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温还没反应过来,已经后脖颈被他的左手按住,猛然压下,双唇紧贴,鼻尖戳在了他的脸上。
借着鼻尖突然被压住的一股酸痛,她忍不住了,满脸泪花横飞,瞬间梨花带雨。
无防备的松懈,无意识的纠缠,无抵抗地深陷……明明她在上面。
她轻轻闭上了眼睛,也许是因为关闭了视觉,其他触觉在这时更强烈了。
仿佛触了电一般浑身酥麻瘫软,想躲、也早已无力可躲。
而他,她触觉到了他整个身子都紧绷了起来――她不能再这么任性地贪婪。
熟悉了这热烈的绵长,以后,该怎么捡起一个人的孤寂。
他松开了手。
一瞬,她也翻滚到了旁边,抓起枕头盖在了脸上。
笑着笑着哭了,哭着哭着又笑了。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恨不得一下子滚到床底下去!
俞温拽不过,枕头被无情地夺走。
好在脸上的眼泪也算擦净了。
他的食指在她的鼻子上轻轻刮了下,“鼻子还酸吗?”
其实根本就不是鼻子的事儿;
刚刚擦净,对上了他轻轻滚动的喉结,她的眼泪又趵突泉一样,开始不争气地往外冒。
他的拇指肚轻拂过她的脸颊,“我喜欢免费的……”
她还是抿着殷红的唇,笑了,顺带着不忘一声娇嗔,“真苟!”
“我把闹铃关了,明天多睡会儿,幼儿园9点去就行。晚安。”
背过去身了,听着他的话,俞温没回应,只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男人,这般为她动情,她是幸福的,是开心地要晕厥过去。
可她什么都回应不了。能做的只是赶紧装睡。
她知道他突然回来有多辛苦,7个小时的飞机,2个小时驾车……
一路赶回来,她只能回应他一个不甜不咸的吻。
她攥紧了枕巾,一动不动。
直到听见身后的门轻轻被关上,她才长长吁了口气。
一个人轻轻抬起左脚,伸手摸了摸那条脚链。
一定能睡个好觉,他真的好喜欢她,她知道的。
被他喜欢,原来可以笑着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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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欣书拿上烟盒去了楼下。
“傅主任,不介意借根烟吧?”旁边的顾教授先轻咳了两声才凑过来。
傅欣书不动声色,连着烟盒火机一起推过去放在了架台上。
“我是岁数大了睡不着,小傅主任年纪轻轻的,辛苦一天了……”
傅欣书轻吐了圈烟云,把脸转了过来,“顾教授是为了俞温来的海城?”
旁边的顾教授划了几次火机没打着,也不着急的样子,“是啊。老院长不是告诉你了么。我活了大半辈子了,这么点儿事儿,说谎多没意思。”
“俞温,也去找过教授吧?”
“傅主任啊,我呢,还是有一定职业操守的。”老教授放下了打火机,不紧不慢地转过脸跟他做了个怪脸。
傅欣书手里夹着烟,背对着老教授吐了口烟,抬手扇走了烟雾才开口,“我是家属,是她的老公。”
“是么?如果是直系亲属,你在这儿问我,不如带着小俞一起去家里喝茶。”
“泸医大走一趟,不难知道,顾教授声誉很高,顾教授的挂诊票,在泸市是一票难求吧。来到这山沟里,就为了喝个茶?”
顾教授一直笑呵呵地,“我不来,傅主任也不会过去帮忙。而且,我也确实岁数大了,能做的事儿不多了。”
傅欣书早已看出来老教授不是个抽烟的人,把烟盒和打火机收了回来。
“李季强这个人,顾教授查过了。”他只是在陈述,不是问句。
“小傅主任,看样子你这趟泸医大,没白走,去了一趟,于公于私都有收获嘛。”他没有直接回答他。
老教授顿了顿,“泸医大,我待了半辈子,做事还是方便的。我做了什么,你能知道;你做了什么,我也会知道。”
他没打算跟他兜圈子,“你很令我敬佩。‘年轻有为’这四个字,我第一次是揶揄你的导师,我的朋友老杨。但今天,我是真心说给你听的。”
“老教授在这熬着,就是为了等我吧。有什么话,请直接说。”
顾教授意味深长地赞许道,“小傅,你能做的,已经做的很好了。”
傅欣书不想听他卖关子,掐了烟,收了烟嘴,转身要走。
“小傅!”老教授跟了过来,“对不住,不是要卖关子,你们现在还不算是夫妻。干了一辈子心理医,我有我的原则,希望傅主任能尊重。”
“顾教授还有别的事儿吗?”他微微转头,看了眼身后的老教授,并不失礼貌。
“有。”老教授也不废话,“小俞需要时间和空间,让你去泸医大,不仅仅是手术需要,也是为了你们好。”
傅欣书轻嗤一声,这种“为了你好”的话,对一个过了三十岁的男人,怎么可能有效。
他转过身,只客气了句,“顾教授也早点儿休息。”语落,已经迈步进了楼里。
“晚安。小傅主任,送你几个字:小别胜新婚。”老教授在后面扯了一嗓子,看见玻璃门关上,只笑着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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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家里最惊喜的就是蓓蓓。
睁开眼睛突然看见爸爸过来抱她起来,一大早上兴奋地要把隔壁都嚷嚷起来。
幼儿园的亲子活动,父子俩提起百倍精神,缠了三十多个彩色粽子。
蓓蓓夺魁,开心地蹦了起来,只有俞温在一旁一直给傅主任使眼色。
离开了幼儿园,傅主任很自然地要去牵俞温的手,被她一把甩开了。
“嫌我粽子缠多了?”傅主任还是一把将人拉了回来。
走了几步,离开幼儿园远了些,俞温才责怪起来,“你看第二的小朋友家,才缠了6个,你就不能照顾下别人的情绪,有点儿眼色,缠那么多干什么呀?”
