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婚——林春令【完结】
时间:2023-06-25 14:39:00

  可孟芳起不理她,手扶着仍缠着白纱布的头,似乎难受得很,她哪里还敢再反驳。孟芳起这个样子把计庭尧心疼坏了,他忙走上前,夏红缨自觉往边上让了让,他问孟芳起:“疼得厉害?”
  孟芳起不吭声,计庭尧转头就跟夏红缨讲:“你就听你妈的,你妈这是撞怕了,担心继平遇上事也是人之常情。随便编个理由去请毛黎帮帮忙,要没事,最多四五天,我们就回来。”
  夏红缨认为计庭尧和孟芳起一样脑子不太好使,却不得不答应下来,但究竟怎么跟毛黎开口,这是个大问题。
  夏红缨怀着异常沉重的心情从医院离开。
  孟芳起即便清楚事情有猫腻,可是计庭尧不说,她到底没有再追问。
  次日一早医院刚上班,计庭尧便忙前忙后办妥手续,在确定孟芳起身体没有大碍后,两人趁早赶到火车站。
  这还是孟芳起第一次乘坐火车,她这辈子除了南嘉和钟庄村,哪里都没有去过。她戴着顶帽子和计庭尧站在站台等车,忽然间东方的山峦饿之间,闪出一线耀眼的光辉,仿佛太阳光喷薄而出,列车风驰电掣而来。孟芳起带着几分好奇和忐忑问计庭尧:“我听说那边都讲当地方言的,我可听不懂。”
  “你说普通话就行。”计庭尧对她说,“其他的,跟咱们南嘉其实差不多。就是医疗方面不如沪城,像CT机,我们医院不知道得什么时候才能买得起,仅靠财政拨款肯定不行,一台机子要五六十万美金。”
  “多少?”孟芳起吓了一跳。
  “五十多万美金,换算成人民币起码一百二十万。”计庭尧说。
  孟芳起忍不住咋舌,这完全是她想都不敢想的天文数字。
  两人到沪城后住进当地招待所,第二天孟芳起去医院做完检查,不过检查结果得隔一天才能出来。
  孟芳起头已经不怎么疼,她头部创伤表面看起不严重,并没有做缝合处理,这两天沪城比南嘉市还要热,她觉得自己戴着帽子又裹绷带,头发出了汗更加油腻,闷得都开始发臭。在她的再三要求下,计庭尧确认她伤口没有大碍后,才拆除纱布,避开伤处帮她把头发洗干净,又拿毛巾仔细擦至半干。
  “不用擦,我到外面站一会儿,今天太阳大,用不了十分钟头发就干了。”孟芳起不太习惯被人这么伺候着。
  计庭尧却让她别乱动,说:“你头才受过伤,还是注意点的好。”
  此刻招待所外面艳阳高照,同样将孟芳起的心照得暖和和的,她仰头注视着 计庭尧,说:“想不想出去走走,反正现在结果也还没出来,总不能白来一趟。”
  “好,这附近有座寺庙很有名,要不我们下午去逛逛?”计庭尧对沪城还算熟悉。
  不得不承认,沪城要比南嘉繁华许多,单看街上青年男女穿的衣服就能知道,这些夏季的长裙、西装短裤又时髦又好看。街道上摆摊的小商贩也多,从寺庙走出去,到江滩边的这段路上,到处都是摊位,从凉茶、冰棍到衣服、小工艺品,甚至还有手艺老师傅举着“打家具”的牌子站在路边。
  孟芳起看得入迷,计庭尧以为她对街上行人花花绿绿的衣服感兴趣,没想到她却专往那些卖服装的摊位跑,接连逛了三个摊位,她才扭头问计庭尧:“你身上有没有多余的钱?”
