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慢来总能找到办法解决这种……毒……
风长隐垂眼,擦掉手掌心中的瘀血,敏锐听到隔壁碰地一声。
他立刻起身赶往虞妙然的客房,推门一看,床榻内哪里还有人,那憨睡的身影此刻已经毫无睡相貌滚到地面。
风长隐脚步一顿,知道她睡相不甚雅观,未微竟然还能到如此地步。
他大步走过去,连人带被将睡眠质量很好的小姑娘抱起,待视线落在软榻上时,抿唇,只见两个暖脚的汤婆子被踢到角落,香妃色被单上有一块凝结的血痕新染着鲜血。
血……
昨夜她绿罗裙上的血沾到他的道袍上,鲜红湿濡的血染在黑色衣袖上并不明显,但气息一旦沾染难以抹去……
风长隐指尖轻点,刚将床榻清理干净,怀中卷在被褥中的小姑娘迷迷糊糊睁开半只眼睛,喃喃自语不太高兴,“怎么又梦到了……小师父都没有梦到我……”
*
等虞妙然真正醒过来,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她在被褥中连滚了两圈,听到敲门声才拥打着哈欠起身。
懒腰一伸除了腰还有点酸外,她发现自己的寝衣又换了一套。
掀开纱幔想问,想想小师父那除了授课外敬她三尺远的性格,默默摇了摇头。
早膳果然是小师父亲手做的,虞妙然一尝就尝出来了。
风长隐严谨心细手巧,总能将食物烹饪出极致的味道。
品尝美食是虞妙然是最开心的时候,她愉快吃着叶儿粑。
绿色的良姜叶裹着胖嘟嘟的糯米团子,一口咬开,油汁爆出,艾草清香平衡着肥而不腻的腊肠肉馅。
客栈外下着雨,他们今天哪里也不去,只要风长隐不抓她功课,虞妙然是不可能自己一个人呆着。
她抱着汤婆子敲开风长隐的房门,摇着手中的棋盘,欢喜道:“小师父,我们来玩盘休闲益智的象棋吧!”
三十二颗棋子,虞妙然喜欢帅,她走红方。
室内燃着宁神香,虞妙然一嗅就知道是风长隐调的,她屋子也有,不过她不爱各种香料,用得最多的还是拿去祛蚊防虫。
腹部捂着汤婆子,腰后靠着软枕,虞妙然的小兵过河吃掉了风长隐的小卒,她开心拿掉。
“小师父,我昨晚又梦到了你……”
“嗯”风长隐将炮棋子左移一步。
“喏,食言了。”明明都说不要梦到了,虞妙然跳出马保护她的帅,“那小师父有没有梦到妙儿啊?”
风长隐原本把玩着从虞妙然阵营中吃掉的兵棋,闻言,眸光轻掩,好像又听到了很多声音,他冷白干净的指尖摩挲象棋上的红色刻痕。
红色……像血……
风长隐抿唇正要出声,棋盘上伸出一只纤细手指按着红车越过楚河汉街横冲直撞……
他胸腔似乎又蔓延开一股难以言喻的灼烧感,耳畔却听到拍手声欢呼:“耶!我赢啦!”
虞妙然感觉小师父有点不太对劲,伸出小手在风长隐眼前挥了挥,“小师父怎么了?”
胜败乃兵家常事,更何况她是那么冰雪聪明!
不丢脸!
她摇晃的手指忽然被冰凉的手掌攥住,虞妙然喜滋滋的脸蛋瞬间呆住,虽然风长隐松开得很快,但手指确实被握住,这可真是稀奇……
虞妙然盯着自己的指头,听到风雨敲打声中风长隐问,“还想玩吗?”
“嗯!”虞妙然用力点头,“玩!”
