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眠瞪圆了眼睛瞅了过去,小手紧紧地抓紧了清风的腰带。深呼吸了一番。
她虽自幼爬树捉鸟,下河捞鱼,可一想到要在空中翱翔,心中还是有些发怵的。
清风见惯了她平日里嚣张的时刻,倒是头次见到她这般模样,心中只觉得好笑。
“苏小姐,你可抓紧了,掉下去可怪不到我头上。”清风运足了气力,头一低对上了苏眠湿漉漉的眼睛,心中一颤,装作无事地转移过了目光。
苏眠紧闭着双眼,只感觉腰间一紧,顷刻间耳边便传来了呼啸而过的风声,苏眠双脚虚浮在空中,更是抓紧了清风的腰带。
清风本欲逗弄她一下,只能咬牙切齿地在苏眠耳边道,“苏小姐你若是再拽紧些,我的胫衣便要勒到胸前了。”
“抱歉抱歉。”苏眠在风中大声嚷嚷着,手下却更加使劲了。
清风在树枝与瓦檐上穿梭着,跃过了重重围墙,轻巧地落在了地面上。
“可以松开了。”清风咬着牙凑近了说出了这句话。
苏眠头还有些昏昏沉沉,只觉得双脚似是踩在了棉花之上,有些分不清东南西北。脚下退后了一步,磕到了石子上,身子一晃,眼看要向后摔了去。
“几日不见,这么着急投怀送抱?”头顶上传来沙哑略带磁性的声音,苏眠只觉得浑身一麻,跌入了一个满是松香的怀抱。
是容临的声音,苏眠感受着手臂上传来的炙热的温度,面上一红,见周围围了一群莺莺燕燕,立马推开了容临。
“不可瞎说。”声音却带上了几分女儿家的娇羞。
她见身边围满了莺莺燕燕,立马站直了身子,掸了掸身上的杂草木𝖒𝖑𝖟𝖑屑。
“没想到竟被眠眠拾到了我的风筝,方才我还说今日天气不错,要容临约上你一起郊游呢。”楚南烟今日穿了件白色的大氅,笑得温婉。
苏眠环视了一圈,今日来容府的皆是些穿着不凡的小姐,个个穿着华冠丽服,倒是将身后盛开的满园的桂花与菊花都比了下去。
原来,竟是约好了来郊游的吗?
苏眠听了心中起了几分异色,只觉得胃里都开始直泛酸水了起来。
“眠眠,本来我欲邀你一同郊游去,只是奈何顾公子们屡屡阻挠了去。”容临长身玉立,与苏眠并肩站着,着急解释道。
“这还差不多。”苏眠脸上又恢复了笑容,声音都轻快了许多。
容临黑曜石般的眸子滑过了一丝温柔,望向苏眠的目光深情款款,叫一旁的清风都忍不住抖落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楚南烟将眼前的这一切尽收眼底,眼中闪过了一丝精光,紧咬着嘴唇,身子轻晃了下。
一旁的舒香寒冷笑了一声,“原来这就是顾府的苏小姐,果真如传说中的一般狐媚呢。”
狐媚可不是什么好词,苏眠听得直皱眉。
苏眠瞧了过去,舒香寒穿了件艳红色的袄裙,浑身通红,只瞧着比秋天的枫叶还要红艳。
“不知这位是谁家的姑娘,多读了几年圣贤书便自以为会遣词造句了吗?”苏眠询问道,言语里满是讥讽。
“你...,你竟敢如此说我,当真是放肆。”舒香寒被噎了一下,嘴角直抽搐着,气急败坏道。
苏眠只瞧着像只红了眼的兔子,有趣地很。
第95章 他的小心思
舒香寒平日里久居闺房,学的都是些四书礼仪,哪里比不过苏眠的口齿伶俐。脸涨的通红,小手搅动着锦帕,半响说不出一句话来。
楚南烟安抚地拍了拍舒香寒的手,安抚道,“眠眠便是这般性子,你不要与她计较。她与平常官宦女子可是大不相同。”
