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度团圆——蒋蛮蛮【完结】
时间:2023-06-30 14:39:01

  不过今天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就在相其言和蒋葆儿要离开时,门口则传来了区歌跟许自豪的声音。
  他们一个刚买完包,一个刚忙着给蒋葆儿准备明天领证后的惊喜赶来,恰巧在小区门前相遇,便一块上来了。
  方才门并未关严,只虚掩着,许自豪因为怕蒋葆儿被针对,瘸着一条腿却也速度飞快地冲了进来,并且一进来便冲着徐孟秋、许大强表达不满,“你们有什么冲我来就好了!”
  徐孟秋见拄着拐的许自豪,也并未送上关心,反而轻视地一笑,说:“你快领着你媳妇儿走吧,户口本用完了记得还回来,后面最好找机会把户口也迁走。”
  每句话都是诛心,相其言终于忍不住了,想站出来说些什么,不过却被一向性子更快更急的区歌抢了先,“三姨,话不能这样说哦,许自豪好歹是你亲生的,你舍不得给彩礼钱,但起码态度可以好一些噻,弄成这样,搞得以后就老死不相往来一样,没必要……”
  她话说到一半,徐孟春走了过来,把她往后拉,“就你话多!”
  区歌有些不满,“啥子意思,话都不让人说了哦?这么专制!”
  徐孟春则眼尖的注意到她肩上的包和手里的购物袋,“这包你新买的啊,怕是不便宜吧?你说这个暑假就不给呈琛补课了,就是为了买这只包,有你这么当妈的吗?好自私哦!”
  “哎呀,你扯到我说做什么?而且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我过会儿再给你说!”
  区歌不耐烦,把包往自己那边带了带。
  徐孟秋把这当错漏,嘲讽地,“你们说我说错了吗?养个孩子能顶什么用,不如成年了就早早结算清,谁都不受累,不然就是这个下场,要为他的大大小小事操心,还要受埋怨!白眼狼!”
  区歌被贬低,自然冒火,反驳,“什么叫白眼狼?买只包就叫白眼狼了,或者没按你们的安排做事就叫白眼狼了?没有这种说法吧!再者说了,许自豪算是白眼狼吗?你们为他操什么心了,他学习是不好,但别的父母都是找关系掏钱也要继续让孩子上学,你们则是早早把他送去学修车然后赚钱回家,这些年他的工资大部分都是上交给你们了吧,哦嚯,我明白了,你们现在不高兴是因为觉得他以后不能再往家里拿钱了啊,你们就希望他打一辈子光棍挣了钱就拿给你们花是吧,三姨,做人不能这样的!”
  要说一家人吵架,优势便在这里,总能精准的踩中对方的痛点,方才蒋葆儿长篇大论她都不为所动,眼下则是气到要跳脚。
  “徐孟春,你自己的女儿你管不管得了,你管不了,我来管!”
  徐孟秋做出要打人的模样,相其言真怕事态继续发酵一发不可收拾,赶忙拉下要往前凑着挑衅的区歌。
  “三姨,你别听歌姐瞎说,她就是话赶话……”
  “她是话赶话,是瞎说,那你做出那些事是为啥子,是故意往你妈妈的心口插刀子吗?”
  相其言要从中调和,不想徐孟秋却霸道地将她打断一顿训,“我……”她一时无措,她因为装得优秀,已经很多年没有被长辈训话的经历了。
  而徐孟秋已是脱缰的野马,她颇为悲壮地把额前的碎发往后捋了捋,她先分别看了看徐孟春和徐孟夏,说:“我是不是早跟你们说了,莫为儿女做马牛,做到最后全是罪过,你看你们现在,报应够不够!”
  然后又对着蒋葆儿,“你要理由,我给你理由,理由就是养孩子就是不值得,但我已经做到我能做的最好了,你们谁都没资格要求我付出更多!”