*
等虞妙然初潮结束,风长隐用镜中妖的镜灵做了面清心镜,挂在她的腰间。
他们离开蜀州的那一天,风长隐站在山崖上,俯视古老悠闲的城池。
虞妙然有听说风长隐的母亲是方家曾经最受宠爱的小姐,但是在成婚前期,竟然与不知名马奴私奔,令家族蒙羞。
一年后怀有身孕独自回来,老太爷让人找根绳子吊死,后来一直将养在别院。
因此,风长隐一出生原本是要摔死的,刚好被从门口路过的虚言长老收养。
他一开始在天门山时天资并不佳,直到后来顿悟化形剑意名扬天下,才收到风家的来信。
十二岁时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到他的生母。
也是在那一年,风长隐在回山门的路上接到了同门求救信号,在夜里遇到了虞妙然。
风长隐回想起这么多年的朝夕相伴,心中流过一股暖流,耳后传来OO@@的树枝刮过声,紧接着是虞妙然咯咯笑声和一声狗叫声?
他蹙眉一转身就看到一刻也安静不下来的虞妙然在和熊猫比赛爬树。
虞妙然挂在一棵参天高的树梢,另一边枝头摇摇晃晃长着一颗黑白圆球。
“小师父!”虞妙然身姿轻盈欢欢喜喜和风长隐打招呼,“你看我厉不厉害!”
虞妙然在树梢笑得很甜打招呼,忽然听到刷地一声。
她一愣,只见眼前树枝摇晃,像是终于解脱了生命不能承受之重量感,轻快摇摆……
好像少了点什么?
低头一看,乐了,只见风长隐不止何时飞过来,单手拎着坠落的大熊猫后颈轻袍缓落下。
虞妙然从树枝上跳下来,蹦到风长隐面前,揉了揉大熊猫的大脑袋,咯咯笑,“我都没这样的待遇……”
离开山崖时顺带拐带走了一只天生不足的小熊猫。
虞妙然央着风长隐编了一个竹篓,将洗得白白净净和毛绒球似的小熊猫放进了竹篓。
看着软乎乎份量却不轻,虽然虞妙然力大无穷但是当然不是她背,是风长隐背着。
他们离开蜀州出城门的那天。
风长隐一身道袍背着酣睡在竹篓里的小熊猫。
虞妙然似有所感回头,远远瞧见城楼上站着老态龙钟的老太爷,好像更苍老了。
虞妙然很大方地挥了挥手,风家老人家看见她招手,扭过脸背过身。
她天生爱笑一点儿也不在意,转身扯了扯风长隐的长袖。
“小师父,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风长隐垂眸看她,忽而伸手捏了捏她的小揪揪,反问,“你想哪儿?”
“妙儿都听小师父的,”小姑娘甜甜笑,“不过最好呢,山清水秀景色宜人不能太冷也不能太热,有点刺激但又不能过分恐怖,哦最重要的是野果要甜果小吃要多美人要……”
“美人?”风长隐捉住字眼。
虞妙然眨了眨眼睫毛,“有道是美人养眼食色性也,就像小师父在妙儿眼中……哎哎哎,小师父等等妙儿嘛……”
作者有话说:
妙儿:我说得有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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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曼珠沙华
◎她又不是吃唐僧肉的女妖精◎
从蜀州离开并没有立刻启程回天门山, 他们在南方四处游历。
游历途中没有御剑飞行也没有乘坐马车,小师父带着她专门走景色奇特风光绝佳的路线。
路上林泉交错,彩池岩洞, 飞瀑丛林,鸟兽花果……虞妙然玩得很开心。
风长隐虽然看起来高高在上不近人情, 但其实是个有原则讲道理的道士。
一路渡亡魂除邪灵找药材,药材就是用来配解虞妙然身上热毒的药。
而虞妙然除了带着熊猫吃吃喝喝也没有闲着,她的游历手札里已经记载了不少奇奇怪怪的鬼怪, 比如偷鸡不成还爱上鸡妖的黄鼠狼大妖。
唉,怎么会有爱上食物的妖精?
