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川——”
第54章 少年青春无限好
“就是这样,门主大人打败了乔敬天!”
“好!”
“门主大人英明神武!千秋万代!"
令采颜将得意忘形的擒月从桌上拉了下来,”还想抄门规?这次我可不帮你了。”
擒月笑嘻嘻道:“哎呀,门主急着和她的小娇夫浓情蜜意呢,才不会管我们。”
一提到方翊,令采颜便想起来当时的场景,啧啧感慨:“你别说,我还真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软绵绵的一个人会那么决绝地为了门主自尽。”
“哎哎哎,可别提这茬了,提点高兴的事。”
令采颜倚在墙边,道:“高兴的事?那就——”她突然勾唇一笑,猝不及防地拦腰扛起擒月,”那就去做点高兴的事!”
栖棠映山处。
方翊用笔沾了沾墨,咬着笔杆思考片刻便下了笔。
“绥宁,你要不要写点什么?”
绥宁抱着他,手臂紧了紧,将下巴抵在他肩膀上,懒洋洋道:“我就不写了。你要是实在想念方大成他们,我们过几日就回去吧,正好可以去别处看看。”
方翊眸子亮了亮,道:"好啊,大成哥上回来信说他要成亲了,咱们回去看看新娘子,给他们包个大红包。”
绥宁亲了亲他的耳朵,“都听你的。”
二人相互依偎,方翊写信,她就这么抱着他,捏捏这,摸摸那,不经意间碰到了一块与其他肌肤格格不入的粗糙,她顿了顿,手更温柔的摩挲着。
那是方翊自刎时留下的疤,不深,却足以让她刻骨铭心。
那时她被压在废墟之下,强烈的撞击和失血过多让她的意识陷入虚无。
她感觉自己好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一叶扁舟,随着海浪起伏不定,摇摇晃晃,下一刻便要颠覆。
混沌之间,昏暗的天幕洒下一束光,远处传来缥缈的呼唤。
“绥宁……绥宁……”
那是方翊的声音,带着哽咽和绝望。
她陡然清醒,却不是身体的清醒,而是意志的清醒,她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情况很危急,却像是被缚在茧的蚕,怎么也挣脱不开外层的禁锢。
呼唤声越来越清晰,她拼了命的挣扎,而那呼声也像是一把刀,从外破开层层的包裹,让她重见天日。
终于,她睁开双目,却见到了让她肝胆俱裂的一幕。
方翊居然要自刎!
那把残破不堪的剑马上要划破他的脖子,绥宁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明明之前已经不能动了,却能在他动作前将剑打翻在地。
剑身嗡嗡作响,发出哀鸣。
她大口喘气,惊魂未定,“你干什么?!”
方翊楞了一下,眼中迸发出极大的惊喜,“绥宁!
他想抱住绥宁,又怕自己弄疼了她,只敢拉着她的手,将脸埋在她的脖子上,哀哀地哭,泪流个不停,很快沾湿了绥宁的衣裳。
“我还以为你死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呜呜——”
绥宁好笑道:“哭丧呐——你再哭我才是真要死了。”
后方的擒月等人早就吓傻了,好半天才回神,一回神就扑过来嚎啕,“门主,容川,你们要吓死我是吧,一个躺着一动不动,一个拿了剑就要自尽!能不能让我省点心啊你们……”
记忆到这戛然而止,后面她也记不清了,只记得自己好像晕了被带回去了。
那几日她虽无知觉,却知道有一人一直在尽心尽力地照顾自己。
听仇五娘说,方翊在她昏迷的日子里总是睡不好觉,半夜惊醒探了她的鼻息以为她没气了,连忙跑到她的小院子里把她叫起来要她去看看。
绥宁回过神来,突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下次不要探鼻息判断生了,要摸脉搏。”
方翊“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你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字刻在胸口的?”
绥宁顿了顿,装傻道:“什么什么,我不知道。”
方翊敲了下她的额头,笑道:“我都看到了。”
绥宁捂着额头,故作恼怒道:“居然敢敲本座的脑袋,好大的胆子!”
说着,她手就开始不老实,开始挠他的腰。
方翊最怕痒,没一会儿就开始求饶:“我错了我错了,别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别——”
绥宁心思一转,道:“我可以饶了你,但你得老实交代。”
方翊抹了抹笑出来的眼泪,疑惑地看向她。
她严肃道:“你出来有没有叫玉面鬼看见?”
方翊很快明白,她是在跟他玩游戏呢。
他道:“没呢,我偷偷溜出来的,没让门主大人发现。”
绥宁满意道:“非常好。咱俩的关系若是让她发现就都得完蛋。”
方翊心中暗想:还是偷情的游戏。
玉面鬼的小媳妇儿偷偷摸摸地进了一间屋子,被屋子里的人拉进了怀里。
原来是个高大的女人。
“你出来有没有被玉面鬼发现?”
