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想欠人情,特别是时序的,她欠时序太多,她怕她还不起。
要是时序这会认了,她就去找方淮,拒绝了这份好意。
结果。
下一刻。
电话里静了几秒,传来了时序的笑声,那声音听着恣意又散漫,“阮梨。”
“不过是一件小事,居然让你亲自打电话来问我,”时序像是觉得荒唐,说着,“再说了,你要去阮氏,你别忘了你还是名义上的时太太。”
“既然是时太太。”
“我若不帮你。”
时序目光深了些,却没有表现出来,“叫外人怎么看我,我只当你是个花瓶,而不是夫人?”
这话。
顿时堵住了阮梨所有准备好的话。
一时,竟让她哑口无言。
这话说的没错,他们如今是夫妻,夫妻是一体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她要是没处理好阮氏,确实会连累时序,但她还是有信心能够拿下阮氏,并把这件事处理的漂亮。
阮梨正准备开口,声音就被打断。
电话里又响起时序吊儿郎当的嗓音,“要真觉得欠了我,请我吃个饭。”
闻言。
阮梨脑子空了一瞬,像是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木讷的“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姐姐。”
时序仍在笑,“怎么让你请个饭,你就装糊涂了。”
听着时序故意设下圈套的话,李澍嘴角扯了扯,忍不住又重新降下了车窗,眼见着这路已经行驶进了小区门口,李澍挑了挑眉看向一脸玩味的时序。
这人,这么迫不及待见老婆呢。
却在下一刻。
见着一辆宾利从他面前超车,停在了小区外侧,里面走下一个书生气息极重的少年,少年眉目清秀,斯斯文文的一看就还是学生。
少年倚在车前。
看着像等人。
李澍对旁人没什么兴趣,刚准备收回视线,就看见一抹身影走向少年,女人长发被束在脑后,将整张小脸露出来,精致的五官和清冷的面容尽显,她穿着一套米杏色休闲服,短裤恰到好处的勾勒着女人修长笔直的长腿,只看一眼,就让人很难挪开目光,那人不是阮梨又是谁呢。
李澍看着正戴着蓝牙耳机,脸色阴沉的时序。
电话里阮梨不知道说了些什么,挂断了电话,笑盈盈走向少年,少年笑着朝她敞开怀抱,轻轻抱了下阮梨。
时序看着两人亲密的动作,喉咙发紧,眼底的情绪翻涌,像是野兽要冲出禁锢咆哮出声。
他刚问阮梨,“要不要一起吃饭。”
阮梨愣了下,回他,“我现在有点事,要不改天,”她语气认真的补充,“改天时少就是想吃满汉全席,我也给你补上行不行。”
时序没有为难她的意思,听着她的话音,只笑着配合她,“那我就等着姐姐的满汉全席。”
电话挂断。
他脑子里闪过阮梨的样子,思念像是滋生在暗处幽深的花,让他完全不受控制的想尽早见一见她。
却没想到。
他见到的,会是这样的场景。
那个男人,是谁。
他心里不断有个声音在咆哮,“要折断男人的手臂,才好叫人在没办法去碰他的阮梨。”
随即。
又被这种想法吓住。
时序痛苦的闭了闭眼,在睁开,对上了李澍玩味的表情,“?”
见此。
李澍撩起眼皮看他,“怎么还坐在这,”他调着笑,“不怕小姐姐跟着别的小奶狗走了啊。”
话落。
时序如墨的眼底泛起涟漪,在沉寂中,目光直直盯着前面的人,眼见着少年脸上漾着笑,那笑容难掩欣喜,替阮梨打开了车门,手抵着车门,见人上车,又笑着合上车门,而后坐上驾驶座。
随之,宾利缓缓行驶离开小区,往宽阔的马路上离去。
那一刻。
时序心底里有无数个念头喷涌而出,脸色黑的像是要杀人,手上青筋尽显,周身气压低下,戾气尽显,危险意味十足,偏偏李澍是个不怕死的,还不忘补刀,“得,这下好了,人走了,”他懒倦的换了个姿势,一手支着下巴,“不追啊?”
时序侧过脸。
如墨的眼眸扫过他面上。
李澍这才发觉,时序情绪不对劲,急忙补充,“兴许是和苏夏一样的关系。”
“毕竟当年没有陈娇娇,就没有这些孩子。”李澍轻声咳了下,“也算是知恩图报了。”
时序不是开不起玩笑的人,李澍比谁都明白,但拿阮梨来开玩笑,好像真的不太行。
这玩笑,玩过火了。
车里冷气极低,此刻时序周身散发的气息,比那极寒之地还要冷上几分。
四周陷入了安静,时序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知恩图报?”
