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为别的,就因这人的脚步步上移,仿佛使出千钧之力一般踩在他腰间。同时抵到他腰间的,还有一把沉甸甸的刀。刀刃向下,再深一厘就会割破他的皮肉。
山匪!真他娘的是山匪啊?!听说山匪杀人如杀鸡,都不带眨眼的。他要是早知道赵三娘嫁过来后居然认识了这种不要命的人,哪怕美人在怀他也不敢来使这个坏啊。
“还跟他废话什么,直接做了他,我们兄弟几个去吃酒吃个痛快!”说话的换了个人,依然是粗声粗气,充满着不耐烦。
要多恐怖就有多恐怖。
“说说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我上有老,下有小。”在那把刀从腰间挪到脖子处后,吴礼痛哭流涕地大喊,生怕喊慢了就一刀过去这辈子白活。
这群人却没说话。只几个人手脚用力把吴礼如抬猪一样抬了出去。
“你们要带我去哪?!”吴礼惊恐至极连声问道。
有人一巴掌拍了过来:“老实点。从现在开始,你照我们哥几个说的去做。我们自然会放了你。你也别想着跑。上溪村吴礼,我们可知道你家住哪。”
“是是是。”吴礼连声答应,奋力去听着这些人嘱咐他们的话。当真是一句都不敢错漏。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你们让开。
吴礼呼吸一畅,感觉套着他的麻布袋被人拉开了。可是他还没来得及看清眼前这些人是谁,就被人一脚踹进许氏家里的茅坑里。
等他挣扎着从粪坑里爬起来,这些山匪早已经不见了踪影。吴礼再也顾不上身上的污秽,擦了擦嘴后手脚并用地抄小路离开了刘家村。
在许氏家不远处的茶树林中,根叔、周信还有于六几人正现身在这里。
“根叔,周兄还有六弟,多谢你们了。”刘壮恭敬地朝他们三人拱手。腿陷在泥地里,幸而有赵三娘在一边扶着才得以站稳。
根叔的神色有些拘谨,他是第一回 干这样骗人打人的事。但骗的是恶人,打的也是恶人。他为了帮刘壮家里出这口气,自然是赴汤蹈火。在刘壮他们找过来请求帮忙后,二话不说就答应了。
“你我兄弟,说这些多余的话。”于六忙摆手,“之前嫂子救我一命的恩情我一直没还报,做这点小事何足挂齿。”
周信爽朗大笑:“就是。也是我和老六赶上,演到这出好戏,倒把我平日听话本子的桥段全都用上了。”
他和于六今天是来找刘壮商量事情的,顺便来探望下他的伤势有没有大好。没想到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正好赶上赵三娘拿着砍柴刀就想出门找人去算账。
他们赶忙把人拦下,听完来龙去脉后顿时气得不行,摩拳擦掌就想要跟着赵三娘去报这个仇。
最后还是刘壮把他们都拉了回来。
这才有了这出真报仇,假土匪的戏码。其实真要仔细论起来全是破绽。但好在吴礼做了坏事,本就心虚。再加上最近镇上小偷小摸的人多,山上猛兽出没伤人的多,竟传起山匪的流言。给了周信他们极大的便利。
根叔家里还有妻女要照顾,便先告别回家去了。赵三娘扶着刘壮,带着周信和于六他们回家,让他们兄弟三人坐着吃些果脯再慢慢商谈事情。
几人行到刘壮家门口,赵三娘却看到江梦带着小鸽子站在不远处。
“我们先进去了。”刘壮朝赵三娘笑了笑,兄弟三人鱼贯而入,院子里他们的笑声逐渐隐去了后院。
“小鸽子,你过去。”江梦见赵三娘朝她们娘俩走过来,竟然把女儿往前推了一把。
小鸽子回头看了一眼娘亲,见她还在背后看着自己,便踉踉跄跄朝赵三娘跑去。
“三娘姐姐,我好想你啊!”小鸽子一把抱住赵三娘的腿,红红的小脸蛋在她的腿上蹭了蹭,尽情地表达对赵三娘的喜爱。小鸽子好喜欢三娘姐姐,三娘姐姐对小孩子总是很温和,会摸她们的头,把她们抱起来,认真听她们说话。还会用竹子给她们做些小玩具。如果可以小鸽子真想让三娘姐姐当她的亲姐姐,这样看小甜还怎么在她面前炫耀。
赵三娘摸摸小鸽子的头,平静的神情中涌出淡淡的笑意。“这么想我吗?今天不是才见过?”
