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琼一贯故意学着柔嘉,此刻表情腔调都与柔嘉有些像。殷绪不看她,只听这嗓音,一时想起柔嘉,更觉燥热。嗓子干涩起来,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面上更冷,道,“你可以不喝。”
薛琼一噎。她觉得自己已经心如死灰,没想到此刻竟然被激起了怒气:这个贱种,他怎么敢!
殷绪没有如她所料,端起茶水尝上一口。他不喝,计划便是受挫,薛琼抿唇压抑,食指掐着拇指,努力想着办法。
既然他不喝,那就只能再靠书房的熏香。薛琼起身,手中仍端着那杯茶,故意道,“平安怎么还未回……”
她踱到门边,偷眼见殷绪没有注意自己,一个转身,却是转入了书房。
书房是殷绪极私密的地方,里面又是柔嘉精心为他布置,不欲薛琼乱动,他皱眉赶了过去,已然动怒,“你出来!”
平安以为宝剑刚刚收入,一定放在很外边的位置,但真正来到库房,他才发现不是。
公主的库藏着实是多,小到书画摆件,金银玉器,大到还未用上的家具屏风,摆满了房间。
平安找了一会儿,没有找到,只有返回厨房去向采秋求助。
听说薛琼送了宝剑又要要回,她觉得难以理解,但也想早点了了这桩麻烦,便同平安来到库房。
这边薛琼不听殷绪劝阻,在书房四处参观,“二弟,你的书房当真雅致。”
房内熏香味道很浓,薛琼闻了几口便觉难忍,顿觉殷绪只怕是强弩之末。那她的计划,便要成了。
殷绪见她不走,只能动手扯她。薛琼趁势转身,将一杯毒水往他脸上泼。
殷绪立刻敏捷地避过,左臂上方仍是沾了不少茶水。那茶水的味道也很浓,直往殷绪鼻子里钻,让燥热的他,更觉目眩神迷。
意识到并不对劲,殷绪下了死力拉扯薛琼,“你给我走!”
薛琼不顾手臂上几乎要捏断骨头的力道,一把扯开衣襟,上前将殷绪抱住,嘴中急道,“二弟,不要……二弟,放开我……”
婢女得到信号一般,立即冲进屋内,速度竟比薛非这个状况外的护卫更快。
不料薛琼竟是连女子脸面都不要,殷绪咬牙一掌将她打开,后退两步。
薛琼同样没有料到,殷绪中毒已深,还被这样的自己抱住,居然都能不受诱惑地摆脱她。
事已至此,她跌坐在地,婢女和薛非都进来了,她再无机会继续引诱殷绪,只能受惊一样拢紧了自己扯烂的衣衫。
薛非到底一个年轻男子,活过二十年头,都没见过这样的事,站在书房门口愣住,又下意识别开脸,不想冒犯薛琼。
薛琼的婢女敞开了嗓子喊,“来人啊,驸马爷欲对少夫人不轨,来人,快来人!”
殷绪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额头冒出汗水,眼前也是朦胧得看不真切,身体叫喧着要失控。他咬牙艰难地同这失控欲对峙着,沙哑道,“制住她!”
薛非也知不能让她乱喊,立即上前,捂住她的嘴巴,却被她咬了一口。那边薛琼也双手并用,抓他脖子扯他衣服。
饶是薛非一个五大三粗男子汉,一时竟也敌不过两个手无寸铁的女子。
主仆两个见缝插针地喊,“二弟,放开我!”“淫贼,放开我家姑娘!”
这时平安与采秋也闻声赶到,采秋进入书房,一眼看清情况,立即道,“平安,不要让她们乱喊!”
平安有她指挥,立即上前麻利地在婢女脖子上一按,婢女顿时瘫软下去,没有力气乱喊乱动了。
薛非压力一松,两人又合力制住薛琼。
殷绪只觉得自己的神志摇摇欲坠,全身燥热难忍,仿佛要炸开一般。他仿佛回到那晚的浴房,身边满是柔嘉的气息。
他想将她扯进来,色授魂与,极尽温存。
还好只是仿佛,还好她不在。
咬着齿列维持着最后一丝神智,他转身出了书房,同时吩咐道,“备冷水!”
