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姣摸了摸辛娘满是担心的脸孔。
“那你说,辛娘。若是有一日他碰到了权势更显赫,容貌更胜的女郎,会不会也让我自降为姬妾呢?”
第88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八)
辛媪无法回答。
在她的心里,她发现自己居然十分赞同女公子的想法。
一个能够将同甘共苦的发妻降为姬妾的男人,真的值得自家女公子依靠吗?
辛媪的眼神突然有些迷茫。
她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明明自己是女公子的乳娘,一切的想法和行动都应该向着自家女公子。
但不知为何,见了温侯之后,她居然像迷了心智一般,将还未正式成为自家主子的温侯敬若神明,还劝导起了自家的女公子。
“我当真是糊涂了,女公子说的对。”
辛媪不过被三级光环一时影响到才言行有失,如今被云姣这样一点醒,她立刻发现了不对,对云姣的称呼也立刻从女君换回了女公子。
“若是温侯真的敬重于你,那这些时日他来看你之时,为何会言语如此轻佻?”
前几日,温霆看云姣之时,竟然还明晃晃地想要牵起云姣的手将其抱入怀中。
云姣当时就适时吐了一口血,直接将温霆给吓退了。
她当时只觉温侯此举是正常的,如今回过味来,这简直是大错特错。
就算如今府中上下都称呼云姣为女君,但是到底未成婚仪。
若是真有了肌肤之亲,传出去后,不光温侯府上下,怕是整个邺水都要看不起自家女公子了。
即便大祁民风开放,此举也甚是不妥。
“可女公子,若你选择押宝了裴侯,那为何当初你不跟他走?”
明明他都来抢亲了。
“我自然不能跟他走,奔则为妾,聘则为妻。况且在仲西和邺水已达成婚盟的情况下,我若逃离,便是不忠不孝不义。所以我必须来邺水,但是这绝不代表我就只能选择温霆。”
云姣看向辛媪,那双灿若星眸的眼睛中满是灼灼星光。
“我可以是温侯府上的女君,自然也可以是裴侯府上的女君,将来,更会是这天下的女君。”
辛媪一时竟愣在了当场。
“我留在这里,便可以为裴羡传递关于邺水军情情报。如今他们二人相争早已到了最为僵持之时,有谁会想到,温侯的女君居然会给他的敌手裴侯传递情报呢?”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窸窣的声音。
辛媪想要起身去查看,云姣拉住了她,暗暗摇了摇头。
“大概是风声吧,早春春寒,吹得院中树叶窸窣作响也是正常的。”
几日后。
书房内。
温霆震惊地看向底下跪着的人。
“你说什么?”
底下的正是他的宠妾媱夫人。
媱夫人一副后怕的模样。
“实在不是妾愿意说女君的坏话。那日,妾想去探望女君,谁知正走到院落中,便听到了如此的秘闻。那仲西云氏女明明已经要嫁给君侯,却竟敢有如此算计,实在是应该将其处以极刑,以儆效尤。”
从一开始还称呼一句女君,到最后已成了仲西云氏女,可见这位媱夫人心中对云姣此次会被严惩的结局早已笃定了。
君侯多疑,她早就知晓,且她也暗中找过君侯身边的近随,得知这云氏女的确和朔焉裴侯有奸情,她便更加有把握了。
接着,她还怕力度不够,又俯首加了一句。
“若君侯不严惩,那云氏女必然祸乱我邺水,搅扰君侯大业。”
说完这一切,她柔顺跪倒,等着自家君侯大发雷霆,惩治云姣。
“贱人,竟敢攀诬女君!”
出乎意料,温霆的确是大发雷霆,但不是对着被检举的云姣,而是跪在地上的媱夫人。
“程媱,你以为本君不知道你的心思吗?你惦记着那个女君之位,想要让你腹中子成为正统,为你程家将来的荣华富贵谋划。你这些小心思,我都可以容你,可你不该算计到云姣的身上。”
程媱便是媱夫人的本名。
对于她所说的这些话,温霆是一个字都不信。
因为,云姣是被一级光环所影响的人,这世上其他人都可能背叛自己,但一级光环影响下的人绝不会。
从容屏晚到许寿,他们都对自己忠心耿耿,不论自己如何糟践他们,他们都是忠心不改。
而程媱不过是一个三级光环影响下的姬妾,他自然相比起来更信任云姣。
光环是绝对不会骗自己的。
媱夫人惊慌抬头,不明白为何温霆如此信任这个云氏女。
“君侯,妾身没有,妾身所说一切为真,君侯即便再信任女君,也该早加防范,防止来日出现纰漏啊!”
