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看着杯中已经化开的奶油,想着刚刚李澍走前说的话。
“你是个聪明人,该说的我都说了,我从不在不重要的人和事上浪费时间,时序也一样,能让他浪费时间的,无非是两种,一种是利益关系,一种是他在意的人。”
他在意的人。
那句话像是一杯温热带着甜意的热奶茶,被人撞翻了一角,奶茶倾泻而下,洒满在她心间,一些刺痛酸涩的自卑渐渐被这股甜意覆住,她一直极为要强的自尊心在这一刻被潮湿洇开,悄悄刻上一个明显的人名。
时序。
时序从来细心周到,他们相处过程中没有琐碎的争吵和矛盾分歧,更多的时候是沉默,但相较于吵闹,她更喜欢这样安静的环境,就像时序带着她去看了极光,却从不提起原因,只是陪着她高兴。
他总是这样温柔,又自作主张替她做很多事。
阮梨看着窗外,灰蒙蒙的街头,却有着前所未有的迷茫。
时序。
在意她吗。
阮梨从没想过她会是时序在意的人,她一直认为她和时序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利益关系。
却从没有往情感方面去想,想她到底是为什么得到了时太太的身份,又为什么一直游戏人间的浪子会真的回头。
她拎起包。
从座位上起身,神情恍惚的走在路上,冷风吹乱了她的发,冰冷的雨水滴滴答答的落在身上,浇湿了她的衣服,她瞧着路上行色匆匆的人们,突然觉得自己像是无家可归的流浪者,全世界的人都有归属,只有她没有一个真正的栖息地。
“你有没有想过,那么多人难以接近的时序,为什么你能轻而易举的接近他,为什么你能成功因着几次巧合就真的成为时太太。”
“你猜我为什么会这么了解你。”
“你的口味,你的喜好。”
“你救助过的流浪猫猫狗狗。”
“你帮过的贫困家庭。”
“你为什么会成为时太太。”
李澍的话像是点燃了火种的火苗,将从前一切她有所感知却又刻意回避的东西,用着最直接的方式展现在她面前。
让她,连逃避的资格也没有。
唯有。
问清楚,搞明白。
要搞清楚,就要见到时序。
没错。
她要见时序,立刻马上,现在就要见到时序。
她想见他,迫不及待的想见他。
她从没情绪这样失控过,那些疑问在她脑子里不断炸起快要把她炸裂。
她必须马上见到时序。
她要搞清楚,她不要不明不白糊涂的跟着时序过三年。
她甚至想着,如果一定要找一个伴侣过一生,如果一个人最后一定要结婚生子和一个人相伴一生,那么这个人是时序,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她配不上时序,那就努力挣开泥泞一样的人生,努力朝着那束光走去,拼尽全力的抱住那束光,哪怕以生命为代价,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她从未为自己疯过,如果总要爱一个人,那就试着去爱时序,只有时序。
她穷其一生追求的自由,原来在时序到来以后,竟变的这样微不足道又极其渺小,如果爱情终将束缚着她,她不是不愿意的,她愿意折断羽翼,守着一个人守着他就是一生。
雨淅淅沥沥下着。
阮梨目光变的迫切,想从包包里拿出手机。
下一刻。
一只大手覆在她手上,握住了她,她愣住,一把雨伞遮住了倾泻而下的雨水,雨滴顺着伞沿坠落,滴答一下,落在地面上,形成了密集又晶莹的水帘。
阮梨一个激灵,下意识抬头,整个人还带着没回过神来的小迷茫,像只迷失了方向的小狐狸,目光灼灼的盯着眼前的人。
男人眉目凛冽,下颚线锋利流畅,喉结突出,眉宇间透着隐忍的情绪,吐出的气息散发着浅浅的酒香。
四下突然变的安静极了,周遭嘈杂的声音在这一刻消了音,一瞬间,空间变的狭窄,只剩下这一小片伞下的世界。
“你喝酒了?”阮梨一见着他,心脏重重的跳了一下,像是没想到居然真的会见到他。
时序舔了舔唇,看着被淋湿的小狐狸,眸色加深,“姐姐。”
“怎么看着这么可怜。”
男人桃花眼下弯,指腹捏着她的指尖,嗓音磁沉又寡淡,“像只没人要的小狐狸。”
“要不。”
时序弯着唇,露出一个玩世不恭的笑,“我捡回去,圈养起来,成不。”
第79章 你结婚了,要注意影响。
时序带着酒气的呼吸全部洒在她脸上,像是醇酿的葡萄酒带着微醺的味道,诱惑了她。
“时序。”
阮梨心跳了下,对上他的视线,莫名有些紧张,放在身侧的一只手紧握成拳,几乎能听见自己剧烈的心跳声,她努力平复着心情,尽可能保持着平淡说着,“我们谈谈吧。”
她是真的想和他好好谈一下,至少不要靠着猜来推断对方心里到底在想什么,阮梨习惯了带着面具做人,难得的想和一个人露出真实,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结果。
时序深邃的眼里流露出不符合他气质的迷茫来,“谈什么?”