小媳妇儿害羞道:“没有,奴家趁着门主大人睡着的时候出来的。”
女人摸了摸他的脸,捏了捏他的腰,道:“没想到玉面鬼养了这么个细皮嫩肉的小媳妇儿。跟她有什么好,不如跟了我吧,我一定好好待你!”
小媳妇儿道:“不,奴家只喜欢门主大人,才不跟你走。”
“那你还来做什么?你就是这么喜欢她的?”
小媳妇儿双眼含泪,娇嗔道:“还不是你拿捏了奴家的把柄。”
女人笑道:“既然如此,得不到你的心,得到你的人也好。”她抱起小媳妇儿丢在床上,解开衣带压上去,“我来喽!”两人嘻嘻哈哈地闹着。
小媳妇儿的挣扎被她轻易镇压,没一会儿屋子里传来高高低低的呻吟声。
树上形单影只的鸟儿歪着脑袋听了一会儿,展翅飞走了。
“您真的要走,不再多住几天?”
忘尘微微笑着,“多谢门主盛情,已经叨扰多日,贫僧就不留了。”
绥宁道:“忘尘大师又要去除魔卫道了?”
“是。”
方翊道:“可是天下坏人那么多,是除不完的。”
忘尘笑而不语,慢慢行了一礼,只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方翊与绥宁对视一眼,看着他渐渐远去,他身无一物地走了,一如他身无一物地来。
远处传来浅浅低吟:“虽千万人,吾往矣。”
从此天高路远,有缘再见。
第55章 番外(一)君埋泉下泥销骨
走马过兰台,
思君不见君,
问君之何处?
君曰:
魂飞天国外,
身灰隐尘埃。
李忌情三岁那年,村子里来了个苦行僧,他看到李忌情的第一眼便面色沉重,对他的父母道:“这孩子命中有一情劫,过的了往后一生无虞,过不了便是英年早逝。”
于是他的父母给他取个名字叫忌情。
李忌情从小就向往当大侠,父母去世后,他拜师学艺,二十四岁初出茅庐,小有成就。他嫉恶如仇,远近闻名,却没找到一个志同道合之人,直到他碰到白意卿。
李忌情碰到白意卿的那年是二十五岁。
兰台初见,她一袭白衣不染尘埃,蜻蜓点水轻松救下一名落水儿童,白衣飘飘,见之忘俗。
白意卿此人,不了解她的觉得她是个温温柔柔的弱女子,了解她的才知道她的意志格外的坚定。她懂李忌情,让李忌情觉得她就是世上第二个自己。
年轻气盛,血气方刚,二人一起云游四海,惩恶扬善,说要做最厉害的大侠,情愫暗生。
他常笑着说:“ 卿卿知我意,足以慰余生。”
谁人能这么亲密的叫她卿卿?只有她的丈夫才能。他想要做她的丈夫。
他带了一点试探的小心翼翼去唤她,毛头小子不敢多直接,只会暗戳戳地勾勾她的手指,再逾矩一些也不会了。
好在白意卿也喜欢他,二人情投意合,私定了终生。
白意卿知他喜欢喝酒,特意做了个小巧的白玉葫芦,他爱不释手,随身带着,走哪都带。
“卿卿知我意,足以慰平生。”
他们坐在船上,微风拂过如轻吻,手交叠,心相交。
他转头看她的侧颜,和远处的青山相互映衬,青山远不如她美丽。心念一动,偷偷许下了一生的承诺。
二人在一起的那几年是他人生最快乐的几年。只是好景不长,一切如镜中花,水中月,稍纵即逝了。
近日不少孩童失踪,甚至连昆仑宗的少宗主罗衫也被掳了去。此事震动了全国,皇帝委托各方全力追查此案,二人自然也参与其中。
不久凶手露出了马脚,众人顺藤摸瓜,查出了真凶。
他与白意卿救出被拐的孩子,将他们送回家中。不少孩子已遭毒手,连尸身也未找到。痛失孩子的村民们悲痛欲裂,高声指责他们为何不早点查清案子。
二人极力安抚,可人实在太多,推推搡搡的混乱中,悲剧发生了。
一个暴起的村民趁白意卿不备,抓起一块石头猛然朝她脑后砸去。
李忌情甚至来不及喊出声,眼睁睁看着她被击中,鲜血四溅。
那一瞬间,他觉得天都暗了。
脑子里一片空白,视线也是白茫茫的,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入眼的只有殷红的血,和被血染红的白衣。
他扑倒在地哆哆嗦嗦捂着她脑后的伤口,可是伤口太大,捂不住,鲜血顺着指缝喷涌,带着她的生命一起流逝。
白意卿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嘴巴张张合合却说不出任何话,只是哀哀地看着他,泪水顺着眼角滑落。
她想叫他好好活着,不要去怨,可她说不出来,浑身发冷,眼前发黑,最后一刻,她看到李忌情哭着在说什么,可她也听不到。于是她就这样在满心的悲伤与痛苦中,睁着一双浸满泪水的眼睛茫然望着天,悄无声息地去了。
那双手慢慢脱力,顺着衣襟向下滑,他突然怔住,视线顺着苍白无力的手向下坠,眼见她的手要沾染尘埃,立即发了疯似的去抓。
直到冰凉落入掌心,他心生魔障,赤红的眼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着退避的人群。
一时间昏天暗地,黄沙走石,天崩地裂,他化身修罗收割人命,哭天抢地一片。
听着他们从求饶到咒骂,他想:他们都不怕,他又怕什么呢。
他面无表情地将杀害白意卿的人凌虐致死,尸体切成几段喂了狗。
狗屁的正义。
他静静看着天,眼底如枯井波澜不惊,埋下深深的恨意。
从此,他入了罗刹门,再不去接触什么武林中事。
一切与他无关。
他孤零零置身一处寂静院落,与他相伴的只有酒和长夜,还有白意卿的骨灰,好像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醉了醒,醒了醉。
他祈祷着能在醉梦中见一见她,不说话,看着她就好。
所幸还是见到了。
她还是那身白衣,飘飘欲仙,静悄悄地站在床边温柔看着他,眼里蓄满泪水,好像有许多话要说。
他哽咽着道:“君向何处去?”