媱夫人不顾自己的身孕,拽住温霆的衣摆苦苦哀求。
她知道,自己此刻只能咬住云姣不撒口,若是此时认错,人得罪了,君侯的偏爱也已失,岂不得不偿失。
不如靠着肚子里的孩子为依仗,将此事咬死到底,在君侯心中种下怀疑的种子。
可惜,温霆的反应还是让她失望了。
他冷笑一声,“执迷不悟!来人,将媱夫人着降为嬖夫人,幽禁院中,生产前不得踏出半步。”
嬖,贱而幸者,乃是姬妾中的末等。
“君侯,妾出身程氏,父兄皆为邺水霸业出谋划策,且妾腹中有子,还请君侯思量!”
自己堂堂程氏女公子,若被降为嬖妾,这是何等羞辱?
程媱没想到温霆居然如此信任云姣,更没想到他做事如此不计后果。
他就是如此对待为自己卖命的人吗?
程媱突然有些迷茫了。
自己的家世背景样貌都不弱于人,也曾有大祁豪族前来提亲,可自从见了温霆一面后,她便心生钦佩爱慕,执意要嫁给温霆。
即便他府上已有女君,即便他府中姬妾众多,可她还是来了,从程氏引以为傲的女公子,成了温侯府上低人一等的妾室。
媱夫人被君侯申斥,降为了府上末等的嬖妾一事,很快传遍了府上。
容屏晚得知此事,还是在云姣处。
她的确足够贤良淑德,做女君之时操持府内诸事从无错漏,做姬妾之时也是每日向云姣这位新女君请安问好,一日不落,态度恭谦。
“媱夫人也是可惜了,怀着孩子却被降了位分。”云姣扼腕地叹了口气,而后看向容屏晚。
“妹妹,你说呢?”
下一秒,云姣将不动如山buff二次发动。
在第一次见到容屏晚之时,她便催动过一次,可惜容屏晚在温霆身边最久,被洗脑程度也最深,收效甚微。
于是,云姣特意将第二次放在了程媱被降位之后。
程媱是她特意用来动摇容屏晚心智的一枚棋子。
当然,对于利用程媱,故意让她听到自己和辛媪的谈话,诱使她去状告自己一事,云姣可是毫无怜悯或愧疚之心。
毕竟,程媱可是害死了原主,区区降位不过是报复的开胃菜。
容屏晚听到云姣的问话,有些迷乱地抬起了头。
死对头遭了难,她开心吗?
第89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九)
容屏晚发现,她一点也不开心。
尽管程媱曾经也没有少陷害于她,两人之间的关系不说生死大仇,也绝对称得上一句水深火热。
可是,在程媱怀着身孕之时被如此降位羞辱,她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彻骨的寒意。
就算程媱人品如何低劣,那曾经也是君侯宠爱有加的媱夫人,且程媱的降位毫无理由明发,可见也不是君侯发现了她的真面目故而怒极降位。
最大的可能,便是程媱在言语上触怒了君侯。
可程媱本就不是什么柔婉的性子,她是程氏贵女,自幼心高气傲。
自己当初因为程媱言语冒犯一事曾隐晦向君侯提过,可君侯当时是如何说的,他说阿媱性情如此,不必多加拘束。
为何如今,便一切成了错?
那自己呢?
要说家世,程家并不弱于容家,自家阿弟虽然是君侯的心腹,但程家的百年积累也不是容家这等新贵所能比拟的。
若论宠爱,曾经容屏晚可以笃定说君侯心中自己是最特殊的。可如今,她也不敢了。
程媱入府之后也曾让君侯十日连歇,不也如今被弃之脑后,随意羞辱。
那会不会有一日,自己也会被君侯贬斥降位?
“女君恕罪,妾失神了,着实失仪!”
容屏晚突然回过神来,看着眼前静静望着她的云姣,忙跪下请罪。
云姣轻咳了几声,抬眸望向一旁的辛媪。
辛媪忙上前将容屏晚扶起身。
“你着实过于小心了。我之前听闻过你的名讳,那还是五年前,邺水某地爆发叛乱,荼毒百姓,地方县尉和县司马畏惧逃跑,是一乡绅之女,豆蔻之龄挺身而出,带着一百府兵杀出重围求救,方才解了百姓之苦。容女公子,那人是你吗?”