傅主任眉峰一挑,“缠的多蓓蓓高兴。我的女儿高兴,就足够了。”
俞温低下了头,不打算再跟这个不同频道的人理论。
傅主任一抬胳膊拦住了人,手掌按在墙上,垂眸看着她,“俞温,我从不看别人的眼色,只在乎我的女儿,我的家人,是不是开心。”
俞温看见街上来来往往的人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她小声提醒他,“这是光天化日在大街上,你别这样。”
“大白天在街上,不能说话?”他嘴一咧,勾了下唇角,“你在想什么?”
她看了眼他按在墙上的手,满脸绯红,嗔怪道,“你这样站着,不像好人。”
天地良心,他只是停下来,说句话而已;
但现在,看着她含羞带怯地垂着眼睫,两瓣红唇已经被她抿地湿滑软嫩……
他声音低哑起来,垂着的手臂抬起来搭在了她纤瘦的肩膀上,“女朋友,我现在要是不亲你一下,我觉得有点儿对不住你的期待。”
旁边刚好有几个年轻人走过,“有生之年看见帅哥壁咚了……”她们咬着耳朵谈笑着离开。
“你要是敢,我就……”
没等俞温把话说完,他夸张地举起来了双手,后退了一步。
周围人走空了。
他垂下手臂,后退着哑声问她,“俞医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刚刚说‘你就’怎么了?我好引以为戒。”
怎么好好一个人,能突然癞皮狗!
俞温瞪着眼睛,一呲牙,“我就咬你……”
啪!他重新一掌按在了墙上。
突入袭来的壁咚,如初夏骤雨一般,他的唇落了下来。
光天化日不要紧,还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幸亏这会儿没人。
俞温勉强能喘口气,脑子一白,刚刚想好要劈头盖脸冲着他去的话竟然神气地不翼而飞了。
无意识地她竟是还一个人扬着嘴角。
手机一震,才把她的思绪拉回来。
掏出来看了一眼,直白粗暴的八千转账,她也简单地回应了一个拇指按下的动作:接受。
同意交往不过半天,他就如狼似虎……
不过,余韵未了,俞温抿了抿嘴,想想周末过完,他还要离开。
数落的话语只凝成了一声轻轻叹息。
“怎么还偷偷藏了我的东西?”他指着她的衣兜,声音不冷不热。
偷偷?不可能!
