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赎不了的反派——豆腐不腐【完结】
时间:2023-07-03 14:42:03

  是她眼中的诘责刺到了他。像一根细长的针插进心口, 疼倒是不疼, 就是酸涩惆怅。“每个人对牺牲的看法都不同, 但一个人的性命与一群人性命相比, 孰轻孰重, 众人心中自有衡量。而这种衡量, 放诸四海而皆准。”
  “别跟我说什么大义, 他们与我素昧平生,我只关心殷长衍。”王唯一揪着殷长衍的衣袖,抓得很紧。怎么办,总感觉一松手他立马就跑去牺牲。
  卫清宁拧起眉头,第一次觉得情绪会传染。她焦急,他也有点儿不痛快。
  “唯一呐,你第一天认识殷长衍么。他哪里有那么高尚,他凉薄得很。若他肯做出牺牲,那一定是为了你。就是说,为了你能活,他甘愿赴死。”
  殷长衍没说话,但他就是这个意思。
  王唯一恶狠狠道,“你敢!你敢死,我就敢叫王唯一一尸两命!”
  殷长衍眉心一跳。她会死?那个画面他连想的勇气都没有。“唯一,别说气话。”
  “哼,是你先不说人话。你的错。”
  “啊?我有什么错?我在担心你脖子上的皮肉树。”殷长衍很认真在问。
  “诶呀,你还敢还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身子越来越近,也越来越黏糊。
  这么说吧。要不是王唯一挺个肚子,两人能嵌合到一起去。
  卫清宁撇开头,眼睛疼。揉了揉眉心,“你们忙,我还有事,先走了。殷长衍,三日后午时是自尽的好日子,可别错过了。”
  边说边挤开两人,从中间穿过去,还踩了一下殷长衍的脚。
  殷长衍蹲下,抬手抚去上头的土印子。
  “卫师兄,你踩殷长衍了。”
  卫清宁身形一顿,回头。他不是有意的,但她这么一问,他就有点儿上火。
  唇角上扬,眼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我就踩了,怎么着吧。”
  王唯一抱着肚子快走两步,“叭”的一下踩回去。扬起笑脸,“卫师兄慢走。”
  卫清宁:“......”
  卫清宁气笑了,又有点儿新奇。王唯一总能做出他意料之外的事情。
  他不喜欢跟事儿多的人打交道,但她例外。
  “唯一,回来。”不远处,殷长衍静静地看着这边,“或者我过去。”
  卫清宁与殷长衍视线交接,里面的情绪只有两人知晓,转身离开。
  殷长衍上前,“我先送你回家。”
  “没事儿,你忙你的,一枝春好吃好喝,我再待一年都不会嫌烦。”
  殷长衍抿了抿唇,“以后跟卫师兄见面时叫上我。”
  好端端的看卫师兄做什么?讶,莫非他看上人家美色了!!
  仔细措辞,委婉劝道,“我知道卫师兄好看,你也不用看他这么勤吧。你们都是男人,不会有结果。”
  不是,卫清宁对她与旁人不同。而这一点点的不同,会很快扩大,直到最后产生质变。
  但他不打算告诉她。
  他活着时,她是他的。他死了,她也不准有任何人。
  “要不你陪我一起去治疗病人?你坐一旁等我,太阳下山后咱们回家。”殷长衍说,“可能有一些无聊,没关系么。”
  “没事儿,我在一枝春也是闲坐。”
  殷长衍一到病人堆里就跟泥牛入海似的,找不到人。
  王唯一看了一会儿,走累了,找了个台阶坐下。
  饿了,取出油纸包打开,捏一块枣泥酥往嘴里送。
  肚子又高又挺,能当桌子用,把枣泥酥纸包放上去。
  咀嚼动作一顿,有人偷看她。
  侧头一看,是刚才在殷长衍身边那小孩子,好像叫华铭。
  长得真出色,年纪小小就已经有姿容绝艳的模子。
  华铭被逮个正着,不惧反进。上前几步,盯着王唯一的肚子,“你肚子好大。”
  “里面有孩子,再有一个月左右就要生了。”
  “你会生出来吗?”
