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要走到时，脚下突然一崴，祁希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胳膊，将人拽了起来。
咖啡只洒了一点，但托盘上装糖粉的小瓷壶掉在了地上。
祁希予接过她手里的托盘，伏黎下意识弯腰去捡。
小瓷壶底部圆滑，滚进了办公桌下面。
伏黎伸手进去，指腹能碰到，却掏不出来。
她干脆后退一步，跪在地上，趴着去捡。
这个姿势——
包裙绷得紧紧的，勾勒出流畅圆润的线条。
完整且清晰地落在祁希予眼里。
她还动了动，黑色裙摆开叉，露出白皙光滑的肌肤。
令人无限遐想。
喉结难以克制地滚了滚。
视线再次往下，她右脚踝上戴着条细编绳，红得刺眼。
想将它扯掉。
狠狠捏住那白如雪的纤细脚踝……
想法有些疯。
祁希予觉得自己不能再看下去了。
却在视线移开前，注意到她的脚后跟。
因为跪趴着，高跟鞋脱落一半，露出后脚跟被磨破的伤口。
祁希予眸色暗下去，将人扯起来。
伏黎头发乱糟糟的，领口也歪掉了，随着抬手，裙摆往上缩。
“我捡到了。”她扬着手里的小东西，像是在邀功。
祁希予看着她一副衣衫不整的凌乱模样。
缄默半晌。
视线最终落在她脚上，不痛快地道：“穿什么高跟鞋，你是来工作的还是来选美的。”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他是旧情难忘◎
“工作。”伏黎低着头。
祁希予敲着桌面, “换成平底鞋。”
“哦。”伏黎往下扯裙摆，有些无所适从。
祁希予没说话，两人就这样沉默了几秒。
伏黎看向托盘, 试探性地问：“我再重新泡一杯？”
“不用了。”
“那……”伏黎小声道：“我出去了。”
“嗯。”
伏黎收拾桌面，祁希予见她一直低着头, 动作也小心翼翼，唯恐不小心触碰到他的身体。
“你怕我？”在她转身前，祁希予冷不丁问。
伏黎动作滞了滞。
“没有。”
“行, 出去吧。”
他微抬手，朝着门的方向扬了扬。
伏黎顿松口气, 端着托盘走得极快。
每一个细微的、身体自发的小动作, 皆落入祁希予眼中。
她的变化太大了。
放在七年前, 绝不会任由人砸她的电脑和鼠标。就算身世凄惨, 跟着阿姨寄人篱下，面对他也不会觉得低人一等。
她有自己的想法，有不可忍, 也不会忍的小脾气。
而现在的伏黎，逆来顺受，被人骑在脸上欺负也不觉得有什么。
祁希予能看出来, 她是打心底里觉得无所谓。
像是没有半点情绪的木头人。
祁希予默然片刻, 而后，抽了支烟。
烟抽完, 摁灭在烟灰缸内。他拿起手机, 翻出一张保存在相册里的照片。
蜻蜓落在笔记本电脑的一角, 绿油油的翅膀阳光照得透亮。
祁希予打通李兴的电话。
“把伏秘书的位置调到靠窗角落。”
李兴：“秘书处的位置一直都是固定的。”
祁希予：“需不需要我教你变通两个字怎么写。”
“抱歉……”李兴思考几秒, 详细询问, “哪边的角落？”
祁希予沉默片刻。
“哪个地方阳光好。”
李兴立马道：“明白, 祁总。”
-
伏黎有八双运动鞋，没一双能配得上身上这套秘书制服。
罗晓微在一旁说：“新买一双呗，刚好我也没衣服穿了，走走走，逛街去。”
伏黎被罗晓微推着出了门。罗晓微买了两杯奶茶，一人捧一杯。
伏黎先陪罗晓微去快销品牌店买T恤。
罗晓微随便拎了几件，把奶茶递给伏黎，“帮我拿着，我去试试。”
“好。”伏黎一手捧一杯奶茶。
罗晓微往试衣间望去，队伍拉得老长，叹口气，“今天好多人。”
“我去那边等你。”伏黎指着不远处的沙发。
两个小孩嬉嬉闹闹地跑过来。
排在队伍里的家长大声呵斥，“别追了，让你们别追了，听不见是不是！”
伏黎被两个小孩围住，当成了掩体。
两个小孩扯着伏黎的衣摆，伏黎求助地看向那位家长。
那位家长再次呵斥，“信不信我马上过来收拾你们！”
声音大，人却不动。
两个小孩越闹越疯。
小一点的躲在伏黎背后做鬼脸，大的一拳砸过来，误砸在伏黎的肚子上，她吃痛嘶了声。
背后的小孩害怕了，猛拽伏黎的衣服。