  徐孟秋说着,指了指胳膊上的伤痕,说:“这是昨天许自豪姥姥打的,你们看,她偷跑出去,我去找她回疗养院,还被她揪住像小时候一样往死里打,我做女儿的没享受过一丝一毫的父爱母爱,但我做了母亲,可以说,没怎么打过许自豪,我把他健康的养大,让他学了门能养活自己的本事,怎么还不够吗?轮得到你们一个二个都过来教育我,说我这做的不好那做的不够,应该再多耐心些,友爱些!区歌,你妈妈脾气是我们中间最好的了,对你也算是百依百顺,你不爱读书她不逼你,你要早早结婚,她也依着你,就连你出轨离婚,也是她给你善后,结果你呢?对她有好多尊敬,还不是想凶她就凶她。还有你相其言,是有出息,可有什么用,跑那么远,一年到头回不来几次,直让人牵挂,好不容易说结婚,结果还是骗家里的,这都不说了,我问你,你跟你妈妈是有好大的仇,知道她爱面子,还把订婚是假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到处都晓得了……”
  徐孟秋的这段发言,信息量极大,相其言上一秒还沉浸在区歌当初离婚是因为出轨的震惊中,下一秒便被自己的‘恶性’给震惊到了。
  “什么意思?”她有些茫然,下意识的去看母亲,不明白她订婚是假的事怎么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你看我做什么!”但徐孟夏却是表现暴怒,一把把手跟前的茶杯推到了地上,当是发泄。
  而相其言这才想起来,打一进门,徐孟夏和相志军都是脸色很差,并且都没拿正眼瞧她。
  “你们……”她还想开口说些什么,虽然在这等情景下她根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但下一秒,徐孟夏便直直地往后倒去,晕倒了。
第77章 这点她们母女很像,总是会在一个死胡同里兜转许久,有天不提了也不过是此时的耐心耗尽而已
  徐孟夏晕倒,闹剧暂停,相其言急的手忙脚乱,家中唯一的青壮年男性许自豪身上带伤,只能是相志军将母亲背下楼,她在旁搭手,下楼过程中,好几次差些崴到脚。
  等到了楼下,赵西南的车离得最近,而她也顾不得多想,直接就让父亲把母亲扶上车,开着车往医院那边奔。
  到了医院,又是一阵忙碌,挂号,缴费,见医生……
  因为徐孟夏是突然晕倒,往前也没有什么基础疾病,所以医生诊断后建议留院观察做一个更为全面的检查。
  而徐孟夏醒来后,照旧没有拿正眼瞧相其言,更没有要跟她说话的迹象,相其言站在一旁,几次想开口,又几次憋了回去,倒不是她不想主动破冰,实在是因为她太了解母亲的个性,她这样子,就是要跟你冷战,而由她拉起的冷战,除非是她自己决定给你个台阶下,否则任凭你是软磨硬泡、威逼利诱,还是歇斯底里、低声下气,都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相其言还未开口,便先觉得灰心,她敛了敛疲惫的表情,说:“我先去买点吃的。”
  徐孟夏却对相志军说:“我想吃点清粥,你去给我买点来。”
  “好好。”相志军忙不迭的答应,顺便给相其言使眼色让她跟着他一起离开。
  相其言跟着父亲走出了病房,相志军许是气急了,刚到门口便是要狠狠训斥她一通的架势。
  “你……”
  不过他刚开口,便意识到不妥,有所顾忌的转过头看了看身后的病房,然后把相其言拉到了远一些的地方。
  “你……”
  相志军第二次开口时,相其言的手机突然响起,相其言立马按断,相志军却是没什么耐心了,只撇下一句,“我晚点再跟你说吧,我先把饭给你妈妈买回来。”
  走了几步后,许是真的气不过,他又转过身补充了句,“你这次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这下相其言更茫然的厉害了,父亲不是没耐心的人,对自己更是一向好脾气,可见这次是真的生了大气,但只是为了她和于智昂的事吗?她回忆着徐孟秋下午时的话,总觉得不止。
