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把自行车还给男孩让他自己先去练习，绞尽脑汁想该怎么扭转当前的局面，就见少年走了过来，柔美面容上扬起微笑：“你好，我们又见面了。”
杜嘉一干笑：“哈哈，对啊，真有缘分，原来你也是这个学校的学生。我是大三的，你大二？”
“大一的。”沈熙语调柔缓，眸中水泽浮动，“学姐第一次见面时开的那个玩笑，我可是到现在都还记在心里呢。”
“那天是我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实在不好意思，如果冒犯到你了我先道歉。”杜嘉一正气凛然，脸上丝毫不见心虚。
沈熙笑了起来：“那倒不至于，只是有些在意，毕竟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这么贬低呢，让我印象深刻。”
噫，好阴阳怪气。
杜嘉一不喜欢和阴阳怪气的小朋友打交道，不说话了，搓了搓胳膊，在花坛边的长椅坐下。她是想休息一会儿，没想到沈熙没离开的意思，也跟着在她身边坐下了，温温柔柔地看着她。
杜嘉一不开口，他也没开口的意思，气氛一度十分尴尬。
这什么意思？她都道歉了还不走？
不就开个玩笑吗，果然是男的，心眼比那什么眼都小。
腹诽归腹诽，杜嘉一还是love&peace的崇尚者，她开始回忆以前读过的《一开口就让人喜欢你》和《高情商聊天术》，脱口而出：“喜欢爸爸还是妈妈？”
沈熙：“？”
杜嘉一：“咳，我是说，你长得好白啊，比我死三天都白。”
她这一句倒是真话，落日的余晖笼罩在他身上，却仍遮不住秀气精致的脸上显出的病态的苍白，泛着淡淡的红晕，身材颀长纤细，颇有弱柳扶风之姿。
沈熙：“……呵呵。”
他笑容勉强，仔细看还能看出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来，“我身体不太好。”
尽管被这人搞得差点没绷住，但他仍尽力让自己的笑容看起来温婉可人，眼睫下敛，眼珠微微向上，不动声色地表现出一种受尽艰辛却忍着不说的楚楚可怜感。
他曾用这个笑容斩下无数女生，激发出她们同情怜爱的心理，几乎无往不利，而这次他同样有十足的信心。
杜嘉一这才注意到他确实蛮瘦的，露在外面的手腕白净纤细，她一手便能圈住，看着就弱不禁风，多灾多病。
她不禁同情道：“我推荐你喝点中药，我小时候身体也不好，后来喝中药调理好了。”
沈熙：“……”
沈熙：“其实……”
“我知道中药不好喝，那玩意真的，比我命都苦，但是学弟你还年轻，切忌讳疾忌医啊。”
杜嘉一说着说着，忽然勾住他的肩膀凑到他耳边，热热的鼻息呵的他有点痒，只听她神神秘秘地说，“而且你知道吗，听说体质不好的男的那啥功能也不太行，所以还是要及时就医啊，免得落下病根，再起不能。”
沈熙面上笑容一点点消失。
无论是哪个男性，在被质疑那方面不行时，都会忍无可忍的，更别提他那处一点问题都没有。
可想到他还有攻略任务在身，沈熙咬紧牙关，硬生生咽下了脏话。
等杜嘉一离开后，他头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气急败坏地对系统吼：“你把你这破游戏杀杀毒吧，怎么什么牛鬼神蛇都往里面放啊？！”
*****
隔着半个学校，还有一个即将被杜嘉一逼疯的可怜人。
