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下去可不行,江少屿一天不回来,她就一天不好好过日子吗?
得自己找点事情做才行。
于是在江少屿走后的第一个星期里,除了跟邻居嫂子们打好关系,孟言把他们俩的新家也到处打整了一遍。
每一个房间,每一个角落都细致地做出了不同的规划。
大改动没有,小变化无处不在,比如独属于他们俩的卧室,孟言把床旁边那张小书桌挪动了位置,搬到了窗户边。
这里光线充足,即使阴天,坐在这里也能看清楚书上的文字,很是方便。
这书桌之前看上去应该是代替床头柜的作用,但上边除了两本军事书,就只有一只钢笔和一本笔记本。
被孟言搬到窗边后,变成了梳妆桌,多了一把她自己的小镜子,多了两罐雪花膏,多了零零碎碎的发绳和发卡……
衣柜里,属于她的衣服占了一大半,春夏秋冬不分装,一股脑塞在里头,只等新衣柜打好,一个放冬衣,一个放另外三季的衣裳。
至于江少屿的制服,全都整整齐齐挤在她的旁边。
男士军装又宽又长,衬得孟言的衣裳裤子小了不止一号,搭配起来仿似小孩的衣裳非要塞进大人的衣柜似地。
摩挲着带有江少屿气味的制服,孟言唇角不自觉上扬。
屋子里收拾妥当后,开始整理外院。
这么大片院子当然要进行清晰的规划,种菜是必不可少的,还要分一块出来种花,再分一块出来养点家禽,最后留一小块地儿安置翠花的狗房子。
种菜和养鸡鸭的菜地都要离屋子远一些,不然到时候鸡屎鸭屎到处都是味儿,浇灌菜地要用原始粑粑肥,味儿也冲,离屋子近了埋汰,尤其江少屿那卧室的窗子正正对准了菜地,炎热的夏天风往屋里吹,那味儿真受不了。
孟言也是在做规划的时候发现,院子里有一小块地似乎有翻动过的痕迹,那块地不像其他地方杂草丛生,土块也是松动的,好像特意被人用锄头锄过。
难道是少屿么?不可能,他要是想种菜,早就开始了,怎么会突然翻这一小块地,之前也没同她说过。
孟言左思右想想不出来,干脆不想,等江少屿回来了再问一问,培兰岛属于军事重地,她倒是不怕有什么问题。
比起种菜,此时的孟言更想先养一些家禽,因为对现在的她来说,养家禽能快速地把家热闹起来。
如此想着,当务之急得找点小鸡仔回来。
于是推开栅栏去隔壁找陈巧丽,翠花见状,屁颠屁颠跟着她去了。
陈巧丽是全职的家庭主妇,平时除了带孩子就是做家务,没事一般不出门,出门也在附近几家军嫂屋里唠唠嗑,聊聊天,一起打毛线缝被子。
孟言来得巧,这时候她正好在给菜地施肥,这年头可不兴什么化肥,都是最原始的浇灌。
嗅到空气里浓郁的味道,孟言脚步骤停,屏息。
“孟言妹子来啦。”陈巧丽放下粪瓢,欣喜地同她打招呼。
陈巧丽嫁给顾科长之前其实也是农村人,对农活得心应手,在一次进城探亲邂逅了顾科长,俩人一见钟情,很快步入婚姻殿堂。
顾科长那时候都二十五六了,算大龄青年,因为多年单身,他的家人即使不愿意儿子娶一个大字都不怎么识的农村姑娘,无奈儿子想娶她的心愿实在过于强烈,再加上部队里男人居多,再不谈婚论嫁还不知道要猴年马月才能抱到孙子,后来便没有太过阻止他们俩交往。
事实证明婚姻大事还得当事人做决定,这不,娶了农村姑娘又如何,两口子虽说时常拌嘴,感情还是好的,他们的第二个孩子都已经五岁了。
“嫂子,正忙着呢?叨扰了。”
“叨扰啥,快进来吧,来,进屋里坐,外边怪热的。”说罢给最后几个坑浇灌好营养,放好粪桶,再洗了把手。
“不坐了嫂子,我就是想问一下你们家的鸡鸭是在哪里买的,我最近不是没事干吗,也想养点鸡鸭,种点菜什么的。”
“哦,你要养鸡种菜啊,这好办,等开船日到了,进城买就是咯!”
