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局——员外【完结】
时间:2023-06-30 17:11:37

  两轮扫视下来,他清醒了。立即拿起刚刚被推到地上的眼镜戴上,下地打开立在墙角的行李箱,从衣服里面翻找出一部套着绿色水钻壳的手机,开机。
  随着手机开机,一时间信息提示音此起彼伏,大量标注着‘哥’的微信涌入。
  徐闵顾不上管微信,一通鼓捣找到一段视频点开。
  视频中,黑咕隆咚的徐闵家里,客厅灯突然亮了。一个头戴棒球帽,脚上套着鞋套,全身黑装的健壮男人找人似的进出于大小卧室、书房、卫生间、厨房。然后困惑不已的在客厅边搜寻边打转。忽然间,他发现了摄像头,仰面对着摄像头惊怔的愣了一秒,马上低头避开。
  徐闵拉回到男人仰面对着摄像头的画面,定格。他努力辨认着这张似曾见过的脸,同时再次把记忆拉回到那个噩梦般的深秋夜晚。
  少男趴在地上,把脸埋在落叶中一动不动,耳听的头顶上方两个青年抵不住深秋的寒意,上下牙打架,口齿不清的唠着:“秦川这货今天吃药了吧,比斯巴达克斯还猛啊。”“妈的,太冷了,不玩儿了。你看他把那女的玩儿的半死,咱还有啥意思,走吧。”
  少男缓缓的将脑袋抬起来,脸上粘着枯叶,双眼通红肿胀的看向不知是死是活的少女。
  两同伴走过去跟独眼青年说了句什么,先走了。
  独眼青年像失去了观众的演员顿时没了激情,他抽离少女的身体,起身提着裤子正要往同伴去的方向走,不经意一回头看见少男正往起站。他走到他面前,捏着他的下巴,嬉皮笑脸的调笑:“学会了没?下次别光亲嘴了,那有啥意思,呵呵呵呵。”说罢拍拍少男的脸,转身吹着口哨扬长而去。
  徐闵看着视频中男人的脸只是比那个叫秦川的独眼恶狼的脸宽了两圈,可长相完全对得上号,只是他的左眼怎么是好的呢?难道真的只是长相相似,不是那个人?
  徐闵摘了眼镜,手背抵着额头闭眼深深叹了一口气,静坐了一会儿,然后点开手机看时间是 03:23。这时看着屏幕上上百条来自‘哥’的微信,他像打发无聊的时间似的输入密码,点开微信语音。
  “艳辉,你到底在哪儿啊?手机怎么一直不开机,我快瞒住咱妈了,你要把我们急死吗?”
  “艳辉,是不是徐闵那个王八蛋吓唬你了,有哥在,你别怕。”
  徐闵发着呆把大同小异的上百条微信听完,然后关机,再把手机塞进行李箱,上床,摘了眼镜,关了台灯,躺下。双眼却久久没有闭合,也不眨动,亦无光无神固执的与眼前的黑暗对峙着。
  尤小芒没有听裴娜和万安安的建议去找那个叫柳艳辉的女人来个三方对质, 因为她觉得自己要分手,还得找来情敌帮忙,先不说那情敌愿不愿意在她面前承认自己和孙猛有一腿,关键是她尤小芒就不乐意再拿孙猛劈腿一个哪儿哪儿都不如她的女人的事实来恶心自己。
  她觉得,其实万安安的第一句话就说在了点子上。如果孙猛继续骚扰她,她就直接报警,彻底跟他闹掰翻脸,问题就解决了。
  至于裴娜担心孙猛冲着那两处要拆迁的院子会狗急跳墙不择手段。
  尤小芒觉得裴娜有点防范过当了。
  因为那两处院子从她 18 岁时就说要拆迁,直到现在 11 年过去了,原来市周边的所有村子几乎都拆完,盖起的高楼又都变成了老房子,他们这个处于市中心的城中村还是年年只贴拆迁公告,却始终不落实。
  说实话,她都早就不做靠拆迁一夜之间变房姐的美梦了。
  如果孙猛会为这种遥遥无期的拆迁利益干傻事,那他真就是个傻子。
  尤小芒清楚,孙猛没那么傻。
  回到小区,进了电梯,她想象着孙猛又在自家门口守株待兔的情形,便做足了翻脸不认人和他正面交锋的准备。
  结果出了电梯,并没有看到孙猛。
  她悄悄在楼道里找了一圈,也不见孙猛。感觉奇怪的同时还有点小失落。
  开门进屋,拿出手机,打开微信,也没有孙猛发来的微信。尤小芒更奇怪了:“嗯?难道就这样被裴娜给劝退了!”