  “还有九十几块。”计庭尧告诉她,这钱还是从她那个樟木箱子里拿的。
  孟芳起低头算了算,说:“你先拿五十块钱给我。”
  她从摊子上买了几件衣服回来,计庭尧对此大为不解,她自己就会做衣服,几乎没有在百货商场买过。
  孟芳起到招待所的宿舍后,才将衣服都摊在床上给计庭尧看,说:“你看这条裙子,还有这两件衬衫,料子、做工都不差,还不到八块钱,你要去柜台买差不多质量的料子回来,这料子都要十来块。我先买几件回去卖卖看,要是好卖的话,以后我再打听渠道。只知道是从花城那边进货的,具体哪里人家不肯说。”
  计庭尧简直要被孟芳起想法给吓傻了,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主动带她去那里逛。明明他带她来沪城看病,检查结果还不知道,她倒惦记上别的。他愣了半天,磕绊着说:“你店里生意不是挺不错,怎么又想起来做这个?这不是投……”
  投机倒把的倒爷,这名声可不好听。
  不过孟芳起已经不是头一回做这种事,去年那会儿她天天跑到桥北从乡下购买蔬菜拉回城里卖,虽然说是小打小闹,但是和现在一样的性质。显然现在更疯狂,从南嘉坐飞机票价几百块她肯定不会干,坐火车要三十个小时。
  “你不知道,就拿我做一件最普通的夏季衬衫来说,大约要二三十块钱,比商场里的贵一两块。别看我店里现在生意不错,等到明年、后年,人家就不一定愿意来了,毕竟一件衣服的成本不低,衣服还能穿好几年。你看南嘉市,好些干了几代的裁缝铺不都倒闭了。”
  孟芳起脑子挺清楚,她现在生意好全是因为沾了杂志的光,她看多了款式会点设计,眼光也不错,所以一传十,现在人家愿意找她。不过她也大多抱着走一步看一步的想法,毕竟多条路不是坏事。
  她这“想一出是一出”的做派,搁在别人身上,恐怕要首先就要掀起家庭风暴,还好现在计庭尧自己都能跑到公园去给别人拍照,他虽然表示震惊,却没有反对的意思。他帮她把衣服收起来,甚至默默地想,哪天孟芳起回来说自己要办个服装厂,他也不会多惊讶。
  过了一天去医院拿检查报告单,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淤血都在头表层,计庭尧总算安下心来。孟芳起原本觉得这一趟来得不划算,白白浪费钱,不过好歹还有昨天在摊子上买的几件衣服,一下将这次行程的价值拔高不少。
  回程在火车上的时候,计庭尧才对孟芳起说起孟继平的事情。火车上都是乘客,嘈杂的人声夹杂着火车行驶时的噪音,计庭尧刻意压低了声音同她说话,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两人的谈话。孟芳起还是觉得难过且丢人,她向来不是多在意他人眼光,可这会儿她只恨不得当即就跳下火车。
  要不是这事瞒不过去,计庭尧从来没有想过要告诉她,就是现在,这话还是经过他再三斟酌后的:“那一次,继平也是让人给误导去了舞厅,还好让我碰到,也不算错得离谱……不过我和继平都没有去派出所举报。”
  她这个伤可是无妄之灾,孟芳起终于知道,这段时间以来,计庭尧为什么对孟继平的学业如此看重。
第六十九章 月老牵线
  孟芳起心里说不出的失望,有对孟继平的,也有对她自己的。至于计庭尧,她没有心思去判断他行为的对错,就是她处在计庭尧的位置,她恐怕也不会比他处理得更好。
  “你说我教孩子是不是挺失败的。”孟芳起痛苦地捂住了头,她低声问计庭尧,声音逐渐哽咽起来,“红缨那时候也是,她性子要强,我还是天天督促她学习,好像考不上大学她这个人就成废物,所以后来她跳河了。继平呢,我觉得他脾气慢吞,不会惹出事。我自己认为男生学文科不好,就不让他去学,谁知道他捅出这么大的篓子。”
  孟芳起后怕地想,要不是当时计庭尧把孟继平拽回来,后面被抓进派出所的人可能就会是孟继平。她有些想哭,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但是火车上还有这么的人,她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闹出动静,便转过身去默默地看向窗外。
  “没有,你教得很好。”计庭尧揽住她的肩,“继平和红缨都是很好的孩子,红缨不用说,你看她现在哪里还要你操心。至于继平,这么大的孩子,他有自己的思想,可是这个思想未必就成熟正确,总要给他次机会。”
  只能说,夏红缨和孟继平都太有自己的想法,计庭尧看着她悄悄抹泪,自己却无计可施。
  然而等火车到了南嘉,计庭尧很快发现孟芳起情绪变得稳定下来,这让计庭尧佩服又心疼,她却还出声安慰他:“我没事的,你不要担心。我现在想,他人好好的没事就好,那天真的把我吓坏。”
  也把计庭尧吓坏,当时孟继平和路人一起把孟芳起送到医院,计庭尧在医院几年,值夜班的时候什么场景都见过,却没一次像那时一样慌乱,甚至连最简单的伤口处理都做不好。
  “对了,当时报警了没有?”孟芳起问计庭尧,“照你这么说,那小伙子应该是继平认识的人?”