无法理解, 万一半夜三更梦游一个没忍住把伴侣吃了, 还怎么面对自己意犹未尽的嘴巴和肚子……
虞妙然想想, 那大概也只能含泪打个饱嗝。
这夜, 深山悬崖边,熊猫还没睡,抱着新鲜采摘的竹子啃。
虞妙然托腮盯着火架上滋滋冒油的烤鸡, 烤得油光红亮香气扑鼻。
现在已是十一月,山上气温寒冷,虞妙然头戴狐尾绒帽裹着黑色宽大皮裘乖乖坐在矮凳上, 一眼不眨馋得流口水。
她眉心有着一枚极浅罕见的银白色叶芽印记, 一双浅碧色的眼瞳映着火光,目光炯炯如同黑夜中冒着绿光的饿猫。
耳尖听到山崖之下鬼魅嘶吼鸣叫声, 虞妙然面不改色把受到惊吓呆滞熊猫抱进怀中。
侧过被火光照得红扑扑的脸蛋, 正好见到一道从山崖底下飞上来的身影, 发冠整齐衣袂飘飘。
是风长隐。
果然小师父没有食言!等野鸡烤熟他就上来了!
虞妙然欢欢喜喜抱着熊猫跑过去, 围着风长隐绕圈圈, 殷切询问, “小师父!没事吧没事吧?”
要知道那悬崖石壁上可都是上千年悬棺!
鬼怪,虞妙然是不怕啦,就是风长隐的纯阳体质实在太招妖精鬼怪。
虽然说大多数鬼遇到这种阳气纯正的人怕麻烦会绕路,比如将军武夫之类。
可风长隐不一样,他修为实在太过纯正,吞掉他修为大涨的诱惑实在太大,这大概就是人类说的富贵险中求。
这也是他们初见时,胖媒婆着急让傀儡新娘尽快吃掉风长隐的原因。
夜色寒凉,山崖冷风迎面直吹。
虞妙然鼻尖冻得通红通红,她抽抽鼻子,嗅着风长隐,像只饿昏摇尾巴的小花猫。
嗅着他身上很吸引她的味道,至于是什么味道虞妙然也说不清楚,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唐长老的味道吧……
也不是,确切点形容是书上常说的梅兰竹菊那种清寒淡雅的君子气息,总是不断吸引着她,好想把这种梅兰竹菊折断揉碎。
辣手摧花!这真是个疯狂而诱惑的想法,但事实上,一般情况小师父连手都不让她挽。
在私下里,风长隐总是特别特别忌讳和她有任何肢体接触,但他又对她非常好,可以说是要星星给星星,额除了……规律的作息与满当当的功课。
虞妙然嗅得开心,风长隐垂眸看着她,她身上披着的裘衣十分宽大,明眼一看就知道不是她的衣服,也不知她从哪里翻出来的他的裘衣。
风长隐缓缓摇头,也不知是在回答虞妙然刚才的问话,还是对她像猫儿嗅食物般围着他嗅的无奈。
他是下去采一种至寒散热的草药,草药收进乾坤袋中。
虞妙然确实没嗅到血腥味,她双手合十,仰着精致稚气的娃娃脸对他说,“太好了真的没事,这下可以安心吃东西耶!”
精力旺盛又贪吃的小姑娘跑回去,将熊猫放下,垂涎欲滴拿下树枝上烤得香喷喷的烤鸡。
迫不及待掰下翅膀,烫得她差点丢掉,好在风长隐擦干净手掌替她接过,小心撕开递给她,虞妙然开心凑过去张嘴咬下鸡翅。
干燥的木柴燃烧着火红的光,黑白团子趴在青翠竹子有些困。
风长隐从乾坤袖中拿出瓷瓶撒上辣椒粉,绿袄裙的小姑娘吃得幸福满满。
此夜寂静,风过树梢,空气中弥漫着烤肉香气。
虞妙然细细嚼干净口中细嫩香脆的鸡翅,笑眯眯指挥:“还要蜂蜜嗷!”