薛非显然力气更大,而平安在自己面前,不会有什么怜香惜玉的心思,适合看管薛琼主仆。采秋冷静道,“薛非,厨房就有冷水,快去。”
薛非立即起身去办。
柔嘉抵达国公府,门房接着了她,诧异道,“公主,这么晚了,您怎么过来了?”
柔嘉感觉到有些奇怪,薛琼不是也来了么?门房知道薛琼来探病,自然也该知道,自己也是来探病的,便不会这么问。
柔嘉朝里走,“听说夫人生病了,我来看看。二姑娘到了么?”
“二姑娘?”门房亦步亦趋跟着她,更加疑惑,“她也要来么?”
那便是没来,她是中途有事折返,还是……这彻头彻尾是一个骗局?
不对,薛琼中途折返,她却没有遇上,也就是说,薛琼特意饶了路,避开了她。那这十之八、九是一个骗局了。
已有人去通知薛怀文了,柔嘉按捺着担忧,依然朝薛怀文住处走去。来都来了,还是需要和薛怀文见上一面。至少如果今晚和薛琼撕破脸,还得给父亲提个醒。
“夫人生病了么?”她边走边问。
领路的下人道,“夫人已病了几天,快要好了。”
柔嘉拧眉:这果然是薛琼处心积虑的计谋,也不知是针对她,还是殷绪。殷绪他手还伤着……
仆从将柔嘉领入屋内,薛怀文披衣出来,疑道,“珺儿怎么这么晚过来?”
柔嘉眉宇间不掩忧色,干脆道,“我被薛琼骗了,她一定是使了什么手段,要找殷绪报仇。”
薛怀文脸色一变,半是忧心半是恼怒道,“怎会如此?”这个琼儿,为什么非要想不开?这么多年的亲情,她当真不顾?
柔嘉道,“我这就回去看看。”
薛怀文转身欲要换衣,“我随你一道去。”
柔嘉摇头,“夜深了,父亲明日还要上朝。况且夫人还病着,弟妹年纪还小,需要你照看,我独自回去便行。”
薛琼使得必然是阴招,阴招的话,需要的便是智慧,而不是人多。殷烈不会让薛琼胡来。
这次事情与殷绪遇刺不同,发生在殷烈的儿子儿媳之间,到底是殷府的家事,恐怕还得优先让殷烈处理。如此深夜,他一个外男,也不适合去殷府后宅。
柔嘉说得在理,薛怀文叹息一声,“也好,你注意安全。”
“我带了护卫,父亲放心。”
薛怀文送柔嘉出去,柔嘉忽然道,“对了,还有一件事,父亲可还记得,那天猎场,替父亲与我报信的公子么?”
薛怀文略一回忆,确实记起这么个人来,年轻富有朝气,是个练家子。他疑道,“为父记得,可是有什么不妥?”
“不是,”柔嘉简略道,“他叫做周凌风,救了我与驸马一命,又颇具身手和志气。所以我想求父亲,给他在城北大营中寻个职务,无需太高,能给他展身手的机会便行。”
周凌风有傲骨,若是给他太高的职务,他反而不会高兴。先让他从低处锻炼起,练出更多能力,以后才好辅佐殷绪。
之前柔嘉没有开口,是见薛怀文为两对女儿女婿忧心,不忍他劳心劳力,眼下却是个机会。
薛怀文自然愿意为柔嘉帮忙,知道柔嘉还担心着家中的事,他也未多问,只道,“为父明日便着手去办。”
“多谢父亲。”柔嘉道了谢,急匆匆登上马车。
薛怀文见她身边跟着见春与知夏,又有六个护卫,放心了些,又到底烦心薛琼的歧路,皱眉看楠木马车在夜色中离去。
薛琼与婢女的高呼,到底引来了人的注意。
此刻的将军府,若说谁最关注南华院,必然是殷烈的妾氏周氏。殷弘已死,若是殷绪再出点什么问题,她的翰儿便是独宠了。
因此听到南华院传来尖锐女声的时候,她立刻竖起了耳朵,打开了窗。
这些时日殷烈心情煎熬,好不容易在周氏柔情蜜意的安慰下睡着,又被周氏开窗的声音惊醒,不悦道,“你还不睡?”