说着。
跑车引擎轰鸣。
李澍下意识问,“去哪。”
去哪。
其实他也不知道去哪。
时序眼底情绪山雨欲来,跑车时速达到最高,在马路上狂飙,时序双目氤氲着凉薄的寒意,更像是要去要人命的。
怕这样真的要出事。
李澍,“阿序,你冷静点。”
“事情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李澍难得有耐心,“你这样子就算追到了阮梨,你就不担心她怕你?”
你就不担心她怕你。
阮梨怕他。
话落。
跑车猛地刹车,在马路上甩出一道长长的刹车痕。
李澍差点连人带座椅被飞出去,他下意识骂道:“时序,你疯了。”
“下车。”时序冷声。
李澍:“?”
时序:“下车。”
李澍:“......”
第77章 “我还知道关于你的很多事。”
李澍看着远去的跑车,心烦意乱。
他不是一个多事的人,但看到时序这个状态还是会替他担心,考虑到时序幼年那件事。
“算了,解铃还需系铃人。”
所有人都当时序对阮梨是恩情大过于爱情,可亲眼见过时序发疯的人,哪里还能欺骗自己,说时序只是在报恩,而不是用尽全力去爱一个人。
“我简直像个妇联主任,”李澍暗嘲道,“没劲。”
说着。
他在通讯录里翻到了阮梨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电话响起。
没多久就被人接通。
“喂,哪位。”清冷的女声响起。
李澍叹了口气,“我是李澍,我们见一面吧。”
阮梨不明白李澍为什么突然要见她,想着可能是和时序有关,还是答应了,坐在她对面的少年眼里透着关切,“姐,谁找你?”
阮梨摇了摇头,“没事,是时序朋友,”她起身,“我去一趟,”说着,她又瞧了眼准备跟着起来的人,警告,“你已经见着我了,我也平安无事,你可以滚回去继续读书了,苏笛。”
苏笛心跳了一下,他是偷偷回来的没错,马上就要毕业了,本来没什么事比学业重要,但听着苏夏说计划提前了好多,包括拿回阮氏也提前了,还是忍不住偷偷买了机票回来。
他还是不放心。
他想阮梨。
想见她。
苏笛不后悔回来,但对上了阮梨的视线,还是做贼心虚般的撇过头,“姐,我只是想你了,”声音渐渐没了底气,“想姐姐了,我有什么错。”
顿了顿。
他又补充了句,“你和夏夏姐把我保护的太好了,很多时候我也想陪着你们一起经历那些事。”
他是真的想陪着阮梨。
也是真的很喜欢阮梨。
“姐姐。”
苏笛上前朝她伸出手,“等你解决完了阮岳,就让我陪着你吧,”怕这句话有歧义,他又补充了一句,“我和夏夏姐都会陪着你,你不是一个人。”
听着这话。
阮梨想着这些年来,苏夏和苏笛为她付出的,既心酸又心疼,“嗯”了一声,还是放缓了声音,“夏夏会过来接你去她那里。”
听着这话。
苏笛明白,阮梨心软了,到底没有继续赶他走。
只要没有赶他走,怎么样都好。
苏笛笑嘻嘻的,答应的很快,“好,我就在这等夏夏姐。”
瞧着苏笛这模样,阮梨到底还是心软又交代了他几句,才算是真的离开。
等她到了李澍约定的咖啡厅,李澍已经坐在那里等了她好久。
李澍见着她,“坐。”
阮梨坐下。
李澍指着她面前的咖啡,“试试看味道怎么样。”
马克杯边缘氤氲着薄薄的一层水汽,提花在杯面上勾勒着一个树叶形状,薄薄一层奶油看着很可口,她拿起马克杯,淡淡的咖啡香钻入鼻中。
她有些讶异,抿了一口,眼睫微颤,居然是她喜欢的味道。
是巧合。
还是——
阮梨抬起眼眸,一双狐狸眼里透着探究看向李澍,声音平静,“李澍,你找我是因为时序的事情吗?”
