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归腿磕到桌腿疼地她倒吸一口气,但脚步不停冲回房间。
宋琼进来只来得及看到她溜进屋的背影。
躺在碗里的勺子,还剩半口鸡蛋羹。
宋琼跟秦世云打了招呼,朝屋里跟虞归开玩笑。
“怎么着,太长时间没见都认生了?”
秦世云笑着替孙女解释,“是给小琼你面子,你们好久没见,不得换身行头。”
屋里虞归无奈,平常只有她和秦世云在家,她就只穿个睡裙。
宋琼这家伙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因为太过相熟,每次都直接进门。
海岛一年四季的气候都很适宜。
虞归吊带外套了件开衫,搭配牛仔短裤。
涂好防晒后走出房间。
一见着她,宋琼皱眉拍餐桌。
“好家伙,瘦成这样。赶紧临时抱佛脚多长一两肉也行,别一会儿出去让海风给拐跑了。”
虞归被他夸张的话和表情逗笑,重新坐回位子上继续吃。
像儿时一样互相打趣,“我跟着岛主,它敢拐我吗?”
宋琼一听也哈哈大笑,一副神气模样,“那有我溪荀岛主在,它小子肯定是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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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十多年,溪荀小岛的变化并不多,肉眼可见的变化大多体现在人身上。
比如宋琼从小胖子变成了大壮子,秦世云这些从不曾离开的老人大多都已白发苍苍。
宋琼眼神示意面前饱经风霜的摩托,“你小时候老想偷偷骑,满足你一下?”
“行。”
虞归点点头,摩拳擦掌走过去。
宋琼的摩托并不大,跟普通电动车差不多。
她很顺利地启动了。
海风吹拂,发丝飞扬。
心里的难过好像也跟身影变小的宋琼,一起被抛在了脑后。
虞归无意识深呼吸,吸上来的一口气儿还没吐完。
从小路突然走出一个高大的男人,吓得她一时慌了。
应该捏手刹,却拧了油门。
慌张之下为了避开人,虞归撞在了路灯上,连人带车翻倒。
历时数十年的道路并不平整,光溜的腿跟地面摩擦疼得她打颤。
被勾在车把上的塑料袋空空如也,掉出来的易拉罐漏出发泡的啤酒。
要不是这塑料袋的拉扯,虞归也不会方向被拽得失控而摔倒。
有脚步声靠近,但人没有过来帮虞归扶起压着她的摩托。
而是蹲在了葬送在地上的啤酒旁。
就怕她听不见一样大声叹息,“没撞着我就不追究你了,赔我酒就行。”
虞归狼狈躺在地上,腿还火辣辣地疼。
疼的记忆被连接。
又想起无缘无故被人辱骂甚至被动手。
没有人指责那些施暴者,反而对她恶毒造谣和落井下石。
一旦情绪消极,人就变得更敏感脆弱。
虞归眼圈一红,紧接着泪如雨下。
岳霁白见状蹙眉,“你还哭上了。”
“姑娘,听我一句劝,长得好看也不能这么耍无赖。”
跑得满头大汗的宋琼赶来,连忙将摩托挪到一边,又着急扶虞归。
他抽空看了岳霁白一眼,“我还说谁这么没良心,不知道扶一下。你可真行,又大白天喝酒了?”
没了摩托车压着,虞归仰面躺在地上,手臂横在眼前哭得稀里哗啦。
“这谁啊?”
岳霁白随口一问,盯着虞归伤口看了看。
见她哭个不停,他无奈摸了下后脑勺,“别哭了,看在宋琼熟人份上给你免费包扎。”
听到这话,虞归根本没半点好转,反而啜泣。
“受伤了我肯定会觉得疼啊,我本来就很怕疼,又没有那么坚强。”
想起网上对虞归无休止的疯狂谩骂,宋琼一时愣在原地。
而岳霁白直接将虞归给打横抱了起来。
“行,那你哭吧。”
她整个人一抖泪眼婆娑,“谁让你动我,你把我放下!”
岳霁白抱着个人依然步伐矫健,“我高尚的医德不允许。”
-
路上碰到跟老姐妹们聚在一起择菜的秦世云。
秦世云虽然年近七十,但眼神还一如既往的好。
相隔数米就看到虞归腿上流着血,手里菜都急扔了,“怎么伤着了?”
“奶奶!”
虞归见着亲人眼泪更是发大水,“救我,这人脑子有问题!”
岳霁白被骂眼眸微眯,“啧,你要不会说话就继续哭。”
已经听这两人吵一路的宋琼,上前跟秦世云解释,“怪我瞎提议,让皎皎骑摩托摔着了。”
“明明怪他不看路!”
