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以的，你完全可以。”
孟玉蕾回头看着齐星辉，一脸不可思议。
“你完全有权利这样做，你这阵子受的苦我全看在眼里。这个周末，周六你不是给那个孩子上课吗？下了课你别回来了，你约蒋蔓去外面吃个饭，看个电影，然后去泡个温泉，过夜也可以，你需要好好放松放松。”
“你一个人带两个？”
齐星辉点点头。
“这样对你不公平。好不容易周末，我可以替你分担一些，而且笑笑下午还有提琴课呢！”
“我给她请假。”
“这——”孟玉蕾感到意外，心里更犹豫不止。
“你记不记得以前，安安没出生的时候，有几年暑假咱们都带笑笑出去玩儿。北京、桂林、泰国，那时候你玩儿的多开心啊！从你怀了安安起，你就再没出去过了。”
“你不也一样嘛？”
“我之前不是总出差嘛，出差的时候也可以去附近走走。”齐星辉握住孟玉蕾的手，“那个念头不是让你去惭愧和难受的，而是个提醒。它提醒你最近太累了，你需要好好放松一下。”
孟玉蕾望着齐星辉，撅着嘴巴忍着眼泪，道：“老公，谢谢你。”
“累了一天了，快睡吧！”
安静的夜晚，月光从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窗台、地板和被褥上折成断断续续的几截。孟玉蕾看着那束月亮，心里满是温暖，仿佛身体的疲累也都随之消失。眼前的齐星辉，紧紧挨着儿子，小小的两个人，可爱得令她感动。
“孟玉蕾，你真是个傻瓜。”齐星辉的声音突然响起。
“怎么了？”
“你怎么会告诉我？你怎么那么坦诚，却那么残忍。”
孟玉蕾好奇，微微伏起身子。在月光下，眼前的齐星辉闭着眼睛，可是竟然有泪水流了下来。
“那些加班、应酬，还有出差——很多次，都是我不想回家的借口。我宁愿坐在办公室吃盒饭打游戏也不想回家。我怕你让我检查笑笑的作业，怕你让我给她讲故事，我怕你让我给安安洗澡，怕你让我拖地，怕你跟我说排骨又涨价了，怕你问我周末带孩子去哪儿玩儿......我逃避过太多次，在你不知道的时候，甚至出差，很多次的差，都是可去可不去的，我都愿意去。如果出差，我可以去新鲜的地方逛一逛，可以看球喝啤酒，不用听你的唠叨，也不用半夜起来给安安冲奶。要不是你说起来，我都快忘了。可你刚刚提起你那个念头时，我才意识到，如果你骗了我不肯回家，让我一个人在家照顾两个孩子，我会有多难过。于是，我突然意识到，我以前做的有多差劲。你以前，都没有发现吗？”
齐星辉扭头看向她。
“我——我没想过。”孟玉蕾还陷在惊讶中，“或者，我顾不上想吧！”
“可是，那么多次，我却从来没有自省过。我以为我挣了钱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我很少对笑笑和安安心怀愧疚，更没有想过这样是不是对你不公平。和你相比，我真是太自私了。”
孟玉蕾替齐星辉抹去眼泪，她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一番剖白能引来齐星辉这样的反思。自他父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见过他如此感性了。一时间，孟玉蕾感触不已。若不是自己今天的经历，齐星辉突然“自首”他曾如何想要逃脱这个家庭，她一定难以接受，可是此刻，一切都变得情有可原。大概家庭里从来没有“罪不可恕”吧！
“对不起。”他紧紧抓着她的手。