“就是很想很想。想和三娘姐姐一起玩。”小鸽子笑得格外开心。
女儿这样天真无邪的笑容看在江梦眼里有些刺眼。
江梦抽抽嘴角,她怎么觉得女儿跟赵三娘比较亲。她这个亲娘倒像是后娘了?
但看着女儿在赵三娘面前的模样,江梦意外地发现赵三娘并不像平时在她们眼里那样沉默寡言。也没有去哪都带着柴刀,无意中露出的凶煞气。
赵三娘抱起小鸽子逗了几句后走到江梦面前:“嫂子,您怎么过来了?”
江梦低头看了眼脚尖,又从背后把手伸了出来。那是一个稻草缠做成的草兜子,里面装着几枚鸡蛋。本来是江梦留着拿去集市上卖的。
她把布包递了过来,想递到赵三娘手上。却见赵三娘双手抱着小鸽子,没手能接。江梦一急,直接把草兜放到地上后转身就走。竟是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
赵三娘看着江梦急忙跑走的背影,顿时有些哭笑不得。她倒是第一次遇到,和自己一样不爱说话的人。跑得这么急,倒像是背后有豺狼虎豹一样。
“小鸽子,你娘一直是这样吗?不喜欢和人说话?”赵三娘有些好奇地问。
小鸽子把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慢慢说道:“没有啊。娘亲每天在家里,她要对着我和哥哥说好多话。说得我和哥哥都困了。”
小鸽子见娘亲先走了,也不好意思再赖在赵三娘身上。她从赵三娘身上滑了下,捡起地上的草兜递来:“姐姐,我娘亲说要带我来一起给你道谢。谢谢你救了我们家还有我爹。”小鸽子努力回想着在家里时江梦教给她的话,磕磕巴巴地说了一遍。
“救了你爹?”赵三娘不太明白。
可小鸽子没有再多说,一溜烟朝家里跑去了。
上溪村,赵家。
赵秋月从王氏那里拿了二两银子后早就走了。
秋雨后起了微风,赵春花懒洋洋地拿着把绢布做的扇子,倚在家里的躺椅上摇晃着双腿。放眼全村十八岁的姑娘,都没见过像她这样悠闲的。不仅不用做农活风吹日晒,就连家里洗衣做饭的活都是随便糊弄下。
不少人都说赵春花是镇上员外小姐的做派。
上溪村两百多户人家,几乎每家每户都知道赵春花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瓶。普通农家娶了她,就跟娶了祖宗回去一样,除了每天看她捯饬她的脸和衣裳,不用指望她干一丁点活。
可奈何赵春花长得实在出挑,村里不少半大小子都把她看做神仙一般的女子,蠢蠢欲动想来赵家说亲,可惜被主事的长辈们死命拦下。之前刘家村刘壮家来订下赵春花后,村里那些儿子还没说亲的人家才算放下一颗心。但现在赵春花依旧待字闺中,村里还没成亲的男人们又起了心思。
这不,马上就有媒婆找到了从地里择菜回来的王氏。
上回给赵春花和刘壮说亲的媒婆,因为骗婚一事险些砸了招牌,差点没被王氏气死,早已和王氏一家老死不相往来,甚至连上溪村都觉得晦气不肯再来。
这回来的媒婆自然也听说过先前这桩事。但没奈何,想求娶赵家女的人排着长队。既然这生意都落在她眼前了,她自然没有放掉到口肉的道理。
张媒婆上来就把王氏一通夸,想迅速拉近和王氏的关系。可王氏不吃这一套。她伸开手指比了个三:“三十两,没有这个数的聘礼,想娶我们家春花,门都没有!”说完又睨了张媒婆一眼:“你是哪家的媒婆,我听都没听说过。不是什么人都配给我们春花说亲的。”
王氏损了人一顿,不等张媒婆说话便迈着大阔步傲气地走了。
留下张媒婆憋着一箩筐说亲的话在原地干瞪眼。反应过来后,张媒婆气得跳脚,忍不住对着王氏的背影大喊:“十八岁的老姑娘!也想要三十两?!没门!我看你们家就是鸡蛋上刮毛痴心妄想!”
