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今瞥了眼服务员端进来的青岛纯生――酒精浓度8度。
她只是有点怕，大学霸喝起酒来恐怕能把一屋子的人都喝趴，到时候，可能得是形象幻灭的问题。
许西泽一言未发地接受了程今的安排，其他人当然也没再多话。
很快，这个席间的小插曲就被众人抛之脑后。
烧烤上桌之后，啤酒一瓶接一瓶的开，20班的人是真高兴，喝酒也是真的没顾虑。
这么喝其实很容易醉，没过一会，说好了要在许西泽和苏贺辞面前注意形象的猴们就纷纷原形毕露。
趁大家拉着苏贺辞灌酒的功夫，许西泽一个人出了包间。
这家烧烤店是个两层的小楼，包间外刚好是一片空旷的平台屋顶。
晚风里裹挟着浓浓的香料味，他单手插兜，站在齐腰的栏杆旁边，不远处，还能看见三三两两的学生，从学校的方向离开。
脸颊忽然触到一丝冰凉，许西泽回眸，程今正一手拎着一瓶啤酒，在LED灯照亮的夜色里笑开。
一双狐狸眼，千娇百媚。
“我们班这群人，一贯是见风就是雨的，我怕他们知道你喝酒，回头到学校里乱说。”
“我刚去看了，这家店只有这个，将就喝？”她把酒瓶递给许西泽。
刚从冰箱里拿出来的，水汽还蒙在瓶身上，晕了一片。
许西泽伸手接过来，触感和刚才脸上的感觉一般无二。
他之所以一个人从包间里出来，不是受不了吵闹，也不是看不得酒鬼们胡来。
恰恰相反，他其实很享受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感觉。
参加酒局这件事，对许西泽而言，并不陌生。
裴觉那群人没事儿就爱凑在一起，一群少爷小姐，喝的是上等的好酒，玩的，用那些人的话来说，也比这些雏儿要花的多。
跟着那群二世祖，许西泽见过的、听过的，远比寻常高中生要多得多。
他以为自己早已跨过了少年人的幼稚单纯，到头来，却还是会因为这些而感到触动。
坐在席间的时候，他想，或许是因为他身边没有人像他们，会为了共同的目标齐头并进，会为了一场小小的考试欢欣鼓舞，也会为了抢一根羊肉串而“大打出手”，嬉笑怒骂，仿佛全随心意。
他们简单，直接，笑的时候眼睛里都是炙热的光。
他们才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样子。
而他呢，只是很幸运地成了他们生命里的匆匆过客。
过了今晚，他不再是他们的小老师，他们不再需要他，他也该回到自己的生活里去了。
在热闹非凡的景象里暗自神伤，并不是一件多么好受的事。
这瓶啤酒的出现，还真有点及时雨的意思。
许西泽摩挲了一下细长的瓶身，忽然意识到，如果不是面前的人，或许这辈子，他也不可能和屋里的那些同学产生多少交集。
是她带他来到了这个世界。
“领路人”同学并不知道他心里想了多少，她望着夜空，仰头喝了一口酒。
和往常一样，被冰啤酒润过的音色里含着仿佛与生俱来的戏谑，“本来想着成绩一出就告诉你的，可惜我手机还没修好。我这次考的……”
“我知道。”许西泽忽然道。
程今扭过头，意外道：“你知道？”
“嗯，你们年级的成绩榜就贴在两栋楼中间的布告栏，我看到了，”男孩拿起酒瓶，平静地碰了一下程今手里的，“恭喜你。”
玻璃与玻璃相撞，清脆的声音一路嗡进了程今的心里。
全年级一共一千多人，她的排名在623，不知道区间的情况下，他是怎么在那么多的名字里找到她的？
这得眼神多好？
“还是得感谢小许老师教的好。”她捏着啤酒瓶，朝他笑。
夜色安宁，身后的包厢里不时传来少年们粗犷的嚎叫，程今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许西泽的注意力竟也在他们身上。
“小许老师？”
“还是别这么叫我了，”许西泽说，“怪不习惯的。”
程今“噗嗤”笑了，“行，许西泽，”她顿了顿，“其实你根本没打算收大家学费，是不是？”
许西泽把目光从包厢的方向收回来，看向她。
“别误会啊，不是想赖账的意思。”程今赶紧摆了摆手，“是这两天，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你之前的提议。”
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话题转换，许西泽怔了一瞬。
“以前没觉得学习这么重要，被你熏陶了这些日子，我现在想法有点变了，赚钱什么时候都可以赚，但能放手一搏的青春，好像也就这一回哈，”女孩双手搭着栏杆，神情散漫，“所以我打算把所有的工作都辞了，生活费那部分，我是这么想的。”
