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谨言端着茶杯坐到她对面，道：“我需要跟你谈谈。”
杜嘉一咯嘣咬碎了糖球，打断他：“等一下，先来找你的人是我，所以先说目的也应该是我，懂不懂什么叫先来后到啊。”
“……”
沉谨言深吸一口气：“你说。”
“嗯，是这样的，过段时间不是就要实习校招了嘛。”
也许是因为接下来要说的要求有点离谱，一向厚脸皮的杜嘉一说到这里居然罕见地产生了几分不好意思，她挠了挠脸才继续说下去，“就，能不能让我进你公司啊？你也知道我那个绩点不是很好看，虽然我综测还可以，但是人公司不认这个，我也没办法……”
沉谨言快被她的厚颜无耻气笑了。他还是见识少了，他实在没想到，上一刻还对他出言不逊的人，下一刻就可以没脸没皮地要求他帮她走后门。
凭什么？
沉谨言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出口了：“我确实动动手指就可以让你进我们公司，甚至你不找实习，毕业后不工作都行，我存在银行的个人积蓄足够供你一辈子不上班，一直吃喝玩乐都行，但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呢？这么做对我有什么好处吗？”
听到前半句的杜嘉一眼睛一瞬亮起，但当听到后面的话时，她嘴角向下，肩膀重重垮了下去。
说到这里，沉谨言本该起身走人的，但他忍了忍，还是没忍住，道，“杜嘉一，世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想要得到好处就必定要付出一定代价，我以为这点我已经不需要教你了。”
“停停停！”杜嘉一捂住耳朵，再这样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所以你的意思就是不乐意帮这个忙是吧？”
“是的。”沉谨言做出肯定。
她就知道，这老男人怎么可能让她有好过的机会！
杜嘉一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指着他虚张声势地大声嚷嚷：“不乐意就不乐意！你以为我真就没人要了吗？我告诉你，我这种优秀的人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人抢着……”
“想让我帮你也行，有个条件。”沉谨言话音淡淡。
杜嘉一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当机立断，一个滑跪冲到沉谨言脚边，边帮他捶腿边狗腿道：“这还不好说！老板的要求就是我的追求，老板的鼓励就是我的动力，老板的想法就是我的做法，老板的表情就是我的心情，老板的嗜好就是我的爱好，老板的开心就是我的快乐。”
沉谨言：“……”
杜嘉一问：“所以条件是什么？”
沉谨言手指敲了敲沙发，道：“不准再做出像今天还有上次一样没有边界感的行为，我每天工作那么忙，没有多余的精力陪你闹，如果再有下次，我想你知道后果是什么的。”
扣钱呗，还能是什么。
嘴上说没有精力陪她闹，实则小心眼的要死，一件小事都揪着不放，口不对心第一人。
心里这么想着，杜嘉一却手放在胸前，鞠了个躬道：“Yes, Your Majesty。”
她动作太一本正经了，沉谨言一贯冷峻的脸上忍不住浮现一丝浅浅的笑意，又很快收敛住，修长手指屈起，在杜嘉一额头弹了下：“不要满嘴跑火车。”
他上次对自己笑是什么时候来着？
杜嘉一差点被这意料之外的笑容晃花眼，他似乎忘了刚才被她看光的气愤，无奈地看着她。
在心里权衡了一下利弊，杜嘉一默默地把酝酿好的骂街咽了回去。
算了，他都这么帮她了，她再恩将仇报就不礼貌了。
反正以后有的是时间跟他吵。
*****
夹起一只灌汤包送进嘴里，杜嘉一咀嚼几下咽下，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解决了实习这一心头大患，她现在无事一身轻，吃嘛嘛香，特别的快乐。
也许是她的快乐太纯粹外放了，有一个在做校园采访的同学过来搭讪。
“同学，看你吃这么高兴，能问你几个问题吗？”
杜嘉一干脆地点了点头。
“春天到了，你最喜欢什么花？”
杜嘉一沉思片刻：“石楠。”
同学好奇：“为什么？”
“因为石楠不顾他人死活，尽情的灿烂！”杜嘉一笑容阳光，“我的志向就是成为一个这样的人。”
同学：“……”
他不死心，又问：“那同学，如果外星人要抓你你怎么想？”
杜嘉一：“我觉得外星人可能不会挑残次品。”
同学笑出了声：“看来你对自己有非常清晰的认知啊。”
杜嘉一笑嘻嘻：“那当然。”
同学表达谢意后就走了，独自享用完美食，她走出食堂伸了个懒腰，准备随便找一个空教室睡觉。
