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度团圆
作者:蒋蛮蛮
文案
离家十二年,相其言的回归,一年比一年风光,但和家人的感情,却是一年比一年淡,
直到这一载,她背负天大“谎言”被迫返乡,想喘口气,生活却被搅得更加乱七八糟。
表姐区歌:我失业这件事情你要负责!
表弟许自豪:我未婚先孕了你得兜底!
表妹徐宁:我的监护权就拜托你了!
相其言无比想逃,转过身还有一个叫赵西南的男人对她紧追不放,
赵西南:我的婚姻大事……
第1章 劝酒致人死亡是刑事案件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出发,到新的爱与新的喧闹中去。
——兰波
相其言盘腿坐在飘窗上,闷声抽完一整根烟,在烟蒂要烧到指头时,才将其狠狠地按灭在烟灰缸里。
接着她又忍着辛辣干了一小杯五粮液,关键时刻,红酒威士忌统统不顶用,还是得靠家乡的 52 度白酒来提升士气。
做完这些后,她终于打开了矮桌上的电脑,点开 word,手指噼里啪啦敲下了那句已经在心里脑海里酝酿多时的标题——【关于对 WE 城市更新事业部华北区项目总监韩广林性骚扰的举报】。
*
事情发生在一个月以前。
相其言作为项目组长和上司韩广林就一个旧工业区更新改造的项目进行谈判。
会议结束后,是相其言最讨厌的饭局加酒局以及已经被时代所淘汰的社交方式——唱 K。
年轻人奔向了剧本杀,中年人更偏向宅在家偷得半日闲,老年人有广场舞可以输出热情。
也只有韩广林这种年过四十,在职场上混有一官半职,便以为手握权杖,能够随时被簇拥的老男人还喜欢 KTV 这样的声色场合。
把沙发当皇位,把灯光当聚光,把身边的异性当成赶着往他大腿上坐的后宫佳丽。
讨佳丽欢心不是重点,选哪个佳丽才是难点。
很不幸,那天晚上,韩广林选中了她。
*
在饭桌上,韩广林便有意的让相其言向合作方敬酒,相其言以酒精过敏为由回绝了,接着还一本正经的说:“劝酒致人死亡是刑事案件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惊得一桌人男的女的都暂时放下了酒杯,想这姑娘看起来大概不过二十几岁,却是有点刚。
但没等他们有进一步反应,相其言却换上了一个甜美的笑容,声音也是腻腻的,说:“所以啊,不管是为了身体健康,还是人生安全,咱们今天都别贪杯,正所谓小酌一杯,来日方长嘛!”
她语闭,桌子瞬时恢复了闹热,大家都将这当成一个调剂的小插曲,唯有韩广林,目光直剌剌,毫不掩饰地在相其言的身上剜了又剜。
相其言察觉到此,待饭局一结束便找借口说要回家,韩广林却拉住了她挎包的肩带,说:“别急着走,关于合同,我还有一些细则要跟你沟通。”
相其言张口要找借口,韩广林却不给她机会,直接走到了她车跟前,“走吧,你没喝酒,刚好我蹭你的车。”
*
KTV 里的一个多小时,相其言如坐针毡,韩广林再次将她推出去,要她跟合作方合唱一首情歌。
“我们的小相,曾经靠着一首歌在公司年会上一鸣惊人,唱功相当了得。”
这次,韩广林先把相其言高高架起,相其言无可奈何,只得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拿起话筒,站到了客户男胖子的身边。
歌曲是《广岛之恋》,相其言心里不由犯呕。
她没有感情洁癖,也无意批判人性,管不着这首歌是唱婚外情还是一夜情,却受不了它总出现在这类聚会里,被一群脑子和下半身绑在一起的人刻意地用来制造低俗的暧昧和隐秘的挑逗。
“早该停止风流的游戏……”
于是,在歌曲唱到高潮时,伴随着周围人不怀好意的起哄声,相其言假装嗓子扯劈,用力的咳嗽了几声后,绕回到座位旁,一面费力地拧开了一瓶未开封的矿泉水,一面摆手做求饶状,“对不住,对不住,太久没开嗓了,真唱不了了,再唱就是让各位受苦了。”
同时,她也就此避开了男客户有意的靠近,和他一次又一次伸过来要拉她的手。
*
终于结束了恼人的应酬,相其言准备以光速撤离,却再次被韩广林揪住了包的肩带。
“小相啊。”他张口,扑面而来的酒气。
相其言下意识的往后退了半步,由此察觉到韩广林捏着肩带的手是用了力气的。
她假装淡定,面带微笑,用无辜的眼神去看韩广林那张涨得通红的脸。
韩广林自我埋怨,“你瞧瞧我,刚才只顾着招呼客户,都忘记跟你聊合同细则了,麻烦你送我回家吧,我们路上说。”
“您忙了一天了,不如早点回去休息,工作的事我明早再找您汇报?”