“没事，没事。”她像搂孩子一般将他搂进怀里，而在他面前，她自己也像跟着变回了孩子。他们是同样的坦诚。
孟玉蕾在蒋蔓那里上课，蒋曼总是极力配合。逢上课时间，她要么加班，要么回父母家，有一个周六她倒是在家，却几乎全程把自己关在卧室，一点儿都不打扰孟玉蕾上课。
虽然两人亲如姐妹，孟玉蕾也不舍得把蒋蔓的好当成理所当然。她会隔一两周给她带一束花，每次上课前还会给她的冰箱塞满酸奶、饮料和她爱吃的零食。蒋蔓平时忙，总来不及收拾家务，吃饭也是瞎对付，孟玉蕾每次离开前还会给她备上晚饭，再把客厅认真收拾一番才离开。
一个周三晚上，孟玉蕾照样打扫完才走，车开出小区，她突然想到今天给笑笑买的冰淇淋忘在蒋蔓的冰箱里了。为这个冰淋淇笑笑已经吵很久了，怕女儿失望，孟玉蕾一咬牙，又调头回去拿。
熟练地输密码开门，客厅里的场景却吓了她一跳。一个陌生的男人压在蒋蔓身上，两个人正纵情拥吻。看到突然出现的孟玉蕾，男人吓得跳了起来，蒋蔓坐起来整理衣服，紧张到满脸通红。
“给笑笑的八喜，落冰箱了。”孟玉蕾说完，急急朝厨房走去。
她打开冰箱门，翻找冰淇淋，脑子里却在鉴定那张陌生面孔。那个男人白衬衣西裤穿得板儿正，一副事业有成的派头。但是有李延科在先，孟玉蕾已经对那个男人满是反感。冰箱里翻了半天，这才发现自己打开的是冷藏。
“该死！”她咬牙小声喊了一句，打开冷冻仓。
拿了冰淇淋，孟玉蕾一声不吭朝门口跑去，手刚扶上门把手，听见蒋蔓喊了声“你等等——”
“阿蕾，这是军致明。致明，这是我——我好朋友孟玉蕾。”
孟玉蕾不知道她在迟疑什么。显然，蒋蔓还没有向这个男人提起过她，那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他还不属于她亲密的小圈子。从她不怎么丰富的情感经验出发，她并不理解他们的关系，但是如果从小说和电视剧的角度，她又不相信蒋蔓是可以跟一个男人逢场作戏的那种人。孟玉蕾不懂，却本能地抗拒。她歪着脑袋看着这个男人，心里满是敌意。
军致明伸出手来，孟玉蕾接也懒得接，军致明很尴尬地笑了笑，把手缩了回去。
“你好。”军致明变幻出一个商业广告里才有的范式笑容，“常听蒋蔓提起你。”
撒谎！孟玉蕾心想。而且撒谎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可是在他的笑容面前，她也很难不给他面子。
“你好。”她小声嘟囔出两个字，并不想带什么诚意。她又看向蒋蔓，故意呛她道：“你都在他那儿提起我，为什么没在我这儿提过他？”
蒋蔓脸上红晕未散，又紧张了起来，“正准备给你说呢，还没等到合适的机会，你俩就碰上了。”
“是我打扰你们了。”
“说的什么话？你在我这儿算什么打扰？”
“没什么事儿我先走了，笑笑还在家等我呢！”
“行，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我找得到路。”
说完，孟玉蕾转身推门出去，像逃难般着急。刚进电梯，蒋蔓还是追了出来，“阿蕾，你跑那么快干嘛——你听我说。”
“说什么呢？”
“不是你想的那样。”蒋蔓急得又红了脸。
“你知道我想的什么样儿？”
“我是该给你说一声的——”
“可是你没有。”孟玉蕾打断她，“不管是你和李延科什么情况，还是和这个军什么东西——你都没有告诉我。是我不值得信任还是你有什么顾虑，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了。”孟玉蕾冷冷地盯着她，“你不愿意跟李延科结婚，你怪我让你恐婚我都认了，可是突然，一个新的男人从天而降，你们就抱在了一起。蒋蔓，你已经变得我不敢认了。”
