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狐狸精总想坏我修行——水蜜桃味【完结】
时间:2023-06-30 14:47:49

  董月娘回忆了一番,“它出去了一趟,不过没多久便回来了。”
  “它回来的时候,身上可有伤?”
  董月娘迟疑,“……有。”
  “伤在左肩?”
  董月娘的心不断下沉,“……是。”
  江采霜将钢刀还给小虎子,长刀入鞘,锃然一声。
  “那就对了。七夕夜里,太舍学子在潘楼办文会,团奴混入其中,趁乱吞食了一名年轻读书人,我一路追击,它身上的伤就是我留下的。”
  董月娘眼睫颤动,眸中掀起巨浪。
  她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团奴她、她不过是个十一二岁的孩子,怎么会害人?”
  “当时许多人在场,都是亲眼所见,你若不信,大可随我走一趟,问问其他人。”江采霜想起一物,从怀中掏出来,放在案桌上,“这枚鳞片,你应该认得吧?这就是那日我重伤鱼精,从它身上掉下来的。”
  董月娘捡起那枚鳞片,手指忍不住微微颤抖。
  她眼中蔓延起水雾,遭受了巨大打击一般喃喃道:“团奴……真的是团奴……”
  江采霜冷声道:“不仅如此,团奴还残害了太舍五名学子的性命。”
  邓聪的尸体找到,乃是人为所害,江采霜没算上他。
  除了邓聪以外的何文乐四人,加上苏滔,光是太舍学子便被团奴害了五人。
  若非她是修道之人,对妖力敏感,若非她曾给过哥哥一张平安符,那么死在团奴手下的人只会更多。
  “什么?”董月娘震惊之下,手中的佛串被扯断,佛珠滚落一地。
  她却顾不得这些,紧张问道:“你说团奴害了这么多人?你说的是真的?”
  “不错,它与太舍守旧派学子勾结在一起,让那人将新党学子骗到明心寺后山,成为它的腹中之食。这些文章,你应该认得吧。”
  江采霜从袖中取出几张宣纸,“这几篇文章是从死者房中搜来,与我在你房中找到的原稿,一模一样。惟有字迹不同。”
  董月娘望着纸上熟悉的字迹,一颗心如坠冰窖。
  纸张上落了泪水,嘀嗒嘀嗒,墨迹晕染成一团。
  “是团奴的字……它的字是我亲手所教,我决计不会认错。”
  “我们推测,团奴便是用你的文章,诱惑接近了太舍学子,从而将其杀害。”
  董月娘绝望地闭上眼,不敢相信那样率真可爱的女孩,居然能做出残害无辜的事。
  甚至……用的还是她所写的文章。
  董月娘脑子里嗡的一声,随即便失去意识,软软栽倒在一旁。
  吹烟连忙扶住她,摇晃她的身体,“姑娘,姑娘。”
  江采霜蹲下身子把脉,“她只是一时接受不了,惊怒攻心才会昏过去,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她和小虎子留在清心庵,等待月娘苏醒。
  “我觉得,月娘似乎并不知道团奴背地里做的事情。”小虎子分析道。
  “嗯,我也这么认为。”江采霜点点头,“我方才盘问她的时候,月娘眼神清澈,没有戾气,不像是心怀仇恨之人。”
  况且,若是月娘当真因为喻文卿的事,对新党学子怀恨在心,从而豢养鱼精当自己的杀手,大可以直接用她自己的文章,比团奴的字更容易让人信服。
  只要她事后吩咐团奴把尸体都处理干净,便不会有人知道,在这座平平无奇的清心庵里,有鱼精藏在她身上。
  吹烟从后堂走来,迟疑地道:“我家姑娘醒了,她说……还有些事想问问你们。”
  江采霜随她去了后堂,小虎子留在前面。
  走进屋,地上的瓷片和水迹已经清扫干净,董月娘倚靠在床头,脸颊苍白瘦削,虚弱地开口:“我想知道被团奴所害的都是哪些人,姑娘能否告知?”