舒香寒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苏眠,“可不是嘛,谁家小姐当众与两个男人搂搂抱抱,成何体统。”
清风听得耳垂微微发热,连忙拱手致歉道,“苏小姐莫怪,是我不守本分,害的您遭人非议。”语气僵硬。
“哎,你...”舒香寒本想借机挖苦一下苏眠,谁知道清风站了出来揽过了罪责,叫她面色一怔。
这个苏眠真有如此厉害吗?连一向淡漠的清风都为她开脱。
一旁默不作声看戏的张芷嫣开了口,长了一张小家碧玉般温婉的脸,柔声道,“清风哥哥,你错怪香寒了。我们自幼便相识,何必为了此等小事伤了和气呢。”
苏眠见她肌肤似雪,芙蓉如面柳如眉,如水仙般的沉稳宁静。轻飘飘两句话,便将亲近关系都撇清了开来,属实不可小瞧。
“是啊,清风。你莫不会真计较此等小事,叫我们之间疏远了吧。”
清风抬眸凝视了几秒楚南烟,复又低下了头,“清风不敢。”艰难地滚动了几下喉咙。
苏眠正无语凝噎,抬头望了望天空。今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难得的好天气,耳鬓的发丝被轻轻撩动着。
“今日风也不甚大,为何这风筝?”苏眠狐疑了起来,只觉得有些稀奇。
今日是凉爽的东风,而顾府在容府的斜巷对角,得该有多么大的风,这风筝才能飘落到顾府呢?
苏眠直直地盯着清风垂下头的后脑勺,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清风抽动着嘴角,只恨不得此刻找个地洞钻了去,便是万万不敢答话的。
容临宠溺地刮了刮苏眠的鼻子,牵起她的小手往马厩走去,“想来是这风筝专爱美人,这才独独挑了你去。”
苏眠白了他一眼,他的满口胡诌哪里能信,只怕又是在骗小孩了。
楚南烟上前了一步,却只见容临完全当她不存在,顿时花容失色,连笑都挤不出来。
“当真是狐狸精,姐姐莫怕,我定会帮你好好教训了她。”舒香寒愤愤不平道。
纵然再过于不甘恼怒,楚南烟也只是轻摇了摇头,温声道,“香寒妹妹,终究是我技不如人,又怎能怪眠眠的。”目光充满着哀怨,盈着满眶的泪水。
苏眠面前站着一匹刚成年的乌雅马,通体如黑色绸缎,油光锃亮,背长腰短又平直,四蹄洁白如雪。
“这可真是宝马良驹啊。”苏眠称赞道。
小马驹已经高出苏眠一头有余,更别说成年的骏马该是何等的风姿呢。
苏眠的手抚过马背,手感丝滑,只是这马似乎有些不习惯陌生人的触碰,蹄子不住地向后踩踏着枯草,仰起头发出低沉的嘶鸣声,叫苏眠吓得怔怔后退了几步。
“白雪,不可放肆。”容临厉吼了一声,制止了它的行为。
白雪果然安静了下来,甚至开始用马头蹭起了容临的手,似乎想要讨他的欢心。
“白雪,真是好名字。”苏眠的眼睛亮亮的,怜爱地抚摸着白雪的鬃毛。
“可想骑上一骑?”容临眸中带笑,垂下了眉眼,轻声问道。
“真的可以吗?”苏敏眼神一亮,目光中充满了希冀。
容临手揽住了苏眠的细腰,抱紧了苏眠飞身上马,猩红的披风随风飞扬,鞭子打落在了白雪的臀部上,扬鞭疾驰。
马身抬起,苏眠吓得贴近了容临,惊慌地叫出了声,小脸煞白。
白雪在风中疾驰着,容临握住了苏眠冰凉的小手,引导着她握住缰绳,“放松下来,感受血液中风在淌过。”
容临的声音似乎带着股魔力,叫苏眠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南烟姐姐,你看!”舒香含为楚南烟抱不平,眼神里满是厌恶憎恨,跺了跺脚。