  相志军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相其言则掏出手机开始查看错过的信息,来的路上到现在,她的手机便间或在响。
  而这一查看,真相大白了。
  电话和信息大都来自李里,这几天相其言没怎么刷手机,所以还没机会发现她和母亲在机场的那番争论被一个刚好来成都旅游的博主给录了下来,而回到北京后,她将其制作成了一则名为‘无处可遁的原生之痛’的视频并上传至网上,一时间,视频掀起了不小水花,有不少网友现身说法,讲述自己因为父母婚姻的不幸福,又或是父亲的暴力,母亲的强势是如何的不快乐,甚至于厌恶自我到没法正常的生活、工作和恋爱。
  视频给相其言和徐孟夏都打了码,但熟悉她们的人,辨别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竟然是因为这件事!相其言把一切都对上后,头疼的想要把三千发丝全都拔下来,她在走廊来颇为焦虑地来回踱着步,过了好久,才顾得上给李里回信息,问她有没有办法联系到那个博主把视频删除。
  这举动是亡羊补牢,可若那视频一直摆在那儿,徐孟夏怕是每天都会掏出来看百八十遍,折磨自己,也咒骂她,这点她们母女很像,总是会在一个死胡同里兜转许久,有天不提了也不过是此时的耐心耗尽而已,说不定哪天就又会卷土重来。
  “我到底为是……为什么,怎么会弄成这样啊!”相其言不知该是怨天或是尤人,她仰了仰头,眼泪无声无息的落下。
  *
  相志军很快买了饭回来,相其言也一直在病房内陪护着,而徐孟夏从头到尾只把她当空气。
  时间晚些,当相其言提出今晚由她守夜时,徐孟夏又对着相志军单人输出,“你年纪也这么大了,别折在我这儿了,给我请个护工吧,我们都对自己好一些,挣了钱就花。”
  相其言终于耐不住,“妈……”
  徐孟夏眼皮动也不动,催促相志军,“快去问问。”
  这个时候,徐孟夏说什么,相志军便是什么,他又没好气的看了眼相其言,先行走了出去。
  相其言跟在父亲后面,和他一起在护士台询问了聘请护工的相关事宜并迅速面试了一位护工,然后抢先付了款。
  相志军注意到相其言的眼眶发红,心总归软了些,但还是带着些怨气,“你啊你,让我说你什么好!”
  接着父女俩来到了医院旁边的小餐馆就餐,相其言没什么胃口,象征性的点了份炒饭,相志军则叫了两个炒菜加一小瓶白酒。
  他先是自顾自的喝着,而后才慢慢地打开话匣,先开始左不过是一些生气郁闷的指责,比如为何要欺骗父母,又比如婚姻不是小事可你怎么把其处理的乱七八糟……相其言很能想象也有所准备,不过,待酒瓶快见底时,相志军忽然长叹了一口气,目光开始飘远,话也断了线。
  父亲突然的沉默让相其言有些不安,“爸爸。”她试着叫。
  相志军回过神来,又问:“你们这些做子女的就真的这么讨厌我们?你妈妈的朋友把那个视频拿给你妈妈看时说,说你们在网上还组建了个论坛,说什么天下父母皆祸害。”
  相其言没想到父亲会问这样的问题,于她而言她和他们是有一层厚厚的隔阂,但远上升不到‘父母是祸害’的层面,她开始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可张口却不知该从何解释。
  不过相志军也没去等她的回答,他心里有苦,急待输出,“我知道,你一直怨我们当时把你一个人留在成都,可我们的出发点确实是为了让你能过上更好的生活。”
  小餐馆的灯光在夜里尤显昏黄,衬得相志军的心事也是泛黄,他开始一点点的说起在沈阳时他和徐孟夏对相其言的想念,说起有年生日她生日他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回来,却不想一向信任的采购师傅却带着钱突然跑路,说起有次徐孟夏操劳过度晕倒被送到医院时嘴里念叨的是我女儿考上了重点高中……
