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耀眼睛一亮,“这是缘分,好好把握,我看那女娃,长得很标致,哪里人呀?是成都的吗?做什么的?”
黄美珍已经数不清儿子失恋的次数了,摇头,“再好的缘分把握不住也是白搭。”
王香兰最疼爱赵东方,忍不住夸赞,“弟弟真乖,都知道帮哥哥搭线了。”
三个人各说各的左一句右一句,然后便默契的起身要走,“你们年轻人耍,我们回去休息了,明一早还要回成都。”
赵西南没拦住,反而被赵东方黏住,“哥哥,你得给我发个大红包!”
“你给我走远点。”
“那我就不帮你追那个姐姐了!”
“谁要你……”赵西南话说半截,又觉不对,“不是,谁要追了!”
“你不要吗?那你是不是也不要去唱 K 了?”
赵西南轻咳了一声,想说他当然不要了,谁会要追一个第一次见面便压倒性将自己撂倒的女人,尤其是在四川这片本就女强男弱,遍地是耙耳朵的地方,若在一开始处于弱势,那必将一直处于弱势,这也是他在前几段感情中得到的血泪经验,所以他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当然不……”他摆出义正辞严的模样,却再次被打断。
相其言不知是在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并带着不可置疑的口吻说:“我已经给你们这桌买过单了,我们走吧。”
走?走你的吧!
赵西南很想这么说,可他甚至没敢去直视相其言,只略显惶恐地道:“哦哦,好的。”
第5章 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更无法重回当时的节点逆转乾坤
到达 KTV 门口,相其言才突然想起一件关键的事,她看着赵东方那张稚嫩的脸,问:“你多大了,能进这种地方吗?”
不想赵东方傲娇的一抬头,嫌弃她没见过市面,“我已经十四岁了,不是小孩子了,就这地方,我们聚会经常来的,不喝酒就是了。”
相其言:“……”真实感到了与 Z 世代的差距。
一旁,李里见相其言吃瘪,笑到发颤,“看来牙尖嘴利的四川人还是得让四川人来治!”
赵西南惊讶,本来和相其言隔着好一段距离,现下不由靠近了些,问:“你是四川人?”
“是啊。”
“你不是说你从北京来吗?”
“从北京回来。”
“那也是……”赵西南语塞半秒,换了四川话说:“可以说一声噻。”
“哦,我是四川的,成都人。”相其言象征性补充了一句,便先闪进了 KTV,留赵西南站在原地,倒显得他过分计较了。
*
KTV,全称 KARAOKE TV,是一个小型的唱吧,可以唱歌、跳舞、畅饮、聊天,是小型聚会的第一选择,能够迅速拉近人与人之间的距离,但是,划重点,更能让你感受到代沟的残酷。
“现在的孩子都唱这些?”
李里端了杯苏打水,又往相其言身旁坐了坐,好不显得过分孤独,她也曾是叱咤包厢的麦霸,然而今天手握话筒半天,却始终无法合进律动里。
赵东方才是名副其实的麦霸,一进包厢,便轻车熟路的点了十几首歌,接着,便再未放下过手里的麦克风。
“补习班的门口挂着我的黑白照片
黑色白色的海报上写着我的名字
若干年后回到了这个地方
双手合十祭奠自己青春的梦想
这世界上还有多少人还清醒着
千篇一律的步伐迈向同样的地方
一模一样的穿着埋没在人群中
忘记自己最初的模样
……”
说实话,赵东方声音条件不错,唱功也属中上,可李里却听不进去,她只充满疑问。
“我平时也没少刷抖音,当下流行的歌学了一大堆,怎么他唱的歌我半首没听过呢?”
相其言正在根据歌词检索,发现赵东方唱的歌多数来自于一些新起乐队,道:“只能说你太低看现在的小孩了,他们远比你想的要有深度。”
“你又懂了。”李里有些心痒,久未放飞自我,她实在是太想吼上一曲《向天再借五百年》了。
*
场内也有不受影响的人。
云杉杉在昏暗灯光中也不忘聊工作,赵西南则在苦思,想怎样才能快些带赵东方离开。
想了想后,他轻手轻脚的一点点坐到了点歌台旁边,手指飞起,将相其言他们点的歌一一置顶。
赵东方是个混小孩,异常喜爱唱歌,最接受不了被人插队,或是删除掉他选中的曲目。
相其言和李里遵守着大人的本分,不想跟一个小孩抢麦,只得百无聊赖地坐着,忽然,一阵颇为宏壮的前奏响起,瞬时驱赶走了两人的瞌睡。
《向天再借五百年》!
