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不了的反派——豆腐不腐【完结】
时间:2023-07-03 14:42:03

  掌柜吓了一跳,那祖宗怎么来了。忙换好衣服起身,走了出去。再迟几步就怕那小子把他的店给砸了。
  卫清宁见人来,特地客气一些,“掌柜,我要买药。”
  掌柜:“!”
  这小子哪根筋不对?以前不都是直接偷么。
  卫清宁说了严静儿的事,包括她的病情、她的坚持。
  他撩起衣摆跪在掌柜面前,咚咚叩头,不停地叩,求掌柜卖给他药。
  掌柜十分不待见卫清宁,但不可否认的,他不愿为难那个小姑娘。
  “药得花钱买,病得请大夫看,你有多少钱?”
  “我没钱。”
  “那你买个屁。”
  “我能干活。”
  掌柜沉吟片刻,“你要不要来后院帮忙铲药渣?钱不多,勉强够你买几贴药渣。事先说好,这点儿钱不够你看大夫。而且皮肉树目前无人能医,看大夫也没用。”
  “可以。”卫清宁眼睛亮了一下,“我会治好她。”
  卫清宁忙活一天,晚上带着一包药渣回土地神庙,熬了一锅浓郁的药。
  “喝药。”卫清宁顿了一下,说了掌柜的事儿,“我没偷,你安心喝吧。”
  严静儿听到最后眼睛弯起来,笑得眯成一条缝儿。她没告诉他,哥哥曾因偷东西被打得半死,养好后身子一直很差,不然也许能撑过冬天。
  现在好了,他不会走上与哥哥相同的路。
  接过药大口大口地咽了下去。眉头紧锁,“这药味道好怪,从没喝到过这样的药。”
  “我配的。”
  “......是药三分毒啊。别没治好病,我先被毒倒了。”
  “可能会以毒攻毒也说不准啊。”卫清宁说,“我可是医术天才。”
  “哈哈哈哈我说着玩儿的,别生气别生气。”严静儿抿起唇笑,“卫清宁,你是天才,你一定会治好我的。”
  卫清宁每日换着花样地给严静儿煎熬药,盯着她咽下去。
  喝卫清宁自制药的第五天。
  严静儿偷偷摸摸地把他拉到一个角落,拉开衣襟,“卫清宁,你看,叶子变黄了。叶子枯萎时才会变黄,这证明你正在锄掉它。药很有效果。”
  卫清宁眼前一亮,“真的?太好了。”
  他的方向走对了,可以继续下去。
  喝卫清宁自制药的第十天。
  严静儿脸色红润,气色很好。拉开衣襟,身形消瘦了不少,“卫清宁,叶子掉光了,我可能要好了。你真的是个天才,医术天才。”
  卫清宁唇角向两边上扬,手指触碰皮肉树,“我就说我是个天才,一定会救你。等你大好以后,我就跟李卿之上剑堂,他催我很久了。”
  两滴黑色的血落到手指上。
  卫清宁一愣,视线上移。
  严静儿在笑,口鼻却不受控制地朝下滴答黑血。最开始一滴一滴,而后喷涌而出。身子像破布娃娃一样向前倒在他怀里。
  “严静儿!!!”
  掌柜被请过来,急匆匆地跑了一路。看清严静儿后面色大骇,反手甩了卫清宁一个巴掌,“啪”地一声响亮地印在他脸上。
  声音几乎从牙缝里挤出来,“你做了什么!!她中毒了!!!”
  卫清宁脑子一片空白。掌柜在说什么!他不是把严静儿治好了么,皮肉树叶子掉了、枝干枯萎了,为什么她会中毒!!
  严静儿咳了一下,“哇”地吐出一大滩黑血。
  掌柜说,“急毒入体到这个程度,你应该是有感觉的。为什么不告诉卫清宁,为什么还要喝药。”
  “皮肉树无药可医。卫清宁是医术天才,让他知道自己面对皮肉树束手无策对他有什么好处。”严静儿猛地咳出一滩血,身形不受控制地弓起,她下意识伸手捂住口鼻,别弄脏地面。
  “我的手之前有这么细吗?”严静儿眼前一阵发黑,意识渐渐模糊,“卫清宁,我是不是瘦了点儿。等我再瘦一些,就能嫁人了。你看了我身子,就得娶我,婚期定在来年春天好不好。”
  “我带着哥哥的骨灰,我时常思念他。这感觉不好受,像拿针给木头挑刺儿,总能挑出来很多,扎手后还疼。”
  “卫清宁,我好冷。我是不是要死了?”严静儿声音很轻,几乎飘散在风里,“你把我埋了吧,不然你也不好受。”
  严静儿死了。
  卫清宁把她埋了,之前好不容易寻得的铺路垫脚石给她做墓碑。
  悲伤吗?还好吧。就是心头总空落落的。
  他又恢复到以前睁眼看太阳、闭眼望月亮的模样,只是这次靠着的不再是墙角,而是她的墓碑。
  他在她墓碑前常坐不起。
  九月初一。
  李卿之来找卫清宁。
  他听说了这事儿,有点儿后悔欺负那个小姑娘。
  “卫清宁,悲伤这么久,够了。跟我回剑堂。你是天生的剑修,不应该在这里浪费时间。”
  卫清宁阖着眸子,一动不动。
  “卫清宁,你靠在这里,剑法不会进步。你不是说要超越我成为剑堂最出色的弟子,就你这样,做梦比较快。”
  卫清宁睫毛微动,睁开。
  单手撑着膝盖起身。
  “肯走啦?”李卿之眼里有光。发传讯纸鹤给褚行,“堂主,我给你找了一个好苗子。”
  卫清宁用了数百天想明白一件事儿,“我要去医堂,我会成为医堂最出色的弟子。”
  王唯一:“!”