自从那天杜嘉一说给他一段考察期看他表现，陆之榭就埋头苦学恋爱技巧，在系统的指导下他废寝忘食地吸收知识，终日徜徉在爱情学问的海洋中，做完三套系统出的恋爱小达人100问且都拿了满分，于是信心满满地跑去找杜嘉一进行实践。
首先是基础中的基础——说情话。
陆之榭自诩语言组织能力不弱，至少之前和杜嘉一斗嘴的时候也能跟她打个平手，可在要说情话时，他却忽然感觉力不从心起来。
杜嘉一坐在空教室的最后一排，看他支支吾吾搁这站半天了，把手机往桌上一放，不耐烦道：“有话快说。”
“操！你催个屁！”
陆之榭憋了半天，放弃自己思考，选择借鉴背过的参考答案：“我是一名警察，代号1314，35年开始调查你，案子没破，我的心却不攻自破。”
语闭，杜嘉一还没怎么样，他自己倒是闹了个大红脸。
杜嘉一昂起头，不屑极了：“土狗。”
陆之榭顿时炸了：“我他妈也是第一次说啊，骂什么骂，能不能给我一点鼓励啊！”
杜嘉一：“你这真的不行，不说内容，一点感情都没有，比食堂的馒头还干巴。你坐过来，我教你。”
陆之榭动作一顿，有些狐疑地看着她，半信半疑地坐了过去。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一坐下杜嘉一就站了起来，一手扯住他的衣领，腿一抬就在他大腿上和他面对面坐了下来，陆之榭下意识伸手环住她的腰肢。
杜嘉一空着的另一只手解开发绳放下了头发，她今天绑的是高马尾，看起来干净利落，但当散下来披在肩上，挑起褐眸看着他的时候，就多了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慵懒与妩媚。
陆之榭莫名心跳加速起来。
他不自觉移开视线，但很快又觉得这样的行为是欲盖弥彰，于是强撑着一动不动，不愿在杜嘉一面前占了下风。
杜嘉一轻笑一声，漂亮的脸庞忽然压近，清澈水眸湿润。
联排座位和桌子之间的空隙并不大，两个人一前一后坐在一起就显得不够用了，杜嘉一的胸口几乎和他贴在一起，陆之榭低头就能看到她纤长的睫毛，如丝绸般的黑色长发有黑玉般的光泽，柔软的唇微微挑起，泛着淡淡的粉色。
陆之榭瞳孔颤抖，望着眼前放大的面容，几乎屏住了呼吸。
下一刻，他的脸上传来酥麻瘙痒的感觉。
杜嘉一撩起一缕头发，轻轻往他脸上扫了扫。她盯着陆之榭的眼睛，忽然耸动肩膀笑了出来：“不是，你这么震惊干嘛？我还没对你干什么呢。”
没等陆之榭说什么她就下去了，说：“你这也太嫩了，一点意思都没有，回去多练练吧，至少脸别动不动就红啊，我是来谈恋爱的，不是来看猴子屁股的。”
她拿起手机出去了，坐在原位的陆之榭正因为怀里空荡荡的感觉微微失神，闻言后知后觉地摸了摸侧脸，摸到一手滚烫热意。
＊
第二天，陆之榭又不屈不挠地来了。
杜嘉一今天起晚了，在食堂吃早饭，看到他过来，顺手把吃不下的白煮蛋递给他。
陆之榭接过，但因为接下来要做的动作，他把它放到了一边。
吸取了昨天的教训，今天来的路上他就已经酝酿很久了，深呼吸一口气，伸出一只手，大拇指和食指交叉，既别扭又坚定，冲杜嘉一比了个标准的心。
杜嘉一正心不在焉地喝粥，没看清他的手势，以为他竖了个中指，礼尚往来朝他竖了个中指。
陆之榭：“……”
他不可置信：“杜！嘉！一！你他妈什么意思？瞧不起我？！”
他这么一吼，杜嘉一才回过神来，勺子在碗里搅了搅：“啥，怎么了，你火气怎么这么大，要不要喝点绿豆汤清清火，今天窗口正好有卖。”
“喝你个头！你自己喝去吧！”