白意卿的声音轻飘飘的,仿佛从遥远的九霄云外传来,袅袅糯糯,凄凄迷迷,“魂飞天国外,身灰隐尘埃。”
君骨销泉台外,我心灰湮尘埃。
“忌情,忘了我吧。”
她最后看了一眼李忌情,须臾化作一缕青烟飘走了。
他总说她像个不染尘埃的仙子,这下她真像个神仙一样飞走了。
李忌情猛然惊醒,发现自己不在床上,而是掉落在水中。
窒息感窜上大脑,他缓缓向下沉去,想就这么一死了之,可他突然想到梦中的白意卿,冥冥之中似有感召,白意卿不愿他就这么死去,来救他来了!
他奋力向上划,终于露出水面。
新鲜的空气涌入鼻腔,他大口呼吸,居然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短短的几息,仿佛过了一万年之久。
恍然惊觉,那血染红的不只是白意卿的衣裳,还有他的心。
后来,他将白意卿的骨灰装入白玉葫芦中带在身边。
后来,他放下了尘世,给自己取名忘尘,青灯古佛常伴,许再续前缘。
后来,他依旧惩恶扬善。
“卿卿知我意,聊以慰残生。”
放得下的是忘尘,放不下的成了乔敬天。
向年与君初相识,
歌尽逍遥愁不知。
而今一别春几时?
既见兰台不见君。
掩面泪尽浑不觉,
心字成灰身已缺。
浑噩怎知终度日,
醒复醉来枕巾湿。
犹盼魂梦与君同,
把酒再话心意浓。
几曾浮翠流丹归影照,
且看琼碎乱玉风飘摇。
他收起笔,推开窗,眼看冰雪消融,春暖花开。
意卿,又是一年春。
第56章 番外(二)只愿君心似我心
五毒尊是罗刹门的长老之一,人如其名,最擅长用毒。
令采颜和擒月走投无路之际入了他门下,得一时的保全,却不能长久。只有将武功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杀掉所有的仇人才可一世安心。
令采颜是武林世家,根骨不凡,她习武并不吃力,擒月就不一样了,在此之前,他没有任何习武的经验。
幸而他在玉人楼里学过舞,韧性好,在练基本功这一块不用吃太多苦。
他没什么天赋,仗着一张漂亮的脸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师父还不罚他,可得意了,总在令采颜练得抬不起手的时候跑到她跟前来,翘着腿吃着糕点。
令采颜恶狠狠一笑,瞧他的样子是完全好了,那她也不用顾忌了,当即跑去师父跟前,说擒月想学毒术。
毒术和武功一样,要的是用功和天赋,而且一不小心,学未有所成就先把自己毒死了,因此极为严格。
五毒尊摸着胡子,慈爱地看着他。不知怎的,擒月莫名从这老头的眼神里看出了邪恶。
他大惊失色,逮着空隙就想跑,被一众学毒的弟子给拉了回来,从此开始他的学毒生涯。
五毒尊门下的弟子大都是女子,没有什么习武天赋,就到他门下学习毒术,学的怎样不论,好歹有自保的能力。
这下擒月是想偷懒都不行了,必须拿出十二分的精神对待。
就这样,他过了十年猪狗不如的日子。
好在门里的姐姐妹妹待他很好,瞧他漂亮,喜欢给他打扮,有什么好吃的总会分他一半,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对待,却喜欢以姐妹相称,他被感染,也这么唤令采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