手中的东西坠在地上，奶茶洒了一地，珍珠向四处滚落。
“天呐——”销售见状惊呼道。
家长终于舍得挪脚。
逮住俩小孩一顿臭骂，骂完扭过头，“不好意思啊，小孩儿不懂事。”
“没关系。”伏黎说这话时，衣摆正在往下滴白色液体。
罗晓微从队伍里出来，看见这副景象就生气，“小孩儿不懂事你大人不能懂一下吗，衣服全湿了。”
“都说了小孩不懂事，你是大人你跟孩子计较什么。”
那位家长轻描淡写地道。
罗晓微火气一下子就冒上来，冲她大声道：“不懂事三个字就能解决问题吗？！”
“我没事，回去洗洗就好了。”伏黎拉了拉罗晓微。
罗晓微扭头，“什么叫回去洗洗就好了，要洗也该她洗，谁让她不看着孩——诶？人呢？”
“走了。”伏黎往入口指去。
罗晓微白眼翻到天上去，“气死我得了！”
简单擦拭后，伏黎帮着店员收拾地上。
之后，两人进入一家鞋店。
罗晓微赌气不说话。
直到伏黎换鞋时，她发现她脚后跟磨出的水泡。
好几个，有的快好了，有的还在出血。
“该不会是他心疼你穿高跟鞋吧。”罗晓微坐下来，挑着眉道。
伏黎换好鞋子，站起来走了走，语气平平，“怎么可能。”
罗晓微的话，在伏黎听来很荒谬。
她心知肚明，祁希予非常讨厌她。
讨厌到将她的位置调在最角落，眼不见为净。
因为之前的工位正对门口，祁希予只要路过，不用抬眼就能瞧见。
她忽然调至三十八层，也是由于前脚刚走了一个和澳洲那边接洽事务的女秘书。
罗晓微：“为什么不可能，我倒觉得他是旧情难忘，想尽办法接近你。”
伏黎招手店员，示意要买这双鞋子。她重新坐回去，眼皮垂着看地，解释道：“不可能，他对我很凶，一杯咖啡要泡好几次，西装熨了一遍又一遍……反正……一直都冷言冷语的。”
语调没有很大的起伏，但仔细听，是有一分恼怒在的。
罗晓微抱起胳膊，眯了眯眼睛：“我发现你对他有情绪。”
伏黎视线低垂了许久，终于抬起头。
“换作是你，你不生气吗？”
“生气啊，”罗晓微没有将话挑明，“但我同时也会对刚才那种傻逼生气。”
“……”伏黎无话可说，店员走过来将打包好的鞋盒递给她。
“谢谢。”伏黎礼貌道。
罗晓微见她这副温温弱弱的样子，忍了忍，终归是没忍住，“说真的，你能不能告诉我，澳洲那七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有如此大的变化。
两人肩并肩往外走。
伏黎回忆了一下，“什么也没发生，上学期间认真读书，放假去农场帮忙摘果子，有空有钱就出去玩玩。”
“你确定？”罗晓微有些不信。
伏黎笑了，“我还能做什么？”
没有提及的一件事，直接导致了她性格上的转变。
那是在第二个学期。
留学生分圈子，有钱有势力的在最顶层，家境一般学习优秀的在中间。
而像伏黎这种，没有背景，成绩一般般的穷学生则在最底层。
起因是一个很小的误会。
对方来自某省会城市，身上叠加着官二代富二代等几个标签，是留学圈顶层的风云人物，所有人都围着她转。
毫无意外，她有大小姐脾气，行事嚣张跋扈，没有道理也不饶人。
伏黎觉得自己没错，但也抱着友好态度去解决。
双方争执几句后，那女生说不过，抬手扇了伏黎一巴掌。
伏黎不能忍，扇了回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在为这一巴掌付出代价。
那之后。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彻底成为她的行为准则。
毕竟，她只想在异国他乡安静地活着。
-
隔天星期一。
伏黎穿着平底鞋上班。
的确比高跟鞋舒适多了，起码走起路来不会一扭一拐的。
罗晓微说祁希予个土狗不懂欣赏，包臀裙配高跟鞋才叫制服诱`惑，配双平底单鞋有什么好看的。
伏黎连忙打住，唯恐她又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话来。
下午莫名困倦，伏黎去茶水间泡咖啡，张秘书后脚走进来。
“没精神吗？平时不怎么见你喝咖啡。”她搭话道。
伏黎微笑着回答：“一般不喝，我睡眠不太好。”
