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念头一生出来,就犹如疯长的春日野草一样收都收不住,无法遏制。
程见烟思索片刻,走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歼一’基地的地址。
上次被季匪带着去那里跳伞过,她记得地方。
这种有些突然的拜访,不知道会不会太唐突了?
但她真的很想提前见到季匪,哪怕只是提前几个小时也行。
在坐车过去的一路,程见烟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
但等车子开到了部队大门口,她付钱下来后,那颗惴惴不安的心脏反倒安稳了不少。
她走到门口的接待处,向站岗的士兵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出入这种国家级别的机密地段,都是需要扣押证件以防万一的,程见烟懂规矩。
除了身份证以外,程见烟还拿了一张‘军官家属证明’。
这是季匪在走之前交给她的,他说如果发生了什么实在要紧的急事,拿着这个就可以到部队找他。
果然,这东西很有用。
士兵接过家属证明核对了一下真伪,就有些意外的看了看面前的女人,然后用岗亭里的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五分钟后,负责过来接人的林与骁跑了过来。
“麻烦你了。”程见烟跟着他进去,有些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还得有人来接。”
早知道这么麻烦,她就不来了。
“举手之劳的事儿,有什么麻烦的。”林与骁笑笑,把人带到宿舍。
程见烟踏进去,如眸就是一片凌乱。
就像是被土匪打劫过一样,乱的不可思议——就像是她曾经做过学生家访时,某个十七岁毛头小子的房间里那么乱。
而且最尴尬的是,季匪那一半乱,林与骁的另一半却是干净整洁的。
“呃。”程见烟忍着脚趾抠地的冲动,轻声问:“部队里的宿舍也可以这么乱么?”
她本以为看到的会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被子都叠成豆腐块的场景。
“当然不可以,这次是特殊情况。”林与骁耸了耸肩:“他接到任务走的急,翻屋子找护目镜了来着。”
所以,只是没来得及收拾。
程见烟松了口气:“那我帮着收拾一下……你介意我用一下你们宿舍的打扫工具吗?”
“当然不介意,你可太客气了。”林与骁也忍不住笑:“这么贤惠,是怎么忍得了季匪那个‘野人’的?”
他们部队里,似乎特别喜欢互相污蔑对方为‘野人’。
程见烟笑了笑,没继续说什么。
林与骁看了眼手表准备下班,临走前还特意告诉她:“阿匪估摸着得半夜才能回来了,你要是等他,直接在这儿睡就行。”
虽然基地是个严密的地方,但家属还是可以留宿的。
等林与骁走后,程见烟四下看了圈这间面积够大大的宿舍,然后去卫生间拿了扫把出来。
其实屋子里并不脏,没有什么灰尘,可以看出来这些天留在部队的林与骁是有打扫的,她简单的收拾一下,然后帮着季匪理理翻乱的衣服就好。
可是对于程见烟这种有点小洁癖的,打扫起来就没完没了了。
扫完地又拖地,弯下腰用拖把拖床底的时候,总感觉反复磕到什么东西——季匪床下好像有不少鞋盒子。
程见烟蹲在地板上弯腰,看向床底。
里面倒是没有不少鞋盒子,但有一个箱子,肉眼可见的都积了层灰了。
程见烟皱了皱眉,强迫症似的把箱子拽了出来,准备洗个抹布擦擦,结果刚拉出来,箱子里的东西就吸引了她的视线——
隔着一层透明的盖子,纸箱里最上面的东西,是他们高中时的校服。
锦夕的校服丑的突出,因此也格外让人记忆深刻。
就,没想到季匪还留着。
程见烟犹豫片刻,干脆已经擦干净的地板上,伸手打开纸箱盖子,
虽然外面落了灰了,但里面还是干净的。
程见烟拿出校服,发现箱子里面的东西并不多。
除了这件衣服,就还有两个看起来像是‘速写本’一样的本子,还包括一个不知道是坏了还是没电的旧手机。
她的目光忍不住落在那个速写本上面。
其实这是季匪的隐私,甚至有可能是日记,自己不应该看的。
但程见烟已经把潘多拉的盒子找到了,就……怎么能很克制的藏下好奇心呢?