这个点专业楼应该没什么人，她便抬脚往所在的方向走去。
选定了一间数字顺眼的教室，杜嘉一推门而入，边走边揉着眼睛打哈欠，睁开眼睛时，才看到教室后排角落有一个人背对着门站着，露出来的侧脸很是眼熟。
是沈熙。
好歹也见过三次面了，算是熟人，杜嘉一本想出声打个招呼，但当她靠近时，沈熙忽然抬起手臂，一道银色的寒芒随之在她眼前闪了闪。
杜嘉一的脚步突兀顿住。
她的视力很好，因此即使隔着大半个教室，她也可以保证自己绝不会看错。
面前的沈熙手里拿着块锋利的刀片，她看到的寒芒正是刀片反射出来的光。
他两指捏着那薄薄的刀片，正一下一下往自己手腕上割着，被刀片割开的皮肤处，鲜红的血顺着他白皙的手腕一滴一滴流下来，像是流不完似的，接二连三掉进底下接着的纸篓里，将里面白色的纸团染成一片艳红。
他垂着眼睛，长长的眼睫在眼下刷出一片阴影，神色看起来很是漫不经心，甚至在此过程中有些无聊地盯着浮在空气里的灰尘，仿佛压根感知不到这切肤入骨的疼痛。
他在自残。
杜嘉一喉咙一阵痉挛。
她低下头，捂住嘴巴，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沈熙听到外面传来细微的声响，眉心一跳，立刻转身看过去，眼神阴鸷。
一扇大敞着的门，不见人影。
他的秘密，被谁撞破了。
沈熙收起刀片，没管还在淌血的伤口，冷漠道：“系统，是谁？”
系统如实告知：【是您正在尝试攻略的NPC杜嘉一。】
沈熙动作一顿。他倒是没想过会是她。
但是既然如此……
他慢慢地笑了起来，笑容漂亮却包含恶意，衬着腕上滴落的鲜血，像是从地狱走出来的艳鬼。
看来他那些计划可以提上日程了。
第12章 我的高跟鞋踩着你的灵魂还要来（2）
◎“学姐，又见面了。”◎
下午的阳光明媚得过分，从翠绿树叶的间隙中照射下来，把长椅晒得滚烫灼人。
杜嘉一坐在长椅上，却是止不住的发冷。
妈的，她就说沈熙这b有问题吧！
她的第六感从来不会出错！
真可怕啊，居然自残，生活这么苦的吗……
杜嘉一想到这里，又拼命摇头。
不不不，他割自己时那个表情，一看就不是因为抑郁或者焦虑这种普遍原因，而且他之前在操场上趁别人不注意还露出这么阴暗的表情，这显然就是……
妈的，反正就是他妈的变态！
想起那天她一无所知过去搭讪的举动，杜嘉一恨不得穿越回去给自己一个大逼斗。
叫你嘴贱！操！就不能动动嘴换个人搭讪吗！
不过好在她运气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就跟那些被蒙在鼓里的可怜人一样，还把这表里不一心肝黑透的家伙当块宝一样供起来。
杜嘉一自觉没有惹火上身明知故犯的想法，也没有圣母到把他的真面目广而告之并让其他人不要误入歧途的打算，她只想做一个平平无奇息事宁人最好能月入十万的普通女孩。
她捏紧拳头，下定决心，从今天起，无论是校内校外，只要一见到沈熙她就绕着走，只当没看到，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远离争纷尘嚣，从此遁入空门……不是，从此低调示人。
沈熙也不会知道她撞破了他的秘密，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桥归桥路归路，人生有梦各自精彩。
这么一想，她就觉得未来一片光明，心情也舒畅多了，坐在长椅上伸个懒腰，刚才被吓跑的睡意又回到了身上，正在想着要不干脆翘下午课回家睡觉得了时，她的肩膀冷不伶仃搭上了一只手。
杜嘉一安静一秒，爆发出惊天动力的哭喊：“啊啊啊啊啊啊求你不要伤害我！我什么都没看到！我就是路过而已！我家有一个80岁老奶奶和一个刚满周岁的弟弟，我爸妈都在城里打工，累死累活赚一份微薄的薪水，全家都指望着我出人头地赚钱养家，他们不能没有我呜呜呜呜……”
“……”
她身后的陆之榭缓缓地说：“杜嘉一，我发现我好像从没真正了解过你，之前是二胎家庭，现在是留守家庭，你的履历挺丰富啊。”
杜嘉一仰头跟他对视一秒，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随后一巴掌重重拍在他胸肌上：“你有病啊！吓我干嘛！”
她刚才还以为自己要被沈熙嘎了。
“操，你打我干嘛！我哪有吓你，是你自己吓自己。”陆之榭嚷嚷着在她身边坐下，装作不经意问道，“你刚那话什么意思？有谁要伤害你？”
杜嘉一：“咳，没有谁要伤害我，我很安全，只是我警惕心比较高而已。”
陆之榭怀疑：“真的？”
杜嘉一一口咬定：“真的。”
她不愿意说，陆之榭也没办法让她承认，转而提起了他今天过来找她的目的：“唉，你这周六有空吗。”
“你要干嘛？”
陆之榭说：“你之前不让我给你带饭吗，但我觉得仅仅是带饭不能够彰显我的诚意，因为带过来的饭菜都冷掉不好吃了，还是热腾腾的饭吃着才有家的温暖，所以我决定——”