他一只手搭在她肩上,语调带着懒倦的醉意,“不谈。”
“不想和你谈。”
话里带着几分任性,“没良心的东西,”他谴责着阮梨,“良心都叫狗吃了。”
时序像个难得任性的小孩。
身上的戾气收起,也少了平日里的冷感,多了几分脆弱,他像只无尾熊一样赖在她身上,“我对你这样好,你居然还是不知足。”
“a市哪有人比得上我,”时序喃喃道:“哪有人。”
想着那个男人,时序心里就憋着一股火,当时真的打算开车撞向前面的车,把人揪下来不管结果如何,至少要保证阮梨是他一个人的。
后来,李澍那句,“你就不担心她怕你”及时喊醒了他。
他哪里不怕,他生的一身反骨没人能管得住他,一直活的恣意又潇洒,像他这样的人,谁见了都说没人收拾的了他,偏偏像他这样铜墙铁壁的人,却生出了这样一根软肋,谁碰一下都不行,觊觎不行,多看一眼都不行,只一下他就想要了那个人的命。
而这样要了他命的人,让他发了疯的同时,又偏偏露着这样无辜又迷茫的眼神看着他,像个小可怜。
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脑子里回忆着当时座谈会上,阮梨婉拒别人的借口是,“我有喜欢的人了。”
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一直只当那是阮梨用来推脱别人的借口,却在今天看见她和别的男人亲近时,突然变的不确定了。
她是不是真的有喜欢的人。
喜欢的男人,是今天那个男人吗,那个叫她藏的那样深的男人,到底是谁,那个让他嫉妒到要疯了的人,是不是真的那样好,好到让阮梨这样骄傲的人也愿意放下身段去爱慕去迷恋。
时序想象着阮梨依偎在别人怀里,心脏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的撕扯了一下似的,有鲜血从那缝隙里流出来,汹涌的热血像是要将他整个人吞没,摁进海底里,叫他心痛到喘不过气来。
他一直用着自己的认为对她好的方式对她好,企图让阮梨在朝夕相处中,多喜欢他一点,更喜欢他一点。
可他却从没想过,在阮梨心里会住进别的人,那种深深地无力感包裹着他,让他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怀疑和挫败。
除此以外。
他仍心有不甘,想挖开阮梨的心脏,好认真看一看那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心肠,往日里的亲密,接吻和相拥而眠难道都是假吗。
她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置身事外的和他保持着亲密关系,心里又装着别的人。
她把他当做什么了,是当作发泄情欲的工具,还是用来填补空虚的一个玩偶。
时序满腹心事,最终落到实处,又想着算了,他和阮梨计较什么呢,有什么好计较的呢。
他们时间还有很长。
日复一日,她总会发现他的好,总会爱上他,她实在喜欢别人,他也愿意等她。
反正等了这么多年,反正已经等了这样久,反正是他先爱上她的,反正这世上没人比他更爱她了。
那,多等等又有什么不可以呢。
他不等阮梨回应,就先赖在人身上,“走不动了,姐姐扶着我。”
“......”
阮梨偏头看他,刚刚还凶神恶煞的人,此刻像个撒娇的小男生,她眨了下眼,有些不太确定,“你喝醉了?”
“嗯。”
时序声音吞吞吐吐的,变的缓慢,“喝醉了。”
怕阮梨不信。
时序格外认真的补充,“任军那货,喝不过老子,简直是个小趴菜。”
小趴菜。
阮梨想着任军那样子,让人逗乐了,“那你怎么在这。”
听到这话。
时序脚步停下,侧过头来瞧她,一双桃花眼在这时刻变的格外璀璨,“李澍说,你在这。”
“你见了李澍?”
时序刚缓和的脸色,又垮了下来,“阮梨,你懂不懂女德。”
“你结婚了。”
像是表达着不满,时序声音淡了下来,“要注意影响。”
虽是夏季。
下着雨气温还是偏凉,阮梨身上湿透,此刻还扶着这样一个近一米九的时序,到底还是吃力。
她有点没力气。
扶着时序,也没空和他争辩,和喝醉酒的人有什么好争的。
阮梨身上黏答答的,觉得很难受,问他,“你能自己待着吗,我去叫车。”
天空还飘着细雨。
时序像个软骨头一样赖着,摇摇头,“没力气,”紧接着,又吸了下鼻子,“我好心来接姐姐,姐姐就这样准备把我扔下不管了,好狠心的姐姐。”
“......”