  “没报警,当时你还昏迷着,继平情绪不好,我也没能顾得上。”计庭尧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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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开始夏红缨觉得孟芳起和计庭尧他们都疯了,但是她骨子里最听孟芳起的话,她也不是傻子,总觉得这事到处都透着古怪,孟继平大概被吓到,状态也不太好,最终夏红缨还是决定去毛黎家。
  这天早上五点多,天还没完全亮。毛黎母亲在院子里洗衣服,夏红缨刚说完话,她忙站起来擦干手说:“红缨啊,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就行了,这么早找毛黎干什么?他昨天备课备得晚,这会儿还没起呢。”
  夏红缨听她这样说,顿时就开始打退堂鼓,笑了笑答:“也没什么要紧的事,那……奶奶我先回……”
  “红缨?”说话间毛黎却慌忙从屋里走出来,他衬衣扣子都没扣好,甚至还错位了两个,“你找我?”
  毛黎把夏红缨叫到外面,也不管他妈在后面直嘀咕:“有什么话在家里说就好了,还跑出去讲。”
  “帮忙接送继平?”无论如何,毛黎见她主动来找自己都很高兴,只是在夏红缨说明来意后,他有些疑惑不解,“一会儿毛俊也还要去学校的,不然让他们一起走?不过他最近早上六点就去学校。”
  夏红缨听到他这么说,难得羞愧地红了脸,心里把孟芳起怨了千百回,毛黎和他妈说不定以为自己是故意来找他套近乎,在她严词拒绝了他的感情之后,她本来连话都不想跟他说的。
  孟芳起让夏红缨随便编个理由,夏红缨根本想不出来,孟继平四肢健全,又不缺胳膊断腿,也没像电影里那样被歹徒追杀。她涨红脸,憋了半天说:“小毛没几天要高考,还是别耽误他。毛黎叔真不好意思,你不方便的话就算了。”
  “方便的,他们到校早,跟我上课时间不冲突,孟平是七点到校吧,一会儿我去你家找你们。”毛黎却直接答应下来,甚至连具体情况都没问。
  夏红缨对着毛黎千恩万谢,说:“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才好,还有我下半年上学的事,你别听我妈乱折腾,我上补习班也一样。”
  “我已经跟老师说好,下学期开学应该能帮你弄到张入学证明,这事你不用担心。”毛黎低头看她,先瞧见自己扣得乱七八糟的衬衣,他若无其事伸手挡了挡,又笑说,“谢不谢的我倒无所谓,我就有件事要问你,你对毛俊直呼其名,怎么每次到我这儿就是敬称,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今年也就比你大六岁。”
  夏红缨尴尬得很,这会儿听他一说,话都没过脑子就不假思索反驳:“那不是跟我爸一样大。”
  亏得她能说出这番话,把惯来能说会道,在大学课堂上侃侃而谈的毛黎给弄懵了,他一时竟找不到半个词来反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夏红缨走远。
  毛黎刚回到家,他妈蒋桂英就立马凑过来问:“毛黎,红缨找你干什么了?”