要不,就看一眼就好了,知道是什么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程见烟咬了咬唇,把箱子底下的本子拿出来翻开——
但就一眼,她就愣住了。
因为季匪的本子里不是别的,是曾经熟悉的自己。
程见烟一瞬间差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可等她眨了眨眼,一切如旧,
纤细的指尖微颤,‘只看一眼’的念头早就被抛到后面,她一张张的翻着,眼框不自觉的渐渐湿润。
又想笑又有点想哭。
少年的速写本里,有不少当年的丑姑娘。
他对于程见烟的回忆,都是别人嫌弃她‘又黑又丑’的阶段,但季匪却无比珍惜。
翻到后来,他有些稚嫩的笔触甚至画了两个人的婚纱照。
那曾经有些幼稚的幻想,成真了。
作者有话说:
纯爱战神季狗狗,嘿嘿
本章留评有红包~
第64章 敢染
◎吸吮的水声,暧昧的撞击。◎
*你那么鲜亮, 点燃我黯淡的人生,爱上你这件事不会经过理性思考的。
季匪下了飞机, 十二点钟回到了部队, 等在叶之厉办公室汇报完工作时,都快要一点钟了。
这个时间再开车回家洗漱闹腾的话,会打扰到程见烟休息吧。
还是算了, 等明早再说。
季匪一边想着,一边慢悠悠的走回宿舍。
在推门进去的一刹那, 他差点以为自己走错房间了。
本该是一片漆黑的房间里亮着一盏小夜灯, 干净整洁, 他的床上躺着程见烟,睡颜安静甜美。
程见烟来队里找他了。
这个事实完整的映入脑海, 季匪愣了片刻,就忍不住笑起来。
他轻手轻脚地把身上的包放在一旁,走过床边蹲下来, 就着床头柜上的小夜灯细细看着女人恬静的脸。
程见烟没带睡衣来, 身上穿着的是他的衣服。
她盖了一半的薄被,宽松的灰色T恤看的明显,露出大片锁骨,白腻的皮肤像是暗夜里的奶油, 微微透明。
肩膀轻轻耸着, 锁骨线条鲜明, 深的可以放硬币。
唔, 怎么感觉又瘦了点呢?
季匪皱着眉头想,修长的手指动了动, 又忍不住手欠的去拨弄她的头发。
程见烟漆黑的发挡住了半张脸, 只有挺翘的鼻尖和殷红的嘴唇若隐若现, 他看不到整张脸,还是挺闹心的。
可这么一动,程见烟就把眼睛睁开了。
可能因为她本身也是因为在等他,睡得并不熟的缘故。
看见近在咫尺的季匪,她眨了眨眼睛,慢了半拍才坐起来:“你回来啦。”
女人小憩片刻后的声音带着股软软的哑,宛若羽毛在心头划过,痒痒的。
“嗯。”季匪应了声,站起来就要去洗手间:“我先去洗一下……”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因为程见烟也跟着站了起来,伸手抱住他:“好想你。”
她非但不嫌弃他身上一身泥土的脏污,反倒再抱住季匪劲瘦的腰后,还在他后背上蹭了蹭。
就像一块融化的蜜糖,整个人从头到脚都泛着丝丝缕缕的甜。
“程程。”季匪深吸一口气,觉得素了十几天的自己有点顶不住这诱惑,他硬着头皮戏谑:“你再不放开我,那我就带着你一起去洗手间了?”
做点坏事。
“好。”程见烟点了点头,又折到他面前去抱住他,仰着头笑:“一起去吧。”
“……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粘人了?”季匪愣了一下,又惊喜又忍不住有些疑惑的笑,伸出修长的手指挑了挑她的下巴:“嗯?”
程见烟:“就是想你了嘛。”
季匪忍不住暗暗‘操’了一声。
他怀里的小女人又香又软,整个人牛皮软糖一样粘在他身上撒娇说想他,这是个人都忍不住。
况且,季匪也不打算忍。
本打算先洗个澡再和她‘深入交流’的,可如今看来她也不想等。
季匪暗笑他们家程程越来越上道,就俯身把人抱了起来。
“想我就一起洗。”他忍不住用脏兮兮的脸蹭了蹭她的颈窝:“老公也想你。”
他没时间刮胡子,下巴有了一层短短的胡茬,凑近了弄她痒的厉害。
程见烟被蹭的又疼又痒,忍不住的笑。
可等到了浴室,季匪还不着急刮胡子。
他觉得这玩意儿有点别的用处。
于是,遭罪的就是程见烟的大腿内侧,都被扎红了。
她忍不住的咬着指关节哭,委屈的控诉:“季匪,你怎么这么流氓啊!”
“不哭不哭。”季匪笑着哄,鲜明的喉结贴了上去。
近距离传来的巨大吞咽声,肌肤都能感受到喉骨滚动,他哑声道:“程程好甜,乖死了。”
程见烟的大脑一片空白,确实感觉自己要死了。
真是,干嘛要陪他一起洗澡呢。
在浴室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终于出去。
程见烟穿着拖鞋踩在地砖上,只觉得脚下发软。
但是到了床上,倒是能休息一会儿。
柔软的被单裹着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季匪鼻尖贴着程见烟纤细的颈窝,闻不够似的轻嗅她皮肤里传出来的水果香,问:“怎么来这儿找我了?”