风长隐看了她一眼,虞妙然舔着指尖笑弯了眼,他移开视线长睫遮掩看不清眸色,冷白修长手指握着毛刷再刷上一层蜂蜜。
吃到最后,整只鸡几乎都进了虞妙然肚里,她还吃了两颗风长隐递过来的果子解腻,方才心满意足漱干净口齿。
打着哈气脑袋往风长隐肩膀靠去,烧得红彤彤的脸蛋蹭了蹭他坚实的胳膊,嘟囔着,“好冷好冷……”
然而,虞妙然哈气打了一半,眼前的火焰猛然窜起,瞌睡虫都吓跑了。
她立刻清醒挺直背脊,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蓬勃腾起的火焰,眨了眨眼睫,再转头看向极爱整洁正擦拭指尖的风长隐。
“小师父想烧了我!”虞妙然震惊!看看那火焰窜得那么高!
她这话令风长隐一时无言以对,视线转向虞妙然,见她一双浅碧色眼眸充满了不可置信,知她这是无聊没事找事,风长隐音色淡淡,“你说你冷。”
这回轮到虞妙然无言以对了,山门师姐都说她脑回路清奇,虞妙然觉得他们一定是没和小师父交谈过,他的脑回路才气死人了!
“那小师父也不能像炒菜一样开大火量!”虞妙然拧眉,无厘头控诉,“会烧焦的!”
“……哪里烧焦到了?”
“这里!”虞妙然捂着自己的胸口,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
她的小心脏在刚刚被狠狠烧到了!小师父嫌弃她的靠近!
在虞妙然委屈气愤的注视下,风长隐闭了闭眼,再度睁眼时,燃烧的火焰收小些,很是客气询问,“这样呢?”
虞妙然张张口,她不管!就是要靠着风长隐!越不让她做她越做,“妙儿困呐……”
就让她靠靠嘛……
又不会少一条胳膊,她又不是吃唐僧肉的女妖精……
显而易见比唐长老还长老的风长隐从来不吃她这套,更让她发不出脾气的是风长隐直接放出乾坤袋中的随行马车。
虞妙然呆呆地看着悬崖边喷气的千里马。
那其实不是真的马,是用千年旋木雕刻而出的木马,再扭头看看风长隐英俊出尘的侧脸。
他的脸明晃晃写着“困就去马车上睡,总之不要挨着他”
不要和他有任何亲昵举动……
啊,可真是烧心……
虞妙然有点点难过加上十分困倦,哼了声,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身解开裘衣,胆大包天有恃无恐直接用力丢到风长隐身上。
夜风中,她小小声嘀咕,“又嫌弃我……”
丢开宽大裘衣,虞妙然吸了一口冷空气,搓着手臂正打算去马车,不料衣袖白色丝带被风长隐抓住一角。
虞妙然呆愣回头,不明所以看着风长隐站起身,他高大颀长的身影笼着她,大手一挥,俯身将裘衣重新裹到她身上。
裘衣隔绝了寒风,虞妙然瞬间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香气,很吸引她的味道,尤其是在夜里。
俏生生的娃娃脸开始发呆。
风长隐冷白分明的指尖绕着裘衣领带,认真系着,一点儿也没有看她,只轻声,“从来没有嫌弃……”
啊这算是解释吗?
风长隐长得很高,即使弯下腰配合她,虞妙然也需要仰头看着他,看着他清隽面容在火光映射中如暖玉般美丽诱惑,如此靠近,能感受到呼吸清浅,气息淡雅清然。
好想……尝尝……
虞妙然不自觉咽了咽唾沫,视线不由落到风长隐唇畔,唇形很好看,唇色较普通人要淡些,不知道尝一口会是什么味道?
梅?兰?菊?竹?不,应该是雪莲花……
不过饮食清淡的小师父刚刚在她的极力要求下吃了点烤鸡……虽然擦干净了唇瓣,但是他还没有漱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