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草丛案（七）
“回来的时候也听说我们小区死人的事情，但我不好奇，就先回家了，然后就看见家里好像进贼了。”
李娜：“你家里面应该是有很大一片的血迹，你早上没看见过吗？”
“我走的时候还没有血，回来的时候看见我的花瓶都被砸碎了，到处是血，还吓了我一跳，应该是花瓶碎了，小偷不小心划伤了吧，不过你要是说是郭涛干的还有一点可能，他有我家的钥匙，想进就能进！”
“他的钥匙是你给的？”
“其实我也不想给他，但是他隔三差五就来我家，不给开就一直敲，搞的邻居找物业投诉过好几次，我就给他了，也是想着万一哪天我死在家里还能有个人发现。”
“你女儿呢？一直都是聊你的女婿，似乎这次郭涛死了之后，我们这边一直没有等到她过来，联系她她也一直推脱。”
老奶奶摸摸眼角：“我也有两年没见过她了，我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一直没有联系？8月6号那天，你们也没联系过？”
“…没有。”
李娜拿出一张快递单给她看：“这是8月6号你在家里接收的快递单子，上面寄件人的名字是蔡国芳，这是你女儿给你寄的吧，我能问问她给你寄的是什么东西吗？”
老奶奶的眼睛落在上面，很快移开视线：“我不知道什么快递！”
李娜：“你知道，我们问过负责你们这边的快递员，当天有你的快递，而且记得十分清楚，因为货物是83公斤的大件，他那天坐电梯的时候还因为超重，等了下一程的电梯。83公斤，正好是一个身高178的成年男人的正常体重…”
“别说了！”老奶奶打断她，浑浊的眼睛里透着看不透的光：“是我杀的郭涛！”
李娜刚要说话，她抬手又一次的打断她。
“我恨他总是惦记我的养老金，还总是对我动手，他还打我的女儿和外孙，他就是个畜牲，我早就想杀了他了，反正我已经68岁了，我已经够本了！”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睛里闪着光。
“你们猜的没错，他从小区侧门的小路避开摄像头进了我家，我那天不舒服，他趁机想要拿我的东西，我就用花瓶砸了他的头，他没防备被我打了个正着，一下没倒就多砸两下！到了晚上我觉得好一点了，也感觉所有人都睡了，顺着窗户把他推下去了！”
老奶奶说的很认真，但是李娜他们中途停止了这次的笔录。
邢司礼：“漏洞太多，首先就是那个快递到底是怎么回事，里面到底有什么！”
李娜：“我们都看过那个箱子，没有血迹，而且快递公司不能回让一个死人通过层层检查最后送到安红奶奶的家里啊！”
“这点不难实现！”
所有人都看向钱征，钱征宠辱不惊：“我查过安红女儿蔡国芳，她曾经走过三次报警记录，都是因为她丈夫也就是死者郭涛家暴，最后都因为是家庭内部矛盾调解解决的，最后一次就是在一个月前！”
赵博洋没耐心的碰碰他的肩膀：“说重点，你刚才说可以实现是怎么回事？”
钱征：“蔡国芳现在就在快递站工作，职位正好就是检查员，每一样货物都是要由她检查后寄出的。她在家里和郭涛起了争执，失手或者故意打破他的头，然后利用安红对女儿的愧疚和心疼跟大概率会选择替她顶罪，她只需要忍着害怕，在家里就用东西打包，然后带进公司，写上地址就可以将本是她的责任邮寄给一个人居住而且经常被骚扰的母亲那里了！”
李娜听完打了个寒颤：“这是生了个祖宗啊，好事怎么想不到老妈？这种事都能不要脸找妈妈？”
赵博洋撇撇嘴：“这也只是个推测而已，现在老太太铁了心说是自己杀了人，非要替人顶罪怎么办？”
邢司礼：“那就不通过她那条路，把真正知道内情的人请过来不就可以了？”
他们直接去了蔡国芳工作的快递站，结果他的同事听说，直接说：“她已经一星期没来上班了。”
旁边喝着茶的同事：“没有吧，我前两天还看见她了呢，我还带了一个这—么大的箱子过来寄东西给她妈呢！”他还特意放下了杯子用手比划了一下大小。
一开始回答的工作人员惊道：“有那么夸张的吗？不会是把她家新买的洗衣机给寄进去了吧！”
邢司礼打断他们：“那你们知道蔡国芳的家在哪里吗？”
两个人一起指了一下对面的小区：“三号楼一单元301！”
邢司礼：“多谢！”
邢司礼长相可能有点凶，突然道谢还把两个人吓了一跳。
后面两个小声：“他要是不说的话我还以为是来收保护费的，谁能想到居然是个条子！”
蔡国芳住的房子是一个老式小区，外面的墙皮都不剩多少了，最高就只有五楼，住的人多数都是老人。
到了门口邢司礼让开位置李娜上前敲门，里面传出一个声音：“谁啊！”