好狠心的姐姐。
一字一个锅砸在头上,阮梨有点头疼,从包里找到手机拨通了司机电话,边打边和他说,“不走,我喊司机开车过来,行了吧。”
司机接通,她说了一下地址,很快挂断电话。
“司机马上来,”阮梨语气似哄,“姐姐带你回家好不好。”
反正阮梨不会走这件事,让时序满意了。
“嗯,”说着,他还不忘把伞面向她倾斜,“姐姐撑伞,别感冒了。”
见人这样。
阮梨深深吸了口气,又无奈又好笑,“时序,你到底喝了多少。”
时序没应,一双桃花眼格外认真的看着她。
像是看着属于自己的小狐狸,要亲眼看着,亲自守着,才能不让小狐狸溜走。
等了大概十分钟。
司机匆匆赶来。
两个人坐在后座,时序仍黏着她,她也由着时序这样,看着车窗外霓虹闪烁,这里正处于a市繁华地段的商业区,此刻窗外流动着川流不息的车流,以及人行道上步履蹒跚的人们,雨伞变成跳脱的颜色点缀着暗沉的雨天。
身旁的人呼吸渐热,带着浅显的酒气。
阮梨侧过头瞧他,时序眉头微微蹙着,眉宇间透着疲倦,窗外明暗不一的灯光闪过他极为锋利的轮廓,她看不清时序的表情,却莫名从他身上看到了难得的几分易碎感。
时序,也会有害怕的事情吗。
第80章 姐姐,你是我的。
她不由自主的伸出手,想给他一些温暖,手缓缓覆在他手上,被人反握住,阮梨愣了下。
时序指尖穿过她的指缝,和她十指相扣。
阮梨失笑,由着他这样。
而阮梨看不见的地方,时序微微睁开眼睛,目光落在十指相扣的手上,嘴角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
——
等人终于回到卧室。
阮梨瞧着已经睡着的时序,拿上了浴袍进入了浴室,浴室里水雾弥漫,带着极为旖旎的气氛,她躺在的泡泡浴缸里,正微微合着眼小憩。
突然,浴室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阮梨立刻睁开了眼睛,警惕的看着门外,紧接着,门口钻入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时序眨了眨眼睛,看向她,和平日里任何时候不同,此刻的时序更像个顽皮的小孩子,无害的盯着她看。
阮梨看向时序。
四目相对。
阮梨:“?”
时序看着她,面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格外平静,只是那双淡漠的眼睛难得多了几分占有欲。
他走进来。
阮梨:“你干什么?”
时序没应。
走向她,开始脱衣服。
阮梨睁大了眼睛,“时序。”
衣服被人轻易扔在地上,温热的水温刚好,浴缸足够挤下两个人,时序走向她,朝她方向靠近,眼底里的翻涌的情绪滚烫。
“姐姐,”
他嗓音低沉沙哑,“你是我的。”
浴缸边缘不断有水渗出,浇灌着冰凉的地面,时序尖尖的小虎牙啃食着她的脖颈,指尖顺着她的皮肤蜿蜒,胸口贴着心脏,几乎相融。
像是终于到了这一刻,所有事情都变的极为理所当然。
男人声音透着隐忍暗哑,“你愿意吗,成为我的女人。”
温热湿润的气息不断升温。
顺着神经末梢径直到达心脏,嘭地一声,理智像是被击毙。
阮梨整个人僵住。
心脏剧烈的跳动着,从水中伸出手臂环住他的脖颈,看着那微微突出的喉结,轻而易举的咬住。
她始终没有回应那句,“你愿意吗。”
却用最真实的行动表达了自己,她其实是愿意的。
只要他想要,她就给。
他喜欢,便拿去。
伴着她的回应,彻底点燃了他的渴望,喷薄的渴望像是火山,就要透过汹涌的火山岩爆发。
下一刻。
“太太,姜汤煮好了,您要什么时候喝呢。”
黄姨在门外,又敲了敲门,轻声,“太太,您让我准备的感冒药也拿来了,是现在给先生泡吗。”
话落。
阮梨猛地清醒过来,在看着眼前近在咫尺的人,男人的五官轮廓被氤氲着的水雾虚化,显得比平日里多了几分温柔,他正低着眼,伏在她身上,像只乖狗狗看着让人心都快化掉。
男人皮肤冷白,此刻面上泛着不自然的红晕,在这光线下,仿佛发着莹莹的光,让人浮想翩翩。
阮梨看着他,喉间干涩,莫名觉得身体发烫,又觉得自己像个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下意识喊他,“时序,我让黄阿姨煮了姜汤,你陪我一起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