  心口一凉,她没救了?!
  殷长衍,我好想见你。
第78章 第 78 章
  ◎治疗◎
  “怎么这幅表情?”卫清宁目视前方, 眼中倒映着长空山色,“别担心,我一定会救你。”
  怎么能不担心呢。若卫清宁能救, 严静儿就不会死。
  卫清宁回头,“十五年了,就算是一根朽木,每天浇水施肥, 黑木耳也能长个几十轮。我怎么就不行了。”
  讶, 被瞧出来了。
  “行行行, 你最行。”王唯一附和道, 换话题,“我们去哪儿?回一枝春吗?”
  “不然呢。”
  还在闹别扭呀, “一枝春谁起的名字?品味有点儿差了。”
  “李卿之品味确实不怎么好。”卫清宁说,“但一枝春, 不是挺好听的么。”
  “哪里好听了, 每一个字都透着股贫穷的气息。”
  “但它是春天。”卫清宁淡淡道, “我喜欢春天。”
  自打王唯一认识卫清宁, 他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淡淡的。表情淡淡的, 话语淡淡的,就连说那段悲伤的过去,也平静地像是在说别人的事儿。
  可他说他喜欢春天。
  王唯一突然想到严静儿。也许, 卫清宁一直在期待着那个永远不会到来的‘来年春天’。
  两人回到一枝春, 王唯一捧着肚子, 在门口停下脚步。
  卫清宁步伐一顿, “怎么不走了?”
  “卫师兄, 我想殷长衍了。你能不能带我去找他?”
  “可以。”
  卫清宁二指并拢在空中施法, 一幅庞大的路观图展现在眼前。上面星罗棋布散着一些密密麻麻的小黑点, 小黑点还会动。
  不,不是什么小黑点,是名字。医堂弟子的名字。
  卫清宁打眼一扫就看到殷长衍。
  挥袖收起路观图,“走。”
  殷长衍长得俊,又不像别的医修那样爱训人(懒得开口说话),非常招小孩子喜欢。
  “华铭,第三壶药煎好了,拿去给小伙伴们喝。”殷长衍身边有一个及腰高的小少年,粉雕玉琢,脑袋顶上冒出一两片绿油油的叶子。
  华铭长了一双极为平静的眸子,“第二壶不行吗?都是同样的药材,而且第二壶火候更好。”
  火候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他若是真能看见,那他绝非常人。
  殷长衍说:“第三壶添了山楂和蜜糖,小孩子比较容易咽下去。”
  “哦哦。”
  华铭抱着药壶离开,殷长衍坐在台阶上休息。
  他双腿支开,袖子挽到肘部,双肘靠在膝盖上,肩头像放了什么重物、疲惫地垮下来。
  听到动静,抬头。
  单掌撑着膝盖起身,“唯一,你怎么来了。”
  有些不满地看着卫清宁。四周都是皮肉树感染者,贸然带她来,万一出了什么闪失,可如何是好。
  “不好留她一个人在一枝春。我出门办点儿事,就把她带在身边。”卫清宁说,“你那是什么表情,是她自己要来的。”
  “殷长衍,我想你了。”王唯一身子不方便跑,于是她快步走过去,扑进殷长衍怀里。
  深吸一口气。清新皂角混了点儿药材气息,是好好干活儿了的味道。
  殷长衍脸上有一抹羞涩,接住她,颈部低垂,靠在她耳边说话,“嗯,我一直在想你。”
  看向卫清宁,眸中亮晶晶,“这次就不追究了。”
  卫清宁:“......”
  卫清宁摇了摇头,“殷长衍,抱完后出来我。”
  王唯一有点儿心虚。他说这话的时候,一直盯着她的后颈。
  殷长衍视线在两人身上游移,“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
  卫清宁没说话,转身离开。
  偌大的空地上,殷长衍和卫清宁站着谈话。
  王唯一捧着肚子乖巧地坐在一旁,手里捏一个枣泥酥静静地嚼着。一枝春的吃食很单一,只有枣泥酥。她出门时带了一包。
  卫清宁说了与彩绘牡丹见面的事儿,拿出怀里的红线掺香封灵手铐,“就是它,专门绑缚修士的。这一双手铐带上去,全身灵力皆锁,与普通人无异。”
  殷长衍第一次见这种神器,上手东摸摸、西碰碰,只差把“没见过世面”五个字写在脸上。
  “医堂、剑堂虽立场一致,但我们终究是少部分,阻挡不了宗门。殷长衍,宗门忌惮你。”卫清宁拿回来揣到袖子里,“喂,别玩儿了。”
  “卫师兄要把我交出去吗?”
