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高考……不,这辈子,他都不会再忘记这两个成语的释义。这就是现在的他自己。
终于,回来后就没放下的手机屏幕终于亮起,提示有新消息。
原也点进去。
少年眸心微紧。
是隔壁女生的消息,她没有接纳他的道歉,也没有指控他的无理。
简单干脆的五个字,仅只回答他在楼道里气急败坏质问出来的最后一句话:
「是你不一样」
作者有话说:
-五个字,让级草为我失眠一整夜。
第36章 第三十六个树洞
◎天地焕然◎
春早极少有这样直拳出击的时刻, 她从小内敛含蓄,对人际关系的态度都是心理活动远高于实际表达。
她承认今晚的自己有些迟钝了, 主要是――赵昱宁的出现并没有让她第一时间联系到“男女关系”层面, 因而也没有对原也反常的言行做出及时判别和应对。
再者就是,她潜意识里依然有座隐形的围城,就像活在高塔顶层的长发公主, 从未奢望过有谁可以攀爬而上来拯救她,更不会把自己推入险境一跃而下。
所以当有人在地面呼唤她, 为她展示外面世界的花朵与草莓, 节日和歌谣时, 她会欣喜,会无法自控地被吸引,但也会迟疑和自私,心存侥幸。只要不明确违背女巫的咒语,她就在安全线以内,习以为常的塔顶也不会摇晃或坍塌。
她喜欢原也。很喜欢。从未经历过的那种喜欢。
但她没办法讲出来,然后呢, 恋爱吗?
饱受约束,畏首畏尾的她能做到吗?
所以回复这条消息时, 她躺在床上,只觉得自己被一团义无反顾又矛盾的酸胀填满了, 她没办法直接坦白:原也,我喜欢你。
能像她的朋友那样,百无禁忌。
她只能告诉他, 在她眼里, 他不一样。跟任何人都不一样。他是最独特的, 唯一的, 无可替代的。
这是当下的她,能给出的最勇敢的回答。
聊天界面静默了很久。
她不确信原也是否及时看到这条消息,又或者她过于直率的回应吓到了他,他一时半刻也不知道如何表态才好。
春早足足盯了屏幕五分钟,那头终于有所动。
也很直截了当。
原也:明天晚自习下课,我去你们班等你。
春早折起一边枕头,把脸埋进去笑出来。
笑够了,她又要打击对方积极性了,因为这过于高调:不行。
被拒绝的某人果然:?
春早咳一声,退而求其次:就巷子口,第二个路灯,以后我先到我会等你,你先到的话你就等我,我们一起回家。
回完就把手机藏到被子里,不敢看原也的回答,不敢判断他是会同意还是会抗议。
而且,她的脸已经烫成热饼铛能煎鸡蛋了。
心率也暴涨。
深吸一口气,再拿出来时,她看到男生几乎没有时间差的回复。
就一个字:好。
春早眼弯弯,补充申明:到楼下了,分开上楼,我怕春女士多问。
他还是:好。
除了“好”他就不能说点别的吗?
于是她也这样问了:除了好你能说点别的吗?
原也:ok.
原也:没问题。
原也:零意见。
原也:无条件答应。
原也:都是我该做的。
原也:全按你说的来。
春早一句一句地读下来,脸都要笑麻,再聊下去百分之一百失眠,只能勉力沉下心――好吧,根本无法沉着冷静,那就提前道晚安,强行拉闸,暂停早已失灵疯转的心动旋钮。
春早:晚安,我要睡觉了。
原也:晚安。
然而怎么可能做到道完“晚安”就放下手机安眠,原也坐在书桌边,将今晚的聊天记录从上至下翻阅不知道多少次,最后停留在春早婉约的叮咛上,“我们一起回家”。
他很确定,这是这几年来最好的夜晚,那种膨胀的愉悦感能从房屋冲破窗户,除了“好”他还会也还能讲别的什么话。
强人所难。
毫无疑问。
原也失眠了,凌晨时分,躺在床上,还会不时打开手机确认一眼,这并非幻想,也不是梦境。
实在是辗转反侧,就又爬起来把已经压箱底的奥数题翻出来,勾着嘴角,唰唰写完半套卷子,才三点。
夜晚怎么变得这么长。
又瞄向空无一物的白墙,她睡了吗?一定睡了,明天还要上课,缺觉这种事他一个人来承受就好。
临近五点,生物本能终于打败多巴胺,升起一丝困意,原也设了个半小时闹铃,5:30,春早通常会在那个点起床。
准点走出房间时,在厨房备菜的春初珍听见门响,扭头,被神清气爽的少年吓一跳。
“你今天起这么早?”
