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篇追妻火葬场文——糯团子【完结】
时间:2023-06-25 14:43:09

  裴晏张了张唇,欲说话。
  来福垂手,笑着道:“五皇子不必有顾虑,长安郡主那自有殿下会解释。郡主性子虽娇纵,然太子殿下的话……”
  
  殿内未烧地龙,寒风凛冽,侵肌入骨。
  里衣单薄,裴晏只觉得先前受的杖刑,都不如来福这一句杀人诛心。
  沈鸾什么时候……那么听裴衡的话了?
  明明以前,她只听自己一人。
  眼底红血丝漫布,裴晏面无表情:“继续。”
  来福笑呵呵的嘴角稍怔,差点以为自己听岔:“五皇子,殿下已向陛下请旨……”
  裴晏紧盯着来福,深邃黑眸无半点波动:“我说,继续。”
  天更冷了。
  ……
  明蕊殿的宫人几乎一夜未睡,宫人手持沐盆,匆匆忙忙自殿外走去。
  血水一盆接着一盆往外抬。
  廊檐下戳灯侍立,裴晏那里衣见了血,早就和肉生长在一处,剥离不得。
  李贵拿着剪子,跪在床塌,想将里衣剪开,然好几回都无从下手。
  “主子。”
  他竭力隐忍心底的害怕,“你先忍耐一会,奴才很快就好。”
  裴晏趴在榻上,一张脸惨白如纸,闻言,只低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李贵大汗淋漓,好不容易将里衣剪开,视线落向那血肉模糊的后背,禁不住红了眼,转身,望向门口伺候的宫人。
  “太医呢,太医来了吗?”
  宫人跪在地,身子发抖:“奴才刚去了一趟太医院……”
  太医院虽有太医值守,然五皇子得罪长安郡主的事早就传开,没有一个太医愿意得罪长安郡主,个个装作有事,无一人敢踏入明蕊殿。
  宫人双膝跪地,连连磕头:“奴才求了好久,他们仍不肯松口。”
  李贵震惊之余,忽的又觉这事不陌生。
  先前明蕊殿被皇帝嫌弃,他们也是过的这样的日子。
  他一张脸惨败,心灰意冷之余,忽然听门口传来一声:“五皇子在吗?”
  ……
  “所以后来,是你去了?”
  昨夜下了大雪,今儿难得天晴,沈鸾站在廊檐下,逗弄笼中的鹦鹉。
  “坏人!坏人!”
  自从沈鸾着人日日在鹦鹉念《中庸》后,一见她,鹦鹉簌簌扑动翅膀,瞪着圆溜溜眼珠子,直往笼外扑,一口一个坏人,叫得欢。
  负责看守鹦鹉的宫人吓出一身冷汗,当即跪在地:“郡主恕罪郡主恕罪,这鹦鹉平日都好好的,也就今日……”
  话音甫落,他登时给了自己一耳光。
  这话说的,像是鹦鹉见了沈鸾,骂她坏人似的。
  “不关你的事。”
  沈鸾慢悠悠,朝后使了一个眼色,示意茯苓将人扶起:“这鹦鹉往日都吃的什么?”
  宫人松口气,随即笑道:“鹦鹉好养活,左右不过是些谷子、绿豆、苏子。郡主不知道,这鹦鹉奇怪得很,竟不吃葵花籽。”
  沈鸾垂眸:“它不爱吃这个?”
  宫人笑着道了声是。
  每每见食槽装的葵花籽,鹦鹉总会气恼不吃,久而久之宫人也不再给它喂葵花籽。
  沈鸾轻笑:“那从今日起,就单给它吃这个。”
  沈鸾笑着瞥那鹦鹉一眼,“什么时候学会说好话了,再给它换别的。”
  鹦鹉瞪圆眼珠,好似听懂自己今后悲惨的命运:“嘎?”