“这苏眠当真是有些本事,南烟姐姐你切不可小瞧了她。”张芷嫣凝神望着远处消失不见的身影,嗓音沉了下来。
而一旁的清风也早就骑上了马匹,紧跟了出去。
许是这对俊男靓女太过于引人注目,集市上的人都纷纷侧目望了过来。
苏眠只怕还未出城门,便被舅舅们逮了回去。于是低下了身子,扒拉着白雪的耳朵,“白雪,你跑的再快些,叫他们都找不到我。”
白雪本慢慢悠悠在集市上散步,听到了苏眠的声音,立马迈开了蹄子,朝着城门飞奔了去,尘土飞扬。
“白雪真的能听懂我的话。”苏眠声音提高了八度,眼看着白雪疾驰,耳边风声呼啸而过。
顷刻间,便到了城门郊外的一方平原处,远处是一片碧油油的大草原,天边的红日照着,远远还有牛羊低头啃食着嫩绿的草色,草原与远处的小溪交汇成了一条蓝线,只觉得入目皆是清凉。
白雪似乎有领地意识,对着远处的牛羊一阵嘶吼着,马蹄也高高扬了起来,隐隐有些不安。
“眠眠,你可要放风筝?”容临勒紧了缰绳,不让白雪乱动,接着从马背后抽出了一只鸳鸯的风筝。
苏眠瞧着容临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嘴角隐隐含着笑意。突然脑中精光一闪,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这一切都是你算计了好的?”满脸的不可置信。
容临贴上了前去,温热的气息喷在了苏眠脸上,逗得苏眠痒痒的。周边气温都升高了几度,苏眠的脸也猛地涨红了起来,容临却是但笑不语。
苏眠有些恼怒地想要推开他,结果却是枉然。
“你这颗小脑袋瓜也不知每日在想些什么。”容临轻笑了一声,稳坐于马背之上,轻点了一下苏眠的脑袋。
容临脑海中浮现出自己曾为了精准计算出风筝的落向,让清风当了几日的鼓风工具,以及后院里坏了一地的风筝,但笑不语。
第96章 意外
东风轻轻吹拂过草原上的每一根稻草,大雁南飞,远处秋收金黄的麦子压弯了腰。
白雪特意放慢了脚步,苏眠左手捏着风筝的线,听着近在咫尺容临炙热的呼吸声,只觉得心里痒痒的,不由地捏紧了手中风筝的线。
容临见状轻笑了一声,“你这样放风筝我可还是第一次见。”
容临指节分明的手指包住了她手中的细线,顺应着风的来处慢慢放了出去,再借着风的去处微微收紧了些,风筝渐渐飞过了枝头,在空中飘飘摇摇。
“真的飞起来了。”苏眠眼中满是喜色,趁机松了线,任凭风筝借着东风扶摇直上。
白雪围着草原走了一圈又一圈,苏眠扯着风筝的线,尤觉得还未尽兴,笑声如银铃般回荡在草原之上。
夕阳渐渐西沉,西方天际只留下了一抹余晖,晚霞如倾洒的墨汁般浸透了半边天空,炫目多彩。
突然来了一股阴风,将风筝刮向了丛林森森,直直坠落。
苏眠只觉得身后的容临的呼吸声也变得急促了起来,慢慢地没了声响,身子也渐渐无力了起来。
“容临,容临你还好吗?”苏眠撑不住他庞大的身躯,僵硬地挤出了一句话来。
容临只觉得浑身犹如烈火般炙烤,风一吹又如千年寒冰般冷冽,四肢抽搐发冷,说不出一句话来。
苏眠心知可能是毒发了,不能再耽搁下去。匆忙勒紧了缰绳,逼迫地白雪停了下来。
可是奈何容临的身子过于沉重,四下又无人。拖拽的时候,两人齐齐摔下了马,在坡上一路翻滚,直至撞上了一颗岩石才堪堪停下。
苏眠被撞得头晕目眩,直捂着腰嚎叫。
果真该如舅舅所说,安分待在家中,便没了这灾事。
对了,容临怎么样了?