相其言装作体贴上司,韩广林大手一挥,“不用了,就今晚,明天我要出差,工作的事能不拖就不要拖。”
工作态度的价值观一上,相其言知道已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又一个假笑摆上后,做出请上车的手势。
*
一上车,韩广林便扯开衬衣的前几颗纽扣,一面说着闷热,一面伸手打开了车空调,同时手指假装不经意的扫过相其言的腿部。
相其言忍住厌恶,问:“您家在哪儿啊?”
“星河湾。”
豪宅啊!
相其言没做多余的回应,发动了车子,几个转弯后,将车开上了高速路。
路上,韩广林问相其言要了 iPad,当真就合同提了几点建议,并做了相应的标示。
可相其言的戒备心却没有因此降低,期间好几次油门踩到底,想要将这个浑身散发着不安分气息的男人送达目的地。
不想‘咸猪手’很快就出动了。
车子刚行驶出高速,韩广林便叫嚷起来,说头疼胸闷,叫相其言把车停靠在路边。
相其言微微转过头,果然看见韩广林捂着脑袋,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要送您去医院吗?”相其言开始减速,却没照做。
“不用不用,你快把车停在路边,让我缓缓,你这车速啊,太快了,开得我想吐。”
韩广林又重复了一遍需求,相其言看了一眼周围,发现还有几间商铺灯火通明,终于照做。
*
相其言把车泊好,绕去后备箱拿了瓶水,递给韩广林后,问:“真不用送您去医院?”
韩广林接过水,摇了摇头,看了眼相其言,这小姑娘真是好看,五官艳丽有掩饰不住的妩媚,一米七的高个和偏爽快的个性却又增添了英气的一面。
最重要的是,年轻真好啊!
“您好点了吗?”见韩广林不吭气,只是盯着自己看,相其言问。
韩广林恍过神,“好点了,这人上了岁数啊,稍微喝酒应酬,就会觉得不舒服,所以啊,我是真希望你们这些年轻人能快些成长起来,好接下我的班。”
“那难度有点高,您的高度没有个十年八年,是肯定达不到的。”相其言胡乱拍着马屁。
“小相啊,你是哪里人来着?”
“成都人。”
“成都好,天府之国,盛产美女。”
……
呵呵,那是,尤其盛产川骂了得的美女。
相其言在心里用龟儿子仙人板板猪脑壳将身边的人问候了一遍,旁边韩广林有一句没一句的开始跟她闲聊,眼看并没有如愿和其拉近心理距离,便直接在物理距离上下手。
*
韩广林突然靠近,酒气再次扑来,相其言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辆大众高尔夫如此狭闭。
她警觉地往后靠了靠,手顺便摸向了车门储物格,那里放着一瓶防狼喷雾。
不想韩广林只是沉默看向她,手脚并无不安分。
“韩总监,您……”
“最近忙坏了吧?黑眼圈很重。”
韩广林说完,重新坐好,相其言正觉松口气,可下一秒,对方的手却伸了过来,不偏不倚的,刚好覆在了她的手背上。
“小相啊,你有没有想过,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辛苦的?”
妈的,果然是没安好心。
相其言沉住呼吸,不露声色的将手从韩广林的手掌下抽了出来,他的话说得含糊,她还不能给予明确的反击。
“工作嘛,哪有不辛苦的。”
韩广林的手再次伸了过来,这次,改变了停落的地点,落在了相其言的大腿上,相其言别扭的调整了下坐姿,脑子忽然地有些混乱。
她今年三十岁,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女生,听多见惯了职场上明骚暗贱的龌龊事,她有足够的警觉,也模拟过许多次该有的应对措施,可当真的面对‘实战’,她最实时也最直观的反应只有心虚和胆怯。
更甚,相其言在黑暗的车厢里发现,车上的行车记录仪的闪烁灯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暗下去了。
*
“愿意吃苦是好事,我没看错你,你确实是个可塑之才。”
“但是啊,小相,人生,努力和机遇一样重要,有时候你得学会借东风。”
“我一直觉得,女生做咱们这一行太苦了,既要协调多种关系,又要懂设计会运营,更甚还要跑工地,一天下来灰头土脸的。”
“你有想过转去别的事业部吗?做度假村或是高档社区,轻松些,简单些,赚得也更多。”
“我说这些可不是对你现在的工作不满意啊,相反我是真的看重你,欣赏你,所以忍不住想要帮你规划好接下来的路。”
……
韩广林絮叨的说不停,手忽然又不老实了,在相其言大腿上狠狠的捏了下后,换上恩赐的语气,道:“如果可以,我愿意做你的东风。”
相其言被这一记咸猪手捏到发毛,可还来不及炸毛,韩广林又有了进一步的行动。
他抓住她的手,用力地往他那边带,相其言顺势望去,只看见对方隆起的裆部。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相其言压制着激烈的心跳和强烈的恶心,用另一只手去摸车门储物格。
“对了,我星河湾的那套房子长年空着,你可以搬去住,我还有一辆闲置的红色奔驰,非常配你,你也可以拿去开……”
韩广林说着,就要带领相其言的手探索自己的私处,相其言没再犹豫,抓起防狼喷雾,准确的定位了韩广林的脸,然后用力按下了喷头。
韩广林绮靡的美梦刚起了个头,下一秒便卡壳了,他捂着刺痛的双眼,惊恐之下忍不住质问:“你……你喷的这是什么?”
