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吻[校园]——时桨【完结】
时间:2023-06-30 14:49:34

  向下和向上的力量相互拉扯着,撕扯出巨大的疼痛。
  地上的那人愣是一声都没吭,半死不活地忽而抬头,晦暗的目光穿过苍茫夜色,落在弄堂口祁昭的脸上。
  脖子上已经一片淤青,因为皮肤白,所以乌青得触目惊心。几根额前的烟灰发丝半垂下眼帘,夜色里那双单眼皮眼睛涌动的目光依然阴暗。
  祁昭看得怔了怔,心脏都快跳出来了。马上避开了他的目光,隐到墙后面捂紧了自己的黑色书包,慢慢蹲下去。
  她怕段京耀为了转移张瑞鹏注意力,突然出声说弄堂口有人。
  却又忍不住半转过身,在路灯的阴影里不安地呼吸着。
  地上人被张瑞鹏的脚死死踩着肩膀,水泥地上蜷缩着的手指忽然往东边动了动。
  动得很明显。怕她看不懂似的。
  祁昭顺着他手指动的方向往东边看去,那是城南巷的另一个巷口。
  没有人知道,弄堂口还静静站着一个女孩。
  只要她现在挎起书包往前走,就能悄无声息从这里安全走出去,然后回家洗漱睡觉。今天依然如同曾经夏日里无数普通的日子一样的一天,没什么区别。
  不知所措之间,张瑞鹏已然揪起他的衣领,攥紧成拳头的手高高抬起。
  塑料包装的东西不轻不重砸在张瑞鹏的骨节上,没有什么力度,只是发出几声塑料摩擦的滋啦声。又很快坠落在地上。
  倒是一伙人被飞过来的东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只不过是一包零食。
  蓝色包装的小鱼果。
  祁昭站在墙后面,书包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包学校小卖部买的想回家路上吃掉的零食。一时间太着急,心一横摸了出来就扔了过去。
  所有人都没见过打架的时候忽然飞过来一包小鱼果这样的状况,面面相觑。
  唯有地上人盯着那包小鱼果,无声又放肆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咳出一口血沫。
  但绝不是感激她的笑。
  “谁他妈在看戏,滚出来。”张瑞鹏率先回过神,松开面前人对着弄堂口赤红着双眼大吼。
  路灯底下走出来的女孩子走得四平八稳,不声不响站在他面前。
  “这不祁昭吗。”张瑞鹏几个兄弟提了兴致,凑过来,“丁哥之前还真以为她六百块一晚上,拿了钱去找她,差点被人家从楼梯上踢下来。后来问半天,论坛上那些照片全是祝妍那傻逼自导自演。”
  “笑死了,丁哥怎么没跟我说过这件事啊。”说话的人凑到她眼前光明正大看着她,“妹妹你长这么漂亮,真不卖啊。”
  无论他们怎么说,这女的也不低头,就这么站着,身上永远有股气死人的高傲劲,让人就想狠狠欺负。
  “做我女朋友怎么样,我护着你,祝妍以后不敢来找你。”看不惯她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面前说话的男生笑得浪荡,忽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腕。
  那只汗水黏稠的手还没有碰到她的手,祁昭就听到一声板砖落地的声音。
  那男的惨叫一声捂着手腕,条件反射一脚踹在铁门前的人身上。踹完了又似乎有点害怕,咋咋呼呼着去寻找张瑞鹏:“鹏哥,这疯狗怎么还有力气还手呢。”