  “没什么,就她家继平那边有点事找我。”毛黎告诉蒋桂英。
  蒋桂英一脸不信任地看着他,知道从自己这个儿子口中问不出什么话,又扯了刚起床的毛俊问:“哎,二小,妈问你个事儿,你知不知道你哥和夏红缨究竟怎么回事?”
  “这我哪知道,你不如去问我哥。”毛俊揉着眼睛。
  “我要问得出来还要来找你。”蒋桂英轻拍了他一下,“行了,你赶紧刷牙去吃早饭。”
  毛黎出门比平日里早了一个多小时,蒋桂英好奇扶着门槛往巷子里看,却见到毛黎推着车走到孟家门口,不多会儿夏红缨和孟继平便从屋里走出来。
  蒋桂英如临大敌般,一拍手懊恼道:“我就说不对劲吧,这还得了!”
  蒋桂英想着等毛黎爸回来要跟他好好谈一谈,还有孟芳起那儿也要提提,她跟孟芳起关系好不假,但这夏红缨又不是孟家的人。
  不过夏红缨说是请毛黎接送,实际上也就第一天而已。后面毛黎觉得奇怪主动去孟家找她,她却红着眼把毛黎拦在门外:“没事,不用送,好坏他死在外面都行。”
第七十章 揭伤疤
  毛黎有心要多问,然而夏红缨什么都不肯再说,他只得丢下一句:“你妈他们最近是不是不在家,有什么事的话你去我家说一声。”
  “谢谢。”夏红缨低声说,转身就要往屋里走。
  毛黎越发觉得奇怪,按理说这个时间点她也该要出门上班。他正疑惑着,门再次被人从里面打开,孟继平走出来,看到他微怔又很快低下头,喊了他声:“毛黎哥。”
  “继平。”毛黎不是那么爱管闲事的人,在这之前两家关系虽然不错,但他和他们的来往其实并不多,他见孟继平准备骑车离开,忙叫住他问,“红缨刚才说不用我接送,我看她心情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
  孟继平摇头避重就轻回他:“我自己去就行……毛黎哥,我先去学校……”
  下午毛黎只有一节课,他想到早上孟家舅甥俩心神不定的模样,到底还是不放心,等课一结束,就匆匆离开学校。他连家都没回,先去了孟家。孟家的门半掩着,院子里却听到有人在说话,时不时传来女人的啜泣声。
  毛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便直接推开门。他停下脚步,只见夏红缨一脸冷漠地抱胸站在那儿,面前一位四十岁左右的女同志扯着她的衣服,不知道在说什么。
  夏红缨听到动静瞥了他眼,又扭过头冷冷地对面前女人说:“谁都要对自己的行为负责,再说,现在我家里长辈不在,这事你跟我说了没用,你去学校找孟继平更没有用。上午派出所同志又来找我,我该说的已经说了。”
  那妇女看夏红缨油盐不进,瞧见站在门边的毛黎,忽然松开拽着夏红缨的手,跑了几步到毛黎跟前便要给他跪下:“这位男同志,你是她老公吧,我家孩子年纪还小,做错了事我愿意替他给你们道歉,你们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他这一回。”
  毛黎不自觉搀扶住她,他看向夏红缨,夏红缨火气一下就上来,她随手操起院子里挂着的晾衣架就要上前打人:“你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家儿子把我妈害成那样,现在人在上海有没有事还不好说,你哪里来的脸到我家来!你给我滚出去!”
  妇女似乎对此求之不得,她也许私底下认为夏红缨动手后这件事就能两清,她瞬间止住了嚎哭,指着自己脑袋大声说道:“你打啊,就冲着这儿打,我都打听过,你个土狗,不就是娘老子都死了才赖着人家到城里来的,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之前请死,问问这左右的,谁不知道!还是个聋子!”
  她想激怒夏红缨,夏红缨的脾气近来是收敛了点,可她怎么能容忍别人这样说她,二话不说就要上前干架。毛黎及时拦住夏红缨,但是她烈得很,一把推开毛黎,挥舞着衣架骂说:“嘴里不干不净,叫你去吃屁,看我今天不撕了你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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