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陈蓉蓉简直不敢信,“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
陈玥玥觉得她实在奇怪,“我又不是你,没被男人蒙了心,想骗一个男人还不容易?”
这话。
极为讽刺。
偏偏,陈玥玥还在她伤口上撒盐。
“实在不信。”
“我也愿意提供阿煜头发,让你们做亲子鉴定,也好叫你们死心。”
亲子鉴定。
连亲子鉴定都愿意。
那肯定不是假话。
陈蓉蓉喉咙像是让人生硬塞下一块硬石,听着陈玥玥的话,像是想到了她曾经为了得到阮岳珍重,又付出了什么,而感到胃里一阵阵翻涌,几乎是一瞬,恶心反胃的感觉涌上来,像是要将她五脏六腑都吐个干净。
“哈——”
陈蓉蓉笑着笑着,视线逐渐模糊,“阮岳,想不到吧。”
“你盼了好久的香火。”
“竟是别人的种。”
“哈哈哈哈——”
陈蓉蓉从未想过,她有一天会落得这下场,会输在一个和阮岳毫无关联的男孩身上,输的一败涂地。
输的,肝肠寸断。
那她引以为傲的爱情,在别人那里,连破鞋都配不上。
这一瞬。
她彻底被击溃。
原来,天崩地裂不过如此。
原来,感情到达一定程度,竟是这种凄苦绝望的崩溃。
原来,爱这样叫人痛苦,足以让人疯癫。
恰在这时。
阮梨又以一旁观者态度,面色平静,无波无澜的开了口,“阮家世代注重香火,到老执念都是一个儿子。”
“枉你为阮岳付出二十多年,从背后的默默无闻,终于走到了他身边,还是抵不过一个后继有人的四个字。”
“陈蓉蓉。”
“事到如今,”阮梨懒洋洋,道:“你还觉得,在女儿和男人之间,做不出取舍吗。”
“如果是这样。”
“我真替阮甜感到悲哀。”
——在女儿和男人之间,做不出取舍吗。
阮甜。
甜甜。
那个她从鬼门关里,找阎罗亲自要来的孩子。
那个,她差点失了性命,才平安降下的孩子。
是啊,事到如今,她居然还执迷不悟,还对阮岳抱有期待,尽管阮岳负她,她还是爱他,爱到无可救药,爱到无法自拔。
第113章 “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可现在。
如果非要取舍。
她选择阮甜。
她要阮甜,代替着她,好好活下去。
要活的漂亮,活的纯粹,活的干净,像阮梨一样,一生都活在光下。
她拿着匕首的手略微收紧,紧咬着下唇。
像是在逼迫着自己做些什么。
下一刻。
阮梨又适时补充,“我总记得,当初婚礼现场,阮岳弃你和阮甜而去,就为了这个孩子,又将你关在牢笼,看着阮甜在人间炼狱受苦。
那时,阮甜还觉得父亲爱她,她愿意为父亲牺牲。
只是这份牺牲,阮岳承情了吗。
如果承情了,他真有怜悯,会愿意让阮甜嫁入宋家?明知道阮甜接下来的人生还是为了利益,葬送了阮甜的幸福。
陈蓉蓉,你问问你自己,你到底是爱谁!
你又为你女儿付出过什么!”
——你到底爱谁,你又为你女儿付出过什么。
你为女儿付出过什么。
陈蓉蓉。
陈蓉蓉!
你甘愿为他臣服,葬送了女儿的幸福。
可他没有半点怜悯。
没有半点承情。
转而让陈玥玥登堂入室,耀武扬威!