李澍不答反说,“是不是很奇怪,我居然点了你喜欢喝的咖啡。”
这话。
暗示意味很足。
像是在说,点咖啡这件事不是巧合。
李澍不会平白无故了解一个人,而让李澍能精准拿捏她喜好的唯一一种可能,那就是时序。
时序。
阮梨心跳突然快了起来,想起每日里黄姨都会给她煮甜品,她喜甜,黄姨就变着法给她做,每次拿过来给她,都会强调一遍,“是先生让我准备的。”
就像今日里的,芋泥冰。
最近她在网络上看到了那个短视频,当时躺在床上,随口提了句“看着还挺好吃。”
黄姨就做了。
她当时还觉得奇怪,黄姨怎么会知道,后来黄姨解释,“先生听您说喜欢芋泥,让我试试看,您喜不喜欢。”
黄姨还说了句,“先生说,如果口味不正宗,就让您和他说一声,他带您去短视频那个地方尝尝看。”
她没太在意黄姨的话。
但如今。
指尖划过水珠,氤氲着的薄薄一层水汽像是香芋牛奶冰,带着清凉的甜意一路甜进了她心里。
下一刻。
李澍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男人像是看穿了她的想法,轻轻笑了声,“我还知道关于你的很多事。”
阮梨倏地抬头。
“你喜欢的颜色和食物。”
阮梨眨了下眼。
李澍说着:“还有喜欢看的书籍和作家。”
阮梨呼吸乱了半拍。
“你救助过流浪猫猫狗狗,还有——”李澍漫不经心道:“小山村帮助过的贫困家庭的孩子。”
说到这。
“你猜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你?”李澍停住,等着阮梨回应。
李澍语气始终平静,像是说着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但他嘴里落下的每一个字就像是充满气的彩色小气球,在伴着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一个个在她耳边炸开,让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她还是不敢相信。
不是不相信李澍,而是不相信她自己。
阮梨眼睫轻颤,心脏剧烈跳动着,像是迫不及待想听到一个答案,“李澍,开门见山吧,你到底想和我说什么。”
午后的玻璃窗里折射进来的阳光像是透明的,带着温暖的光晕,点缀着冷色系的咖啡厅。
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视线不太明亮的一角。
李澍不紧不慢地说,“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人难以接近的时序,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的接近他,为什么你能成功因着几次巧合就真的成为时太太。”
这话。
像是天边响起的炸雷,“轰”地一下,在她世界炸开,她向来平静的世界地动山摇,周围发出令人心颤的惊叹声。
为什么。
到底是为什么。
她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就像很多事情,都比想象中更顺利,就连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在渐渐变的更好,就连苏夏也问过几次,时序对她是不是上了心,她总下意识否定这件事的可能性。
第78章 “我捡回去,圈养起来,成不。”
因为,自始至终在她心里,她都觉得自己配不上时序,她不是时序的良配,她不够好,而时序太好,他身边站着的人应该是和他一样,生来就带着光芒的,而不是她这种人,会因着自身而遮住了时序的光。
阳光被乌云遮住了光影,玻璃窗上响起了轻微的声响,阮梨不由得转头去看,刚刚还晴空万里的天空此刻乌云密布,天空下起了绵绵细雨。
伴着雨声渐大。
李澍又补充了一句,“处理完了阮岳,阮小姐打算怎么离开时序。”
怎么离开时序。
阮梨心下一跳,“你怎么会。”
李澍原不想说的太难看,但想着这中间要是没人去当恶人,就凭着时序那性子等阮梨真的离开了,也不一定会愿意让她知道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如今。
李澍瞧着阮梨那双纯粹明净的眼,又多了几分不忍心,有些话点到为止,至于后续怎么发展,他都已经尽力了,他能做的不多,但他到底是做了这一步。
不论结果怎么样。
那都是他们的造化。
李澍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恰好这时电话响了,他看了眼来电,眉头微蹙,“稍等一下。”他起身,走到一旁,对面不知说了什么,他眉头越蹙越紧,“知道了,我马上来。”
说着。
他看向坐在窗前的阮梨,女人坐在窗前,目光投在窗外撑着伞的路人中,眼底多了几分情绪,红唇轻抿,周身被灯光点缀,泛着莹莹的光,像极了误入人间的小狐狸,举手投足间都有着动人心魄的美,美且又攻击性。
难怪——
李澍挂断电话,走上前。
见人打完了电话,阮梨抬头,恰好撞上李澍漆黑的眼。
她平静的回视,听着李澍说着,“阮梨,你是个聪明人,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怎么去看这件事就看你自己的了。”
“我从不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时序也一样,能让他浪费时间的,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利益关系,一种是——”李澍眼睛直勾勾盯着她,“他在意的人。”
说着。
李澍补充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嗯。”
阮梨没做挽留,和他道别,等人离开。
窗外雨越下越大,天空划过闪电,闪电照亮天空,短暂的点亮了不算明亮的行人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