屋檐下,坐在躺椅里的赵春花掏了掏耳朵,然后便见她娘王氏从门口进来。
“娘,我刚怎么好像听见有人在骂你?”赵春花有些疑惑。
等到她听王氏把刚才有人给她说亲的事说了一遍后,赵春花冷笑道:“就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配给我说亲的。三十两银子,谁出的起,我才嫁谁。”
母女俩早已忘了许诺给吴礼的话。只要吴礼帮她们出手搅黄赵三娘的生意,王氏就会答应吴礼和赵春花往来。
还是王氏想起这茬,忍不住掂起脚往远处隐约可见的山峦看了看。
“闺女。你说事到底办成没有?这都黄昏了,也没见那小子带消息回来。”王氏只要一想到在刘家受的屈辱,就忍不住气得歪嘴。她要让赵三娘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她们敢让她不痛快,她就让她们气个半死。
赵春花隐约有些担忧:“娘,要是他办成了回来以后非要和我在一块怎么办?”
“他也配?他算哪根葱!这事你不用管,你娘我自有办法应付他。”
王氏正得意洋洋地说着,却突然闻到一股逼人的恶臭味。
她抽动着鼻子,表情变得很难看:“你闻到味没有?”
赵春花自然也闻到了。她拿起扇子遮掩住鼻子,眉头一皱:“谁挑着粪桶路过啊?”
母女俩却听到邻居孙氏在外面大喊大叫:“哎呦!这谁啊?!好端端的怎么掉粪坑里了!”
作者有话说:
29号0点要上夹子了!所以29号的话就晚上11点更新吧!谢谢大家的喜欢,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感谢在2023-03-26 23:57:40~2023-03-27 23:19: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巧克力的小仙的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互咬
◎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都被扒拉下来◎
王氏最爱看热闹, 她一听到孙氏在外头喊,又听到其他人的惊笑声,忙拉着赵春花出院门。
“掉粪坑了有什么好看的。脏死了。”赵春花紧皱着两道柳叶眉, 不想跟她娘一道。但没奈何她被王氏拉住手腕往前带了几步, 便随她去了。
院外不远处,那低头捂脸的人正是吴礼。村里人哪个不是跟鸡粪猪粪打交道长大的, 但这掉进人粪堆的还真是第一回 碰到,他们正远远看着对吴礼指指点点。
吴礼蓬头垢面, 一身屎尿,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小孩子们都躲得远远的, 笑声却传了过来“掉粪坑,羞羞羞”。
在周遭的笑声中吴礼忍不住抬头,从散开披在眼前的头发中朝赵家的院门看去,正好和赵春花的眼神交汇。
此刻那双总是含情脉脉的眼睛里满是恶心与厌恶,看得吴礼先是屈辱又是恼羞成怒。他都是因为谁变成这样的?这娘们凭什么嫌弃他?