  而相志军也承认徐孟夏对相其言的管教是严厉了些,但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你妈妈的个性多少受你姥姥、姥爷的影响,不对,不只是你妈,你妈姐弟他们四个都是如此。你姥姥姥爷关系不好,这你应该多少知道点,但其实不只是这样,他们因为赌气很少管孩子,管也是动辄打骂,你大姨没怎么读过书,早早就被你姥姥带在身旁干活,你妈妈读书很好,这点很像你姥爷,也因如此,读了初中,你姥姥就不许她在往下读了,你三姨,有次就因为家务活没做利整,被你姥姥一脚踹下了河,差点就淹死,我说这些不是想说让你感恩知足,我是想你明白,我们这些做父母的,纵是有哪儿做的不到位,却也是尽力了。你们在网上说的那些话,真的是好伤人哦。”
  相志军说了许多,到最后喉咙都有些嘶哑,相其言耐心听着,只觉得一字一句犹如深秋的寒雨落在心上,不是一般的凉。三姨的那番话撕开了自己的伤口,也撕开了徐家四姐弟并不愿提及的苦痛记忆,而相志军深夜里的这番注释,让相其言忽然了解到自己的可憎,她好像从来没有主动关心过父母的内心世界,她太认定她看到的表面现象了,还常常为父亲在母亲跟前的隐忍感到不公,埋怨母亲那不可一世的强势。
  酒喝完了,相志军的话也说完了,他起身说要赶末班地铁回家,相其言忙跟着起身要送他,却被拒绝。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常觉得,你虽然离家远,却不至于把我们推的也那么远。”
  相志军又说,而后便自顾着走开了,相其言结完账赶出去,只看见深夜街道上父亲倍显落寞的背影,自成年之后,仿佛一直是父母站在她身后注视着她离开,像今夜这般,她站在父亲的身后,目送着他一点点走远,真是很久远的事情了,而她则后知后觉的发现,父亲的背不知是在何时佝偻了不少。
  *
  这一夜,相其言没回家,她在车里颇为伤心又颇为纠结的哭了一场,而后趁着母亲熟睡间去看了她一会儿,再看时间,已睡不了多久,她便索性去医院走廊的长椅上坐着,等待天明。
  身旁的手机早已没了电,相其言也没顾着去找电源充电,仿佛这样便能避开那里面的纷纷扰扰,比如云杉杉说要谈一谈的请求,于智昂在分手许久后的补充说明,还有赵西南的各种关切的询问……
  另一边,许多人亦是无眠。
  赵西南已经通过徐宁知道相其言母亲入院的事,他因为联系不到相其言而着急,想直接杀去医院又怕唐突。
  蒋葆儿算是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过许家的经她无从去念对方也拒绝她去念。
  许自豪则是更迷茫了,他原来以为父母不疼爱他只是因为他不够有出息,现在看来却好像并不是那样一回事。
  区歌将包放在床边,却是半点开心不起来,在翻来覆去始终无法入眠后,她摸出手机,在和相其言、许自豪的三人群里发送了一条‘我没有出轨’的信息,而后不到三十秒又迅速撤回。
  *
  天摸亮,相其言总算缓过些神,她又去病房里看了下母亲后,便准备回家简单收拾下去上班了。
  电梯口,相志军恰好提着饭盒上来,父女俩相遇却没多说话,只闷声相互打了个招呼。
  还未到早高峰,路上的车辆稀少,相其言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家楼下,刚把车停好,便看见赵西南站在她家的楼道口来回踱着步,一副着急模样。
  糟糕!差点忘记,我还有这么个新男友!相其言发出的心声连自己都大叫渣女!
  她下意识的想去整理下头发,然而赵西南的一张大脸却率先出现在车窗外。
  “咚咚咚!”他用手轻扣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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