说完，电梯门缓缓关上，蒋蔓那张失望的脸也从她眼前消失了。从蒋蔓的眼神里，她知道，刚才的话说得有些重了。
第25章 冷战风波
下了楼，孟玉蕾余气未消。她想前给欧阳一一上试听课那次，李延科还光着屁股从蒋蔓的床上爬起来，他一副迫不及待想要娶蒋蔓的样子，而她也还没把他当外人似地冲他发了顿火，可是一个月不到，蒋蔓就把一张陌生面孔带回了家。
孟玉蕾素来对蒋蔓如亲姐妹般一腔热血，她允许她们的感情观不同，她不允许她在感情上这么堕落随便。
但是蒋蔓跟这两个男人到底怎么回事，她又好奇不已。想了半天，这会儿不能给蒋蔓打电话，毕竟面子要紧。思前想后，她决定先打给李延科，如果他们没有分手，那蒋蔓就是劈腿，那性质可就严重了。
她拔了李延科的电话，响了半天却没有人接听。孟玉蕾看了眼窗外，心有不甘地启动车子朝家开去。
她以为蒋蔓总该解释的，可是她竟然没有。蒋蔓一直没有联系过她，电话没有，微信也没有。孟玉蕾似乎明白了，蒋蔓和那个男人那天在沙发上的节奏不会因她的出现而改变什么，而她的质疑也不会让她迟疑。因为女强人总是要这么洒脱，不然怎么能显出她的特别？可她还是觉得蒋蔓变了，随着她事业越来越好，钱挣得越来越多，两个人的思想观念却渐行渐远。多年来这份坚实的友情出现了松洞，这让她无法接受。
第二天上午，孟玉蕾正开会，李延科给她回了电话。那会儿周经理正滔滔不绝，可是孟玉蕾也顾不上，抓起手机就跑出了会议室。
“我昨天晚上上手术呢，后来太晚就没给你回。怎么了？”
“昨晚联系不上蒋蔓，就说打电话问下你。”她并不敢如实奉告。
“她这几天都不接我电话了，微信也不回。”
“怎么了你俩？”
“她，她跟分手了。”
“哈？”
“唉，让她闹吧，可能过几天就好了。”
“什么时候分的手？”
“礼拜一。”
“为什么呀？”
“为什么？哦，对，她嫌我有件短袖不好看。”
“哈？”
“就是胸前有个奥特曼嘛，我觉得怪好看的，就买了两件。一个是泰罗奥特曼，一个是奥特之母，可是蔓蔓嫌丑，就跟我分手了。”
为了一件短袖！孟玉蕾瞠目结舌。
“你别担心，她快生理期了，脾气比较暴躁，估计过几天就好了。大不了那两件衣服送我侄子，我不穿就好了嘛。”
“你说你也是，那么大人了，买奥特曼？”
“好玩儿嘛！不过你别担心，她跟我分手也不是一回两回了，过阵子说不定又好了。”
“行，我知道了。”
孟玉蕾靠墙站着，一时有些难以接受。她礼拜一和李延科分手，礼拜三就带别的男人回了家，这个节奏，已经远超她所能接受的范围。更何况，她这个分手的理由也太莫名其妙了！
“孟姐——”小吴从会议室探出头来，“周经理叫你。”
孟玉蕾一跺脚，只得钻回会议室。
因为和蒋蔓的僵持，孟玉蕾给欧阳妈妈打了电话，编出理由来说她婆婆出院回家了，老人怕吵，所以不能在家里上课，最后欧阳妈妈只好答应让孟玉蕾上门去上课。
也因为和蒋蔓僵持，孟玉蕾原本想约她看场电影的计划只好取消，最后，她还是乖乖回家，带着笑笑去上小提琴课。齐星辉问她，她什么也没说，这是蒋蔓的事情，在未解决的时候她不想说给齐星辉听。蒋蔓劈腿，似乎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儿，在感情问题上，好闺蜜是一体的。