原也:“没睡好。”
春初珍皱眉,怎么觉得这个回答莫名耳熟似曾相识。
春早自然也没睡好,但也没像隔壁那样几乎没睡着,快两点的时候,她不得已搜索求助网络上的冥想睡眠法,才成功把自己送入橙粉色的梦乡。
这个早上,春早照旧吃饭,原也照旧出门。
一切正常。
也全部失秩,或者可以说,故事翻向新篇章,天地焕然。
来到班里,原也被同桌和前后座不约而同的注目和眉毛舞唬停脚步:“你们没事儿吧?帕金森了?”
涂文炜放他进去,抛下一句话:“也哥,看不出来啊,藏挺深啊。”
原也瞬间猜到他们大早上抽风的缘由。他瞥一眼赵昱宁位置,没接话。
显然大家并不准备这么快放过他,许树洲龇着个大牙,开始rap:“哟哟是谁,哟哟恋爱了唷。”
原也眉头一跳:“谁恋爱了?”
“春早?”涂文炜欠欠地交出底牌。
原也瞬时收容:“警告你啊,别乱讲。”
涂文炜捂嘴,捏尖嗓门:“哦哦哦好好好,没有恋爱,只是住一块儿。”
原也:“……”
能怎么办?
为自己的幼稚和冲动买单。
躺平认嘲。
不过也好,整个一班,他看还有哪个没眼力见的敢再接近春早。
英语老师来班值早读,朗朗书声里,涂文炜趁机和他交头接耳:“我就说我火眼金睛吧。”
原也斜他:“什么?”
“上回看榜,你就说,我是不是一猜一个准?男人的直觉啊。”
原也低笑一声:“不好评价。”
“怎么就不好评价?”
“蠢智参半吧。”
“是你自己在那边故弄玄虚好吧,早点承认不就好了。”
怎么早点承认。原也还挺冤枉,她不挑明他敢声张?只是没想到消息会传这么快,一夜过来就全班皆知。他皱了皱眉:“你们怎么知道的?”
“我是在开黑群看到的聊天记录。”涂文炜降低音量。
原也直击要点:“你们还有我不知道的开黑群?”
“你太厉害了,有时候不想带你打。”
“……”原也问:“什么聊天记录。”
涂文炜思忖着:“头像都截掉了,不知道对面是咱们班的谁,追三班的春早,跟牵线人说踢到铁板了,说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你,还住一起。我去,太劲爆了,我昨晚就想跟你说了,但想想还是今天来和兄弟们一起笑话你更快乐加倍。”
“哦……”原也淡淡应了声,少见地没有回怼。
涂文炜决定给他留点偶像包袱,不再知无不言,念起英语课文。
原也看他:“继续啊。”
“继续什么?”
继续八卦。被称作铁板的当事人爱听。
算了。懒得问了。
“聊天记录发我看看。”
“呵呵,看我心情。”
“中午请你喝水。”
“成交。”
―
在班级内部迅速发酵的桃色新闻暂未殃及周边池鱼,此刻的春早还在心平气和地背古诗,唯一的变化就是一闲下来就会想到原也,比之前更甚,随机发生,愈演愈烈,且会不自觉发笑很久。
要怪只能怪昨晚的打开天窗说亮话。
每到这时,只能把蜜浆般甜稠的思绪倒回去,扣好木盖,强行封藏。
早操时分,春早察觉出一丝异样。
因为一班的队伍在路过她们班时,或者说是,在路过她时,会跑出那么几声不算高但也无法忽略的男音怪叫,原也很有辨识度的清朗声线混在里面,没好气:闭嘴行吗?
春早混在队伍里,哪敢侧目确认,就一动不动,睫毛都不敢颤一下。
等他们的队伍完全通行过去,她才偷偷摸摸地弯了下嘴角。
作为全年级信息网扛把子之一的童越,显然不会遗漏这种重磅八卦。但她不想给惯常低调的朋友增加心理负担,就没有主动提起。
此刻被一班的公猿们这么一闹腾,她怕春早疑心到自己头上,一散操就抓上她,两手指天,言之凿凿:“不是我!你跟原也的事,我发誓不是我传出去的!”
春早温声:“我知道不是你。”
童越鼻子出气:“就是谭笑那个大喇叭。”
春早想到了。说实话她已经有那么一点心理准备了,原也的校内名气摆在那里,相反,她还有点担心会给他造成负面影响,社交差评,毕竟和他比起来,旁人眼里的她,只算是个“微不足道”,也“查无此人”的书呆子吧。
晚自修下课铃还没响,原也就收拾好背包,拿起笔袋旁的腕表看无数回,最后终于在打铃时卡点扣上表带,老班前脚才踏出教室门,他抽出书包利落起身。
哈,你也有今天。涂文炜故意折磨他,赖在椅子上就是不动。
原也推他左肩:“让开啊。”
涂文炜揉揉那:“干嘛啊,按摩呢。”
原也踹他椅子腿一脚。
许树洲回头,心疼脸:“你就别搞他了,人家忙着接女朋友去呢。”
“求我啊。平时不是很拽吗?”
