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少年心里指导这个领域，在很多国家已经普及，但我们这里还是启航星。到了我这个岁数，比起自己再多带一两个患者，心里想的是，再搭上老骨头，给咱们国家的医疗事业多添几块宝藏。”
“小傅是块耀眼的金刚钻，不用我去挖，谁都看得见。但你是藏在石头下面的天然玉……”
太突然了。“顾教授，请你等一等。”俞温听得懂道理，也看得到老教授眼睛里闪烁的光，但她没办法现在答应。
“玉不琢，不成器的道理，我猜俞医生是明白的。要等什么？跟家属，跟傅主任商量下吗？”顾教授称呼变的疏远了，口气也变的强硬了。
是的。仿佛被看穿了。
算不算商量她说不好。
如果没认识傅主任之前，她会毫不犹豫答应下来，是不是好事儿，她听得懂。
可是，这一刻，她想到的是傅主任，想到的是跟他的契约结婚，限期情侣……她只有三个月。
他那么喜欢她，“喜欢得跟她一样”，她耳畔响起的是他的话。
顾教授轻叹了口气，慈祥地笑了笑，“小俞，这件事，我猜小傅也会答应。”
顾教授接了个电话，放下之后，跟她说，“他急救结束了，我们等他过来。”
听见了走廊里疾驰的脚步声，知道他要来了，她整个心脏也跟着鼓舞起来。
她需要的并不是他的“答应”，但是作为情侣，她愿意跟他分享她的工作，是一种欣喜。
“俞温，我觉得可以。有顾教做导师，不亏。”傅主任放下了手里的资料，“这几个课题的确都适合你。顾教授只是做个指导，不是什么徇私舞弊，第一作者，你可以。”他淡定地好像在说商场里买一件衣服。
几句话，旁边的老教授笑了，“小傅主任对我可真是……”
“物尽其用，彼此彼此呗。”傅主任不冷不热地回了句，已经站了起来。
“小傅主任还真不跟我客气。”老教授只笑着抬手送了下两个人，已经开始低头收拾文件。
“顾教授，那我跟傅主任先回去了。论文的事儿，周一再来找您。”
俞温在京市一院一直是个喝凉水都塞牙缝的人，倒霉事儿跑不了她，好事儿从来跟她无缘。
从来没想过这种幸运会降在她的头上。
若是以前，她一定会立即带着文件回去，不分昼夜，彻夜恶补。
但是现在，她只想快步走出医院，等着旁边的人，主动拉上她的手……
都出了医院，山间小路也走了一半了。
夏日暖阳西沉，林间橘光洒落。
本是一片余辉浪漫无暇的时光。
可今天旁边的人，只顾着看手机，都没看她。
俞温自己拍了下脑子：才一天功夫，就恋爱脑硬化，真没出息。
才不理他！她刚快步走在了前面。
“俞温。”身后的人叫住了她，“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正常速度。”她倔起来，头也不回。
“都走顺拐了。”
俞温低头看了眼，还真是同手同脚。
身后的人已经走到了旁边，含笑揶揄，“俞医生，这还得低头确认呐？”
他的手背有一搭无一搭地轻轻碰了碰她，却并没主动牵过来。
俞温等了等，有小心思，有小脾气，可是，想到他要离开，万种置气都悄悄咽了下去。
她抬手握住了他的小指，他的小指修长，握在手心里还正是合适。
他被牵着小手指，也不修正，好像并不在意，“俞温，明天爷爷一大早出门，刚刚把视频约在了今晚，行吗？”他开口大大方方地跟她唠起家常嗑。
一个视频，今天明天的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她低头掰着他的手指，轻声问了句，“你爷爷对孙媳妇，有什么要求？”
“没有。”他郑重地看着她，补充了句，“只要是我喜欢的人。”
吃过晚饭，蓓蓓幼儿园活动累得吃着饭就打哈欠，她坚持不了那么晚。
趁着俞温忙着帮蓓蓓洗漱，哄蓓蓓入睡。
梅姨走到傅少身边，悄声说，“傅少，都叮嘱过了。老爷子不穿平时的绸缎睡衣，刘叔去旧货市场准备了一套普通睡衣。”
傅欣书微微蹙眉，“嗯，不用太过，别让云姨和刘叔上镜。”
“老爷子让你放心。不会让小俞有负担，绝不给傅少拉后腿。”看见俞温出来，梅姨笑着去厨房烧茶。
九点整。没想到一个视频，似乎还挺正式。
傅主任洗了澡，换了身普通家居服。
俞温打开了件新睡袍，小圆领，温馨也大方。
梅姨不肯坐下，俞温非拉着她一起坐在了沙发上。
本来没什么紧张的，隐约觉得左右两个人都有些僵硬，电话打来的时候，俞温主动去点开了支在茶几上的平板。