恨意滋生,像是开在潮湿阴暗的花,散发着妖孽又魅惑的毒,让人逐渐失了理性。
她和她的女儿,活在这样的人间炼狱里。
他又凭什么坐享其成。
凭什么。
那一刻。
她恨他,恨极了他。
陈蓉蓉从未觉得活着如此煎熬,那个她曾经奉作信仰的男人,亲手将她推入深渊,漠然的看着她下坠,眼里没有流露出半分温情和不舍,只是胜利者自私到极致的冷然。
她的心,像是被人插入生锈的钝刀。
一点点插入,又拽出。
流下的,是曾经视作信念的爱意,她亲眼看着,她那满腔的爱意一点点流失,从她身体里流失,最后只剩下这副残破的躯壳,一点点破碎。
到再也没有。
再也没有陈蓉蓉。
她握着匕首一直惴惴不安的心,终于化作坚定,“只要能保甜甜平安。”
她痛苦的闭上眼睛,“我的罪,我亲自还。”
话落。
她举起手中匕首,像是屠宰场里的刽子手重重落下,“这是,我欠陈娇娇的。”
“也是。”
“你欠陈娇娇的。”
痛感从四下迅速蔓延,阮岳痛苦的呜咽着,拽着椅子两侧的手因着用力而青筋尽显,他看向陈蓉蓉,从她眼里仿佛看到了寒冰,冻的他整个人都颤了下。
“阮岳。”
“这是你欠甜甜的。”
又一刀落下,鲜血绽放出曼妙的花朵,在这时刻。
“还有,你欠我的。”
陈蓉蓉下手极狠,每一次都精准的刺在阮岳的血肉中,流出的血侵染他皮肤,游走在他全身上下,又飞溅在陈蓉蓉脸上。
给她病态的面容增添了几分妖气。
房间里弥漫着浓重刺鼻的血腥味。
落下几十刀后。
寂静的房间里。
阮煜的啼哭打断了陈蓉蓉。
陈蓉蓉停住了屠戮,目光落在一旁瑟瑟发抖的阮煜身上,已经失了理智的她,看向阮煜的眼里多了几分杀意。
她漠然的把过错推向阮煜。
要是没有阮煜。
她还是阮家夫人。
阮甜,会不会还是那个千娇百宠的千金小姐。
是啊。
要不是阮煜。
陈蓉蓉望向阮煜,扯出一个诡异的笑容,目标转移,一步一步走向阮煜。
陈玥玥察觉到她的意图,整个人失声尖叫,“陈蓉蓉,不要!”阮煜好不容易从医院里回来了,她含辛茹苦照顾到这么大的孩子,上一次已经差点从她手里消失,她真的不能忍受再来一次了,“不要!陈蓉蓉,不要!”
阮煜看着她靠近,看着她浑身是血,宛如从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魔,惶恐占据全部神经,失声尖叫,“不要——呜呜呜——”
“不要——”
“妈妈,妈妈妈妈救我救救我!”
“阿煜害怕!阿煜怕怕——”
到底年幼。
遇见恐怖至极的事情,身体比脑子更快诚实,一股让人难以忍受的气息传来。
——妈妈救我救救我!
听到这话。
陈蓉蓉愣了下,眼神失焦的落在阮煜裤裆,小朋友因着害怕而尿了裤子,小脸又惊又惧!
像极了年幼时的阮甜。
阮甜每次感到害怕,也会这样喊她,“妈妈。”
妈妈。
似有温度。
灼伤了她的神经。
下一刻。
陈玥玥扑向了阮煜,那样利己主义的女人,居然也会为了自己的孩子而付出一切,她挡在阮煜前面,抱着必死之心,“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我儿子没错!”
“求求你——”陈玥玥声音哽咽,“放过我的孩子。”
小儿还在啼哭,哭声支离破碎,声声脆弱,喊着,“妈妈——”
妈妈。
陈蓉蓉目光呆滞看着,脑袋歪了歪,像是在仔细回忆着什么,眼前闪过阮甜的笑容,阮甜笑着说,“妈妈是我见过最温柔的人。”
最温柔的人。
手中匕首落地。
她猛地清醒过来,看着满手是血的自己,“我怎么会这样。”
“我居然——”陈蓉蓉重重的吐出口气,“想杀了那孩子。”
陈蓉蓉看着面前的母子,转而想到了阮甜与她,“算了吧,我又和他们计较什么呢。”
到底是她和阮岳的事。
是她和阮岳两个人的事。
既以她为开始。
那就以她为结束。
“阿岳。”
陈蓉蓉重新捡起匕首,释然的笑了,“该结束了。”
——
阮梨冷漠的看着这场滑稽的表演,终于走向落幕。
错因情起,以情结束。
到底,谁赢了呢。
谁又能细究。
阮梨看向照片里的人,相片里的人永远活在了那个年代,笑容恒古不变,似有温度,在与她相撞一瞬变的鲜活了起来。
空气里飘浮着母亲的气息。
像是有人拥抱住了她,对她轻声说着,“这么多年,你辛苦了。”
她不辛苦。
从不觉得辛苦。
阮梨看着眼前的虚影,想问一问,“我已经长大了,能保护你们了,你们愿意回来了吗。”