他怒不可遏，对她的敷衍对待打心底感到委屈，眼眶都红了一圈，这么大的块头，此时此刻却看起来毫无威慑力，“我对你比心，你朝我竖中指，你如果不想跟我谈，直截了当说清楚就是，这么玩我很有意思吗？”
不是，她哪有玩他了？
杜嘉一简直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但陆之榭好像确实挺生气，她就好声好气地哄他：“唉呀对不起嘛，我没看清，我的锅我的锅。”
陆之榭背过身去不愿看她，高大的背影透出无言的愤怒，桌上白煮蛋则孤零零地躺在一边，这两个有相似特征的东西搭配在一起，画面看上去非常具有喜感。
杜嘉一咳嗽一声压下笑容，语气诚恳：“我真的知道错了，下次不会了，你转过来，把蛋吃了，咱俩唠唠呗。”
过了一会儿，陆之榭不情不愿地转过身，拿起蛋剥起了蛋壳。
杜嘉一看着他动作，说：“陆之榭，其实我觉得你陷入了一个误区。”
陆之榭停下动作，没说话。
杜嘉一又说：“我是说了看你表现，你怎么折腾都行，但是吧，嘴上说说永远比不过实际行动，这种常识你总该知道吧。与其搞那些虚头巴脑的，你还不如给我带点吃的，好歹是实的东西。”
陆之榭眉心拧了起来，低着头，似是在思考她的建议。
点拨到这里就差不多了，如果再不悟就真的无药可救了，丘比特来了都得吐口唾沫再走。杜嘉一端起餐盘，如是想到。
作者有话说：
陆之榭，一款觉得自己能拿捏妹结果被妹狠狠拿捏的可怜老实男
这样下去只会被妹欺负的更惨捏（扭）
第5章 梦在消失后开始（1）
◎杜嘉一在他伤口上舔了舔。◎
一个精致的保温桶放到面前，磕碰到桌子发出沉闷的响声。
杜嘉一抬起头瞄了眼：“这什么？”
“给你做的饭啊，不是你说带吃的东西吗。”陆之榭理所当然地说着，麻利地打开保温桶，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他还带了碗筷，用湿纸巾消毒擦净后整齐地摆放在杜嘉一面前。
“……？”
杜嘉一盯着这几盘菜，分辨了半天也没认出是什么东西。
一盘是黢黑如炭的块状物，一盘是土黄色的非牛顿流体，最后一道菜杜嘉一勉强看出点门道，是洁厕灵色的鸡翅。
“这个是红烧肉，这个是南瓜炖奶，这个是可乐鸡翅。”陆之榭一一介绍道。
“这个，情况是这样的，”杜嘉一说，“其实我昨天刚做了切胃手术，现在什么也不能吃。”
陆之榭粲然一笑，一针见血：“你昨天一个人去吃了九宫格麻辣拌刨冰奶茶水果捞芋泥桶还发了朋友圈。”
杜嘉一：“……”
她决定以后发朋友圈都屏蔽这人。
见她面露难色，陆之榭也不多费口舌，拿起汤匙舀了勺南瓜炖奶凑到她唇边，声音听似低沉温柔，实则暗藏威胁：“吃。”
杜嘉一往后躲，后背抵到墙壁，退无可退，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看着陆之榭微笑着向她逼近。
他的手伸过来，杜嘉一连忙紧闭嘴巴，眼珠乱转，忽然注意到他的食指指节处贴了一个创口贴。
一道深红色的，没有完全愈合的伤口从创口贴下蜿蜒而出，露出里面淡红的皮肉来，像是一条细小的红蛇。
没有犹豫的，杜嘉一一手夺过他手中的汤勺放到碗里，一手抓住他的手指，低头仔细查看起来。
“你受伤了？”
陆之榭没想到她会问这个，微微一怔，半晌才不情不愿点了点头：“嗯，切肉不小心切到的。”
他顿了顿，转而开始控诉起她来，“明明是你说要吃的东西，我为了表明诚意亲手做给你，还受伤了，你却连尝一口都不肯，你这个人良心不会痛的吗？”
她也不知道居然有人厨艺会炸裂成这样啊，三道菜每一道都出其不意，目标十分明确，奔着让她上天堂的方向去。