  整个下午,她看似在画图,剪裁布料,其实一直心不在焉的在等待着孙猛会随时来访求复合。隔一会儿就悄悄的打开房门往外看一看,只要手机信息提示音一响,就立马拿起来查看。
  出乎意料的是,一直到晚上十点多,孙猛都没有来,也没有给她发微信或者打电话。
  这种不纠缠不打扰的状态一直持续了五天。
  就在她认为自己又干脆利落的甩掉一渣男的时候。
  孙猛出现了。
  2
  周六下午,尤小芒给聋哑孩子们上完布艺制作课,从怡和宾馆出来。
  她目送同学们离开后,往自己车边走,忽然有个熟悉的声音在旁边叫道:“小芒。”
  尤小芒听出是孙猛,她马上将表情调整成对峙开战的状态。
  结果一转身,看着眼前的孙猛,她愣住了。
  孙猛头发蓬乱,眼神哀伤,神情憔悴,满脸胡子。如果不是身上穿着一身还算正常干净的衣服,他一定会被人误认为是一个精神失常的流浪汉。
  尤小芒惊诧的上下打量着他。
  孙猛走到她面前,显得很拘谨,不知该如何开口。
  尤小芒:“你,你这是怎么了?”
  孙猛一副万般无奈的样子:“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可我真的是没有别的办法了。”
  尤小芒这时完全被同情心和好奇心控制了,着急问:“你到底怎么了?”
  “尤宝——”孙猛习惯性的话一出口,感觉不对,马上改口:“小芒,你能帮我个忙吗?”
  “你得先说是什么事儿吧。”尤小芒此时没把孙猛看成是背叛自己的前男友,而是当成一个突遭变故的熟人。
  孙猛抬手擦了一下眼角,声音哽咽了:“我妈的日子不多了。你,你,你能不能去看看她?”
  尤小芒听孙猛说过他妈妈两年前得了直肠癌,做手术好了。现在一听日子不多了,难免有些惊讶:“啊?”
  “肠癌复发了,医生说做手术,也许还能维持个一年半载,如果不手术,恐怕只有一两个月了。我妈说不花那冤枉钱,死活不做手术,连药都不吃了,就在家等死。我也想明白了,她这种病,活着也是受罪,就尊重她的选择吧。但在她走之前,我想了却她唯一的心愿,让她看看你。”
  “看我?”尤小芒有点懵。
  “之前我把咱两的事儿告诉我妈了,她一直想见你。”
  “可是,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呀。”尤小芒有些为难。
  “我知道,我知道我不该来找你。可,可我不敢把咱们分手的事情告诉我妈,那样她真的会受不了的。小芒,求求你了,你就去见我妈一面,让她知道有人陪着我。这样的话,到时候她走,也就走的安心了。”
  尤小芒一听孙猛已然接受了分手的事实,再看他情感真挚的流下了眼泪,就有些于心不忍的答应了:“好吧,什么时候?”
  “谢谢你,小芒,那你看明天可以吗?”