那么多个日夜里。
我总盼着你们回来,盼着你们要是能够回来,她不要当公主,她自会背上铠甲,会手握利剑,成为这世上最强悍的战士,会保护她爱的人了。
那么,你们还愿意回来吗。
还愿意,看看我吗。
第114章 “我陪你脏。”
那虚影漂浮在空中,世界都暂停,沉寂的房间焕然一新,像是回到了十几年前,陈娇娇还是那个温贤的母亲。
她朝着母亲撒娇。
母亲抱了抱她,眼中流露着不舍,温声轻哄,“我的公主长大了,以后也要勇敢啊。”
怀抱在一瞬松开。
周遭变成灰白。
外公和外婆牵着手,笑着和她道别,“以后,要为自己好好生活。”
“不要再恨下去了。”
“要快乐呀。”
外婆笑着骂他,“老东西,我们小公主怎么能够不快乐。”
“我们小公主,哪怕没有我们,也要是公主啊,”外婆轻声,“我们不要你做骑士,不要当战士,要一直开心,要永远做那个绽放光芒的小公主。”
“因为,你是我们的骄傲啊。”
话落。
虚影逐渐消散。
阮梨伸出手,还来不及和他们道别,周围又回到了原点,陈蓉蓉、陈玥玥还有阮煜和阮岳,以及定格在照片中的亲人。
“不要做骑士,不要当战士,要永远是小公主。”
“因为,你是我们的骄傲啊。”
眼底似有涩意,像是颗粒分明的沙粒挤进了眼眶,酸的她眼睛生疼,一秒都不想多待,转头离去,更像是落荒而逃。
门伴着动作被拉开。
走廊里传来一阵风声。
她下意识看过去,只见小姑娘从她身旁跑的飞快,又在拐角处停下,双手叉腰,语气嚣张至极,“外婆,你不行呀,才两圈呢。”
阮梨顺着她方向看过去。
见到那慈爱的外婆,目光怜爱的落在小丫头身上,“你这丫头,嘴上半点不饶人。”
“外婆年轻着呢。”
“瞧不起谁呀。”
外婆撸起袖子,气哼哼道:“今儿外婆就让你这丫头片子知道知道,什么叫,姜还是老的辣!”
小丫头冲她略略做出鬼脸。
笑着要跑,外婆三步并作两步,很快追上了她,搂着小丫头抱在怀里,挠她胳肢窝,哼哼说着,“谁最厉害?”
“外婆。”小丫头被抓,很快求饶。
“还笑不笑了。”
小丫头很没骨气,“不笑了不笑了,小梨知道错啦。”
外婆冷哼,“这还差不多。”
说完。
又笑着挠她。
小丫头被挠的咯咯笑着。
画面过于温情,让人心生向往,阮梨手忍不住伸向外婆,却扑了空,眼泪啪嗒一下,落在地面。
晶莹一滴。
融化在落了灰的地面。
谁也不知道意外到底那天到来,谁也看不到生命的终点会在哪里,谁也不知道那天会来的多突然,只是当它真的发生时,被留下来的人,总会显得孤独。
原来。
被留下的人,才是最煎熬的。
原来。
时间愈合的从不是溃烂的伤口,只是悄悄在那伤口上铺了层虚化剂,替它遮住了丑陋的疤。
所以,当她想起时,还是会觉得痛。
还是会觉得,那种突如其来的悲伤要压垮了她,她心里的苦,还是没有释然半分,她的痛太过刻苦铭心,尽管她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
还是没办法释然。
那间卧室,变的热闹。
当年母亲被阮岳折腾到奄奄一息又被请来的家庭医生急救回来,如今,阮岳不过受着母亲当年的苦。
听着阮岳撕心裂肺的声音,她扯唇露出一抹嘲意,扶着楼梯扶手就要往下走。
下一刻。
脚腕被人拽住。
阮梨微怔,看向狼狈至极的陈蓉蓉。
“你答应我的。”
陈蓉蓉扯着发哑的嗓音,又重复了一遍,“你答应我的。”
阮梨懵了一瞬,反应过来。
“嗯。”
阮梨语气没什么波澜,“我会去宋家。”
话落。
脚下的手被松开,陈蓉蓉像是泄了气的皮球,颓然的躺在了走廊上,整个人看上去毫无生气,“嗯,谢谢。”
“谢谢你,阮梨。”
陈蓉蓉盯着布满蜘蛛网的水晶吊顶灯,失神的回忆着她这短暂的一生。
年少爱过的人,是她的丈夫,孕育了一个女儿。
一家三口,和谐美满。
如果时间在这一刻停止。
该有多好。
——
陈氏宅院。
时序联系了修复师正在商定时间,打算一比一还原陈氏老宅。
正忙着。
接到了任军电话,那头极吵,他颇有不耐,“什么事。”
“序爷。”
任军大着嗓门,喊他,“晚上过来玩啊。”
“今儿来了个新酒,”任军那头很热闹,“咱们哥几个就差你了。”
那头,似有人起哄,喊道:“任军那小子今天相亲了,家里催得紧,让咱们陪着他消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