  “它杀的都是太舍中人,有何文乐,周康,苏滔,范耿,鲁林辛……这五人都是支持新法的学子,还有一个是太舍学子的表弟。另有一人名叫邓聪,尸体被发现在河边,他是被缢死的,我们推测他的死和团奴也有关联。”
  董月娘眼里的光暗下去,“团奴……它为何要这般残害无辜,它从前明明是个心善的好孩子。”
  江采霜打问道:“你与它是如何认识的?你们什么关系?”
  “其实我是团奴的师父,”董月娘苦笑了声,“从前我跳河轻生,是团奴附在我身上,救我上来。”
  一旁侍候的吹烟忍不住唤了声:“姑娘……”
  若是当时她再仔细一些就好了,那样便不会害得她家姑娘差点丧命。
  回忆起刚被逐出太师府那段日子,董月娘早已释怀,语气丝毫没有怨怼,“后来我的意识渐渐苏醒,也知道了团奴的身份。起初我对它有些惧怕,但时日渐久,我便发觉团奴只是个天真懵懂的普通孩童。它虽是鱼精,但自小没了父母,独自在汴河中修行,身边连个玩伴也没有。”
  “团奴在我面前化为人形,我见她纯真可怜,便瞒着吹烟和法云师太,留她在身边,收她为徒。团奴的父母被人所害,他们亡故时团奴还很小,不记事,连自己的名字都记不起了。我便给她取了名字,教她读书识字,知书明理。”
  江采霜心下不免唏嘘。
  没想到团奴还有这般波折的身世。
  “白日里,团奴喜欢去寺里听佛法,到了晚上,我背着人倒一杯水下去,她便顺着水渠来到我房中,我挑灯教她读书习字。”
  吹烟曾在夜里,听见董月娘“自言自语”地教人写字,其实屋中还有另一人,便是团奴。
  “你教了她多久?庵堂里其他人有没有见过团奴?”
  董月娘思忖片刻,“我们二人相识,已有大半年的光景。团奴的事,我没有告诉过任何人。”
  “连吹烟都没见过她?”
  “没有。我教导团奴的时候,她附在我身体里,我们二人一左一右各占据一半身体。我右手持笔教导团奴,团奴左手持笔,读书识字。所以连吹烟都没发现她的存在。”
  江采霜恍然,“原来是这样。”
  素来听闻妖怪占据人身,会吸食那人的精气和生机。
  没想到团奴占了董月娘的身子,却没对她造成任何损害。两人竟能在同一具身体里,和平共处。
  “既然除了你以外,再没有旁人见过团奴,那究竟是谁教唆她针对新党?”江采霜疑惑不解。
  她转而问道:“你确定没在团奴面前,提起过朝堂上的新旧党争?”
  董月娘摇头,“没有,在我眼里,团奴只是个孩子,连字都认不全,我怎会教她这么复杂的东西?”
  “那还会是谁呢?”江采霜眉心紧皱。
  不过眼下还有个更重要的问题摆在眼前,“好不容易查到了团奴的藏身之处,却又让她给跑了,万一她再去害人怎么办?”
  董月娘心情复杂地捏了捏指尖,犹豫再三,说道:“兴许……我能帮上忙。”
  江采霜疑惑看向她。
  “你们将我带走,团奴知道了,定会回来救我。”
  江采霜将信将疑,“可团奴明知自己不是我的对手,会主动上门吗?”
  好不容易才逃出去,团奴会回来送死吗?
  “她会的,她一定会回来找我。”董月娘语气笃然。
  江采霜犹疑片刻,点点头,“好,你跟我们走。”
  虽然不知道团奴会不会回来,但总可以一试。
  “只是,我还有一事相求。”
  “什么事?”
  董月娘忧心忡忡道:“若是抓到了团奴,可否饶她一命?”