压住眼睛深处的兴奋与喜悦,周氏作出惊疑的模样,“老爷,你听。”
薛琼与婢女的声音,乘着南风飘了进来。
“二弟,放开我!”“淫贼,放开我家姑娘!”
殷烈脸上陡然阴云密布,猛地坐了起来,咬紧了牙。这群孽障,到底还能不能放殷府安生?!
“老爷勿气,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周氏假意说着,温柔地帮殷烈穿着衣衫。
殷烈不想管,可是不能不管。他脸色森寒一片,带着周氏,来到了南华院。
作者有话说:
二合一献上,请宝子们享用。以后每天晚六点更长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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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第 56 章
◎得先帮殷绪解毒◎
殷烈进入南华院, 迈过门槛,来到厅堂。
顾嬷嬷已被喊起,听说了事情经过, 与采秋如两尊威严的门神一样,守在书房门边。见殷烈来到,二人得体地行了一礼,“大将军。”
殷烈转过身, 便能透过书房大开的门, 看见瘫坐在地上的薛琼与婢女, 一个紧紧拢着自己被扯坏的衣襟, 一个死死抱着自己的主子。
到底是公主的妹妹,多少关乎公主的面子, 采秋拿了一件外衫披在了薛琼肩头。
淡淡的熏香味道弥漫,但是因为已烧尽了, 又被人来人往的风冲走, 变得很淡。
见殷烈来到, 薛琼眼中泪水滑落, 跪在地上, 梨花带雨道,“儿媳被人轻薄,无颜苟活于世, 再不能服侍公公与婆母, 请公公婆母珍重。”
说着就要朝墙壁撞去, 身边的婢女连忙伸手拉她, 竟是没有拉住。
殷烈被她的哭声吵得头痛, 又见薛琼才一见面就要寻死, 大感震惊, 怔在当场。
但薛琼没有撞到墙壁,顾嬷嬷早防着她,才见她动作,立刻迈步过去,挡住了她,将她又推回原处。
薛琼跄踉着倒地,被婢女扶住,转头看着顾嬷嬷,幽冷冷地泛出恨意。
顾嬷嬷并不怕她的眼神,脸上带着仿佛看穿一切的镇定,似笑非笑道,“怎么被人轻薄了,把话说清楚。可不能趁公主驸马不在,空口白牙胡说。你寻死觅活容易,我驸马死无对证可就难办了。”
“我没有胡说……”薛琼确实想用寻死觅活的方式,将殷绪圈死,可这个计划竟如此难以完成。为何柔嘉公主身边的每一个下人都同她一样,那么令人讨厌,太贱!
薛琼气得心中冒出污言。“我不能受此污蔑,愿以死明志!”她狠狠心,拔下头上发簪,就要刺向喉咙,又被平安打落。
“行了!”殷烈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逐步演化为闹剧,厌烦道,“琼儿你先冷静,你,说说发生何事。”
被指的是薛琼的婢女,她哭道,“今日少夫人整理少爷遗物,不忍少爷宝剑蒙尘,便送给驸马使用。可大夫人得知后不许,少夫人只能前来索回,未料驸马竟趁夜深人静,欲对少夫人不轨,求大将军为少夫人做主!”