“醒酒喷雾啊,我看您醉的厉害,想帮您来着。”相其言做天真烂漫状,并假装惊异的捂了捂嘴,“哎呀,您这是怎么了?更难受了吗?”
第2章 面对掌握权利的人,你可以跟他斗智斗勇,却不能真的跟他斗争
那天的事情以相其言将韩广林扔在路边扬长而去为句点。
第二天,韩广林没出现在公司,也没找她,相其言略有忐忑,却以为韩广林不至于揪着这件事不放,毕竟是他图谋不轨在先,这事闹大了于他并无好处。
她想,这不就是职场吗?一定会有阴暗面,可利益交错下,生存永远是第一位的,因此装傻充愣,留有一线,是并不爽利却很适用的技能。
第三天时,韩广林重新出现在公司,看见相其言,没了往常的亲切,只不苟言笑的向她布置着各项任务。
相其言觉得这样正好,可以就此跟他划出安全距离,麻烦的是她必须要在接下来的工作中格外小心,保证不被揪住错漏,并谨防被甩锅,但那也比陪酒陪唱被摸大腿甚至于被轻薄的好。
可局面却是急转直下。
*
相其言从事的是城市更新方面的工作,就字面意义往下衍生,他们这一行,主要负责就城市中衰落的区域进行拆迁、改造、投资和建设,使之焕然一新,比如破败的老旧住宅区,又比如已无法满足生产需求的老工业区。
作为项目组组长,她的工作内容相当庞杂,前期是调研,找到合适的项目并将其成功拿下,中期是规划设计、工程施工,后期涉及事关经营目标实现的营销策划也不能放松。
也因如此,她免不了要外出,或是去现场考察,或是去维护政府关系,同时更少不了和承包商、供应商或监理公司的应酬,有时一天都不在公司,公司也并未对他们这一岗位做出打卡的硬性要求。
可一天,韩广林却突然找到她,要她必须每天打卡上下班,若有外出需求则须填写申请单。
但当相其言将申请单递交上去时,韩广林又会以各种理由将她扣下,让她留在办公室,做一些无用的工作,比如重新评估已经被上面明确否掉的项目,又比如让她再更新一遍才做过修订的承包商资料……
而相其言手里真正重要的工作,则被韩广林交给了组里的其他人。
这样过了几天,韩广林将相其言和同事卢杉一齐叫到了办公室,让相其言把手里正在负责的项目交接出去,理由是她最近的工作态度和表现都不尽人意,这样下去会耽误项目的进度。
他说完,不等相其言表示疑问,便挥手让卢杉先退出去。
“小相,我看了你最近的报销,有几个问题要跟你沟通。”
韩广林在门还未完全阖上时说,故意将话说给门外还未离开的卢杉听,相其言的神经瞬时绷得更紧,想继架空之后,这是要开始往她身上泼脏水了吗?
韩广林看见,对面站着的相其言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目光里没有闪躲,这让他忽然有些心虚,并下意识的摸了下眼睛,那里的疼痛已经退去,可他心里的怒气却始终不能平复,他想了又想,实在无法接受自己被女下属不露痕迹的摆了一道。
两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相互沉默,是韩广林先堆起一个笑容,说:“关于我刚才的安排,你没意见吧?我这也是出于对大局的考量,再者啊,年轻人不要怕停下来,走得太快太顺不是好事,要学着适时沉淀。”
这话说得严丝合缝,相其言无可指摘,她脑子迅速转了一圈,以为还是得继续装傻并适当服软,“我很理解领导的安排,但这个项目是我最先评估一路跟过来的,情感上实在是很难割舍,您看这样可以吗?我继续留在这个项目里,辅助卢杉,顺便也具体学习下,看看我究竟是不足在哪里。”
“你这个态度是好的。”韩广林眼睛一眯,说,却没再就这个话题往下延伸,他拿出了相其言最近提交的报销单,开始指正,对招待费的上限做了新规定,并叫她不要再报销油费了,“你开车也不只是为了跑项目,还是要把工事和私事分割的更清楚些,以后有需求就打车吧。”
是不足以引起风波却足够恶心人的小事,相其言扯了扯嘴角,继续支撑着笑,向韩广林保证今后会严格遵守他提出的报销制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