原也看一眼前排许树洲空掉的座椅,直接撑着自己桌子翻过去,哐当动静,把附近几个收书的同学都吓停手,目瞪口呆。
“我服了。”涂文炜顷刻傻眼,看着他头也不回的背影喃喃出声。
走出教室门,原也往人流涌动的三班方向瞟一眼,就步下台阶。
暮色灯影里,少年黑发翻涌,在油亮的樟叶下飞奔而过,当然不必再去雨棚取车,因为没骑,今天开始,六千块的山地车提前退休,正式闲置。
春早不想表现得跟平日反差过大,也不想被朋友当场控诉有异性没人性,尽管这一路分外焦灼,心思早已飘忽不定,飞向远方,校门外,小巷里,第二个路灯下。
装淡定熬到跟童越在巷子口道别,她握紧双手,加快脚步,往约定好的地点进发。
瞄见不远处路牙边的少年时,她情不自禁地展颜。
对方亦然。
怎么能笑得那么好看啊,举重若轻的,极浅的一笑,都光芒万丈的,让人怎么正常直视他……春早稍稍躲掩着视线,急需吸氧,才能再次看回去,而他的目光还留在她脸上,仿佛从未离开过,半秒都没有。
“你到这么快?”停在他面前,似初识,开场白无端变得困难起来。
原也从路牙上滑下来,一下子迫近,近到能让她呼吸一凝:“能让你等吗?”
春早低头翘高嘴角。
又问:“你车呢?”
原也说:“没骑。”
“不方便装后座。有什么用。”
他嫌弃的语气让春早嘁笑出声,觉得自己反应过度,她扭开脸。
原也追看过去:“笑什么?”
春早抿了下唇:“就……觉得你的自行车有点可怜。”
原也低哼:“不该可怜我吗?”
春早瞥他:“干嘛可怜你?”
男生摊出一只手:“书包。”毕竟以后重活都要转移到他头上。
春早愣住,随即反应过来他意欲何为,有点忸怩:“不用――又不重……”
“拿过来。”不容置喙的语气,仿佛在声明,他不说第二遍。
春早只能把书包摘下来,交出去,又叮嘱:“到小区门口就还给我。”
“知道了。”原也轻巧接过,换去另一只手,不让它阻隔在他们之间。
男生女生并排朝熟悉的巷角走去,板砖路上投映着两道走动间不时相混的影。天边勾月似温良笑眼,静观这人间。
“我今天早操,有听到你们男生……”鬼叫?起哄?取闹?高分作文选手破天荒词穷,不知该怎么精准描述。
“呵……”原也的声音似乎也有点恼,并解释:“你别管他们,一群神经病。”
春早问:“你以前遇到这种事,他们也会这样吗?”
原也:“哪种事?”
春早冥思苦想出一个适用但羞耻的概述:“被传‘绯闻’?”
结果他秒变严肃腔:“什么‘绯闻’,别想给我下套。”
春早扬声,不满于他的当场构陷:“谁给你下套了?”
原也放平语调:“不会这样。”并再次强调:“从来没这样过。”
春早嘟哝:“为什么?”
原也:“以前的,我会澄清。”
作者有话说:
嘻嘻
嘿嘿
哈哈
第37章 第三十七个树洞
◎甜分摄入过量◎
人类每日的笑容次数上限是多少?春早感觉今天的自己能打破吉尼斯世界纪录, 刷牙时在笑,扑水洗脸时在笑, 再看镜子里的自己, 还是在笑。
拍打几下双颊,竭力整理好面部表情,才能佯装淡定回房。
可一坐下, 掀开课本,双唇又不能自已地抿高。
收心!收心!春早暗自督促, 在笔记本上掀开新一页, 默写老班明天要抽查的课文背诵内容, 幸好,全都记得,大脑还能正常运作,没有被粉红潮水泡发。
不过……今晚也没什么事了吧……
她瞟一眼半掩的房门,春初珍搓洗衣衫的动静正从外面传来,她走过去,探头叫妈妈:“妈, 我今天头有点疼,先睡觉了。”
矮凳上的女人抬头, 搓开满手浮沫,关心:“怎么会头疼啊?是不是天冷受凉了?”
春早顺着她的话摸一下额头:“没有, 可能就是有点累。”
“那赶紧休息。”
“唔。”春早应了应,关上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