俞温一低头才看见衣兜里顺出来了一条淡黄色的线绳。
不算偷偷,这是刚刚在幼儿园,发现他缠的太快,她悄悄给他减掉了两个,顺在了兜里。
她把五色小粽子端在手心里正端量着。
“俞医生还作弊呢。”他压低了声音,故意挑了个辣眼的词儿。
俞温看着两个小粽子,越看越喜欢,他缠的比书上的图例还要精致漂亮。
她没理他的话,“留在幼儿园,挂几天就要被丢了。等端午到了,一个绑在蓓蓓书包上,一个我自己留在背包上。”
“偷了我的东西怎么还理直气壮?”他还叫嚣上,故意冷了口气。
“那你想怎么样?”刚一抬眸,她就后悔万分。
这人,一双眼睛,一个眼神就很要命。
他嘴上没说什么,只从她的手心里取出来了一个小粽子,转到身后帮她拴在了背包上。
明年端午,我也给你们俩缠粽子。
这话,他知道,他现在还没资格说。
俞温背上了小粽子,拔腿就想跑开。
因为,她怕透了他的眼神儿。
她不知道那句“初恋”能不能信,但只凭这一个眼神儿,她就知道他一定是个高手。
因为只这一个眼神,她的喉咙里开始发紧,脸上已经发烧,她想亲亲他,哪怕是“免费”的……
“你跑什么?”他几步追了上来。
“海城医院这边,我也要过去看看,一起。”语气不容商量。
俞温没再说话,只想着走快点儿,十几分钟的路,今天觉得好长。
好在他一直在看手机,时而拧眉,似乎有事情。
“俞温,能商量个事儿吗?”他握着手机,表情有些严肃,微微蹙眉。
俞温天天关注着手术进展,自然知道他必须赶回去,如果是工作上的事儿,她不会给他拖后腿。
这种时候,她毫不犹豫爽快答应,“傅主任,我答应的事不会反悔。泸医大那边,你可以随时回去,蓓蓓你放心……”
“不,不是工作上的事儿。”他顿了顿,“俞温,家里知道我想领养蓓蓓,所以找个人结婚了。”
他勾了勾唇角,“最近,爷爷从梅姨那儿知道我们好像关系不错。”
有些突然,俞温缓下来了脚步没想到是这事儿。
“哦?好像吗?”她歪着脑袋看着他。
想想之前奶奶的视频也是来的唐突,但他也帮了忙。
再说,梅姨就是傅家过来的人,一直都对她很好,俞温不算惊讶。
“要我帮忙?”她主动问。
“明天周六,上午可以跟爷爷开个视频吗?”平时一向淡定无羁的他,似乎有些踌躇,挠了挠眉梢。
这没什么。
俞温不以为然,“当然可以。之前梅姨还经常提起爷爷,你好像都不怎么跟爷爷联系。”
“只是忙,时间凑不上而已。我跟爷爷没有隔阂。”他顿了顿,“俞温。”
“嗯?”她在听着。
“谢谢你。”淡淡的几个字,他一如既往清冽的声音。
这次他没提付费,虽然是多了客客气气的“谢谢”两个字,但她心里很暖。
转眼到了院门口,他没来得及跟她细说爷爷的事儿,已经被李大夫急着喊走了。
俞温说不出是为什么,开始有些雀跃的小期待。
虽然他们之间还只是一纸婚约,但这一夜,他们成了情侣。
跟第一次接触梅姨的感觉不一样,这是她第一次接触他的家人。
如果只是一个假结婚对象,她似乎能更放松些。
但现在,想起他突如其来的吻,她已经开始紧张起来。
双手踹在兜里还在走廊里踱着步子,突然肩膀被人一拍。
好多天没看见白大褂的傅主任了。
“下班等我,一起回家。”
此时,傅主任不是一个人,旁边有李大夫陈医生。
他似乎已经不在乎旁边拿他们取笑的李大夫了。
一句话,声音没压着,不怕人听见。
等擦肩走过,俞温才慢慢转过头,抿着嘴轻轻一声,“嗯。”
好轻盈的一声,也被他听了去。
两个人在医院走廊里蓦然回首,四目相对时,她没再矜持,迎着他扬起来的嘴角,她也当着众人,甜甜地笑了。
第52章
真到了说好一起回家的下班时间, 院里来了个心梗急救的老人。
走廊里远远对视的瞬间,俞温只抿着唇, 朝着风尘仆仆的傅主任微微点了点头。
她支持他的工作。
看着他奔跑起来的背影, 她已悄悄躲到了柱子后面,她不会拖他的后腿儿。
“小俞。”身后有人叫住她。
“小俞如果没事儿,来我办公室帮个忙?”, 是顾教授。
“是工作的事儿?”俞温没动, 需要问清楚。
“不然呢。”老教授似笑非笑,一个人走在了前面。
进了老教授办公室,桌前还真摆了一摞纸。
“教授的论文?我是第二作者?”俞温很茫然,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叫我的论文呢!这不是刚有个探讨课题么。根据情况, 也可以把你调整到第一作者。有了这份资历和这边老院长的评价,到了年底,我可以推荐你去泸医大的儿科试试。”老教授又拿来了几页纸, 戴上了老花镜,端着教授态度坐在了旁边。
“教授, 这是徇私,是作弊。被告发了教授恐怕也晚节不保!”俞温从来眼里容不进沙子,她径直站了起来。
老教授仰着头, 连抬头纹都在笑, “哎, 我又徇私, 我又作弊?那我图个什么呀?”
俞温咬了咬下唇,“教授希望傅主任能一直留在泸医大。”显而易见。
老教授摇了摇头, 认真回她, “小傅以后想怎么是他自己的事儿。我没权干涉。”他又抬手让了下。
“那顾教授这是为什么?”俞温不肯坐下。
“为了不埋没一个优秀的医生,为了给咱们国家的新兴医疗舔块金砖。”老教授收了笑容, 八字纹深陷,回答地多了几分慷慨激昂。
他没等俞温回话,自说自的,“高调不谈,抛开傅主任不谈。我调查了俞医生的业绩,也跟老院长张洁了解了下,发现俞医生是一个很容易跟患者共情的医生。在别的领域这是大忌,但在青少年心理诊疗这里,是天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