  沈鸾置之不理,转头离开。
  鹦鹉在身后急得乱转:“嘎嘎嘎――”
  洪太医垂手侍立在一旁,颇有几分无奈:“郡主。”
  昨儿夜里本不该洪太医值守,然太医院的太医怕五皇子出事,自己担了责,还是派人悄悄去洪府,如此说上一番。
  洪太医拱手:“下官实在无奈,这才往明蕊殿走了一趟,并非有意得罪郡主。”
  沈鸾漫不经心看他一眼:“我何时说过不让洪太医去明蕊殿了?”
  洪太医:“是下官失言,还望郡主恕罪。”
  “只是洪太医倒让我刮目相看。”沈鸾轻哂,“我还以为能打动洪太医,只有金银二字,不想洪太医还有这样的好心肠。”
  明晃晃的嘲讽,洪太医垂眸:“下官不敢。”
  “你若真是不敢,昨夜就不会去明蕊殿了。”
  沈鸾语气轻轻。
  今儿天晴,日光晃在雪地中,似洒下一层浅浅金箔,然天还是冷。
  步入暖阁,暖气迎面扑来,又如置身春日暖阳。
  黑漆描金圆凳上摆着一个汝窑青瓷无纹水仙盆,旁边立着一个博古架,架上多为瑶琴宝鼎,中间子上,竖着一个青铜钟。
  宫人掀开朱红猩猩毡帘,垂头迎沈鸾进殿,洪太医紧随其后。
  不知沈鸾何意,只静静立在一旁。
  绿萼端来漆木jsg茶盘,里面是一个官窑五彩小盖钟,伺候沈鸾吃茶。
  吃茶毕,沈鸾方抬头,染着蔻丹的指甲轻倚在引枕上:“我记得有一种金创药,最是能化瘀血解毒的。”
  沈鸾会知道这个,还是多亏裴煜。
  那金创药药效虽好,然洒在伤口上,却如刀绞一样。若已是皮开肉绽,那便更像是酷刑。
  沈鸾也是那回见裴煜用了,才知晓原来话本中所说的“杀猪一样的叫声”,竟是真真存在的。
  裴煜只用过一回,再也不敢用第二次。
  洪太医面色微凛,试图劝说:“医者仁心,五皇子……”
  沈鸾:“一千两。”
  洪太医当即正色:“医者仁心,五皇子若是知道,定会感激郡主。”
  .
  今年的冬格外的冷,前儿太傅受了风寒,南书房停学几日。
  裴衡近来忙,裴煜又在军营,转眼宫中只剩下沈鸾一人。
  宫内待着无趣,且近来不需上学,她越性回家住几日。
  朱轮华盖八宝香车早早候在宫门口,绿萼站在车前,小心翼翼搀扶着沈鸾上车。
  沈氏得知她要来,早早在沈府门前等着,翘首以待。
  沈鸾刚下车,遥遥就看见玻璃画圣寿无疆纹挂灯下站着的母亲。
  她亲热迎了上去:“天冷,母亲怎的站在此处?”
  她皱眉,“若有下次,我再不事先告诉母亲了。”
  沈氏拍拍她的手,如天底下所有母亲一样,关怀备至:“母亲不是想早日见到你吗?”
  沈氏弯唇,又唤了绿萼前来,细细问了一番。
  譬如郡主在宫里住得怎样,一日吃的什么,平时念书可有懈怠。
  沈鸾双耳起茧,捂着耳朵喊委屈:“母亲这是想我了,还是想绿萼?”