许西泽静静地等着下文。
“保护你这事对我来说其实挺小菜一碟的，我不要什么两倍工资，只要你能给我支付基本的生活费用就行，大概一个月800，这些钱我也不会白要你的，我们可以打欠条，等高考结束，我再去打工还你。”程今一口气说完，“你觉得怎么样？”
这实在是和许西泽提议时的意思相差太多，他愣了几秒，无奈一笑。
习惯使然，他下意识便开始了顾左右而言他式的循循善诱。
“其实我也不需要怎么保护，最后可能会变成，麻烦你帮我做很多别的事。”
“没问题啊。”
“我这人事情很多，有时候可能需要随叫随到。”
“也没问题。”
许西泽轻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不用打欠条，这是该给你的。”
他说话的时候，不远处的包厢里不知道是被谁带的，开始有节奏地喊起了口号。
一句“许老师威武”配一句“苏老师牛逼”，整齐划一中掺杂着鬼哭狼嚎的调子，听起来雄壮又冒着傻气。
以至于程今一点没听见他最后一句说了什么，拢着耳朵凑过去，大声问道：“你说什么？”
或许是醉鬼们的声音嘹亮得令人清醒，又或许是女孩突然凑近时带起的风吹醒了他的脑子。
这一刻，许西泽神思一凛，忽然觉得，人生苦短，他为什么要想这么多，给自己寻不痛快？
于是，他弯腰凑近，嘴唇几乎贴着程今的耳朵，一张一合间，温热的呼吸轻轻落下。
“我说，不用跟我这么客气，程今，你想要什么都可以，我愿意给。”
作者有话说：
嘎嘎嘎我们今姐是有点子直女属性在身上的
第24章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说话时, 呼吸的气息若即若离，程今的耳朵有些痒，半边脸都热起来。
她微微侧头，抬眸看了一眼许西泽。
清晰的眉眼轮廓近在咫尺, 优越的骨相令人心惊, 她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被某种说不清的情绪牵引着，好像要挣脱胸膛的束缚。
“要什么就给什么, ”不知为何，说出来的话好像没过脑子，她听见自己问了一句，“许西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许西泽撩起眼皮，漆黑的眸子一点一点，抓住她的视线。
沾了些酒气的薄唇微微张开, 似乎正要说什么, 身后忽然响起一声轻咳。
“我说二位好歹也注意点影响, ”苏贺辞闲闲地抱着胳膊, 笑得散漫，“后面还一群人呢。”
耳边的气息缓缓撤开, 程今愣了两秒, 也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一步。
没等她搞明白这宛如被撞破奸情一般的尴尬是怎么回事, 苏贺辞已经走了过来。
“有事？”许西泽瞥了苏贺辞一眼。
“没，”苏贺辞笑着看了眼程今，转而对许西泽道, “星遥今天在附近录音, 刚结束, 让她一起来玩吗？”
听到熟悉的名字，还在神游的程今勉强拉回了一些神智，把脸转回来，看向许西泽。
“今晚这局又不是我拉的，”许西泽的神情依旧很冷，“别问我，我说了不算。”
苏贺辞看出了他的不高兴，但这种情绪出现在许西泽的身上，着实是少见，他像是观察新奇物件似的，又看了他两秒，才把视线转向程今。
程今干笑道：“好啊，让她来呗。”
她好像也没有理由拒绝。
包间里那群20班的同学已经醉到昏天黑地，苏贺辞去门口接了尹星遥，想了想，没把人直接带过去，而是另开了一个包间。
把许西泽和程今一并邀了过去。
尹星遥今天只是去录新歌的demo，没怎么打扮，但一进门，程今还是不免被她素颜也依然漂亮的相貌吸引了目光。
什么叫人群里一眼就能望见的美貌。
有这样一张脸，从小明星变成大明星，应该也是早晚的事。
许西泽连招呼都没打，就冷着脸坐到了苏贺辞对面，程今站在门口犹豫了两秒，便也没扭捏。
“你就是程今学姐吧？”尹星遥的目光很快便被她这个陌生的面孔吸引。
程今拉开座位坐进去，也不可避免地打量起对面的女孩。
尽管之前线上线下都已经见过这张脸，但近距离看的感觉还是不大一样。
尹星遥的脸长得很幼，用网上流行的说法，是那种“甜妹”的长相，大眼睛，双眼皮，翘鼻梁，笑起来的时候两颊微嘟，还有点婴儿肥。
别说男生，就连女生都会觉得可爱，清甜嗓音的一声“程今学姐”，差点把程今叫的姨母心泛滥。
“我比你们也大不了多少，”程今客气道，“他俩都叫我名字，不用叫我学姐的。”
尹星遥点点头，便也改了称呼。