  “若她真心悔改,我可以不杀她。”
  江采霜和小虎子带走了董月娘,为防其他人看到说三道四,他们从山坡后面离开。
  在府上等了一日,并未等到团奴前来。
  倒是让江采霜等到了燕安谨的传信,说事情正在收尾,明日便回。
  十四日下午,江采霜盘膝坐在书房中央,闭目打坐。
  原本是风和晴朗的午后,忽然就变了天。
  穹顶乌云凝聚,风雨欲来。
  不知何时起,书房的六扇大门倏然被风吹开,咣当作响。
  黑沉沉的阴云压顶,院中狂风大作,树木花草倒伏。
  光线愈来愈暗,书架剧烈晃动,一本本书卷在地动山摇中掉在地上,散落一地,就连书架也隐隐有了倒塌之势。
  江采霜正对着书房大门,大风吹得她乌发飞扬,宽大的袍袖迎风招展。
  可她仍旧闭着眼,一动不动地打坐调息。
  终于,第一滴雨水落下,打在花圃中,发出沙沙的声响。
  越来越密集的雨珠争先坠落,噼啪不停,如同万蚕同时啃噬着桑叶。
  整座王府都被潮湿雨雾笼罩的瞬间,白茫茫的雨烟四起,所有门扇“哗”的一声,齐齐合上。
  风,倏然停了。
  飞扬的发丝和袍袖乖巧地垂落,书架的动荡也停了下来。
  房中昏暗沉寂,浓郁的妖气弥漫开来,似乎有什么东西贴着门扇游过,动静窸窸窣窣。
  江采霜猛然睁开眼。
  门扇糊着的纸被濡湿,影影绰绰地映出一条庞然大物。
  它巨大的身躯紧贴着门扇,鱼脸凸出,背鳍竖起,来来回回地游动。身影时而黑浓,时而又浅淡,若即若离。
  每一次游动,巨鱼的尾巴都会拍打门扇,江采霜甚至能听到,一片片鱼鳞刮过门扇的咯吱声。
  虽说隔着一层门,遮挡了视线,江采霜却仿佛能看到——鱼妖贴着门扇滑过,灯笼般的鱼目正死死地盯着门缝,探寻着她的位置。
  江采霜握紧了手中的桃木剑,满怀戒备地进入战斗状态。
  燕世子还没回来,这一次,只能靠她自己了。
  “哗啦”——
  鱼妖突然破门而入,凶恶地张开了腥臭的大口,欲将她一口吞噬。
  与它庞如山岳的身躯比起来,江采霜小的像一只蝼蚁。
  但她可不像蝼蚁那样弱小无助!
  这一击宛如江河倒灌,带着势不可挡的雄威,江采霜明智地选择了不与它正面对敌,而是向侧面一个翻滚,堪堪躲过它的攻击。
  饶是如此,她的腿还是被鱼鳞刮了一下。
  与前两次对战相比,鱼妖的实力明显更上一个台阶,不可同日而语。
  “怎么突然变厉害了?”江采霜不解地自言自语。
  还不等她想明白,鱼妖便急转了方向,再次朝她扑了过来。
  如此庞大的身躯,竟这般灵活,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江采霜选择避其锋芒,一路打着滚躲避。
  她刚躲到书架后面,还不等喘息一口,鱼妖便横冲直撞地咬向她的脑袋。书架上的书七零八落地砸在鱼妖身上,它却毫发无伤。
  江采霜只得提气前跃,一个向前翻滚,滚到另一面书架背后。
  鱼妖紧随其后,一面面书架在她身后轰然倒塌,荡起飞尘木屑无数。
  尖锐的木刺碰到鱼妖的鳞片,连一道划痕都没有留下。
  江采霜躲到书房尽头,鱼妖一尾巴拍过去,书架重重倾倒,一扇叠着一扇,伴着飞荡的烟尘,朝着江采霜压过去。
  见机不妙,江采霜只得击破门扇逃了出去。
  她的身影刚出现在院中,鱼妖便撞破墙壁,紧随其后地跃了出来。
  江采霜本不想与它在雨中打斗,毕竟这样利于鱼妖逃窜,可屋中实在没有她的容身之处,只能逃到院中。
  果然,一到雨中,鱼妖就不见了踪迹。
  但江采霜知道,它定然潜伏在暗中,等着给她致命一击。
  江采霜警惕地站在树梢,环视四周,“团奴,你残害无辜,早已恶业缠身,休要再作茧自缚了!你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寂静的院中没有传来任何声响。
  江采霜却忽而觉得脚底发凉,低头一看,鱼妖贴在树干上,空洞浑浊的鱼目正死死盯着她。
  居然还能上树?!