“那么麻烦啊?咱们岛没有卖的地方吗?”
昨天刚过开船日,下一个开船日得等一个星期呢!而且说实话,上次猛吐了以后,还真不太想坐船,除非有贴心的对象跟在身边,递水递帕子,那还好受一点呢。
想着,脑海里又想起了江少屿,一声叹息。
陈巧丽仔细想了想,摇摇头:“还真没有,那玩意儿都在市场里卖,咱们农村哪里有。”
“或者要不你去借,看谁家有小鸡仔,等下星期开船了你再买了还给人家?”
陈巧丽家现在养的都是大鸡了,平时没少喂粮食,就这么借给她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这也是个办法,可谁家有小鸡仔呢?”
陈巧丽抓耳挠腮地想,盯着孟言脚边的翠花看了一阵,灵光大闪:“你去部队后勤部瞧瞧,那边养了不少鸡鸭呢,说不定就有小鸡仔。”
陈巧丽的话再次点燃孟言的希望,斗志满满:“好,我去问问,谢谢你了嫂子!”
她转身就要走,陈巧丽脱下围裙随意往菜地里一扔,围裙便稳稳落在了菜叶上。
“反正我现在也没事,跟你一块儿去吧。”
孟言报之以微笑:“麻烦你了嫂子。”
陈巧丽豪迈挥手:“悖∷的切└缮叮远亲不如近邻,我帮你你帮我,不用客气。”
幸运女神总是眷顾孟言的,部队这段日子正好有刚破壳没几天的小鸡仔,三十多只呢!不过鸭崽没有,得等一段时间。
好歹是江参谋长的家属,借几只小鸡仔还不是简简单单的事儿,有经验的小战士还向孟言事无巨细地讲述了一些养鸡的技巧和方式,她连连道谢。
陈巧丽呵呵笑了起来,挥手说:“没事,她养不来我教她,先回去了。”
“是,你们俩住那么近,有什么事就问陈嫂,方便。”
孟言:“好,谢谢了。”
转身拎着篮子里的五只小鸡仔往家赶,陈巧丽帮她拎了一篮子饲料,说是饲料,其实就是一些家禽可以吃的米糠,回家再加点小米、高粱,很容易就能把鸡仔养活。
“翠花,走了。”孟言头也没回地喊。
“嗷嗷――”
翠花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桌上一块猪肉上移开,迈开爪子屁颠屁颠追上孟言。
和孟言单独相处了一个星期的翠花,俨然已经把她当成了生命中的第二个“主人”。
别说,这狗先前挺凶,可一旦认准了你是它的主人,就会变得又乖又萌,时常翻肚皮求挠求撸,会卖萌撒泼哄你开心,可爱得很。
小鸡仔到手后便开始动手实操,先把鸡仔困在陈巧丽家的围栏里,陈巧丽召集了几个嫂子来家里帮孟言做鸡舍,不难,但是需要用到大量竹子,于是又叫了几个力气大的男渔民帮忙。
其中有个最踊跃的叫宋海生,据陈巧丽说这渔民同江少屿关系最好,平时没少往家里送海鲜,有他在啊,别说鸡舍,到时候鸭舍,狗舍,猪舍都能给做出来。
还真别说,本来好些嫂子来家里准备帮孟言做鸡舍,这宋海生来了以后啊,活儿他全包了,孟言想搭手他还不让。
“这种粗活让我们男人来就行了,哪有让女同志忙活的道理。”
孟言怪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实在谢谢您了。”
宋海生毫不在意地摇摇头:“嫂子客气了,参谋长家的事儿就是我家的事儿,不用客气。”
说起来宋海生可比孟言大得多,叫她嫂子,她听着既别扭又不习惯。
