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补充道:“我就姓朱。然后我问她,你要买哪一块的,她说,我要买耻骨那一块的。我当时都愣住了,这不是明晃晃的暗示嘛!”
有人问:“然后呢然后呢?”
大汉喝了口茶,“然后我说,姑娘,这不好吧,这不行。她说,这有什么不行的。我说,那、那去你家还是我家。她当即给了我一巴掌,大骂我是流氓然后哭着跑掉了。”
原来是一场误会。
方翊义正辞严道:“她既不是明说,就不要误解。还有,她若明确说了不,那就更不应该不顾她的意愿了。”
有人道:“说了半天没说重点啊,你为什么来啊?”
大汉说:“出了这样的事,一传十十传百,邻里街坊的都知道了,我没脸在那待下去了,就来咱这了。”
大伙发出倒喝彩的声音。
有个男人站了起来,“那我也来说说我的事。”
方翊道:“坐下说坐下说。”
男人坐下,道:“我原本是个商人,家里有个婆娘,我常年不在家,就想着这次回去给她一个惊喜。结果好家伙,那天夜里我偷偷溜进屋,发现床上有两个人在行那档子事,我当时气的头发都竖起来了,拿了扫把追了那个男人二里地,没追到,让他给跑了!”
男人吐了口唾沫,恨恨道:“让我捉到他,我非扒了他一层皮。后来我打了我婆娘一巴掌,跟她合离了。”
方翊道:“哎,打人不好,真不好。”
男人耷下脑袋,“我就是气急了,事后想想也挺后悔的,但是与她合离我不后悔!"
众人发出一阵叹息。
另有一个小眼睛,长相很猥琐的人跳起来说:“我也有我也有!”
有人问:“你也有什么?”
小眼睛道:“我也有个关于女人的故事。”
大伙来了兴趣,“说说说!"
小眼睛道:“嘿嘿嘿,我家乡有个长得很漂亮的婆娘。”
“有多漂亮?”
“比,呃,比西施还漂亮!她啊,有一次上我家来了。”
人群爆出一阵大笑。
“那么漂亮,找你干啥啊哈哈哈哈!”
小眼睛脸涨红了,“去去去,怎么不能来找我了。她说,我男人不在家,夜里可无聊了。她男人生意人,老不在家。我说,那那那,夜里我去陪你。她说好啊,然后夜里我就去了。说真的,她皮滑溜溜的摸起来真舒服。结果就在我和她行那档子事儿的时候,她男人回来了。哎呦,吓得我哦,鞋都没穿,一下子窜出去,她男人追了我二里地,后来我就来这了。”
小眼睛说完,蔫蔫地坐了下去。
众人一阵沉默,面面相觑。
男人突然暴起,大骂道:“好哇,原来那个混蛋是你,是你睡了我婆娘!”
他脱了鞋拿在手上,一路追着小眼睛打,场面鸡飞狗跳。
方翊道:“还有嘛?”
另有一人道:“我也有。”
方翊道:“请讲。”
那人道:“我原先想进崆峒门。结果因为我打了我的女人,崆峒门不收,我一气之下就来这了。”
真是一个很简短的故事。
方翊道:"你为什么打你妻子。”
那人道:“哎,我就是,我就是心情不好,每次打完我也很后悔。”
方翊皱眉,严肃道:"你妻子为你生儿育女,为你操持家务,你应当善待她才是。“
起初的那个大汉不满嚷嚷道:“我都没女人,你居然还打女人!”
“是啊是啊!"众人附和,强烈谴责。
那人惭愧,连连点头。
后面一连串都是关于女人的事,无外乎是睡了别人的女人和打了自家的女人,或是为女人怒发冲冠。
方翊看向众人:“还有没有其他的,呃,最好不是关于女人的。”
有一个年轻男子高高举手,道:“我我我!我有不是关于女人的理由!”
方翊眼睛一亮,“请讲。”
年轻男子扭捏道:"我……我有一个喜欢的人。"
有人道:"这不是还是关于女人?“
年轻男子摆手,“不是不是,我喜欢的人是个……是个男人。”
众人鸦雀无声。
方翊道:“只要真心相爱,且未做伤天害理之事,是男是女又有何关系呢。”
“对对对!男子女子又有什么呢!”
年轻男子感激地看了一眼方翊,继续道:"我与他情投意合,早已私定终生,只是他父母不同意,还为他寻了一门亲事。”
有人追问:“然后呢?他成亲了?”
年轻男子摇摇头,“他没成亲,因为他以死相要挟,他父母才没有逼他。”
众人发出一阵叹息,有心思细腻的人已然潸然落泪。
年轻男子道:“后来我去他家提亲,他父母还是不同意,我就入了罗刹门,想以罗刹门的威名逼迫他们,他们虽无奈,还是答应了。”
方翊为他高兴,道:“那你们成亲了吗?”