  “不交。”
  “那这就是我唯一一次见它的机会。卫师兄,让我多看一眼。”
  “......看一看王唯一吧。”
  王唯一差点儿叫枣泥酥卡到嗓子。好吧,轮到我了。
  卫清宁说了王唯一的事儿,殷长衍听到最后,眸中的玩赏之色褪得一干二净,染上几分凝重。
  殷长衍上前几步,撩起她的发丝。
  雪白纤细的粉颈之上长了一棵皮肉树,叶子有四片,泛着莹润的光。
  “唯一,什么时候的事儿?”殷长衍声音很轻。
  “大概是离开是非谷那时候染上的。”
  殷长衍拳头在身侧握紧,指节凸起,将泛白的皮肤撑得几乎透明。而后渐渐地松开。
  安慰的话他说不出口,他比谁都清楚这东西无药可医。
  手指抬起,为她蹭去唇边的枣泥酥渣,“没事,有我在。”
  “我有什么事儿,我觉得现在你更有事儿。”王唯一说,“卫师兄刚才跟我说他能治好我,你别担心。”
  殷长衍看向卫清宁。
  卫清宁点点头,“我能治。”
  “条件。”
  “豁,这么干脆。”卫清宁说,“你就不怕我让你去死吗?”
  “可以。”
  “呵,答得倒是干净利索。”卫清宁说,“我不信。因为我打不过你,这世上也没几个人是你对手,更没人能叫你死。”
  殷长衍上前两步,取出卫清宁衣袖里的红线掺香封灵手铐,虽慢且坚定地缠在自己手腕上。
  第一圈时,周身灵力被骤然抽空、封得死死的。第二圈时,全身发软,得用脚趾抓紧地面才能稳住身子不倒下去。
  缠完后,还贴心地打了一个死结。
  他就像一条鱼,自己拔掉全身的鱼刺,然后爬到刀俎前乖乖躺好。
  卫清宁直勾勾地瞧着殷长衍,试图在他脸上瞧出畏惧、恐惧之类的情绪,意料之中什么都没看见。
  认识殷长衍很久,他是一个心性极为凉薄的人。除了王唯一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什么都不在乎。
  “我做医修数年,见多了人的复杂多变与伪善面孔。我越发地喜欢你殷长衍,我一定会帮你。”卫清宁慢条斯理道,“所以,殷长衍,请你去死。”
  王唯一以为自己听错了,“卫师兄,你说什么!你之前那么多好话,都是骗人的么,你要草菅人命?!”
  “别学几个成语就乱用,你在抹黑我医修的招牌。”卫清宁皱了一下眉。
  解开腰带,脱掉外衣,露出坑坑洼洼的畸形身体。
  腰部形如平放的镰刀,又扁又细,胸膛却像被人强行塞进去一把干草,撑得皮肤鼓鼓囊囊。还有几根干草从后背长出来。
  王唯一下意识觉得丑,并且说出来,“卫师兄,你好......惨。”
  关键时候换了字。啧,依旧被瞪。
  “严静儿死后,我故意感染皮肉树,每天试药,身体也因此搞成这幅德行。好在结果不错。”卫清宁对殷长衍说,“知道你与表里灯关系匪浅,我就一直在观察你。皮肉树是表里灯的伴生咒,更是你殷长衍的伴生咒。”
  “表里灯以殷长衍的血为灯油。只要殷长衍一死,表里灯没了灯油,很快会灭。皮肉树作为伴生咒,自然不药而愈。”
  “殷长衍,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卫清宁说,“殷长衍一个人的性命与成百上千百姓的性命比起来,微不足道。我是一个医修,我只会做出有利于绝大多数人的决定。”
第79章 第 79 章
  ◎舍不得◎
  王唯一心头一惊, 腿发软,身形晃荡两下。
  紧咬唇瓣,“我不同意。是非谷皮肉树病人的命是命, 殷长衍的命就不是命么。都是命,谁又比谁更高贵。凭什么殷长衍去死。”
  卫清宁下意识去扶,殷长衍已经上去了,他撤回伸出的手、悄悄背在身后。
  说话就说话, 激动什么, 等下肚子不舒服要怎么办。“死他一个, 能救更多的人。他的牺牲是有价值的。”
  “哈哈哈哈, 牺牲。说得真是冠冕堂皇。”王唯一扯了扯嘴角,“牺牲的价值是谁来定, 谁又有资格去指定他人做出牺牲。你吗?还是你身后的医堂?”
  “就因为其它人要活,所以叫殷长衍去死?有没有人问过殷长衍想不想死。因为殷长衍心善, 所以他活该去死么。”王唯一眸子中满是落寞, 面上哀伤, “卫师兄, 世上没有这样的道理。”
  卫清宁背在身后的手无意识收紧。
  不是因为她的质问。
  他虽然不爱张口, 但极擅诡辩,这辈子除了学医其他时间都在修习诡辩。真要论起来,他能说得王唯一拿刀架在脖上自杀还感激涕零地说一声“谢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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