视频很清晰，对面的老人虽白发苍苍，天庭饱满，眉眼轮廓都跟傅主任几分相似，笑起来很慈祥，摆着手在跟俞温打招呼。说起话来也中气十足，还有几分诙谐幽默。
“爷爷。”俞温也甜甜地叫了一声。
几句寒暄之后，仔细一看视频，老人跟她摆着的手心里沾了很多灰色斑点。
医者仁心，天职让她眯着眼睛看了清楚，耐心询问起来，“爷爷，你的手上粘的是什么呀？”
对面的老人看了看掌心，又在沙发上抹了一把，正诧异地看着自己的掌心。
“哎呀，爷爷，是沙发皮吧。”俞温担心起来，再仔细看视频背景，沙发老旧地几处都掉了皮，老人一身棉布睡衣，似乎也跟这逐渐炎热起来的天气很不搭。
梅姨在一旁低声嘀咕了句，“这沙发也旧的太夸张了……”她坐不住站起来去了厨房。
俞温瞥了眼旁边的傅主任正单手扶额按着太阳穴。她想：也是，傅主任累了一天了。
她微微笑着，主动问爷爷，“爷爷，是屋子里冷吗？爷爷怎么穿冬天的棉布衣啊。”
老爷子低头看了眼身上的睡衣，朝着视频的左上角瞅了瞅，也不知是看什么。
“不冷不冷。就是家里养了只大型狗，开的空调，所以穿暖和了些。这么一说，是挺热的。”说着，对面的老人笑盈盈地正要解开最上面一枚睡衣扣子，抬手刚一碰，扣子已经滚落到了地上。
傅欣书：……
“爷爷，孙媳妇你也看见了。我们还有事，先挂了。”他刚要抬手正挂断。
俞温拦住了他，“我们不急的，我跟爷爷聊的挺好呀。”
她真诚地顶着一枚梨涡跟爷爷笑问，“爷爷养的是什么狗啊？”
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傅主任似乎在一直摇头，她假装没看见。
爷爷也仿佛有些犹豫，“一只老犬。”
她转过脸跟傅主任说，“我也很喜欢狗狗的，好像看看爷爷的狗狗。”
看见对面的爷爷端起来了茶杯正要喝茶。
“爷爷，你等等，你的茶杯裂口了，小心刮到嘴啊。”俞温一眼就看见了爷爷端起来的破茶杯上有几个大大小小的豁口。
“哦哦。”爷爷放下了茶杯。
“爷爷，我能看看爷爷说的那只老犬吗？我也可喜欢狗了。”
“欣书，小俞想看看，可以让大卫露个脸吗？”爷爷问得有些拘谨。
旁边的傅主任一直揉着太阳穴。
俞温看着这祖孙俩，忍不住抿嘴笑了，明显爷爷很疼他，这种小事儿，都会征求他的意见。
她轻轻掰着他的手指，“让我看看呗。”
旁边的傅主任不情愿地点了点下巴。
转眼，视频里多了一条劲瘦的阿沙瓦犬。
安静，桀骜，又温顺地偎依在了爷爷身旁。
棕犬脖颈上的皮质项圈，中间一枚闪眼的蓝宝石，透着屏幕都惹人眼目，不吠不吼，却无处不在招示着它的矜贵高雅。
俞温认得这世界级的昂贵名犬，却也不说破，陪着爷爷一起聊了几句狗狗的话。
“我大学的时候，勤工俭学帮人家的阿沙瓦犬散步，最喜欢阿沙瓦的优雅，还跟一条阿沙瓦一起分吃过炖鸡腿儿呢。”俞温呵呵笑得很开心，好像她说的那个鸡腿是绝世美味儿。
俞温谈吐自然，爷爷也幽默又开心，“悄悄告诉你，他们限制我吃肉的时候，我也偷吃过大卫的鸡腿儿。”
结果，俞温哄着爷爷让她看了眼大卫的住处，虽然只是晃了一下，装修奢华的房子里，掉皮旧沙发，缺口破茶杯……实在突兀的让人尴尬。
旁边的傅主任捂着脸早已没眼看。
视频半个钟头才挂断，爷爷很喜欢俞温，俞温也很喜欢爷爷，两个人还约定了下次一起遛狗……
“欣书，早点儿带小俞回来看看。你没时间，就让小俞自己回来也行。”视频要挂断了，爷爷才想起来他的亲孙子。
结果被傅欣书无言挂断。
梅姨有眼力见，不敢再对上傅少的眼神，收拾好了厨房，早早回到了自己屋里。
俞温看着旁边一脸铁青的傅主任，笑嘻嘻地问他，“傅主任啊，你跟我说说，那个破沙发，爷爷那身棉睡衣，是怎么回事儿呗？”
“怕你嫌弃我们家呗。”他倒是从容不迫，敢做敢说，好像撒了谎还显得挺有担当。
“怕我嫌富爱贫？”俞温笑得乖张。
她渐渐收了眼底的笑，“要是没有大卫，我差点儿要给爷爷寄件睡衣了。”
“俞温。”他抬手按住了她的手背，“爷爷知道我喜欢你。他只是用心用过了劲儿。”你生气了吗？
他抬眸看着她，不敢妄动。
“傅主任，那我问个别的问题，可以吗？”俞温没有怪爷爷，所以到挂断电话，她都没有说破。
但面对旁边的男人，有些话她还是要问清楚。
“你说。”他转过身抽动了下唇角。
“傅主任，不会一直都是一家人配合着你这样哄女孩子吧？”她眨了眨眼睛，不打算开玩笑，换了个委婉点儿的问法，“我告诉过你，我有过男朋友。记得你跟我说，我们是初恋。”