  第二天上午,尤小芒没让孙猛接,让他发了个位置。然后去花店买了一束康乃馨,又去超市买了新鲜水果,自己开车来了旧城孙猛家。
  整个小区可以用破败不堪来形容,小区只有四栋总高五层的红砖板楼。
  尤小芒并不感到意外,因为之前孙猛跟她说过他家的情况。
  孙猛 6 岁那年,他爸爸就遇上矿难死了,煤矿给的赔偿款买了现在这个房子。
  他和母亲相依为命到 18 岁,然后辍学跟着一个在剧组做灯光师的朋友去了剧组干活。从此,他梦想着要成为一名名利双收的演员。
  结果用了 14 年的时间,他把剧组所有工种都干了一遍,能出演的还是一些不露脸的死尸之类的角色。经过认真考虑之后,他决定自己做导演。
  因为没钱,他只能从北京回到老家这个人们连电影都很少看的三线城市开启他的导演梦。
  很不幸,两年前,母亲查出了直肠癌,把他多年来攒下的不多的积蓄全花光了。但他始终不放弃梦想,他一边卖保险维持生活,一边开始写剧本,打算等时机成熟将来有一天能自导自演。
  正是因为他这与众不同又富有戏剧性的追求,尤小芒当初才被他吸引了。
  此刻,尤小芒走在狭窄潮湿,充满异味,堆满杂物的昏暗楼道里,她又想起了孙猛那宏大的导演梦,不禁发自内心觉得孙猛太不容易了。
  刚走到三楼,一阵锅铲摩擦着铁锅炒菜的声音和一股浓浓的饭味儿就从正对着楼梯的中户的铁纱门里飘了出来。
  尤小芒站在门口,透过铁纱门看到一个五十岁左右偏瘦的中年女人正在厨房炒菜。
  她想,这应该就是孙猛的妈妈,不由得有些紧张。
  这时只听得孙猛充满不耐烦的在大声喊:“妈,你能不能别再信这些鬼呀神呀的,行不行?有病治病,这些黄纸能管个屁用啊。”
  孙猛妈一边舔着锅铲尝咸淡,一边大声说:“毛毛,你说啥,妈听不见。”
  尤小芒颇有点惊讶,一个只能活两个多月的直肠癌患者竟有如此极具穿透力的音量。
  孙猛从右边的房间出来,手里晃着几张黄符:“跟你说多少——”他忽然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尤小芒,立即把黄符揣进短裤兜里,烦躁的神情瞬间被热切的笑容淹没,赶忙开门:“小芒,你来了。”
  孙猛妈一看尤小芒,马上满面笑容的迎了出来,无比热情且像早已认识似的说:“小芒,你可终于来了。”
  尤小芒近距离的看着可以用枯瘦来形容的孙猛妈,顿时心生同情,忙把康乃馨送到她面前,微笑道:“阿姨好。”
  孙猛妈忙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接过花,一点不见外:“孩子,你花钱买这花干啥。”
  “妈。”孙猛觉得母亲这话说的不合适。
  孙猛妈直接拉起尤小芒的手,亲切的摩挲着来到沙发边:“小芒,快来坐快来坐。”
  尤小芒丝毫没有心理准备接受这样扑面而来的热情,她回头看了一眼孙猛。
  孙猛傻傻的冲她笑了笑。
  孙猛妈:“快坐快坐。”
  尤小芒:“哎。”
  茶几上摆着一盘清洗好的水果和一盘切好的西瓜。
  孙猛妈挨着尤小芒坐下,拿起一块西瓜给她:“小芒,快吃块儿西瓜,这天儿太热了,加上我们是中户,不通风,房子又小,人都快闷死了。”
  “阿姨,我不渴。”
  孙猛妈硬生生把西瓜放在她手里:“吃吧吃吧,别客气。”
  “谢谢阿姨。”
  孙猛妈拿起一把蒲扇给尤小芒扇着凉,满眼喜欢的仔细端详着她。
  尤小芒以这辈子都没有过的斯文小口咬着西瓜,她用眼角余光扫见孙猛妈的目光盯在自己的脸上和身上。
  孙猛把尤小芒买的水果往冰箱里放,忽然鼻子抽了几下,喊道:“妈,菜糊了。”
  孙猛妈应声而起,一个箭步冲进了厨房。
  尤小芒完全被孙猛妈敏捷的身手给震住了,她愣怔的看着孙猛妈在冒着烟的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处理着糊菜。她不由自主的怀疑孙猛妈的癌症也许根本没有复发,只是孙猛想以此为借口博得她的同情,再伺机和她复合。可再一想,不可能吧,天下哪有亲儿子会把癌症复发这种晦气的事情按在自己亲妈头上的呢?