杜嘉一余光不着痕迹瞥了眼被她丢到碗里的汤勺，暗中松了口气，面不改色地摸了摸陆之榭手上那条伤口，往上面吹了口气：“疼不疼啊？”
温热的气流拂过手指，带来酥酥麻麻的感觉。
“疼倒是不疼，我又没那么娇气……”
头回见她对自己这么温柔，陆之榭反而不习惯起来，脸颊有点热，他移开视线，表情十分不自然。
就在他转头的一刻，伤口处忽的覆盖上一个柔软湿热的东西，一触即分，但那怪异的触感却还停留在那片皮肤上，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瞬。
杜嘉一在他伤口上舔了舔。
陆之榭瞳孔地震！
被她舐过的伤口仿佛“蓬”的冒出一团看不见的火焰，顷刻间便熊熊燃烧起来，几乎快要把他整个人从头到脚蒸熟。
他慌乱地一把推开面前的人，手臂挥动间撞到了桌子，发出“彭”的一声。他攥紧拳头，表情逐渐僵硬，脸颊上肌肉隐隐抽动，好似在隐忍愤怒。
她居然……她居然！
落在杜嘉一眼里，他表现得就跟被非礼了的良家夫男似的。
啊呀，玩笑开过分了。
杜嘉一摸了摸脸，心里倒没多少愧疚感。
也许是从小就混不吝惯了，她自我认知有点道德感低下，比起干点正经事，恶趣味泛滥的时候居多，虽然没有影响到周围人对她的总体风评，但偶尔也有翻车的时候。
面对外人的时候，她多少懂得收敛，可也许是陆之榭跟她从小相识的缘故，她行事间就有点肆无忌惮了。
这也许就是沉谨言总是看不惯她的原因。杜嘉一短暂地反思了一秒。
这也没办法，不然她的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但为了不失去她为数不多的朋友，杜嘉一准备先意思意思道个歉。
她刚要说话，陆之榭就抢在她前面开口了。
他吞咽了下，耸兀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手藏在背后，黑眸盯着她，声音紧绷绷的，有些沙哑：“我觉得我们发展的速度有点太快了。”
杜嘉一：“啊？”
她想了下才反应过来陆之榭说的是他们谈恋爱的进度，嗯，说实话，她都差点忘了他们在谈了。
感觉他们的相处模式跟之前也没什么区别啊，除了陆之榭某些行为变得更匪夷所思了之外。
但是既然陆之榭这么封建……不是，慢热，她也没办法。
杜嘉一耸了耸肩：“好吧，以后不会这样了。”
陆之榭沉默片刻，又说：“还有，菜快凉了。”
好嘛，说那么多还是要吃。
杜嘉一肩膀垮了下去，视死如归地拿起勺子尝了口所谓的南瓜炖奶。然后她微微睁大了眼睛。
出乎意料的是，虽然这玩意卖相不怎么样，味道居然还行，口感也挺丝滑的，远没到致死的地步。
陆之榭把她惊讶的神色尽收眼底，很快就忘了刚才的不自在，得意地追问：“是不是还挺好喝的？我做的东西就不可能难吃好吗。你喜欢的话，下次我可以去你家做给你吃。”
此时的杜嘉一不知道这最后一句话日后会给她带来毁灭性的灾祸，她自动忽略了这句，给力地竖起了大拇指：“贤惠！陆之榭你已经能出嫁了，我甚是欣慰啊。”
陆之榭：“……”
他插起一块鸡翅堵住了杜嘉一的嘴。
杜嘉一两眼一翻，瘫在椅子上，当场去世。
*
一顿饭吃完，杜嘉一感觉自己失去了半条命。
陆之榭在收拾残羹，把剩下的东西打包装袋，准备待会儿带下去丢掉。杜嘉一支撑着身体坐起来，气息奄奄道：“你待会儿去干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