女明星过了晚上八点一般都不会再进食，尹星遥不吃东西，其他三个人基本也都饱了，就喝点水。
寒暄几句之后，大概是啤酒和水的双重作用，苏贺辞要去洗手间，还叫上了许西泽一起。
“小孩吗你，上厕所还要人陪。”尹星遥冲他笑骂。
“要你管，”苏贺辞也回的很快，“我就爱和阿泽一块，你羡慕你也来。”
“恶不恶心啊！”
其实从刚才起，程今就觉出来，他们三个人确实很熟。
哪怕是不怎么说话的许西泽，在他们面前，整个人的状态也是松弛的。
而且，三人身上的气质出众得十分相似，如果有外人在场，大概一眼便能看出她这种出身市井的小混混，和他们待在一起的格格不入。
包间的门从外面关上，剩下程今和尹星遥两个人，她本以为气氛会变得有些尴尬，没想到尹星遥会主动和她搭话。
“其实我真的很惊讶诶，西泽竟然会和你交朋友。”
程今抬眼看她，尹星遥忙道：“别误会，我不是说你，就是，西泽这个人，不是个会去主动结交朋友的人，你应该也看得出来吧？”
程今笑道：“那他不是还有你们这两个好朋友吗？”
谁知这句话不知怎的戳中了尹星遥的笑点，她撑着桌子笑了一阵，转而道：“你知道西泽是怎么和苏贺辞那家伙认识的吗？”
“略有耳闻？”
平时在班里，女生们聊天的话题总是离不了这两大校草，关于他们的故事，程今耳朵都要听出茧子了。
“听说是初中的时候，苏贺辞邀请许西泽去玩滑翔伞，结果苏贺辞的装备被他家的仇人做了手脚，许西泽及时发现，救了他一命。从那以后，他们就成了关系很好的朋友。”
尹星遥简直要笑的前仰后合了。
笑声总是容易传染，程今也被她弄得很想笑，“我说的不对吗？”
尹星遥摆手，“你想知道真相吗？”
程今困惑地看着她。
“真实的情况是，初中那时候，苏贺辞看不惯西泽成绩比他好，就给他下战帖，要去比试滑翔伞，结果苏贺辞这个二笔，”尹星遥努力憋笑，继续道，“他恐高。”
“哈？”程今一愣，随即，好像突然理解了尹星遥的笑点。
“是啊，他恐高，自己发的战帖，结果上了高台差点没吓晕过去，最后还是西泽陪他去医院开了点安神的药，这家伙才从心理阴影里走出来。”
“至于朋友，是苏贺辞打死不愿意让别人知道这件糗事，为了封西泽这个唯一的口，死缠烂打换来的。”
谁能想到，堂堂谭一双校草的神仙友谊，竟然是这么来的。
程今被这个秘密惊得又无语又可笑，随口问道：“那你呢，你们俩又是怎么认识的？”
“我啊，”尹星遥两只胳膊抱胸撑在桌面上，笑眯眯道，“我们从小就认识了，因为我们两家定过娃娃亲。”
程今握杯子的指尖一蜷，睁大了眼睛，“什么？”
尹星遥仍在笑，“不过……”
“想我了吗少女们？你们的苏少爷回来了！”
苏贺辞突然推门而进，把两人都吓了一跳，尹星遥气愤不过，冲上去就揍了他一拳，“神经病啊！”
许西泽跟在他身后，安静地回到自己的座位，仿佛旁边“打架”那两位不存在似的。
全程，程今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视线。
娃娃亲，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所以，他们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吗？
程今不想让人觉得自己太过在意，所以她没再追着尹星遥问。
可她也实在没法不去在意。
“娃娃亲”三个字像一道魔咒，盘旋在程今的心头，以至于最后散场的时候，她看着住同一个小区的三人前后登上同一辆车，脑袋都还在发懵。
如果不是因为这三个字，或许她也不会没注意到，热闹的烧烤店里，有人拿手机偷拍了很多照片。
照理来说，喝了点小酒之后的睡梦总会更加香甜。
但这晚，程今睡得格外不踏实。
她断断续续地做了很多梦，梦里的场景变换不一，但无论是春日雨后的校园，还是微风拂过的江边，梦的主人公永远是一男一女，光线朦胧，她只能隐约瞧出二人是一对甜蜜的情侣。
但这并不妨碍什么，因为每一段梦的最后，二人总会转过头来，在她面前露出许西泽和尹星遥的脸。
程今很早就醒了。
在梦里看许西泽和别人谈恋爱，实在算不得什么美好的体验。
她躺在床上，睁着眼睛等到第一缕晨光斜进屋角，才爬起来出门买早餐。
这个点，早餐店门口竟然有熟人。
夏小明拎了满满一手的袋子，还在不住地接老板递来的东西，一看便是帮他们福利院采买来了。
“我去今姐，”看见程今，他第一反应便是震惊，“你昨晚做贼去了？这么大黑眼圈？”
程今有气无力地冲他扬了下下巴，“没睡好，老板，两碗沙汤，三根油条，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