听她提到殷弘,殷烈烦恼的心,逐渐柔软忧郁起来,还没想好下一步该如何,又听顾嬷嬷道,“都是你与你家主子的片面之词,未必就是事实。薛非,你当时在场,说说你看到的。”
薛非实在不善于作证,但他跟了殷绪一阵,相信他和自己一样,是寡言本分的人,只道,“当时只有二姑娘与驸马在房中,我进来时,只见驸马推开二姑娘。”
“只有二姑娘与驸马在房中,也就是说,你根本没看到房中情况,怎么就说驸马欲对少夫人不轨呢?”顾嬷嬷笑起来,看向那个婢女。
婢女气愤道,“难道我家姑娘还会拿自己的名节开玩笑?!她已伤心欲绝不欲说话,难道奴婢不该替她说?”
顾嬷嬷道,“你既是替她说的,那便算不得人证。”
“你!”婢女气得说不出话来。
殷烈却是听进了婢女的话,皱眉看向顾嬷嬷,指责道,“嬷嬷,琼儿做殷家儿媳贤惠本分,你不该污她名节。”
顾嬷嬷低头行了一礼,姿态是恭敬的,语气却殊无客气,“大将军明察,您既了解您的儿媳,难道不了解您的儿子?深更半夜,公主不在,只有男眷,少夫人缘何进入屋内,又缘何进入书房,竟丝毫不避嫌?”
殷烈被问得哑口无言。周氏在旁听了许久,意识到这个嬷嬷好生厉害,自己若搬弄是非,只怕要折进去。既然此事与她的翰儿无关,她也不开口了。
薛琼只是哭,婢女道,“自少爷去世,少夫人身体便不好,进屋避风难道不是理所当然?至于书房,是驸马强拉她进入!”
“哦?”顾嬷嬷道,“被人强拉却不挣扎呼救?薛非,你可听见呼救了么?”
薛非如实道,“并未听见。”
顾嬷嬷冷笑,“少夫人你如何说?”
事到如今,薛琼只能硬撑,哭道,“我一个弱女子,被吓得口不能言,你还想让我如何?”
眼见两边谁也不能说服谁,越来越吵闹,殷烈不耐,粗暴道,“驸马呢?”
驸马在泡冷水,一直未出,顾嬷嬷也有些担心,但面上仍是镇定的,“驸马在整理,稍后出来。”
他一个孽债缠身的,倒是好大的架子!殷烈心中冷嘲,坐到一边,“那便等他出来对峙。”
顾嬷嬷威严道,“也好,采秋,奉茶。”
殷烈沉默地喝着茶,借这茶水整理思绪。其实他并不想声张这件事,无他,还是那句话,殷绪再差,却是有希望支撑殷府门楣的,只要这件事不得罪公主与太后,一切好说。见顾嬷嬷语气中对殷绪多有维护,殷烈心中稍安。
但薛琼情绪激动,只怕不能轻易安抚,殷烈本欲在家中罚过殷绪,给薛琼一个交代便作罢,没想到两边争执起来。
顾嬷嬷的态度,应该就是公主的态度。既然公主要保殷绪,那便……只能牺牲薛琼了。
薛琼伏地嘤嘤细声哭泣,心中也在思虑办法。她本就是诬陷殷绪,诬陷的事,毕竟经不起考验,宜快不宜慢。她第一时间没有成功,后面成功的机会便不大。
不,早在殷绪不受她引诱的时候,她就注定失败了。
可她不能失败,哪怕是去大理寺,去告御状,她也要坚持到底,她就只剩这么一个活着的指望了。
两厢思考间,外面传来一阵响动,柔嘉急匆匆带着见春与知夏回来了。
顾嬷嬷与采秋立即来到庭院迎着她,殷烈也起身相迎。
见南华院灯火通明,殷烈也在此处,柔嘉便明白果真发生事情了,低头询问顾嬷嬷,顾嬷嬷低声答道,“二姑娘污蔑驸马轻薄他,正在对峙。”
柔嘉眉头深深皱起,不料薛琼竟用这种耻辱的事情来报复。她道,“驸马呢?”
“还在耳房泡冷水,已进去半个时辰了。”顾嬷嬷担忧着,心中想道,这个模样,竟像是中了药。