“哦，那是得少喝。”
茶水间安静得只有咖啡机工作的声音。
过了两分钟，张秘书走到伏黎旁边，压低了声音问：“你和祁总以前认识吗？”
实在太好奇。
祁总从不允许任何女性踏足他的私人空间，无论是休息间还是办公室。
伏黎犹豫半秒，“不认识。”
“真不认识？”张秘书语气质疑。
伏黎点头。
“那还挺奇怪的。”张秘书楠楠自语，想了想，又道：“你新换的工位采光是最好的，空气流动性也最强。”
“啊……是吗。”伏黎接满咖啡，端着杯子，也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你知道上个坐你这位置的是谁吗？”
伏黎摇头。
“秘书长。”
“他升职去了海外的分公司。”
“桌子空出来也没人填上。”
说着说着，张秘书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你不会是要升职了吧？”
“……怎么会。”
伏黎勉强笑了笑。
张秘书的思维异常跳脱，“你知不知道祁总有个地下女朋友，不知道从哪里传出来的，说办公桌上还摆着她的照片。”她问伏黎，“诶，你经常进出办公室，你看见没？”
伏黎的思绪停在“地下女朋友”五个字上。
“你有看见吗？”
伏黎回过神来，“没有。”
张秘书自顾自道：“据说是个大热女明星，所以瞒着。”
伏黎视线滞了滞，“我还有点工作。”
“哦，那你先去吧。”
张秘书看着她倩丽的背影，怎么琢磨都不对劲儿。
按理说，伏秘书是最符合“地下女朋友”人设的，长得比很多明星都漂亮。
可又不是真的明星。
伏黎一下午都闷闷的。
兴许是太热。
她告诉自己，不要去想女朋友三个字，分别七年，他谈多少个都正常，何况是那些美艳得不可方物的女明星。
终于熬到下班，苏明露有事先走了，她在底楼碰到了秦时凯。
不能算“碰”，秦时凯专门在底楼候着，就为等她。
秦时凯说：“我想找你谈谈苏明露的事。”
两人一起往外走。
秦时凯说：“你走后，孙灿也走了，她已经不在禾润总部了。”
“不是谈苏明露吗？”伏黎驻足，偏头。
“苏明露的事我真的非常抱歉。”
伏黎点着头，“你之前已经道过歉了。”
“其实……我也不是光嘴上说说，孙灿的舅舅已经辞职了，她家的厂出了点事，这其中——”他顿了下，话外有音，“虽然孙灿喜欢我，但我绝对是一个是非分明的人。”
这些事伏黎有所耳闻，苏明露恨不得把细枝末节全塞进她耳朵里。
“谢谢你。”
她还以为是祁希予做的，看来多想了。
“本来因我而起，你和苏明露都是受害者。”
伏黎思绪有些抽离，下楼梯时不小心歪了脚，秦时凯眼疾手快接住她。
脚歪得有些严重，秦时凯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把车开过来。”
“不用，太麻烦你。”
秦时凯问：“你住哪儿？”
“怡泰城。”
“不麻烦，刚好要路过。”
苏明露不在，她和秘书处的同事关系谈不好，况且他们都走了。
他说他刚好要路过，也不算太麻烦别人。
伏黎细想一番后，点头说好。
秦时凯把车子开到伏黎跟前，帮忙打开副驾驶的车门，伏黎坐了进去。
这一幕恰好被坐在车里的祁希予看见。
司机问：“现在就走吗？”
祁希予看着他们，面色略沉，“不急，再等等。”
司机也不知道要等什么，安静等待指示。
过了十几秒。
前面白色大众起步。
司机听见祁总说：“跟上。”
伏黎脚崴得挺严重，秦时凯把车子开到了车库电梯口。
伏黎一再拒绝他的好意，“你走吧，一出电梯就到我家了，没事的。”
见她态度坚决，秦时凯只好说：“那我先走了，你一个人慢点。”
伏黎回到家刚坐下两分钟，敲门声响起。
“等一下，马上来。”她抬起右脚，蹦跶着往门口去。
敲门的是罗晓微。
“幸好你在家，我没带钥匙。”她说完看向她的脚，“怎么了？”
伏黎说：“不小心崴了。”
“冰箱里有雪糕，自己先冷敷一下。”她连鞋都来不及脱，匆匆忙忙往卧室钻，“我把U盘送了就回来，你等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