秋日的寒风一吹,吹得吴礼身上发冷, 站在原地连连发抖。可他心里在刘家村里遭受的恐惧和迫害,都在这一刻化作了熊熊怒火。对……对,他要按那些人说的做。不然他们知道他家在哪, 不会放过他们一家。吴礼的一对三角眼里映出寒光。
在众人的围观下,吴礼猛地朝远处跑去。
赵春花见这人走了,顿时松口气。她只在意这臭气会不会熏到她新做的这件糯绿色长袄。要不还是先去洗个澡吧,然后把这身新衣服挂起来用风吹吹散散味。听说多洗澡, 身体会变得更白,皮肤会变得更软,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娘, 我先烧水去了。”赵春花转头就进了厨房。
王氏却还倚在门前, 看着跑远的那人。这人怎么这么像吴礼那小子。
当天夜里,赵午和赵龙父子俩正在院子里把铺晒过的谷子收起来,就见院门口来了几个人。
“孩子他大舅,就是这!”是个妇人的声音,含着怒气,一听就是上门来找茬的。
这声音倒不耳生,好像是村里的人。
赵龙抓紧把手里装稻谷的口袋扎紧,推到他爹面前示意快些把粮食搬进去,自己转头迎了出去。
赵龙搓着手走到门口,迎面差点撞到一个彪形大汉的胸膛,再往旁边定睛一看,那不是村里的孙大妹吗?
孙大妹是下溪村嫁过来的。上、下溪两村就隔着中间的清水溪,往北为上,往南为下。孙大妹嫁给了他们上溪村的吴志,两人成婚后孙大妹把吴志管得服服帖帖的,是村里有名的悍妇,两人还生了个独子吴志。最后悍到吴志受不了离乡背井不知道去哪了。自那以后孙大妹就像变了个人,甚至有些疯疯癫癫。
“弟妹啊。你们这是做啥子?”赵龙朝孙大妹露出疑惑的神情。
大汉一把拎住赵龙的衣领:“妹,就是他们家害我外甥重病卧床的?”
赵龙被这人拎起,双脚离地,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他一边用手去扒拉一边赶紧说:“误会啊,天大的误会!我最近根本就没见过吴礼那孩子。怎么会害得他重病?!”
“礼哥儿说了!就是他们一家害的!”孙大妹阴狠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赵龙。她带来的这几个人都是她的娘家兄弟,有亲哥有堂哥,个个看着人高马大又满脸横肉,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幸而赵龙收完粮食后看到不对劲,马上带着王氏她们母女俩过来了。
王氏见丈夫被人钳制住,抄起擀面杖就过来了。可她的怒火一到这几个壮汉面前,就像被浇了一盆冷水一样熄了下去。
她咬牙瞪着旁边的孙大妹:“要死啊这是?好端端来我们家发什么疯?”
为首的壮汉略松开赵龙的衣领,鼻子一出气朝王氏厉声道:“你就是王氏?”
“是……我是怎么了!”王氏心一横,耿着脖子回道。输什么不能输了气势,这孙大妹居然敢带着下溪村的人来他们上溪村打人,王氏不信村长他们会坐视不理。
侧身时王氏朝对面门边的孙氏使劲使了个眼色,想让她帮忙去村里叫人。
孙氏发着愣还没动作,却见孙大妹冷哼着道:“不用你叫人。咱们今天这事,我还真要闹到村长那里去!走,你们一家子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话间孙大妹一手一个,左边拽着赵春花,右边拽住王氏,一行人朝村长家走去。
赵春花的手腕被拽得生疼,险些叫她疼出眼泪。她连连喊疼,叫得孙大妹回过头来。孙大妹头发斑白,带着眼屎的眼睛往上一挑,闪烁着凶光,她停下脚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时,伸手朝赵春花白嫩的脸蛋上拧了一把。
这一拧用了十足的力气,直拧得半边的脸轻肿起来,赵春花的痛喊声听得附近人家养的狗都开始狂吠。大家伙点着灯走出家门,好来看这一出热闹。
“你敢动我女儿?!我跟你拼了!”赵龙和王氏眼睛都红了,上去就逮着孙大妹想打,却被孙大妹的几个兄弟一把拉住。几人打成一团。
没人敢上前劝架,到村长赶过来时,赵午和赵龙父子俩一个被打掉一口牙,一个折了一条胳膊。而王氏和赵春花在混乱中头发散乱,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衣服都被扒拉下来。更不知道是谁的咸手暗中在腰肢和胸脯上摸了好几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