杜嘉一狂喜：“带我去吃五星级餐厅？”
陆之榭看着她：“去你家做给你吃。”
杜嘉一：“……？”
她委婉提醒：“你的出发点是好的，但是你先别出发。我觉得这太麻烦你了，你真的没必要这么用心的，诚意到就行了，人不用到，我都能理解的。”
陆之榭打断她：“什么都别说了，我知道你是心疼我，但是我现在的烹饪技巧已经练习得炉火纯青了，区区做顿饭根本难不倒我！你家里厨具调料都齐全的吧？记得再给我准备个电子秤，周六我直接带食材过来，你就等着过瘾吧！”
杜嘉一：“……”
我就等死吧我。
她突然觉得未来一片惨淡。
*****
周三的中午，十二点刚过，杜嘉一就出了校门。
她接了个带领幼儿园小朋友学做手工的志愿活动，虽然学时给的吝啬，但好歹简单轻松，不需要付出多少精力。
志愿者总共有三人，在学校门口集合后会有专人开车来接送他们。
杜嘉一是提前几分钟到的，她原以为自己已经算是踩点到达的了，没想到到了以后才发现还有一个人没到。
她跟另一个做志愿的男生闲聊了一会儿，还剩最后一分钟时，最后一人才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少年清润悦耳的嗓音自身后响起。
传入耳中的那一瞬间，杜嘉一如遭雷劈，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直挺挺地转过身。
沈熙那张漂亮得惊人的面孔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眉眼带笑，薄唇轻启，眼中浅浅的光线折射出奇异的色彩：“学姐，又见面了。”
如果可以的话其实这辈子都不想和你相见。
退后的冲动被杜嘉一硬生生抑制住，她敷衍地道了声“好”，下意识望向沈熙的手腕，但对方今天穿了件做旧的破洞牛仔外套，宽大的袖口遮住了他的手背，衬得他活像是个没毕业的高中生，青春靓丽极了。
好吧，这也正常，要是他大剌剌地把伤口露出来，估计这会儿已经有人报警了。
沈熙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但他只是微微偏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表情无害：“学姐在看什么？”
杜嘉一咬牙：“……我在看地上的蚂蚁，被你踩死了一只，你不打算道个歉？”
听到两人的交谈，男生以为她在开玩笑，噗嗤笑出了声。
沈熙仍保持着微笑，脸上看不出被刁难后生气的痕迹。
杜嘉一反而更生气了，不知名的怒气盘踞在胸膛中，她上前一步，咄咄逼人：“蚂蚁的命就不是命？你关心过蚂蚁吗？你知道蚂蚁在想什么吗？被你踩死的时候它疼吗？你全都不知道，你根本不在意蚂蚁的死活，你只关心你自己！”
男生一愣，继而有些无措，这个时候他也看出这两人气氛有些不太对劲了。
杜嘉一知道她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很无理取闹，可她现在看到沈熙就莫名来气，根本没办法控制自己怼他的欲望。
她心中闪过很多猜想，被骂被无视都有，可她没想到的是，沈熙眼睫颤了颤，抿起唇角，低头望向地面，乖顺听话地道了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踩到你们的。”
杜嘉一瞬间哑火。
第13章 我的高跟鞋踩着你的灵魂还要来（3）
◎她想干什么？！◎
到了幼儿园，老师把他们三个领到一个教室，向小朋友们介绍了他们的来历，就点头示意他们可以开始了。
老师话音刚落，他们三个就被小朋友们团团围住了。
杜嘉一其实不太喜欢小孩子，但架不住有个脸颊圆滚滚，扎两条小辫的小女孩太招人喜爱了，惹得她都忍不住捏了几下她的脸。
他们这次要做的是立体卡纸小汽车，流程并不复杂，但是对幼儿园的孩子来说还是有一定难度的，还没开始多久，小朋友们层出不穷稀奇古怪的问题就快把他们淹没了。
“姐姐，你们是从哪里来的啊？”
“姐姐，你有没有看过汪汪队，你喜欢里面的谁？”
“姐姐，你年纪这么大了，有男朋友了吗？”
杜嘉一被吵得受不了了，一把拉过正弯着腰耐心回答小朋友的男生往前一推，道：“姐姐是手工白痴，但是这个大哥哥特别会做小汽车，而且比我有耐心，所以你们有问题都问他就好啦。”
男生懵逼：“啊？”
把烂摊子丢给别人，杜嘉一心安理得地跑到一边摆烂去了。
幼儿园的课桌十分矮小，她盘腿坐在地板上，支着脑袋刷手机，模样懒散。
但她悠闲的摸鱼时间并没有持续太久。
过了一会儿，沈熙走到她对面，学着她的模样盘腿坐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