云姣这句话,让起身的容屏晚僵在了原地。
容女公子。
自己有多久没听到这个称呼了。
女公子是达官贵人家中的女眷方能使用的称呼。
如容家这般空有钱财却无势力的普通乡绅,是不能称呼自家女郎女公子的。
容屏晚的这个女公子的称号,不是依靠家世,而是靠自己挣来的尊称。
可后来,自己嫁给了温霆,那时人们称呼她为温夫人。
再后来,温霆的势力扩张越来越多,众人皆恭敬称自己一声女君。
再后来,自己成了容夫人,成了温侯府长公子的生母,成了一个面目模糊的符号。
容屏晚之前从未想过这些,对温霆的爱慕及崇敬之心塞满了她的全部,让她无暇去顾及这些。
可在此时,在程媱被贬斥,在云姣提起自己容女公子这个称呼时,容屏晚突然发现,自己还是在意的。
看着容屏晚有些迷茫的眼神,云姣知道,此刻她那对温霆根深蒂固的臣服,已经开始动摇了。
她本是那般明媚洒脱的女子,若不是温霆,自会有更好更光明的未来。
但如今,她却被光环强行扭转了性情,成为了一具贤良淑德的提线木偶。
有些事不必急,撬开了一道口子,积蓄的所有情绪,会自己奔涌出来的。
当夜,温霆宿在了容屏晚处。
这也是她生完孩子之后,温霆第一次宿在这里。
之前温霆虽然已经回府,但一直流连各色美艳姬妾之间,除了每日晨间阖府用膳,容屏晚私下竟是很难再见到温霆。
便是那个名为阿倱的孩子,温霆都没来瞧过。
所有关于这孩子的欢喜,似乎只停留在他出生那日罢了。
“君侯可要瞧瞧阿倱?这孩子这几日胖了不少,平娘说抱着都有些压手了。”
容屏晚一边伺候温霆脱去外衣,一边想提起孩子,让温霆同孩子亲近一些。
温霆却蹙起眉头,不想在此时听到那个病弱的孩子的消息。
他问过府医,说这孩子胎中孱弱,需要精心养护才能平安长大。
这不就是个病秧子吗?
对于自己的长公子居然是一个病秧子,温霆一直十分不满,如今听到容屏晚提起,他烦心得摆了摆手。
“那么小的孩子,有什么好看的,别抱来打搅你我了。”
这话,让容屏晚伺候温霆更衣的双手一颤,但很快便被她掩盖了过去。
温霆丝毫没有注意到容屏晚的异常,只将佳人拉入怀中亲昵起来。
对他而言,容屏晚的确是他众多女人中最特殊的一个。
对于云姣,他一方面是看重她的美貌和家世,但最重要的,还是她是裴羡的心上人,所以他才会动用珍贵的一级光环。
而容屏晚虽不及云姣貌美,倒在温霆心中却是特殊的。
温霆想起自己初见容屏晚之时,那个骏马之上光彩夺目的女郎,比空中高悬的红日都要耀眼夺目三分。
那是有名的容女公子,虽不过是个乡绅之女,却是当地所有儿郎所敬仰崇拜的女公子。
所以,初到这个异世的他,使用了宝贵的一级光环,得到了这个夺目绚烂的容女公子。
“晚晚,我好想你。”
温霆亲昵地将容屏晚抱至床榻之上,只等一度春风。
可片刻后,帷帐内传来他不可思议的声音。
“这是什么?”
他震惊地望着容屏晚原本光环白皙的小腹处,那一道道蜿蜒丑陋的痕迹。
他眼中控制不住的厌恶和恶心,让容屏晚只感觉仿若被从头到尾浇了一桶彻骨的井水。
“怀着阿倱之时留下的,如今已经淡了些许,但是府医说是无法完全去除掉了。”
她怀着阿倱之时十分艰难,能够顺利生下这个孩子她已是万分感激上苍,对于这些痕迹,虽然伤心,但也平静接受了。
当年她阿母生阿弟之时也曾留下这类痕迹,但阿父从未有过半丝嫌弃,反而认为这是阿母孕育子嗣的艰辛,倍加呵护阿母。
为何,君侯会这般?
容屏晚对温霆来说,是自己珍贵的一个战利品,但如今,这个战利品有了瑕疵,实在是让他倒了胃口。
披上外衣,温霆冷声道,“府医不行便找大医,你阿弟在外行走,让他为你操持一些灵药不是难事,身上留着这些痕迹,总是有碍观瞻。”
说罢,他起身离开。
“我今晚就不留在这儿了。”
容屏晚第一次不想起身挽留,也不想同温霆说上半句的软和话。
外面伺候的平媪担忧地走了进来。
她刚刚在外室听得一清二楚。
替容屏晚将外衣拢好,平媪心疼地简直要落泪。
可是这次,容屏晚却没有像以往那般总是将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她木然盯着床帷,半晌后,低声道,“平娘,我好恶心。”
第90章 回收杰克苏光环(十)
那夜之后,容屏晚看似恢复了如常模样,每日抚育孩子,好似对什么都不上心的模样。
可云姣知道,她的心境不同了。
不同于以往拜见自己之时那副柔顺无波仿佛精致木偶般的模样,她的眼神中出现了挣扎和痛苦。
这很好,人有挣扎,才会学着为自己寻找出路。
几日后,云姣让大医慢慢对外将自己逐渐康复的消息放出。
于是,婚仪一事便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而为了这场婚仪,许寿被召入了温侯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