苏眠将口中的杂草吐出,不顾掌心传来的阵痛,在陡峭的坡上,手脚并用地朝容临爬了过去。
容临双目紧闭,眉皱成了一个川字,嘴唇惨白,意识游离,似乎在承受着极为重大的痛苦。
“容临,你还好吗?”
苏眠满是泥泞的双手猛烈地在容临的脸上拍了拍,在他白皙的脸庞上留下了硕大的两个巴掌印。
容临勉强地睁开了双眼,映入眼帘的是苏眠满是担心的瞳孔,容临动了动眼球,还是脏乎乎的小手。
可现在容临四下乏力,根本动弹不得,只能任由苏眠蹂躏。
“你醒了?你还好吗?”苏眠将冰凉的小手探上了容临的额头,掌心传来一股炙热的温度。
嘶,怎么还发烧了?
容临见苏眠满脸灰蒙蒙的,头上也沾满了杂草,虚弱道,“是我拖累了你,你可先将我丢下去找清风。”说完猛烈地咳嗽出了声,吐出了一滩暗黑色的血。
“不,你别这么说。”苏眠头晃得和拨浪鼓一般,从前他救自己的画面还历历在目。
若是此时将他丢在了这荒野郊外,别说是清风,只怕往后自己的内心都要惶惶不安了。
容临虽死死地咬紧了嘴唇,不让苏眠过于担心。但身心上剧烈的疼痛让他的哀嚎之声溢了出来。
今日出来的匆忙,药丸并没有随身携带着。
苏眠也知容临所中之剧毒唯有她可解,她掏出了随身携带的匕首,正欲往手臂出割去。
“不可。”容临深邃的眼眸隐隐有了几分怒意,左手强硬地搭上了苏眠的手腕,逼迫她扔下了刀刃。
“我不允许你伤害自己。”容临咬着牙说出了这句话,已是满头大汗,嘴角渗出了丝丝鲜血。
苏眠瞧见了只觉得心惊,泪水夺眶而出,掏出了白帕,慌乱地给他擦拭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可是我不想让你有事。”
“你在...担心我?”容临费力咽下了喉咙中泛起的血腥味,僵直的手指擦拭着她脸上的泪珠。
苏眠胡乱地擦拭着断了线的泪珠,呜咽着也不说话,低头看着自己磨坏了的鞋尖。
“傻姑娘。”容临用尽了全力说出了这句话,胸口便阵痛了起来,叫他面色如白纸,身体都忍不住痉挛了起来。
苏眠急忙捡起草丛中的剑刃,割破了一个小口子,强行往容临嘴里送。
容临身子抖动着,干裂的嘴唇却像鱼儿遇到水一般拼命地吮吸着,苏眠努力忽视手臂处传来的痒感。
容临觉得头脑渐渐没了那么昏沉,意识也终于恢复了一丝清明,嘴里传来血腥味,他闭上眼睛,胸口上下起伏着,不忍见苏眠因救自己再次受伤。
“好些了吗?”苏眠见他浓密的睫毛一颤颤的,又不忍上前打扰。
天色渐暗,夜晚的凉风叫苏眠忍不住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偏偏天空中一道惊雷闪过,将黑夜照得亮如白昼,耳畔的风更加大了起来。
天边乌云密布,仿佛顷刻间便会下倾盆大雨。
“我们得赶紧找个避雨之处。”苏眠随手拾起一根粗壮的树枝,以便夜间探路。
容临身子还虚弱着,只能勉强地搭在苏眠身上,左手扶着树枝支撑着自己前行。
“是我...连累你了。”容临心中满是愧疚,低垂着眼眸望着坎坷不平的道路。
他自幼便缠绵于病榻,靠草药维持着生命,躺在暗不见天日的床榻上等着烛火熄灭,又捱过了一日。
数几年的光阴似乎没有了半丝盼头,那些抱负也被压在心底最深处,无人诉说。
是苏眠,撬开了他昏暗世界的一块厚石板,光亮如晴天。带着他走向了温暖的太阳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