但仍旧笑脸相迎,给他倒了满满一大碗凉开水,忙完后,走时往他兜里塞了不少糖果。
“听巧丽嫂说您家有三个孩子,我也不知道怎么感谢,这些零食拿回去给孩子们尝尝吧。”
宋海生像见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瞪大眼睛,抓起兜里的糖果就要还给她:“嫂子,使不得使不得,咱家娃娃穷养,吃不惯这些精贵东西。”
孟言故作不高兴的样子:“您这么说就不对了,天下孩子不论穷样还是富养,总归都爱吃糖,拿着吧,要不然下回有事儿我可不好意思再麻烦您。”
她这么说,宋海生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无奈收下:“那行,我替孩子们谢谢嫂子。”
孟言笑道:“不用谢。”
宋海生走后,孟言用扫帚把鸡舍打扫了一遍,收拾整洁后再把鸡仔送进去,又喂了些粮食,这才瞧了眼西去的太阳,准备进厨房做晚饭了。
结果这边灶火刚烧起来,陈巧丽就风风火火跑了进来,说明天不用做饭了,中午十二点准时上高国平团长家吃喜酒。
“喜酒?高国平高团长?他看起来得有四十来岁了吧?又结婚了?”跟谁结婚?是她想的那个人吗?
陈巧丽满脸不可思议,显然也是临时收到的消息:“对,跟卫生所的吕医生结婚啦!”
“吕医生?”
还真是她?
好家伙,孟言跟江少屿处对象两个月才结婚,吕春红上个月还在纠缠江少屿,这个月立马就和高团长闪婚?
这事儿说出来简直惊掉大牙。
第33章 风雨夜归人
“说起来你都来咱岛这么久了, 应该知道吕医生之前……”
陈巧丽一句话没讲完就不继续说了,可知道的人都晓得她的意思。
孟言眼皮也没抬,边清洗莴笋叶, 边淡淡地说:“都是吕医生一厢情愿罢了,我早听说过。”
陈巧丽见状走上前, 附和地笑道:“对,都是那吕医生一厢情愿,江参谋长没看上她,不过吕医生为了江参谋熬成了大姑娘,今年都二十五了呢!如今你不是同江参谋结婚了吗,我们都以为吕医生那种性子要终生不婚,没想到这么快就找好了下家。”
摇着头, 陈巧丽怎么也想不明白:“啧啧,你说她挑谁不好, 好歹挑个一婚的, 咋就挑了个二婚,还带俩娃的男人呢, 啧。”
孟言摇头:“谁知道呢, 或许想法突然改变了吧。”
“你说, 他们俩是真心相爱不?”、
莴笋叶洗好,孟言扭身找菜篮子沥水, 陈巧丽伸手顺带把篮子从碗柜上给她递过去。
“我不知道,你觉得呢?”这事情怎么能问她, 陈巧丽怕是都比她更熟悉吕春红。
“我寻思估计不是, 高团长明年就四十了, 哪个正常女同志会喜欢比自己老十几岁的, 我看啊……”陈巧丽左看看右瞧瞧, 忽而将嗓音压低:“该是看上他的地位了吧?”
“这个嘛……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咯,不过高团明年才四十吗?我以为已经四十好几了呢。”
陈巧丽捂嘴笑出声:“这话你也就在我面前说说,可别去外边说,人家高团长今年才三十九呢,大儿子十一岁,小女儿才四岁呢。”
“那他结婚还挺晚。”
“结婚不晚,二十一就结了,只不过他那死了的老婆肚子不争气,愣是熬到高团长二十六七才怀上第一胎。”
说罢拍拍孟言的肩膀:“孟言妹子,你和江参谋得努力呀,江参谋马上就二十七了,老大不小啦,该有个孩子啦!”