小区的隔音不好，听见拖鞋在木质地板上拖拉的声音，后面几个快速隐藏自己的身形，果然李娜看见透着白光的猫眼上变成了黑色，然后有人开门。
开门的应该就是蔡国芳，她有一张鹅蛋脸很白净，看起来有着和她快要四十岁的年龄有些不符的年轻。
蔡国芳将大半个身子藏在半开的门后面，说：“你是不是找错了？我不认识你！”
“没找错！”李娜后面一瞬间出现五六个大汉，吓得蔡国芳一下子就要把门关上，一下子就被一只大手把住门边，一种不能撼动的力气轻松把门重新打开。
邢司礼进去还礼貌的说：“不好意思，打扰了！”
蔡国芳哆嗦着身体，靠着身后冰冷的墙：“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我家？”
“警察！”邢司礼自认为很温柔的安抚：“别紧张，我们就是来问你一些问题的。”
第82章 草丛案（八）
李娜小小声：“老大这架势跟土匪差不多，让人怎么不紧张？”
邢司礼看看李娜，后者吓得直接转过去，看看现场唯二的两位女士都是缩起来的状态，邢司礼站起来：“你们搞吧，不介意我随便看看吧。”
蔡国芳抬头的时候不小心和邢司礼对视了，才知道后面的那句话是是对她说的，声线有些抖的说：“可以！”
等到邢司礼走到另一个房间了，蔡国芳还是没有放松下来。
李娜和钱征他们面面相觑，问：“蔡国芳，你老公是郭涛是吧，怎么没见他？”
她明显更慌了：“他，他在工地上班，也，也不像你们警察还有个具体上下班的时间，三四天不回来也是经常的事！”
李娜直接抛出事实：“他死了，死在你母亲安红楼下的草丛里！安红承认是她杀了郭涛！”
蔡国芳低着头好像是在说服谁：“是我妈杀了他？对，他们关系一直不好，郭涛在家里总是骂她，之前一起生活的时候还打过我妈，应该是这样的！”
李娜又说：“但是现有的证据不够证明安红就是凶手，你能帮助警方调查吗？”
蔡国芳猛地摇头：“我不行，我孩子快要放学了，我得去做饭！对，去做饭！”
李娜没拦着她，只是说：“我们在安红家发现了8月6号的同城快递，上面的寄件人是你，我们也没发现她家里有什么多出来的东西，我们可以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吗？”
蔡国芳：“我，我也不知道，应该是有人用我的名字发的快递吧，我在快递站工作，也经常看见寄件人是彭于晏的快递！”
李娜板着脸：“是吗？可是我们来这里之前先去了你工作的地方，你的同事说你那天寄了一个83公斤足以装下178的一个成年男人的东西到你的母亲家里！”
蔡国芳浑身都在发抖，头一次口齿清晰的说：“能让我给晓博再做一顿饭，然后跟你们走吗？”
现在快到中午，确实到了学生放学的时间了，蔡国芳的眼神里都是哀求：“求你们了，最后一次，那孩子以后没了爸爸和妈妈，最后一次给我一个机会好吗？”
邢司礼听了全程的对话，侧目：“你这不比我强哪去啊，我还想着同作为女性，你会温柔点呢。”
李娜耍宝：“多亏有老大教诲！”
赵博洋摸摸下巴：“我就说刚才你问话时候的气场怎么那么眼熟？我还以为鬼上身了呢！”
看着厨房推拉门后若隐若现的身影，李娜冷笑：“我不觉得她值得被人温柔以待，她知道她儿子不能失去妈妈，就没想过她母亲抚养她长大成人，不愿意给儿女增加负担，没想到因为她经历了这么一遭！”
钱征拍拍她的肩膀：“你注意到她手腕了吗？上面都是伤，有近期的，有陈年的，不只手腕，还有她脖子上还有很深的掐痕。”
李娜不解：“那为什么不离婚？”
钱征：“因为他们结婚这么多年了，她也知道郭涛是个什么样的人，每个月都要去安红家里就是在威胁她吧。而且离婚正常是要有一个月的冷静期的，在这一个月里，蔡国芳就算是被他打死了，也只能说是家暴致死，最多不过几年就出来了。”
李娜攥紧的拳头，钱征把手轻轻柔柔的放在她手上。
赵博洋看不下去，问邢司礼：“老大！你刚才不在这里是有什么发现吗？”
邢司礼：“暂时没有什么可疑的，之后测一下她家里的鲁米诺反应看看这里到底是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叮咚！”门口有门铃响起，蔡国芳围着围裙从厨房跑出去，怯怯的看了他们一眼，给外面的人开门。
她的儿子是在附近上学的初中生，看起来瘦瘦小小的，看见他们也不问，不声不响的回自己的房间。
再出来的时候已经放下了书包，换好了衣服，看着邢司礼问：“你们是来干什么的？找我爸爸的吗？他已经一星期没有回来了，找他还是过几天吧。”
邢司礼：“我是来找你妈妈的。”
郭晓博一直仰着头看他，他从来见过像邢司礼一样高大的人，但也语气坚定：“我妈妈？不可以，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晓博！过来吃饭！”看见郭晓博站在邢司礼面前不自觉挺直身子的样子，蔡国芳赶紧把他叫过来。