  啧,这小孩真不会讲话。
  “我娘肚子也是这个样子,她没生出来。爹一直在外面忙着卖货,没空搭理她,她干活儿的时候一脚踩空,当天晚上就死了。”华铭跟王唯一确认,“你会生出来吧。”
  “我一定能生出来。”
  华铭面容舒展开来,“这孩子的父亲呢?他没有尽到保护的责任。”
  “他在治病救人,就是方才你身边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医修。”王唯一说,“给药壶里加了山楂和蜜糖的那个。”
  “原来他也是像爹那样忙着干活顾不到妻儿的人。”华铭看到王唯一颈项后的皮肉树树苗。好遗憾,怎么死的不是他呢。
  “要吃枣泥酥吗?”王唯一拿了一块给他,“很甜的。”
  华铭有些受宠若惊,抬起双手去接,“谢谢。”
  十来岁的年纪,手上没一块儿好皮,大大小小都是伤疤。衣袖也是缝了又补,看得出来之前过得不怎么好。
  华铭小口咬,“一到口里就化了,又软又甜,好吃。”
  “有眼光。我也觉得好吃,再给你一块。”
  每次他遇见喜欢吃的东西,娘也是这样多留一份。华铭抿了抿唇,“谢谢姐姐。”
  殷长衍来接人的时候,华铭正守在小炉子前烧水。
  枣泥酥吃多了腻嗓子,得喝点儿热缓一缓。华铭也有点儿腻,水开后倒水,第一杯送到王唯一手里。
  还叮嘱她小心烫。
  殷长衍有点儿意外。
  华铭在这里名声很差劲。一起玩耍多年的同镇小伙伴掉草坑里,华铭冷眼旁观,等人吭哧吭哧爬到坑口时再一脚给人家踹下去。
  心满意足地扬长而去。
  他不是看笑话,看笑话哪儿有人充满希望又骤然绝望的脸好玩儿。
  华铭围在殷长衍身边,仅仅是因为对医药感兴趣。
  “唯一,别喝。”殷长衍拿走水杯。
  “我渴。”
  “这里都是药味儿,水里多多少少沾了些。回家再喝吧。”
  “也行。”
  华铭端着水杯喝了一口,“姐姐,你要回去了是不是?明天还来吗?”
  “来,明天再给你带好吃的。”王唯一笑嘻嘻道,扶着腰起身。
  两人走出一段距离,殷长衍回头,警告了一下华铭。
  第二天下午。
  华铭一直在陪王唯一玩儿,偶尔嗑瓜子聊天,两人的交情日益加深。
  殷长衍忙活了很久后回来,坐在王唯一身边。
  王唯一十分珍惜跟殷长衍在一起的时间,一分一秒都不愿意浪费,“华铭,我跟殷长衍有大人的事情要谈,你先自己去玩儿。”
  华铭从不会拒绝王唯一,“好,姐姐。”
  “殷长衍,你是不是很累,声音都哑了。”
  “还好。”
  王唯一跟殷长衍贴贴,两人如胶似漆粘在一起。
  过了一会儿,华铭蹬蹬蹬跑过来,端了一碗药给殷长衍。
  殷长衍没接。
  “治嗓子的药,我煎的。”华铭说,“你喝了,姐姐就不会再担心。”
  殷长衍接过药两三口咽了个干净。
  只要提到王唯一,哪怕是毒,殷长衍也能啃上两口。
  王唯一说:“华铭,你都会药理了,真厉害。”
  “我不会,凭感觉煎的药。”
  王唯一:“!”
  药一入口殷长衍就尝出来了,“药材种类选得全对,你有做医修的天赋。”
  华铭类似的话听得多了,“我不是只有做医修的天赋。”
  第三天午时。
  殷长衍和王唯一正在腻歪,华铭又端来一碗药给他。
  殷长衍这两天没少喝药。
  接过碗,咚咚咚咽了下去。
  空碗还给他。
  华铭捧着碗离开,继续熬下一锅。
  殷长衍等他走远,二指并拢贴在肚脐上方,使劲儿一按,刚喝下去的药水“哇”的一声全吐了出来。
  抬起手背抹去唇上药汁。
  “唯一,帮我拿干净的棉布巾和水过来。”
  “怎么这么不小心,我这就去。”王唯一说,“要是卫师兄来了,你叫我一声。”
  她现在一看到明炎一纵破天关宗服就心头发毛。
  “嗯。”
  卫清宁早到了,等殷长衍支开王唯一才现身。双臂环胸,冷眼旁观,“怎么不当着他的面吐?告诉那孩子他选的药全对,份量却有问题。”
  “在他擅长的领域频繁打击他,对他有什么好处。”殷长衍不怎么在意,“那份量最多让我头疼一天,也没什么事儿。”
  殷长衍眉目间透着一股仁慈,唇瓣因多次擦拭而变得有些泛红,皮肤白皙,像是百姓家里的挂着的观音画像。
  卫清宁愣了一下,严静儿也曾说过类似的话。
  “卫师兄,瞧我做什么?”
  “突然有点儿舍不得你死。”卫清宁神色认真,“殷长衍,我不想你死。”
  “我舍不得唯一死。”殷长衍闭上眸子,正襟危坐,“趁唯一不在,卫师兄,动手吧。”
  疼痛迟迟没有来,手腕上倒像是被绑了绳子,同时全身灵力骤然被封。
  殷长衍睁眼一瞧,手腕上被绑了红线掺香封灵手铐,还打了个死结。
  什么意思?