  她撇撇嘴,“我人就在眼前,你不和我说话,偏和绿萼说。”
  沈氏被逗乐,睨她一眼:“我还不知道你,若我真问了你功课,你肯定恼我,不定日后就在蓬莱殿长住,不回家了呢。”
  “母亲尽胡说,卿卿哪是这样的人。何况先前我想回家,母亲还不肯。”
  沈氏笑剜她一眼:“你可别,若真住家里头,待你入宫上南书房,估摸已是日上三竿,姚太傅早回了家去,你才慢吞吞起身。”
  母女俩有说有笑。
  沈府别致,曲径幽深,覆着皑皑白雪。
  园子红梅如画,偶有雀儿停在树梢。
  沈鸾望一眼,遂想起自己宫中还有一只鹦鹉,她挽着沈氏的手讲给她听。
  “那鹦鹉是裴煜秋A在密林带回的,可惜笨了点,《中庸》都不会背。待哪天它会了,我再带来给母亲瞧瞧。”
  沈氏笑着道了声好。
  思及秋A,沈鸾蓦地又想起前兵部尚书一事,她对陈家实无好感,然对那舞姬声音肖极自己,却实在好奇。
  “母亲知道吗?那舞姬的嗓子是吃了药,才变得那般模样。那药据说南海就有,父亲之前也去过南海,母亲,你可听父亲提过这药……母亲、母亲?”
  沈氏不知何时,一张脸血色全无。
  沈鸾一惊,急得唤人。
  沈氏好似方回神,她扶着侍女的手,勉强站稳身子:“母亲、母亲无事,卿卿别担心。”
  沈鸾不放心,仍让人唤了太医前来。
  幸而无大碍。
  因这事,沈鸾一天忧心忡忡,寸步不离,早将那药一事抛在脑后。
  恰逢沈廖岳今日军中有事,不得回家。沈鸾守了母亲半日,至晚间方回了自己闺房。
  不想只过了半柱香的功夫,沈氏也跟着来。
  “母亲怎么来了?”沈鸾从天然木罗汉床上站起,“若有事,唤我过去就可。”
  “确有一事。”沈氏莞尔。
  房中点着藏香,黑漆描金长桌上立着一尺多高的梅花枝,是沈鸾刚让茯苓在园子折下的。
  “何时换的熏香?”甫一步入房中,沈氏左右端详,认出那不是沈鸾惯用的。
  “阿衡送来的,母亲若是喜欢,我让绿萼送去。”
  “太子殿下送的,你自己用着便是,我还是偏爱百合香些。”沈氏弯眼,“以前不还唤的哥哥,怎么突然改口了?”
  长夜悠悠,夜深露重。
  已过掌灯时分,府中灯火通明。
  裴晏一身黑衣,轻装简行,如鬼魅伏在树上。
  李贵跟在一旁,先前听说裴晏要来沈府,他还以为对方是为沈廖岳而来。
  不想裴晏只盯着沈鸾一人。
  裴晏后背的伤尚未痊愈,伤口虽结了痂,然看着仍是可怖万分。
  眼见裴晏脸色沉了又沉,李贵只当对方恨极了沈鸾,是为寻仇而来。
  “主子,奴才刚刚已经打探过,沈廖岳今夜宿在军营。若我们今夜动手……”
  裴晏沉下脸,双眉紧拢:“我何时说过今夜要动手?”
  李贵更为不解:“那我们……”
  话犹未了,忽的屋内传来沈鸾一声笑。
  裴晏抬手,打断李贵的言语,他凝神细听。
  却听屋内笑声阵阵,沈鸾嗓音清脆,如山谷黄鹂。
  “谁让阿衡梦中不理我。”
  沈鸾眼睛弯弯,“母亲您不知道,阿衡在梦中可可恶了,我说什么都不理我。他、他还……”
  沈鸾双颊忽然泛起红晕。
  沈氏好奇:“殿下说你什么了?”
  “没说我什么。”沈鸾忽的改口,眼神飘忽无处安放,只瞅着墙上的古画看。
  沈氏不信:“没说你什么,也值得你气成这样,卿卿何时这般小气了?”
  “我可没有!”沈鸾当即为自己喊冤,“只是不知为何,梦中的阿衡对我一点也不好。”
  沈氏笑意稍敛:“卿卿是……害怕嫁人吗?”沈氏搂住她双肩,“母亲同你这般大,也害怕日后遇不到如意郎君。成亲之前,母亲也做过好几回噩梦。”
  沈鸾从母亲怀中抬起脑袋:“是害怕父亲对你不好吗?”