  巨鱼朝她扑来,江采霜只得赶紧跳到另一棵树上,路途中挥出几张符箓,被鱼妖吞入口中。
  待她站稳了身形,回头一看,方才那棵树被啃掉了一半的树枝,只剩一边还有枝丫。
  符箓爆破在鱼妖腹中。
  几声“噼啪”声过后,鱼妖吃痛,被彻底激怒,再次裹挟着浓郁的腥风攻向江采霜。
  团奴怒喝一声:“还我师父!”
  江采霜答应过董月娘不伤团奴的性命,边躲避边劝道:“你师父是主动跟我走的,她也想劝你迷途知返。”
  “说谎!”
  “团奴,你收手吧,不要再害人了。”
  鱼妖却听不进去,固执地认为江采霜抓走了她的师父,还要打着她师父的名号,骗她收手。
  她若是收了手,恐怕她和师父都没命了。
  只有抓住这个可恶的人,才能拿她去换师父。
  “受死吧!”鱼妖变成一个十一二岁的女孩模样,依旧是红裙粉面,绑着两只可爱的冲天鬏。
  她手中握持两根臂长的鱼骨,骨尖如针,是一把好利器。
  团奴双手各持一根骨针,绣鞋踩在树干上,猛地一跃,便来到江采霜面前。骨针刺向她面门,江采霜后仰着躲开,一小缕发丝被斩落在地。
  江采霜只好迎战,用桃木剑以一挡二,左挡右抬,躲避团奴密不透风的攻击。
  不知团奴哪来的骨针,分明蕴含着浓厚的妖气,却不惧桃木剑。
  利刃相击,谁也没讨到好,各退一步。
  雨幕滂沱,成了团奴最好的掩护。
  江采霜与她斗到溪边,团奴身影消失,隐匿气息。
  忽而,团奴“哗”地破水而出,周身溅起无数潮湿的水珠,飞入江采霜眼中。
  趁她被水迷了眼,团奴脚下步步紧逼,满眼恨意,骨针杀意腾腾地迎面而来。
  “不好!”
  江采霜眯着眼持剑抵挡,挽出一道道漂亮的剑花。凭借对地形的熟悉,她脚下快速后退,躲到了竹木桥上。
  木桥承受着两个人斗法的余波,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雨越下越大,江采霜衣衫湿透,贴在身上黏腻冰凉,浸了水的衣裳沉重,拖慢了她的攻击。再加上团奴时不时挥出一片水,有意模糊她的视线,让她对敌起来更加吃力。
  反观团奴,丝毫不受雨水的影响,动作反比之前敏捷。
  越往后打,江采霜就越落下风。
  一个躲闪不慎,她来到竹木桥边缘,脚下一滑,差点跌入水中。
  江采霜连忙稳住身形,可团奴却瞅准时机砍刺上来,锋利的骨针割破她的衣袍,在她手臂上拉出一条细长的血线。
  “嘶。”江采霜吃痛,倒吸凉气。
  但她反应迅速地反手一挑,桃木剑挑开了团奴头上的一只冲天鬏,红色头绳坠落,飘入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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