两人如屁股下有弹簧,瞬时飞起,抓起话筒,气沉丹田,便开始了默契的对唱。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
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面对冰刀雪剑风,雨多情的陪伴
珍惜苍天赐给我的,金色的华年
做人一地肝胆,做人何惧艰险
豪情不变,年复一年
做人有苦有甜,善恶分开两边
都为梦中的明天
……”
赵东方一脸懵逼,想不通怎么自己的部分这就结束了。
赵西南也是震惊,没有想到这两个看起来亮丽的女人,唱起歌来如此粗犷。
他原本的想法是,带着赵东方去给她们再点些喝的,然后顺便把账结了,最后悄然离开,相其言若问起,他就淡淡的回一句有事,这样也算能扳回一局,让对方知道自己是一个多么内敛且绅士的男人。
可对方的歌声一响起,他便像被钉在了座位上,眼睛也跟随着对方的一举一动在游动。
*
要再次说,相其言的状态较白天赵西南见她时,好的不止一点两点。
原本,赵西南觉得她眉眼虽然漂亮,却藏着一种犀利,但此时配合着她生动的表情去看,只觉得别有风采,灵动又抓人。
他忽然觉得喉咙干涸,顺势抓起一旁的水杯,刚喂进去一口水,便全部喷了出来。
开始时,那首《谢谢你的爱》的前奏流出,赵西南并未太在意,可当相其言开始跟随伴奏歌唱时,他真实的笑喷了。
她在用四川话演绎这首经典曲目。
“不要问我,一生曾经爱过多少人,
你不懂我伤有多深呐,伤有多深呐
要剥开伤口总是嘿残忍,劝你别作那个神戳戳的人呐
多情暂且保留几分,保留几分呐
不喜欢孤独,却又害怕两个人相处,
这分明是一种痛苦,嗨呀好痛苦呀
在人多时候最沉默,笑容也寂寞在
万丈红尘中哦,找个堂客来爱我
当我避开你的柔情后,泪开始滑落
你莫说莫想莫应该,我谢了你的爱
我不得不存在嘿,像一颗尘埃……”
方言给这首歌曲增添了些许诙谐的趣味,相其言的演绎更恰到好处的自然,举手投足间没有过分的夸张却也足够逗人开怀。
到了曲终,相其言做了一个单手指天的 ending pose,同时还微转过身,冲着身后的好友抛去一个 wink。
赵西南明知那眼波并非是传递给自己的,却还是被钉在了原地。
赵东方被生生夺取了麦克风,郁闷,更嫌弃,凑到了哥哥的身旁,撇嘴道:“这唱的是啥子嘛?简直在折磨我的耳朵。”
“不喜欢听就爬开。”赵西南将赵东方的脑袋往旁边一推,目光照旧停在相其言那里。
相其言一番半发泄似得唱歌后,额头竟浸出了一层汗,她走到桌旁,刚准备拿杯水喝,便看见手机屏幕在跃动,来电显示是徐家太后。
“呼。”她叹了口气,对李里和云杉杉,“我家母后来电话了,我去接一下。”
同时,她将话筒随手递给赵西南,“你也唱一首,坐这不无聊啊。”
“哦。”赵西南怔了下,接过话筒的期间刚好触碰到对方的指尖,微凉一下,在他心里漾起一丝涟漪。
*
KTV 的走廊也是吵嚷,相其言干脆直接走到了外面的路边。
这中间,电话断了又拨来,接连两次。
相其言接通电话,如料想般听到了母亲徐孟夏抱怨的说:“你硬是忙哦,还记得你有我这个妈吗?”
“请问您是?”相其言故意抬杠。
“冤家!”徐孟夏念道:“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你就是个钢丝球。”
“哪里去找我这么温柔的钢丝球哦,收到我给你买的护肤品了吧?”
“不要搞那些虚浮的,我问你,你最近到底在忙些什么,订婚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要当甩头掌柜吗?”
徐孟夏语气不佳,相其言脑袋一时没转过弯来,“订婚,什么订婚?”
“相其言!”徐孟夏暴躁的提高了音量,“什么订婚?你认真的咩?过年的时候你和小于回来时说的,五一回来订婚,我这边把什么都准备好了,人也都通知到了,你现在什么意思?给我开天窗哦?”