其实，她并不是心里有隔阂，毕竟自己已经把那个名义上的男朋友都坦诚告诉他了。
就算他之前有过女朋友，她也许会难受一下，但也并不介意，总比那句“初恋”一直在心里掂量着放不下要舒服。至少，以后回避着就是了。
“你之前，就没有过什么激情邂逅，或者暧昧传闻？”她问出口之后，却自己悄悄低下了头。
傅主任目光一顿，挑起眼角，一扫刚刚视频的尴尬，目光历然起来，“你觉得我应该告诉你‘有过’，才算坦诚？”
俞温被他的问题套住了，“我觉得你那么那个……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嘛！”她说不下去，撅起了嘴。
“没有。”这两个字铿锵有声。
“可是，我总觉得你、”她总不能把韩剧里看到的那个男主拿来说事儿，“你每次亲吻，你那个……”得到了答案，她是兴奋的，却还是不敢相信他的“初恋”真的属于她。
看着她揪着睡袍说不下去，白色的睡袍趁着一张脸红的更加娇艳可爱。
他冷峻的眉眼悄悄弯起了弧度，嘴角也扬了起来，“你这是嘲我生疏，还是夸我熟络？”
语落，他轻轻一个吻已经落了下来。
缠绵难分，哪里有什么生疏。
可她偏偏执拗，“都有。”
俞温抿了抿刚刚被裹地润湿的唇，拿起来了遥控器，“一起、看个电影吗？”
他点了点头，却把遥控夺过去，将电视机关了。
俞温憋着嘴，正不知所措。
看见他已经站了起来，垂眸问，“看电影不是吗？出去看？”
“这点儿了，出去？”俞温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睡袍。
“嗯。”他声音一紧，“今晚，想跟女朋友约会。”
第53章
初夏入夜, 晚风亦惬。
开着车窗，即便是无限重复的夜色, 此时在俞温眼里也是美轮美奂。
“穿着裙子, 晚上凉，关上窗吧。”旁边的声音依旧淡淡的。
出门的时候，他就这么说过, 但这是第一次约会。
她不想再穿那条牛仔裤, 她喜欢这条蓝色的裙子。
虽然说是梅姨送的见面礼，但她知道，是他选的。
她没答应他，无声地换上了裙子, 因为她也想漂漂亮亮地跟他约会，至少以后回忆起来，留在彼此心里的可以是一幅浪漫些的画面。
到了盛夏, 天再热起来，这条裙子就穿不上了, 她还想多穿几次。
俞温放下了手机，没去关窗。
“海城的中心影院关了，开到木斯路太晚了。”
“你睡一觉。”他并不在意, 打开了车里的收音机。
俞温按上了他的手, 把收音机的音量又拧了回来, “傅主任, 木斯路也只剩一部恐怖片了。我不太喜欢。”只有这么说，他才会放弃。
“那我们去萨城。”他正要重新设置导航。
萨城更远。
俞温眨了眨眼睛, 转过脸看着他, “在京市，只有星空梦幻馆这种地方, 现在我们身在大自然里，我不想去电影院了。”
她抬手按在他的胳膊上，轻声商量，“我们去看星星吧。”
虽然她也会憧憬跟他一起走进影院，但她不想让他再开夜路，即使嘴上说不出口，也会心疼。
“可以。”他推开了她的手，早已看穿她的小心思，还是开了一段路。
车停下来了。停在了一个野外观星台。
海城之所以叫海城，海拔高，海天一线，曾经被誉为天降海城。
这里离星空很近。
推开车门，漫天星辰仿佛触手可及。
夜幕繁星，好像正在上演一场神秘浩瀚的大自然影片。
正收拾着后车厢的傅主任看了眼双手抱着肩膀的俞温，“这里山高风大，冷了吧？”
“嗯嗯。挺凉爽挺舒服的。”她摇了摇头，生怕他要带她离开。
俞温抬起手臂，好像抓了一把星星，对着这一片美的窒息的星空，她可不想离开。
等她抓累了，转身一回头，后车盖开着，傅主任已经把后备箱搭好。
后排座椅反折，他双手叉在胸前，唇角刚刚绷直，在等着她。
还真有种野外露天汽车影院的氛围。
俞温几分惊讶，“傅主任连毛毯都带来了？”
“高原上出门，租车里放毯子是常识。”他把铺平的毯子拍了拍，“能上来吗？”
“能。不过……”除了满头的星星，再没人看着他们，她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他哈下腰，唇角一勾，已经把人打横抱了起来。
还没等俞温把手搭上他的肩膀，他已经把人放下，抽出手臂，迅敏把毯子一抖，只给她一个人盖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