  张瑞鹏冷眼在旁边看了许久,步步逼近她,身上那股难闻的汗水味让祁昭别过脸去:“祁昭,你他妈别以为仗着你这张脸,就敢来插手我的事。”
  祁昭没说话,打开了手机录音文件。
  “我已经报警了,今天一定要抓张瑞鹏进局子。”
  狠戾的男声话语,一遍遍回荡在小弄堂里,听清楚之后几个人脸色都不对劲了。
  “我刚从巷口进来,有个染着黄发的人这么说的。”祁昭说话声音一如既往冷静,“然后刚好路过这里看到了你,就想顺道提醒你一句。”
  “明天他妈的给我好好查那个报警的崽种。”半晌后,张瑞鹏挥了挥手,瞥了一眼祁昭,“谢了,等我查清楚了,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长风阵阵,巷子里月光冰冷,临走之前,张瑞鹏经过她身边偏头警告:“丑话说在前头,别骗我。”
  “我没骗你。”祁昭眼皮都没抬一下。
  几个弟兄本来就心慌,各各分分钟就跑没影了。
  祁昭松了一口气,手心里已经全是冷汗。她演得太好了,一举一动连张瑞鹏这样多疑的人都瞒得过。
  小混混当然不敢报警,是她随便上网用人声素材剪辑出来的这句话。
  地上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倚着那扇铁门坐了起来,微微喘气。掀起眼朝她看过来,修长骨感的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水泥台阶,脚下一滩明晃晃的血迹让祁昭有些不知所措。
  晚风吹过,几根灰发桀骜不羁地立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着,谁也没说话。
  祁昭率先蹲下来:“你要不要去医院啊。”
  近在咫尺的人身上有一股沐浴露的淡淡气息。让她鬼使神差想起那一天晚上,他穿着灰色背心,整个人湿漉漉的在吹晚风,手里随意抛着一块茶树油肥皂,居高临下看着她。
  台阶上坐着的人嗤笑了一声,从口袋里艰难摸索出一支打火机,幽暗的火苗烧着了烟头,几缕白烟阻挠开了两人的目光交汇。
  段京耀睁着一双晦暗的眼睛看向别处,咳嗽了几声,抹去嘴角边的鲜血,就这么低声笑了笑:“轮不到你来可怜老子。”
  祁昭不是热情的性格,淡淡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话什么也没说,转过身就走了。
  走到弄堂口,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
  晚风里,那人抽着烟,仰头靠在铁门上微微闭上眼,显然没有一丝丝挽留她的意思。
  灰色冲锋衣下起伏明显的呼吸,才能让人感知到他心脏仍在跳动。
  走得远了,看他顶着一头乱糟糟的灰发蜷缩在门前,好像一只凶巴巴乱咬人的狗。
  走了几步,那一大滩鲜红的血和脊梁骨撞门的声音,始终在她脑子里晃悠,挥之不去。
  她没跟人打架打到这样的地方,不知道这样的伤到底严不严重。也清楚自己回了店里睡觉,脑子里也会一直想着这件事情没办法睡好。
  也许他要死了。
  脑海里闪过这么一个念想,祁昭突然停住了脚步,认真思考了一会儿。
  走到弄堂口,索性把书包垫在身后,自己坐在了他视线看不见的地方。
  万一他要死了,也许自己还来得及送他去医院。
  一,二,三......