相其言沉默了足足半分钟,而这半分钟,于她而言,堪比半世纪。
*
事情从哪里说起都不对,但是没有人能够预测未来,更无法重回当时的节点逆转乾坤。
在当时,相其言和男友于智昂感情甜蜜稳定,互相见过家长后,关系又更进一步,开始谈婚论嫁。
可疫情突然而至,打乱了许多事情,人们的出行尤其受限。
于智昂是 ABC,父母常年生活在美国,现下不方便回来,相其言觉得这样正好,甚至她一直不太认可有关结婚的各种仪式,它们不仅让婚姻这件事脱离新人本身,更让其变成了两大家族许多小家庭摩拳擦掌暗较高低的战场。
但母亲徐孟夏却是个爱好战斗的战士,几位常聚在一起打牌、喝茶、逛街、旅游的好友在这几年都先后抱上了孙子孙女,她面上云淡风轻,实则非常介怀,时刻等待着用一场富丽的婚礼向众人宣告,自己的女儿虽然嫁的晚,但是嫁的好。
并且,她还非常执著,说什么都不肯放弃订婚环节,表示,“小于的父母不能回来也没什么,反正订婚宴本来就是女方办的。”
于智昂的父母听后也无异议,承诺待到十一两人结婚时再赶回来。
相其言心底却是一千万个不愿意,奈何当时适逢春节,她实在不愿冒险得罪太后,毁了那难得的假期,于是很敷衍的跟徐孟夏约定五一回来订婚,然后在回北京的航班上,将其留在了九霄云外。
那之后,徐孟夏便不停催促相其言,让她在她发来的各类选项中做决策。
具体日期定哪天,餐厅定哪里,菜品定哪些……
相其言不胜其烦,徐孟夏也觉一番苦心被辜负,一顿猛烈争吵后,相其言生气道:“别再让我做决定了,我的决定就是不办,你要是想办你就全包办了,反正这也根本算不上是我的订婚宴。”
“不是你的订婚宴是什么?”
“是你炫耀的工具!”
……
这番争吵过后,徐孟夏就此消停,相其言自作主张的以为订婚这一环节算作废了,而在随后,她和于智昂的恋情也宣告作废。
相其言难过伤怀的同时又有些庆幸,想幸亏不用订婚了,让她多了些跟徐孟夏周旋的时间。
但人生就是这样,麻烦重重时,仍不间断会有叫人无暇顾及的突然而至,眼下,她又多出一件来。
“喂,说话!”徐孟夏没了耐心,一阵暴躁输出,“你说你忙,让我帮你操持,我费心费力忙了两个多月,把一切都给你安排妥当了,你只要人回来就可以了,就这样,你还不让我省心吗?我警告你,如果你敢给我撂挑子,我……”
相其言捂了捂耳朵,不想再听母亲的埋怨与威胁,“哎呀,我知道了,我会回去的,就先这样吧,我还在外面忙,晚点再说吧。”
“晚点?你从来就是一去不复返!”徐孟夏趁着最后的间隙又一句牢骚。
*
相其言回到包厢,只觉脑壳疼,索性歌也不唱了,坐到角落开始喝酒。
几首曲目后,麦克风重新回到赵东方的手中,李里和云杉杉则关切异常的坐到了相其言的左右,待知道她是刚接完徐孟夏的电话后,全都表现的,“哦,只是这样啊,我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呢。”
相其言和徐孟夏的冤家母女情和时不时上演的相爱相杀,已是周围所有人见怪不怪的戏码了。
不过,赵西南却并不知情,他坐在相其言的正对面,虽然隔着两张长桌的距离,却也能感受到女人再次涌上的颓丧情绪。
刚还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莫非是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
赵西南脑洞大开,瞬时坐得端正,开始反省,想自己进入 KTV 后却是表现得有些冷淡,像是真的在意对方没有及时兑现请客的诺言似的。
不能这样,太没风度了!赵西南反省完毕,决定迈出主动而又含蓄的一步,开始以赵东方每唱一首歌移动一个座位的速度向着相其言靠近。
在离相其言只隔着一个座位加一个云杉杉时,赵西南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同时开始在心里模拟着如何自然的向相其言敬一杯,但那边,相其言已经喝醉,脑袋咚的一声砸在了桌面上。
这剧烈的一声在嘈杂的音乐中也尤显突兀,赵西南顿时愣住,端着酒杯的手也僵在半空。
云杉杉头疼的扶额,责备起一旁的李里,“你怎么不看着点她?又让她混着啤酒跟红酒喝。”
一般而言,相其言酒量极佳,但就是不能混着喝酒。
李里委屈,表示,“我好不容易出来放松,还要看着她?”
云杉杉不再跟其辩论,转而去指挥赵西南,“你,别愣着了,快把人扶起来,送回酒店。”
第6章 男人拒绝长大,女人拒绝变老,两者为了目标达成都是努力,一个努力装傻,一个努力医美
赵西南略显迟钝的将相其言扶了起来,第一反感觉是,真重,醉酒的人,心思和体重像合在了一起。
他费力地搀着相其言走了两步,对方还算老实,他也略有放松,可这松懈不过三秒,相其言便大力挣脱了赵西南,似飞剑般飞回到茶几旁,抄起话筒,开始唱起歌来。
词不配调,赵西南听了好半天,才听出她在唱什么。
“啊,哈,舍不得,璀璨俗世
啊,哈,躲不开,痴恋的欣慰
啊,哈,找不到,色相代替
啊,哈,参一生,参不透,这条难题
吞风吻雨,葬落日,未曾彷徨
欺山赶海,践雪径,也未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