“别太过分啊,我都不追究你肇事害我财物损失。”
“行行行,行了啊。”
宋琼头疼地阻止他俩,“你俩都没错,都是我的错。咱赶紧先把血止了行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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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出门的时候,虞归就注意到以前没有的诊所。
当时想着要是看诊的医生靠谱,对老人占绝大多数的小岛来说确实是好事。
结果这个医生,大白天还喝酒,没良心嘴又坏。
但自己奶奶跟岳霁白很熟络,“小白,你上药轻一点啊。我们家皎皎怕疼,小时候磕着碰着都要哭好久。”
“那可真够娇气。”
岳霁白准备着药品轻笑,回头深深看了虞归一眼。
虞归扶着桌子要站起,“奶奶,我没什么事了,回去涂点碘伏就行。”
秦世云着急忙慌把她按回椅子上,“怎么没事?你这眼都要哭肿了。既然有医生在,咱就好好处理。”
“你们俩啊,肯定是一时误会没解开,才弄得这么不对付。”
“小白看病厉害,人也很好。之前家里卫生间灯坏了,都是这孩子帮我修的。”
听到这话,又看到秦世云对自己疼爱的眼神。
虞归鼻尖发酸,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小时候爸妈接她走,也说让秦世云一起搬去泽川,但秦世云不愿意离开溪荀。
她一个人住,又上了年纪,生活上肯定会遇到自己没办法解决的问题。
想来也都是靠着其他岛民们的帮助,可血缘上的亲人们却离开了她那么久。
“谢谢。”
岳霁白蹲下给虞归清理伤口,刚抬起手就听到她小声呢喃。
他俊朗脸上有一丝意外,“我还没开始。”
“谢你帮我奶奶修灯。”虞归无语地叹了口气。
“哦,那用不着,也不是帮你。”
岳霁白扯起唇角,低头帮她伤口消毒。
虞归被气得想回击,但因为消毒疼得咬嘴唇。
他倒也手法利落,包扎完起身叮嘱。
“伤口不算很深,注意别沾水。明天再来一趟,我看看要是长得快,涂个药就不用包纱布了,天气热捂着不透气。”
“谢谢你啊,小白。”秦世云温柔道谢,把虞归拉起。
虞归刚走一步,岳霁白就挡在她面前。
“你...”
“嗯,你该怎么着我?”
他眼里含笑,与虞归对视意味深长。
两人四目相对,她对岳霁白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岳霁白倒是长得人模人样。
剑眉星目鼻梁高挺,比一米六七的虞归高了一头多,宽肩窄腰腿又长。
就算她在那个圈子里见多了好看的人,他也能被夸一句帅。
虞归张不开嘴,声音极轻如蚊子哼哼,“谢谢。”
果然岳霁白勾唇,不准备轻易放过她,“听不见。”
“包扎和酒钱,一共多少?”
她拳头紧握,松开后盯着他
岳霁白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都说了免费,你要非给钱,那再加上我的自尊心凑个整吧,十万。”
“你别欺人太甚。”虞归恨不得抄起手边任意什么东西砸在他脸上。
岳霁白挑了挑眉,“这不是你欺负我吗?”
“我辛辛苦苦给你消毒上药包扎,你连句话都不表示。给钱我也接受了,还贴心给你凑整,你也不满意。”
忍无可忍的虞归直接推开他,“那我就欺负你了。”
她因为走路时拉扯到伤口,所以有些一瘸一拐,岳霁白看得好笑。
扭头发现秦世云笑吟吟地看着他。
岳霁白不由勾起唇角,“秦奶奶,看我这么气你宝贝孙女,你还这么开心啊?”
秦世云眼里笑意更甚,拉住岳霁白的手臂往外,“奶奶知道你是逗她玩没坏心。”
“走,奶奶替她好好跟你道谢,给你们做好吃的。”
“这不太好吧?”
岳霁白嘴上含蓄,脚上却没半点迟疑乖乖跟着走,“虞归见我去,肯定又得生气。”
秦世云温声安慰,“没事,皎皎这样闹脾气,奶奶看着心里很高兴。”
“她啊,在外面受了太多委屈只能忍着。明明就不是好脾气的孩子,憋在心里得多难受。”
“有宋琼你们同龄人能打打闹闹一起玩,比跟着我一老太太成天窝在房间里强多了。”
诊所外,宋琼已经把摩托车给骑过来,正把虞归扶上车,“奶奶,我骑车先把皎皎送回去。”
“好。”秦世云含笑看了眼身边岳霁白。
“你们先回去,不用担心我。我跟小白一起。”
虞归顿时变了脸色,“他...”
她呼之欲出的不满,被远处宋泽淮的招呼声打断。
“世云呐,我都跟大家说好了。晚上咱们岛上一起庆祝下皎皎回来,就在这边空地摆桌,热热闹闹的。”
虞归立马回头,挥了挥手,“宋爷爷!”
“嗳!”宋泽淮脸上皱纹因为笑起来重叠,也朝她挥手。
“皎皎先回去好好歇歇,要是到了晚上腿还疼就让宋琼背你!”