笑笑学小提琴有好几年了。起初孟玉蕾当然想让她学钢琴，可是她对钢琴毫无兴趣。因为对音乐的热爱，孟玉蕾执意要她选一件乐器，就算当不了音乐家，至少也要把音乐当成兴趣来培养。最后，挑三拣四地，她终于选了小提琴。一直以来，孟玉蕾对她学琴还算上心，陪课、陪练、陪她唱谱。孟玉蕾小时候吃过学乐器的苦，所以对笑笑拉琴要求并不很严苛，再加上笑笑也不上心，驴拉磨一样牵强，几年下来了，也才考了六级。
周六下课，老师告诉孟玉蕾，暑期会安排一次汇报演出，曲子有些难度，希望孟玉蕾多监督笑笑练琴，并提前给笑笑准备好演出的裙子。
“笑笑妈妈，我听你说过，你是钢琴系的对吧？”老师突然问道。
“对呀！怎么了？”
“我在想，要不笑笑演出的时候你来弹伴奏吧？孩子多，我这边有些顾不上。”
“当然没问题。”孟玉蕾很开心。
“我不要！”笑笑大喊一声，“我就要吴老师伴奏！”
吴老师和孟玉蕾都吓了一跳。吴老师摸了笑笑的脸问：“怎么了？妈妈伴奏不是更好吗？别的小朋友羡慕还来不及呢！”
“可是我想让你伴奏。”
气氛有些尴尬，孟玉蕾看着女儿，疑惑不解，当着老师的面儿又不好继续追问，只好先搁置下来。
“没关系，还早呢！到时候再说。”
“我就是不想让你伴奏。”笑笑继续，表情还很委屈。
“行，我知道，那我来伴奏，好不好？”吴老师道。
“好。”笑笑的表情终于放松下来。
坐到车上，孟玉蕾打开空调，扭头问女儿，“你为什么不想让妈妈给你伴奏？”
“没什么。”笑笑扭头看向窗外。
“是因为别的小朋友都是吴老师伴奏你不想跟他们不一样吗？”
笑笑低下头，一言不发。
“你是嫌妈妈弹的不好吗？也的确，妈妈这些年没在你面前弹过琴——”
“也不全是。我知道你能弹好，我看过你弹琴的视频。”
“那你怕什么？”
笑笑咬着嘴唇，手里捏着她的小兔子玩具，过了好久，才咬牙道：“上次，陈雪儿她们说你不漂亮，说你连口红都不搽。”
“啊？”
“陈雪儿和李叶子的妈妈都打扮的好漂亮，她们染头发、穿高跟鞋和漂亮的裙子，李叶子妈妈那件蓝色的裙子在太阳底下还会闪光，像艾莎一样。可是你什么都没有。”
孟玉蕾想起来好几次上课前笑笑都问她为什么不穿裙子，孟玉蕾都没当回事。现在听来，原来笑笑藏了一肚子的心事，她却习惯性地忽视了。现在了解了原因，虽然是孩子话，还是让她心里很不是滋味。
“宝贝，我们不是讨论过这个问题吗？我们不能简单地用外表判断一个人，不是吗？心灵比外表更重要，对吗？”
“我知道，可是这些话跟她们说就会很傻。而且她们的妈妈打扮的漂亮也不代表她们心灵不美啊！”
孟玉蕾一时竟无以应对。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蓝色大 T 恤下腰间突出来的赘肉，顿时烦恼不已。
“算了，妈妈，回家吧！”
孟玉蕾无奈地摇了摇头，启动了车子。
孟玉蕾是真的决定减肥了。生完笑笑后也减过一次，那时候又是跑步又是节食，两个月就瘦回了一百斤。可是没过几年，她怀上安安，身体又像气球一样变圆了，生了安安也没瘦几斤，她却再没减过了。每天应付生活都来不及，连好好照照镜子的时间都没有，哪还有时间减肥？
跑步是不可能了，每天晚上要照顾孩子，十一点前上床睡觉都困难，哪还有时间锻炼？孟玉蕾思前想后，只有节食这一条路了。听公司的小姑娘说她不吃晚饭一个月已经瘦了八斤，孟玉蕾心动不已。离女儿汇报演出还有三周，她想要在那天穿上漂亮的裙子，做个时尚的发型，当然——还要化个妆搽口红穿高跟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