男子傻傻一笑,“快了快了,过几日就办喜酒了,我要八抬大轿把他娶回家门,到时候大伙都要来啊!"
众人哈哈大笑,"好啊好啊,到时候我们可要把你喝趴下!”
方翊笑道:“那先祝你们百年好合,白头到老!”
后来还有一些人讲了自己的故事,有女子为了逃避家里定的亲事,也有男子失手杀了人,总之,理由各种各样千奇百怪。
最后,有人问方翊来罗刹门的原因。
方翊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茫然。
他是为了保命来的,可总觉得理由不止这个。
他苦恼于怎么回答,没发觉绥宁就站在他身旁,热闹的气氛一下子冷却,有人朝他拼命使眼色。
方翊回头一看,惊喜道:“绥——门主大人,你怎么来了?”
“看你半天不回来,就来找你了。”绥宁摸了摸他的手,皱眉道:“怎么这么冷,不知道拿个汤婆子?”
方翊嘿嘿一笑,“忘了。”
绥宁摇摇头,将他的手握在手心,牵着他走了。
方翊被牵着,还要回头向众人挥手,然后笑呵呵地跟在绥宁身后。
他好像知道自己来这的原因是什么了。
第17章 人生愁恨何能免
这日,方翊无所事事随处瞎逛,不知不觉来到了一个小院子。
这座院子看起来有些年岁,上面爬满了枯死的爬山虎,栅栏也缺了几个口子,在风中摇摇欲坠。
方翊心生好奇,敲了敲门,没人应。
他顿足片刻,推了院门进去。
院子里很整洁,有一角排放了不少的草药。房门微掩,透过缝隙里能瞧到里头正烧的咕噜咕噜响的药罐子,背后放着整齐的瓶瓶罐罐。
方翊没有进去,绕到屋后去了。
屋后是一片园地,菜地被雪覆盖,白茫茫的一片。
一位老媪正举着高高的扫把吃力地将雪扫到一旁。
方翊快走几步拿过扫把,笑对老媪道:“婆婆,我帮你扫吧。”
老媪立在原地,一双苍老的眼眯起看着方翊,似乎是在分辨他是谁。
方翊道:“婆婆,我叫方容川,是绥宁的朋友。”
老媪似乎没听清:“你是绥宁?小宁啊,你怎么变了个样啊?”
方翊连连摆手道:“不是,婆婆,我是绥宁的朋友。”
她这下听清了,反应过来,“哎呀老婆子耳朵不好,脑子也不好使了。你说你是小宁的朋友啊。”
方翊道:“对啊婆婆,我和绥宁是很好的朋友。”
“没想到啊,小宁也有朋友了。我看着她从小小的一个长成这么大,你是她第一个朋友。你说,你叫容川?哪两个字啊?”
方翊道:“有容乃大的容,海纳百川的川。”
“好名字啊,”她欣慰地摸了摸方翊的脸,“长得真俊,是个好孩子啊。”
方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婆婆,您扫雪做什么呀?”
老妪道:“种白术。冬天啊,正是种白术的好时候。”
“白术是什么?”
“白术,乃扶植脾胃,散湿除痹,消食除痞之要药也。今年冬天种下去,后年才能收获呢。”
方翊边扫边道:“要两年吗?好久啊。”
老媪神情一怔,慢慢道:“是啊,两年确实久,这两年之间,还不知有多少人等不到药就死了呢。”
她话音一转,道:“我还从没见过小宁带朋友回来呢,你们怎么认识的呀?”
方翊道:“她受伤倒在地上,我看到了就把她带回家了,就这么认识的。”
老媪叹了口气,"小宁啊,是一个很要强的孩子,我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吃了很多苦。她的性子别扭,想要什么都不直说,如果她以后惹你生气了,你多包容包容她,两个人扶持着,总好过一个人强撑。”
方翊道:“我知道的,婆婆。我看的出来,她其实是一个很温柔的人,我不会生她气的。”
老媪慈祥笑道:“小宁有你这样的朋友,我也算放心了。容川,好孩子,婆婆我啊,真是越看越喜欢。婆婆知道你们这些年轻人相处一定会有矛盾,你记住,有误会一定要解开,别错过了才后悔。”
方翊乖乖点头,“婆婆,我记住了。”
老媪摸了摸方翊的脸,“已经很久没人和我说这么多话了,孩子,你愿意听听我的故事吗?”
“好啊。”
老媪的双目渐渐恍惚,灵魂仿佛飘到了很远的地方。
“我家原是之江乌墩的一户医药世家,我在家中排行第五,他们都叫我仇五娘。我有一个年少时互相喜欢的竹马……”
乌墩是个烟雨朦胧的水乡,苕溪的水横在镇子中间,水清澈见底,宛如明镜。
“五娘!五娘!”