  沈氏颔首:“差不多。”
  沈鸾枕在沈氏腿上,母亲怀中一如往常熟悉暖和。
  她轻轻叹口气,眉眼忧虑渐染:“我常梦见阿衡要纳妃,我在梦中求了他好久,他总是不理我。母亲,你说阿衡日后会不会……”
  忽听“咚”一声――
  院外传来一记异响,沈鸾当即仰起头,眼中戒备重重:“――谁?!”
第二十九章
  今夜无月, 只有雪花相伴。
  沈廖岳所在的军营驻扎在城郊,此时朔风凛冽,漫天大雪似要将营帐埋没。
  屋内燃着滚滚热炭, 暖气逼人,亦如沈廖岳梦中的熊熊大火。
  火势凶猛, 火光冲天, 整个沈府亮如白昼,火焰舔舐檐角。
  举目望去, 哭声和哀嚎声一片。丫鬟小厮相继奔走, 有胆大者提着水桶,一桶水从头顶灌下,浑身衣衫尽数湿透, 半刻耽搁不得,埋头冲进火海救人。
  滚滚青烟直直往上冒,天干物燥, 后院的柴房不知何时也起了火,火光瞬间连成一片, 触目惊心。
  “沈将军!沈将军!”
  年老的管家老泪纵横, 拂袖抹去脸上的灰尘,终勉强看清一双眼, 他大哭:“将军,来不及了,您快走吧!这火快要烧到前院了!”
  火势蔓延得极快,忽听哐当一声, 是耳房梁柱掉落的巨响。
  沈廖岳站在院中, 鸦青长袍破败不堪,衣角染了火星子, 被烫成一个大洞。
  管家抱着沈廖岳的左腿,泣不成声,哀求。
  “我不能走。”沈廖岳掷地有声,“后院还有不少人没救出来,沈伯,你先出去,等我……”
  后脑勺忽然被人重重一击。
  沈廖岳应声倒下。
  瞳孔瞪圆,不可置信盯着眼前双目垂泪的老管家。
  “沈将军,老奴对不起您,可老奴……老奴实在没法子了。”
  兴许是夜里吃的茶被下了药,沈廖岳只能看着自己被老管家拖进屋,遥遥看见他朝自己拜了一拜。
  然后门闩扣上。
  屋内火光四起,层层帐幔皆被点燃,似是置身于熏笼之中。
  双手双脚软绵绵无力,沈廖岳卧在地上,半点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眼睁睁看着火龙熏天,迎面朝自己扑了过来。
  一口吞噬。
  火光照出的那张脸,和自己有八九分相似。
  ……
  猛地从噩梦中睁开眼睛。
  沈廖岳瞪圆着眼睛,翻身从榻上坐起,心口狂跳不止。
  帐内的炭盆尚有火光,沈廖岳注视着那股炙热,只觉口干舌燥。
  梦中那场大火好似仍在延续,直烧得沈廖岳心烦意乱,越性起身。
  沈廖岳肩上只披一件玄色狐狸里鹤氅,走出营帐,任由风雪迎面。
  “将军。”守夜的侍卫见他出来,赶忙提着羊角灯前来,为他照亮前路。
  沈廖岳摆摆手,留人在原地:“我随意走走便是,不必跟着。”
  侍卫躬身应了声是,到底不放心,转而回营帐翻出一个小手炉,递与沈廖岳。
  “夜里风大,将军还是提防着些。”
  侍卫笑出一口大白牙,“若是受凉了,jsg郡主又该说我们的不是了。”
  手炉滚烫,这天暖手最是合适。
  然沈廖岳只看了一眼,当即收回目光。
  他又想起梦中那场大火的滚烫。
  侍卫试探:“……将军?”
  沈廖岳:“你拿着吧,长安那有我呢。”
  侍卫强求不得,只能说了声:“是。”
  往常军中无要紧事,沈廖岳都家去,鲜少留宿军中。
  侍卫好奇:“将军今日怎么不家去,小的几个刚刚闲聊,还在打赌将军是否也同小的一样,私藏银子被夫人发现,这才不敢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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