边桌子上瞥了一眼：
几个盒子，冬虫夏草人参；
几个袋子，风干羊肠羊肾。
“俞医生，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大家对我，这是什么误会？”他看着窗外，只给了她背影。
俞温一下子很委屈，这要让她解释……
她双手踹进了白大褂里，低下了头。
“我是去买了伤湿膏。只是说是你用的。至于那些，都是老院长他们自己想的。”虽然是辩解，但也是实话。
“那些，是哪些？”他没松口，白衬衫的背影清隽，声音平静淡然。
突然，俞温注意到了他没穿白大褂。
她慢慢抬起头，松开了刚刚咬紧的下唇，鼓足了劲儿，轻声问了句，“傅主任，这是工作之外的问题？还是工作之内的？”
他转过身，走过来，隔着半步距离，停了下来，“工作之外的，我就可以平白无故被大家来慰问了？”
俞温隐约察觉到，他这不是问问题，是来跟她讨说法了。
本来有些紧张，脸上微微发热，看见他转过来，垂眸问她的样子，好像还挺嚣张。
她抬起头，一副要解决问题的样子，“大家都是好意，东西已经送来了，傅主任要不退回去，要不回份薄礼。如果傅主任还是不满意，我去跟老院长解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