  “我改主意了。”卫清宁说。
  殷长衍皱起眉头,“胡闹,那唯一要怎么办。”
  “我说了能救她,就不会食言。”
  “我不死,你如何能救。”
  卫清宁凉凉地瞟了一眼殷长衍,“要你管。把这个护身符给唯一,我特地为她求的。”
  转身离开。
  殷长衍急了,想追上去。但在红线掺香封灵手铐的绑缚下,全身发软。
  刚站起来踏出一步,整个人朝地面倒了下去。
  妈的,来个人给他解开红线封灵手铐啊。
  过了一会儿,有小孩子脚步声传来。
  华铭蹲在殷长衍面前,手里端了一碗药。
  “是治嗓子的药,这次我没有故意调坏份量。喝了它。”
  卫清宁说话的时候,华铭就站在矮墙的另外一侧。
  “给我解开红线掺香封灵手铐。”
  华铭摇了摇头,“这是个死结,我没这个本事。你还是等姐姐来吧。”
  王唯一来了也没用,她也不会解。
  问了附近的医堂弟子,这种绑缚手法是卫清宁自创的,他们也不会解。好在时效只有十二个时辰,时间一过,死结就开了。
  王唯一陪着殷长衍一起等。
  晚上。
  王唯一枕边的护身符发出亮橙色光芒,还只裹着她。
  两人惊醒。
  殷长衍说:“怎么回事儿!”
  “不知道,脖子后面好热。”王唯一手一抓,掌心全是死皮状的树干根须,怕死了,抖手扔掉,“噫,这什么东西?”
  “是皮肉树。”殷长衍望着她纤细光滑的脖颈,眸中闪过惊讶,“皮肉树不药而愈了。”
  “你说真的?!”王唯一从床上爬起来,下床照镜子,后颈处光洁如玉,什么都没有,“这怎么回事儿?!”
  “我不知道。但可以肯定,是卫师兄做的。”
  第二天,明炎宗医堂人心惶惶。
  昨晚,是非谷起了一场大火。
  所有患皮肉树的病人都离奇出现在是非谷,被尽数烧死。咽气时身上皮肉树散出点点橙光。
  医堂弟子卫清宁站在是非谷谷峰处,身上的耀眼橙色光芒在火光中亮了一宿。
  以毒攻毒,是可行的。
第80章 第 80 章
  ◎醋了◎
  皮肉树病人死的时候, 身上会释放出一种极微量的橙色光点。这种橙色光点就是伴生咒。
  伴生咒若落到一个健康的人身上,便是无孔不入的入侵;若落到一个已经患上皮肉树症的人身上,两个咒术便展开厮杀, 直至一方死去。
  当年卫清宁发现了这一点,心中大骇,当即决定将其永久封存,死死地烂在肚子里。
  为救一人杀成百上千的人取足量的伴生咒, 这不是心存仁慈的卫清宁能做出来的事儿。
  现在, 他改主意了。
  卫清宁靠在严静儿墓碑前。
  唇色发白, 眸子阖上, 眉头紧紧地皱着。
  耳朵里昨夜大火中的哀嚎咒骂响到现在,不带消停的。
  吵死人了。
  脚步声, 一重一轻。
  谁来了?
  卫清宁眼皮子微掀,“是殷长衍啊。老实说, 我不怎么想看到你这张脸。”
  视线移向挺着大肚子的王唯一, “唯一, 你怎么样?”
  “我全好了, 能吃能睡。你看。”王唯一抓起头发, 颈项修长光洁,脸上劫后余生之喜盖不住担忧,“卫师兄, 一点儿树根都没有了。殷长衍说是你治好我。”
  “不开心么, 怎么这幅表情?”
  “白捡一条命谁不开心, 只是有点儿担心你。”卫师兄眉宇间有一股淡淡的悲凉。
  卫清宁腰肢直了一些, 衣料因动作摩擦带出浅浅的声响, 定定地看着王唯一, “再说一次。”
  王唯一有些不明所以, 但她一向听话。
  “白捡一条命谁不开心,只是有点儿担心你。”说到“担心”二字时,卫清宁脸上出现一种很羞涩的表情。
  王唯一明白了,“卫师兄,我很担心你,晚上跟煎鱼似的来回翻,一宿没睡好。一大早赶过来,嘴角都急得起泡。你看。”
  卫清宁:“......够了,过于虚伪了。”
  “你喜欢听,我才多说几句。否则,我才懒得张口。”
  殷长衍后退两步,恭敬地行了一个礼,“卫师兄,多谢你救唯一。你对殷长衍有大恩,殷长衍欠你一条命。”
  “打住,没必要。”卫清宁靠回墓碑上,颈项微扬,望着远方,“一开始,我确实对你动了杀心。后来,你喝华铭的药,我在你身上看到严静儿的影子。当年我没能救下她,今日一定得让你活。”
  “而且,脸上失了没心没肺的笑,那不是王唯一。”
  王唯一立即朝卫清宁扬起大大的笑脸,给你看个够。
  殷长衍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
  气氛一下子就有点儿微妙。
  卫清宁说,“我调查过,当年负责封存皮肉树的人是圣洁岩岩主杨玄灵。只有他一人知晓的皮肉树封存之处,为何窃脸者知道的一清二楚,还能布出一个连环计。”
  殷长衍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我怀疑杨玄灵才是幕后操纵之人。”卫清宁说,“杨玄灵将皮肉树之事告诉窃脸者,借窃脸者的手拖你、我二人下水,以报偷头颅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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