  夜色里,祁昭隐在一片昏暗里回头看,无声根据他的呼吸起伏,一遍遍数着他的心跳。
  两个人隔着一堵墙,谁都没有动。
  寂静的夜晚小声鸣叫着几只野虫,仿佛一遍遍提醒着,夏天了,夏天了。
  后半夜祁昭实在困得不行,头一歪,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今夜被张瑞鹏有些吓着了,做了一个很长的梦,说不上好梦,也不是噩梦。
  炽热的夜晚,梦里有个声音一直跟她说话,祁昭,往前走。
  她确实往前走了,走出了铺天盖地的破败长巷,走到了一片万家灯火的长街。
  黑夜的尽头,是最耀眼的灯火。
  -
  夏夜的风吹完了热浪,在凌晨的时候吹来了几分冷意。
  段京耀睡了一觉,醒来看见天光微微亮。于是扶着身后的铁门站起来,一瘸一拐往外头走。
  脚踹到了什么东西,塑料包装发出极重的响声。
  他弯腰捡起地上那一包小鱼果,嘴咬着尖尖的包装袋角,手顺势一撕,扯开了袋子。
  海苔味触及着味觉。他不怎么买零食,可能一觉睡醒太饿了,不一会儿就吃完了,翻起袋子百无聊赖把玩着,才发现包装底下贴着一张很小的折叠便利贴。
  段京耀倚着落了灰的水泥墙壁,迎着黎明的光线把便利贴抖开。
  干净端正的字迹,写着高考倒计时278天。
  真他妈是无时不刻在提醒自己要学习的好学生。
  他失笑,攥着包装袋,单手插着兜踉踉跄跄往外走。
  走了没几步,差点被弄堂口转角处的人绊倒。
  祁昭睡得歪七倒八,被他撞得迷迷糊糊嗯了一声,头埋在膝盖里继续睡。
  墙下的人穿着一件夏日的短袖校服,纤细的手臂交叉在膝盖上,黑色的发绳有些松了,马尾松松垮垮垂下来,柔软的发丝遮挡住半张沉静的小脸。
  段京耀用脚尖轻轻踢了踢她的脚踝,对方也没醒。
  劈头盖脸甩下来一件黑色冲锋衣,把她整个蜷缩在冷风里的人都罩在了里头,差点连喘气的缝隙都没给她留。
  耳畔的冷风平息下来,鸟鸣也安静了。
  祁昭本带着清晨凉意的从呼吸道灌进去的氧气,慢慢被对方遗存在冲锋衣上的体温填满,
  段京耀就这么低头看了她一眼。两道清清冷冷的眉毛,短袖背后是几道醒目的黑色水笔痕迹,一看就知道是人为故意画上去的。
  他咬着一支烟,半明半暗的天色和他一样颓废。慢慢蹲下身,在她耳边轻声笑得狂妄。
  “我不需要救世主,也不会做别人的救世主。”
第7章 chapter7
  ◎不过来打个招呼吗?◎
  第一节是班主任李福明的历史课,课都上完了正布置作业,忽然听到一声有气无力的报告。
  全班人看向门口。
  祁昭抱着一件黑衣,心虚地站在日光里。
  李福明管学生向来很严,当着全班的面训了她一顿,又罚写了一千字检讨。
  这事好像就这么过去了。
  一中开始了每周一次的高三周测,祁昭每天都听着同学们的抱怨,也没空顾及其他的事情,复习都复习不过来了。
  拿了她春秋校服外套的胖女孩迟迟没有来还衣服。空调风冷,午睡时候她不得不垫着自己那套冬装校服睡觉。
  只有一次周六下午放假前,中午漫长的午休时间,她实在写作业写得太困了,拿错了自己那件冬装,拿成了段京耀的黑色冲锋衣。
  教室后头的空调吹着冷风,磅礴的凉意往祁昭单薄的身子上呼呼吹。
  她下意识抱紧了怀中那件黑色的冲锋衣,半个下巴埋进衣服里找暖意。
  散不去的烟草气息和茶油香。
  睡醒,她才发现自己拿错了衣服。呆呆戳了戳前桌的何佳雨。
  “你有没有觉得,在学校里很久都没看见张瑞鹏了。”
  何佳雨反应过来:“好像确实哦。”
  张瑞鹏身材魁梧,走到哪里都带着一群狐朋狗友,在学校里很惹眼。
  这十几天一次都没碰到了。
  而且那夜张瑞鹏警告过她,如果祁昭骗了他,一定不会让她好过的。
  又出什么事了吗。
  走到厕所拧开水龙头,洗了一把冷水脸。
  手机微信页面跳动了一下,严州发了一条消息。