宋琼也高声对他爷爷喊,“嚯,这谁听了不得夸您这村长的安排周密体贴!”
“那可不!”宋泽淮下巴一抬,颇为自豪。
“谢谢宋爷爷!”虞归笑靥如花向其道谢。
“这孩子,跟爷爷还客气什么,快回吧。”宋泽淮摆摆手,“宋琼好好骑车啊!”
“知道了!”
转过头,虞归因为久违没被这么多的关心疼爱温暖过,眼眶泛红。
目送宋琼骑车带她离开,秦世云抹泪。
心里一慌,岳霁白满身找口袋找纸。
“秦奶奶,你有什么不好当虞归面说,可以跟我和宋琼说。你不也说憋在心里多难受。”
秦世云又流下一串泪,“皎皎她爸跟我说,让我好好看着她。不能给她看手机,怕她想不开。”
岳霁白不再是平常随意不拘的模样。
他语气认真,用心安慰,“我也会帮你一起看着虞归。她看起来很喜欢溪荀,或许能好起来。”
秦世云点点头,“皎皎是很喜欢这,小时候都不愿意离开。听你这么说,我就能更放心些。”
第3章 聚会
◎还真挺难哄好◎
一回到家,秦世云就张罗着给他们做好吃的,宋琼和岳霁白也都主动打下手。
虞归也想帮忙,但秦世云担心她的腿,就让她坐在小板凳上削皮剥蒜。
宋琼做得来厨房的活儿,虞归倒是并不觉得奇怪。
但没想到,看起来轻狂不羁的岳霁白也相当熟练。
岳霁白切好菜,回身拿虞归削好皮的土豆。
手上沾的水朝着她弹去,“什么眼神?我连器官都能缝,菜切的漂亮很意外吗?”
“岳霁白!”虞归满眼嫌弃,用胳膊肘蹭掉被他溅到脸上的水。
他拿走她手里的土豆去洗,不忘继续逗她,“连我名字都打听好了,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企图?”
“那我确实是有。”虞归语气很认真。
岳霁白随即回头,就见她举起手里削皮刀冷笑,“企图想削你。”
“噗—”
宋琼处理着鱼笑出声,“老白,你可别再气她了。小时候我因为跑太快,把她落后面让她迷路。为了把她哄好,我一星期的零花钱都用来给她买冰棍了。”
虞归浓密睫毛忽闪,用鞋尖踢了踢宋琼后脚跟,“你跟谁一伙儿?”
宋琼乐呵呵地劝和,“我肯定是向着你啊,不过皎皎,你别看老白这人不像个好人...”
“我怎么不像个好人?”岳霁白抬脚就踹了他,“夸我就好好夸。”
宋琼好脾气地叹口气,“行,我好好夸。老白呢,不止相貌堂堂,而且医术相当精湛。我家老爷子有次突然倒下,要不是有老白,可真把我给吓够呛。”
“就是吧。”
宋琼话锋一转,声音里带着无奈,“他那诊所开门时间太随机,动不动他喝几瓶就关门了。”
岳霁白手起刀落,随着连贯的切菜声,圆圆的土豆被切成薄片,“我喝了要是不关,你敢来啊?”
宋琼无语地看了他一眼,“那你为啥非要在大白天喝?”
“你爷爷规定了不让白天喝酒?”岳霁白抬眼,一副你奈我何的嚣张神色。
宋琼被堵得一时语塞,埋头掏鱼肚,“我说不过你。”
虞归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在旁当个乐子人。
岳霁白年轻有为,在溪荀无亲无故,却来到这个坐船三个多小时才能到最近地级市的小岛,大概是有什么经历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
虞归虽然会有一丝好奇,但一想到自己那一堆糟心事,也就没有心思再去想别人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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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桌子菜,香味四溢。
有鱼有肉,荤素搭配还有汤,可谓丰盛。
家里之前只有秦世云,就是虞归回来,方正的餐桌也丝毫不会显小。
但今天又多了两人,就显得有些局促。
两人几乎同时落座,膝盖接触,力道很轻,倒是并没有弄疼伤口。
但虞归迅速后撤先挪开,岳霁白忍不住勾唇,盛了一碗汤放在她旁边,“不好意思,我腿太长。”
“我看你挺好意思的。”
虞归白了他一眼,将那碗汤端给秦世云,态度跟对岳霁白截然不同,“奶奶喝汤。”
“好。”秦世云看着他们目光慈爱,“你们也都快尝尝奶奶的手艺。”
虞归旁边又多了一碗汤,她澄清眸子里倒映岳霁白的俊脸。
他手握汤勺,一副她要再推出去就接着盛的架势。
她愤愤收回目光,心里劝自己不要跟他一般见识。
宋琼好一顿夸赞,“奶奶,看来我得多讨好一下皎皎,以后能经常来蹭几顿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