  孙猛过来坐到尤小芒旁边,小声为母亲过分的热情做解释:“我妈就是这直来直去的性格,你别介意啊。”
  尤小芒为了表达自己的立场,很刻意的笑笑:“就这一次,没关系的。”
  孙猛听明白了她的意思,不无苦涩的说:“那是那是。”
  吃饭的时候,孙猛把水果盘和西瓜盘撤下去,茶几就是餐桌。
  孙猛和母亲从厨房进出好几趟,端出来满满一茶几鸡鸭鱼肉。
  孙猛很自然的挨着尤小芒坐下了。
  尤小芒略显不自在,趁孙猛妈盛饭的时候,她有意往开挪了挪。
  孙猛很敏感的看了她一眼。
  孙猛妈拿了个小马扎坐在尤小芒和孙猛对面。
  尤小芒忙起身让道:“阿姨,您来坐这儿。”
  “别别别别别,你快坐,快坐。”
  尤小芒看孙猛以习为常的样子,什么都不说,她也就默默的坐下了。
  “小芒,这是你第一次上家来,按理说,阿姨应该到饭店好好请你吃一顿。可我一想,饭店的饭,好看不好吃,还死贵。家里呢,乱了一些,但都是真材实料,干干净净的吃着放心呀。对不对?”
  “您说的没错,就是让您受累了。”
  “你来,阿姨高兴,一点都不累。来,快吃,尝尝阿姨的手艺,以后想吃啥阿姨就做给你吃。”
  “谢谢阿姨。”
  席间的主要话题就是孙猛妈说尤小芒太瘦了,得好好吃饭。然后就不停的往她的碗里夹肉夹菜。
  尤小芒很不适应孙猛妈的热情,一点胃口都没有,再加上她终于感受到了中户不通风的威力,旁边虽然有个电风扇吹着,可她还是浑身是汗极不舒服。碗里的饭不好意思剩,只好勉强吃进去比平时多一倍的饭量,最终还是剩下少半碗,实在是塞都塞不进去了。
  孙猛看出了尤小芒的为难,体贴的说:“不想吃就别吃了。”
  “阿姨,我真的吃的太撑了。”尤小芒怕孙猛妈不高兴。
  孙猛妈哈哈一笑:“你这傻孩子,吃饱了还硬吃啊!”随即拿起尤小芒的碗,直接把剩饭拨在了孙猛的碗里:“毛毛,你吃。”
  尤小芒忙按住孙猛:“别吃了,倒了吧。”
  孙猛妈:“哎,倒了多可惜呀。娃娃的剩饭妈妈吃,媳妇的剩饭老公吃,毛毛还能嫌弃你呀?呵呵呵呵。”
  尤小芒只能看着孙猛端起碗一口气扒拉着把自己的剩饭全吃了。
  一顿饭终于吃完了。
  孙猛和母亲把碗盘往厨房端。
  尤小芒要帮忙。
  孙猛:“别沾手了,歇着吧。”
  她就实诚的干坐着等他们收拾完,趁孙猛妈在厨房洗碗的时候,她小声对孙猛说:“我该走了。”
  “有事啊?”
  尤小芒没说话,很显然,没事儿,但也不想继续待着了。
  孙猛马上明白了,便朝厨房叫道:“妈,小芒有事得走了。”
  孙猛妈从厨房出来:“这就走啊?刚吃完饭得歇会儿呀。”
  尤小芒:“不了,阿姨,我手里有几个订单,得回去赶工。”
  孙猛妈:“可千万别太累啊。”
  “知道,阿姨ⓈⓌⓏⓁ,您也要好好休息,注意身体。”
  “阿姨记住了,你有空就和毛毛一起多回来啊。”
  尤小芒看了孙猛一眼,只是笑笑,没接话。
  孙猛:“妈,我下去送送她。”
  尤小芒本想推辞,话到嘴边,觉得不合适,便顺着孙猛的意思,和他一起出门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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