她做了四道菜，走过来问：“你们要吃一些吗？”
邢司礼摆手：“不用。”
蔡国芳也不强求，两个人吃饭安安静静的，没有一个人说话，他们就在沙发上等着，郭晓博吃完饭也不回房间，和他们一起坐在沙发上。
蔡国芳：“晓博，你该睡觉了，不然下午又该犯困了。”
郭晓博摇头：“我还不困，等一会儿再去睡。”
蔡国芳咬着唇，将碗筷都收拾到厨房。
李娜躲在钱征后面，咬耳朵：“我怎么觉得她在磨叽然后要逃跑呢？”
赵博洋听见：“她就在厨房里，能跑去哪里？”
“嘭！”一声巨响，邢司礼最先反应过来，跑过去一下拉开厨房的玻璃门，一阵风猛烈的吹到他们的脸上。
所有人都跑出去看，郭晓博呆呆地从楼上向下看，以往无所不能的妈妈无力的躺在地上，变得那么渺小。
最后救护车来了。
坐在救护车上，一直坚强的郭晓博看着浑身都是血的妈妈，哭的没有声音，甚至都不敢动一下蔡国芳的身体。
蔡国芳直接被送到抢救室，郭晓博用力捶打邢司礼：“为什么你们一来，我妈妈就跳楼了，为什么要逼死她？”
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坐在外面等着结果，看着本来有些阴郁内敛的郭晓博失控的样子，都忍不住低下了头。
邢司礼也没拦着他，说：“对不起，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的确，没人能想到为了不承担法律责任，蔡国芳会义无反顾的跳下楼。
过了不知道多长时间，手术室上面的手术灯熄灭了。
第83章 草丛案（九）
医生和护士出来了，好消息是蔡国芳没有生命危险，但是还在昏迷中。
值得庆幸的是，蔡国芳的家是在三楼，一楼还有楼下支起的一个夏天用的遮阳棚做了缓冲，所以只是右臂和肋骨轻微骨折，头部轻伤。
郭晓博一直待在蔡国芳的床边，不让他们靠近，眼神带着幼兽对天敌的警惕。
李娜被他气得没办法，亮出警察证：“我们是警察，你妈妈涉嫌杀人，我们今天是要逮捕她的，谁也想不到她会用这种方式逃避罪责！”
郭晓博：“你骗人！我妈妈不会杀人！”
“你妈杀了你爸！”
郭晓博愣住，不敢相信的问：“你说什么？”
李娜也不想这样对一个初中生，要知道这短短的六个字对一个孩子来说伤害是有多大，足可以改变他的一辈子。
郭晓博看向病床上的女人，一头扎进女人的左臂旁，哭着说：“妈！你醒醒！为了那么一个畜牲你犯法不值得啊！妈！”
等到郭晓博彻底冷静下来，他问留下来的赵博洋：“到底是怎么回事？能跟我说说吗？”
看出赵博洋的犹豫，他问：“我不是一个孩子了，为什么要瞒着我？”
这个问题赵博洋觉得不是在问他，但他也很理解他的心情，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郭晓博事实。
郭晓博皱着眉，脸上写着“荒唐”：“我妈杀了我爸，又把我爸邮寄姥姥家，让姥姥顶罪！我妈和姥姥的关系这么僵，姥姥还愿意为我妈顶罪吗？”
赵博洋：“母女哪有隔夜的愁？”
郭晓博的表情一言难尽，但是话到嘴边又不能说出来。
赵博洋摸摸他的头：“这就是母爱吧！”
郭晓博好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看着蔡国芳的身体稳定下来。
邢司礼一天都在两头跑，在蔡国芳的家里果然有鲁米诺反应，茶几的一角上最多，可以断定郭涛头上的伤就是来自这里！
李娜气得慌：“要不是那个蔡国芳跳楼，我们今天就能早点破案回家了，这下可好了我们除了要写结案报告，还得写检讨书！”
“闭嘴！”邢司礼蹲在那里不知道想什么，听见她发牢骚，说：“这次的确是我们的责任，我们没有意识到蔡国芳有跳楼的想法。但是你也不应该在郭晓博面前说那些话，太过分了，你知道我为什么不把你留在那吗？就是你太冲动了！你到时候再给我一份检讨！”
李娜的头快要低到地上了：“知道了！”
邢司礼看看时间，已经9点多了：“今天就先到这，收队！”
邢司礼结束工作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师春棠还没有睡，点着厨房灯昏黄的灯光照在她小小的脸上，一开始见她的时候还看见她脸上存在感很强的婴儿肥，但是一年过去，加上这几天的锻炼，她的脸部轮廓变得清晰，线条明显，五官变得更加立体精致，但是又带着少女的青涩，小小的身体靠在沙发上好像是在等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