  沉迷学习:下午来一职逛逛吗,大扫除,没保安拦你。
  Z:来
  她回了教室,整整齐齐把那件黑色冲锋衣叠好了,心里莫名又有些紧张和不安。
  -
  一职高今天下午因为大扫除,全校都被留下来拖延了放学时间。
  校内氛围更加躁动,祁昭穿着一件一中校服走进去,惹得沿路都是光明正大盯着她看的人。
  “这谁这么顶,在泡一中的妹妹啊。”
  “妈的,你眼红啊?”几个黄毛脑袋站在路前面旁若无人讲话,“有种你去抢一个试试。”
  “试试就试试,我他妈怕啊?”其中一个黄毛梗着脖子大笑。
  至少这里还没有人认出她。
  有很长一段时间祁昭在一中,连着一个礼拜没有去食堂吃午饭。她这样清高骄傲的人,什么都不怕,唯独听不得那些要命的流言蜚语。
  到了教学楼,一片喧嚣。走廊上拖地的几个男的打打闹闹,拖把上的脏水随机挑选着幸运路人溅过来,每个教室都有人站在桌子上擦窗,漂亮张扬的女孩子站在长廊下对着阳光涂着鲜艳的指甲油。
  严州在四楼,高三八班。
  祁昭拎着一件衣服走上去,左顾右盼了几下,先去了高三九班。
  乱糟糟的班级,几个男的甩着抹布在教室里追逐。
  她在窗口站了一会儿,把每个人都看了一遍,都不是她想找的人。
  “你干嘛呢,罚站啊。”走出来的女生卷着大波浪,歪头打量她。
  “段京耀坐哪。”
  声音并不重,却因为教室里一堆人都在看她没有说话,而都听了个清清楚楚。
  “耀哥牛逼啊,追的人都从这排到一中去了。”
  “6死了。”
  那女生收起了之前那种调侃的目光,重新站直了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番,手一指:“那呢。”
  就在窗下。
  桌面上随意摊着几本书,桌边挂着一个黑色腰包,一看就是从不把书本背回家的人。
  她把衣服放在桌子上,正要走,瞥见他腰包拉链明晃晃开着,露出一本学生证。
  那个时候他大概是刚来宁县,还没染发。
  两寸照上的人黑色碎发,银色耳钉。一职的学生证,校方要求照片旁学生写一句名人名言激励自己。
  段京耀写得是,轻舟已过万重山。
  -
  小花坛里几个人凑一起抽着烟,眼见着李正从楼梯上匆匆忙忙跑下来。
  “班里着火了?”贺辰被他一把扯住,手里的烟差点落到地上。
  “一女的找耀哥。”李正跑太快了,说话断断续续。大家还以为什么大事,贺辰听得不耐烦了,直接打断:“哪天没女的找他才奇怪。”
  “长得贼带劲。”李正推开面前几个人继续嚷嚷,“耀哥你真不打算去看一眼吗。”
  花坛上蹲着的人戴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极低。天气太热了,校服被他挂在左边肩上,只穿着一件黑色坎肩背心。
  头也没抬,刚抽过烟,从喉咙里吐出的声调冷淡沙哑:“让她滚远点。”
  盛夏高温,学校因为大扫除把所有教室的空调都关了。炽热的风一阵阵吹,吹得人心莫名燃起一团火。
  李正知道他现在心情不好,不敢跟他废话,狗腿地回了一句“好嘞”,赶紧头也不回跑上楼梯。
  贺辰百无聊赖站了一会儿,仔细回味着那一句长得贼带劲,想起了什么,回过头去叫他:“阿耀......。”
  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段京耀猛然一抬头,目光慢慢上移,落在四楼的走廊边上。
  阳光下女孩背影的轮廓泛起一层金色的夕阳余晖,戴着玫瑰色的鲨鱼夹,穿着那件蓝白色的一中校服。
  人来人往打打闹闹的走廊上,她安静地站在窗前。
  瘦弱的肩膀很窄,仿佛都快要背负不起今日灿烂的光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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