“哎!”仇五娘匆匆赶出来,但见白术摘了笠冒,抖了抖身上的水,傻兮兮对着她笑。
仇五娘拍了拍他的衣服,“下这么大的雨就不要来了,你看看,都淋湿了。”
白术摸了摸脑袋,被骂也开心,“我想见你嘛,下雨也想见你。”
仇五娘被他逗笑了,“行了,别油嘴滑舌的,既然来了,就来帮忙。”
“好嘞!”
仇五娘说:“白术和我一起长大,也通一些药理。”
白术家是普通农户,医药的事虽没有她精通,但是打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有他帮忙,做事情都不急了。两人搭配,分明是一对生活了许久的夫妻。
仇父仇母欣慰看着两人,相视一笑。
仇白两家是世交,早在两人还在襁褓之中时,两家父母就给他们定了亲事。
白家很快来提亲,郎才女貌,金玉良缘,仇家二老欣然接受,两家亲上加亲,关系更为紧密。
原本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临近婚期,她心中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期待。她时常想象着自己穿着火红的嫁衣嫁给他的场景,光是想想,心里都跟吃了蜜一样甜。
直到那日,她在抓药时呕了血。
仇五娘在婚期前得了重病。
从未见过的病,连仇父也无能为力,仇母整日以泪洗面,兄弟姐妹们忧心忡忡。
白术沉默地握着仇五娘的手,突然跑了出去,直到第二日才回来,额头上一块很大的淤紫。
仇五娘心疼地摸了摸他的伤,问他干什么去了。
白术不答,只是将手中紧紧握着的平安符挂在仇五娘的脖子上。他说,五娘,这是我从庙里求来的,很灵的,你的病很快就会好的。
他将希望寄托到佛祖身上,祈祷佛祖能够保佑他的妻子平安度过这一劫。
可惜,无济于事。
后来,仇母对白父白母说:“五娘如今这幅样子,怕是,怕是时日无多了,不能连累了小术。”
白父摇头,坚定道:“既然已经定了婚约,那么五娘就是我白家的儿媳妇。你放心,我打听到天山有一味草药,名叫天山雪莲,可以治百病,我叫术儿去采,你且再等等,为五娘多续些时日。”
于是,白术背负着两家人的希望,整装去了天山。
白术 zhu 第二声
第18章 销魂独我情何限
他临走前吻了吻仇五娘的额头,眼含泪水,“五娘,等我回来,我们成亲!”
仇五娘笑道:“好,我等你回来,别让我等太久。”
她其实心里也没底,她还能挺多久呢?她能不能等到白术呢?她不知道,她只是想再见他一面。
于是,她等了一个月 ,白术没回来。
她等了半年,白术没回来。
有人说,白术早已娶妻生子。
她不信,白术才不会丢下她。
于是她继续等着,等了两年,等到病更重了,等到回天乏力,依然没等到他。
仇五娘哭着问父母,他到底去哪了,他怎么还不回来,却得不到任何答案。
直到如今,她终于不得不信这个事实。他不要她了,他和别人恩爱到白头了,从前的誓言和喜欢原来都是假象。
白父白母没想到儿子会做出这种事,自觉无脸再面对仇家,灰败着脸离开了这个镇子。
仇五娘心如死灰,本想就这么去了,老天却给了她一个机会。
罗刹门的鬼医行走江湖时正巧来到乌墩,听闻了仇五娘的事,心生怜悯,愿意无偿为她治病,并收她做弟子。
仇五娘离开了这个伤心地,辗转来到罗刹门。
从那之后,她还和以前一样博施济众,扶倾济弱,只是不再相信别人了。
两年又两年,父母相继去世,她也不再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
直到有一天,有一个人找到了她。
那是一个饱经风霜的面孔,眼里藏着深深的疲惫。
他说,你是不是仇五娘?
仇五娘愣住了,自从父母去世后,已经很久没人叫她这个名字了。
她说,是。
那人说,那就对了。
他拿出一只枯萎腐烂的白色花朵递到仇五娘面前,说,这是一个叫白术的人叫我送来的,唉,我来晚了。
仇五娘感觉眼眶里有什么东西落下来,一路划至嘴角,冰凉的,苦涩的,不对,是咸的,不是苦的,苦的是她的心。
她说,我等了他这么多年,他为什么自己不来?
那人又叹了口气,说,他啊,已经去了,十年前就走了。
十年前?十年前正是她病中,白术去寻雪莲的时候啊。
仇五娘感觉脑子一片空白,如遭雷轰,她一把抓住那人的手,声音颤抖,你说什么,到底怎么回事?
那人说,他是天山底下的放牧人,十年前碰到白术的时候,白术已经奄奄一息,两条腿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