程见烟沉默片刻,实话实说:“就是,想早点见到你。”
“……你还想哭是吧?”季匪忍不住笑:“这么说,会让我忍不住弄你。”
程见烟咬了下嘴唇,有点委屈的嘀咕:“我是在说实话。”
骨子里带点倔强的委屈样儿,真是让人忍不住欺负她。
季匪凑过去狠狠亲了几口,把人搂在怀里:“今天怎么这么诚实啊?”
不别扭了,又诚实又乖的。
“因为,”程见烟细长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他身上衣服的布料,喃喃道:“我喜欢你呀。”
季匪抱着她的身体一僵,很快抬起头来:“什么?”
他今晚其实一直处于‘被震惊’的状态,毕竟他了解程见烟——女人实在是一个很羞涩于直接表达出来自己情绪和感情的人,结果今天……真的是特别诚实。
现在,居然连‘喜欢’这个字眼都直接表达出来了。
怎么他今天中了头等奖么?季匪有些怔怔的想着。
但程见烟看着他迷茫中带着一丝惊喜的瞳孔,唇角微抿,说实话的念头就更坚定了。
她想让季匪早点知道自己的想法,这样两个人都能坦诚相待,自己也不辜负他这么多年的情深依旧。
“季匪,我一直都喜欢你。”程见烟一双手从被窝里伸出来,搂着他的脖颈向上蹭,让两个人的眼睛形成平行的对视状态,然后在季匪讶异的眼神中,一字一句——
“从十年前,高中的时候就喜欢。”
“只是我之前不敢说,今天……我敢说了。”
季匪修长的喉结滚动,半晌后才回过神,声音是忍不住笑的微哑:“你今天怎么敢了?”
突如其来的表白过于惊喜,甚至刺激,季匪的声音里都有些抖。
因为发现你也执着的喜欢我呀,所以有了勇气。
程见烟在心里默默地回答,但却不打算说出信和画的秘密——每个人都有想藏起来的秘密,不管是她还是季匪。
她笑了笑,只说:“我知道许建良的事了。”
“许建良?”季匪的神色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一瞬间从憧憬变成冷肃,长眉皱起:“他来找你了?”
“没有,是你母亲来找的我。”程见烟把陶倩上门的事情说了下,只省略了信的那段。
季匪越听越气,修长的手指攥起,骨节都泛着白。
“你别生气,其实我挺开心她来找我,告诉我这件事。”程见烟把人抱住,嘴唇附在他耳边,轻笑着说:“要不然我怎么会知道你这么照顾我。”
“季匪,其实你早就知道了是不是?这段时间才会送我上下班的。”
看她看得这么严,傻子都能看出来有鬼。
季匪抱住她,怔怔的嘀咕着:“程程……我本来以为你会生气。”
他瞒着她这件事这么久,是真的做好程见烟知道后会生气的准备的。
结果,这事儿还成了他们感情推波助澜的催化剂么?
“我不生气,我没那么不识好歹。”程见烟笑了,在他唇角亲了一下:“季匪,我知道你是关心我。”
“无微不至的关心我。”
“季匪,你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只为我考虑的人。”
明白了他的喜欢,所以程见烟才有勇气说出那些她本来打算藏一辈子,假装年少时没发生过的暧昧心境的。
“我十年前就喜欢你,在你回到京北后和我提出结婚时,也是真的惊喜的。”她靠在季匪身上,喃喃道:“但我不敢表现出来,我不知道你是不是也喜欢我。”
“在这种不确定的前提下,就好像表现出来一点喜欢,依赖,就好像吃什么亏了一样,生活的很压抑。”
“现在想想,真的是蠢。”
季匪听着,环着她的手臂越来越紧。
又是惊喜,又是心酸——尤其是因为她说的‘十年前’。
“既然十年前就喜欢,为什么一直都不敢说?”因为咬着牙的缘故,他下颌线的线条愈发凌厉:“婚后还藏着,你是怕我抛弃你?”
程见烟沉默片刻,轻轻点头:“是有点。”
“但不是不相信你,是不相信我自己。”
“我总是会忍不住想,我这样一个从头到脚都不讨人喜欢的人,真的会幸运到和你一直生活下去么……”
季匪绷着脸打断她:“胡说八道。”
“季匪,让我说完,”程见烟笑笑,继续说:“但我真的有这种幸运。”
“其实在我一直受到的教育里,会去主动喜欢一个人都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了,我没有那种资格的。”
“可你那么鲜亮,点燃我黯淡的人生,爱上你这件事不会经过理性思考的。”
在程见烟的高中生涯里,她明明知道季匪就是一抹烟火,虽然美丽可留不住的,但依然会义无反顾。
因为她无法克制。
季匪沉默片刻,喑哑的声音才重新响起,带着一抹自嘲的情绪:“原来陷在‘单恋’情绪的人里,都会觉得自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