孟言脸色倏地涨红,心说这种话题怎么也能扯到她身上。
江少屿年纪到了,她可还没到,就是再晚两年她也嫌早。
到底没说什么话反驳她,免得叨叨不止。
后来陈巧丽一直在孟言家逗留了好一会儿,聊了许久的天,直到她儿子顾为民咚咚咚地跑过来找妈回家烧饭,这才恋恋不舍地离开。
……
吕春红跟高国平办的喜酒宴是在宣传部的大礼堂进行的。
这年头喜酒办的只是个热闹,不图好看不图排场,大红花在门檐和窗户一挂,就成了喜堂。
台上是主持婚礼仪式的地方,台下是吃席的人,来的都是部队里的军官军嫂,还有一部分高团长带过的小战士。
吕春红两口子现在就在礼堂大门口接待客人,接待到一半的时候,杜艳华来了,正好吕春红觉得有些口渴,便让高国平先一个人顶着,她去厨房喝点水。
高国平没多想,摆摆手就让她去了,杜艳华接收到姐妹的眼神,挽住她的手喜滋滋跟了上去,
“行啊,参谋长夫人当不上,改当团长夫人,春红,你是这个。”杜艳华张大嘴肆意的笑,竖起大拇指递给她。
吕春红心里得意洋洋,面上却握住她的大拇指,往下按:“行了,有什么可乐的,你是不知道结个婚有多麻烦,光是办这场喜酒就快把我累死了。”
话虽然这么说,却满脸红光,一副沉浸于幸福中的模样。
“辛苦了辛苦了。”杜艳华抬手给她摁了摁肩膀:“光是你一个人操办吗,你家高团不帮忙?”
“帮,怎么不帮,可也就我们两个人,还是累。”瞧这表情,分明也是乐在其中的嘛。
“辛苦辛苦。”
走到厨房倒了几杯水喝,喝完后,吕春红到底没忍住,拉着杜艳华走到室外,才压低了声音窃喜地说:“刚才看见苗音那几个的眼神没?乐死我了,平时瞧不上我,今儿个舔着脸冲我笑,哼。”
“就是,没脸没皮的几个,仗着自己男人是军官以前还瞧不起咱呢,我都能想象她们收到你跟高团结婚的消息会是什么表情,乐死我了。”
吕春红跟苗音的恩怨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那时候苗音还未婚,同样喜欢上了江少屿,只是没有胆子追求,直到后来吕春红对江少屿展开追求,苗音酸了嫉妒了怨恨了,明里暗里没少说吕春红的坏话。
后来苗音嫁给了部队里一个小军官,而吕春红仍旧苦苦追求江少屿,因此更瞧不上她,好几次争执间差点爆发肢体冲突,好在是念着家里那位军官,不愿意惹事,才终止了矛盾。
只是梁子早已结下,这会儿看见苗音讨好的笑,心里别提多畅快。
“有个事儿我只告诉你一个。”喜事喜上加喜,吕春红早就守不住秘密啦!
“什么?”
“我家老高,不出意外的话又要升了!”
“真的?”杜艳华激动到颤音,好像比自家男人升官还要高兴:“哎呀那真是太好了!我就说,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欣喜之外,杜艳华难免有顾虑:“春红,虽然你已经成为高团名副其实的妻子,可我心里总有点担心,你说你之前追求江参谋,你家那位心里没点想法吗?”
吕春红非但没为此忧心,反而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艳华,都这个年纪了,你还不懂男人真正在意的是什么吗?男人啊,都是下半身动物,我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大姑娘,他个二婚还是老男人,敢嫌弃我?”
“小声点。”杜艳华警惕的张望四周:“你呀,少说点这种话,万一被人听见。”
吕春红白了她一眼:“这不是没外人吗,咱姐妹俩谁跟谁呀。”
她现在成了团长夫人,说话做事可不像以前一样畏手畏脚,她有底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